换句话说,他被人玩了。
这是一个故意为霆新设下的局。
不满足他们要求,不留下些什么,便有来无回,这些人是不会轻易放过,正好,他也没想放过他们。
Zippo黑冰涂层,精雕花纹,泛着金属寒光,翻转于手中,形如一抹暗色魅影,白耀自从返回座位,眼皮都不掀,拒绝之态表露无遗。
无论对方说的是什么,合不合理,他都否决,一丝可谈的余地都不给。
粗暴,蛮横,一刀切。
搞得这位蒋家公子眼都瞪直了。
发生泼水事件前白耀是谈判桌前寻常的商人作态,少许发言,但至少有在听,从卫生间回来后,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气场强势慑人,天然的威厉和肃穆毫无节制地散发,一种平静的暴戾,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时起身夺了他人性命。
就像把什么来自地狱深处的凶鬼恶兽放出了笼似的。
蒋东兴长这么大,从未陷入这样危险的感知中,他后脊冷汗细密涌出,表面佯装无事,可连眼神都不敢对上,下意识闪躲。
韩泽玉冷眼旁观这位不中用的公子哥,一个绣花枕头确实不用多虑,点上烟,他唇边现出讥笑。
既然沆瀣一气,那便不是一个人的鏖战,蒋东兴的弱态尽显,与他同来的那些人看在眼里,神色惊慌,频频相顾,大家眼神互换,有人拨通了一个电话,交给蒋东兴。
随后,场面变得耐人咀嚼。
就是这么一个电话,点燃了蒋东兴眼中贪婪和嗜斗,一边倒的战况转而胶着相持。
蒋东兴声势又起,很难判断是否寻到后援,又或是受到某种压力和胁迫,总之,一切从那通电话改变,定泗村那些代表也随之骚动起来。
他们再次对白耀加压,妄图重回谈判两端,占有一席之地。
白耀照旧,只有否定。
气氛一时间令人窒息,死寂般凝滞着。
说是村委会代表,相貌上与那些身上描龙刺凤的社会闲散人员无异,这些人不少都站起身,面露凶光地盯过来,有几个缓步绕到他们两个身后。
韩泽玉看似松弛,以座椅后腿为支点无事地一摇一晃,实则神经全线绷紧,只在白耀一人身上。
他不允许除自己之外任何人碰触到这个人,一根毛发,一片指甲,甚至是白耀的所有物,那个打火机都不行。
他是恶毒又自私,在小哥哥身上留下了那道永存的伤疤,那也只能是他韩泽玉,别人休想。
饭桌上酒瓶林立,有个极近,未开盖的,满当当的酒,有人进入眼角余光,已经踏入独属白耀的禁地,韩泽玉掐好时机,猛地上前,抓上瓶口。
门被什么冲力撞开,很重地一弹。
进来十多个人,清一色身形高大的男子,便服各色,衣着风格也不统一,却就是有种有条不紊的服从性做派。
像是护院侍主一类家犬什么的。
比起那些乡野莽夫,这些才是正规军。
韩泽玉冷意渗入眼底,眼光从这些许人,移向包房一前一后两个门,皆被人堵上,看起来这会是场恶战。
说起来,在那些少年恣意,青春躁动的年代,韩泽玉还真是没少跟人动手,与宋旻混在一处架不会少,那是个招猫逗狗,惹得天下不宁的公子哥。
不幸的是,他也是个张狂不羁,一腔孤勇的太子爷。
酒瓶拎上,韩泽玉离开座椅,走近白耀,站到他跟前,横臂一伸,是欲要横扫千军的震慑气势,像一堵无坚不摧的高墙。
他看不到,就在身后,男人眉目沉黑,直直凝视着他。
六年前的成人礼莫名成了一次不可预知的分别,要那么久那么久,那时是在酷热的炎炎盛夏,白耀却觉得在心里下了一场无边无际的暴风雪。
白墙白被,白色的床,医院的病房就像下过雪,望不到尽头的荒原,那个人就这样在眼前渐行渐远,消失于茫茫大地。
六年后,窗外真的在下雪,这个人竟然与自己站在一处,挡在身前,是一伸手便能拥到怀里的距离。
白耀低下头,唇角弯翘,无人察觉地笑着。
进来的人自动散到两旁,为后面的大人物让路,最后踏入的是一位身姿婀娜的少妇。
倾髻高耸,颊边几绺发丝垂落,眸含秋水,眼波慵懒地在房中一扫,散出勾人摄魄的妩媚之感如果不是隆起的浑圆腹部,韩泽玉真以为是哪个妈妈桑手底下的当红头牌。
月份确实大了,稍一动就要托着后腰。
女人天生一双桃花眼,看谁都那么楚楚可人,她径直走向白耀,口中软绵绵唤了声,白先生。
“……”
韩泽玉更不能撤,稳稳挡在两人之间。
挡过来的小男人十分可口,样貌出挑,英俊帅气,身材也入眼,何思思看一眼就喜欢得紧,可挡着没法跟白耀说话啊。
她头摆到哪一边,他就一张脸堵向那里,还挑衅似的抬眉勾嘴角,一副‘来呀来呀看你能奈我何’的作态。
孕妇要急得跺脚,供着肚子撒娇不干,白先生从小男人身后出来,把人拉开。
说来也巧,何思思无意一瞥,惊奇地发现,小男人腕处的大手顺着下滑,手指不安分地轻摸,钻进人家手心里悄悄挠了两下。
像安抚,又似调情,指间生花,游刃有余。
何思思看得脸热心跳,不过她自知兹事体大,即刻收敛,白耀为她拉过一旁座椅,叫她蒋夫人,让她上座,注意身体安全。
女人道了谢,一坐上便如换了个人,面色如霜,只淡淡使了个眼色,蒋东兴就被人反剪双臂,脸向下按到菜汤里。
同来的村民失色大惊,骚乱还未起,被后来的那些保镖一概控制。
即便是满景楼二楼深处最僻静的高端预约制包房,也还是招来了不少店员服务生,女人一并让保镖处理了。
之后,她转脸对白耀绽出一个温婉又内秀的笑。
“白先生,您可千万别怪罪,我们蒋家可不都是他那样的货色,”何思思本是娇声娇气,说到蒋兴东时投去的目光几多凶狠,语气也冷厉。
她转而又对白耀笑笑,温声道:“蒋家家大业大,经商多年,是真真正正的生意人,做的也是沾不得一点黑的公家产业。”
“白先生大人大量,一定不要同这不懂事的小毛孩儿计较,霆新与东崎是要共赢的,”女人下意识轻抚高耸的肚子,眉间得意之色尽显:“我家那口子也是这意思。”
房中情形由此变得清晰明了。
韩泽玉心中了然,他太懂富贵人家那些幽幽深宅内上不得台面的纷争,你死我活的缠斗。
可以猜得到,这个女人大概是蒋东兴的养母,从年龄看,应该是小妈,这就是在为肚里的孩子筹谋,欲要走得稳那便要清障,蒋兴东就成了那颗路上硌脚,令人嫌恶的杂石。
“好说。”白耀沉稳,语气淡淡。
不会再有反转,也不可能有什么悬念,这一场局破了。
手机这样的通讯工具又没收,动动手指召唤友军过来,对白耀来讲小得不值一提,不做万全准备,不认准你命门,且随时可以上手锁掉,他又怎会轻易把自己送上。
蒋家内院争斗,与蒋东兴的对家联手,是一件太信手拈来的事。
大概在蒋公子沾沾自喜于获得敌方底细的同时,白耀早把他们家整个吃透,心思海一般深,锋芒不露间将乾坤翻弄于掌心,这就是白耀,从来都是他。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即便偶尔露出一两处破绽,等你翻回头看,那也不过是他诱你入局的一种战法罢了。
女人再一次发话,蒋东兴被要求给白耀道歉,即便他的脸仍然在菜汤里。
何思思绝不会放过任意一个凌辱敌手的机会。
蒋家家主蒋世达前后一共娶过四房,拥有四段婚姻,这是第五任夫人,膝下多女,之前都些嫁出去的姊姊妹妹,男丁只有蒋东兴一人。
当然,不包括这位还未降生的孩子。
蒋东兴自是不干,挣得餐桌不住晃动,盘碗互撞,不少汤汁菜饭泼洒飞溅,按在桌上的半身遭了殃,头发全是稀汤剩饭,凄惨至极。
何思思开始动用手段,视频直拨老公那里。
大庭广众下处理家事。
视频上,蒋世达命人对着拍,手一挥,一记耳光扇在蒋东兴母亲脸上,怒斥她生的孽子,让她管教,蒋母眼泪大颗往下掉,屏的那一端是传来的隐隐啜泣和胆怯发着抖的身体。
再没有什么比当众羞辱母亲更能叫一个七尺男儿屈服。
韩泽玉不想再看,垂下眼。
谁知这位夫人来了兴致,在蒋东兴哑着声,断断续续说完那声‘对…不起,白,白先生…我错了’后,又让他给白耀下跪。
身怀六甲还要亲赴前线,如此一个手腕歹毒,心肠刚硬的蛇蝎美人,想必前途无可限量,韩泽玉真想当场砸了手中的瓶,为夫人庆贺。
“合作愉快,蒋夫人。”
没等何思思有所反应,白耀头也没回,带着韩泽玉出了包房。
身后女人提着声调,兴奋地与他俩道别,有空来家里坐坐啊。
雪停了,整个城市银装素裹。
树梢,屋顶,窗棂,道沿,电线全是一层松软浮雪,风一吹,仿佛还在下。
韩泽玉雪地上踩着前方人身后的脚印,亦步亦趋跟着。
蒋兴东的境遇在一定程度与自己类似,只不过运气差之千里,完全不同的命运,这是韩泽玉时至当下才幡然醒悟到的。
白晴颐指气使,气焰熏天,跋扈却不歹毒,骄矜却不残暴,与何思思那样的毒妇根本没有可比性,不过是个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普通女人。
韩泽玉抬起眼,前面男人高大的身影,深黑的衣,宽展的背,仿佛一座拔地而起的苍山。
在过往的那些岁中,无论何时何地,特别是自己低潮的时候,总会有白耀的一隅之地,他们分庭抗礼,对峙相争,表面祥和无事,底下你死我活,可白耀始终在那里,从没与他远离。
很意外,韩泽玉就那么奇特地想起那只窗边的小兔。
一只可爱暖心的毛绒小玩偶,以及那后面爱耍宝,会哄人的小男孩。
他运气不差的,真的。
车露天停着,一场风雪要先热车,白耀打燃皮卡,倚着车身低头点烟。
仰头,一缕烟气喷入夜空,淡淡散开。
“韩泽玉。”
思绪没能及时回来,韩泽玉愣了下,才察觉白耀再叫,他走上前,眨眨眼,静待后文。
“告诉我,那时为什么护着我?”
“……”
本来毫无负担的对视变得心思复杂的眼尾上提,韩泽玉小心地挪开目光,望向星空,“嗯?”了一声。
白耀抱起手臂,就这样看着他装模作样。
“有么?什么时候?”韩泽玉好疑惑。
烟从嘴边拿掉,白耀不希望失手烫到对方,他先是蹙眉,摆弄了下领带,貌似很闷,不太舒服的样子,让韩泽玉给看看,是不是领扣卷在里面。
一个浅显的小计俩,韩泽玉就这样上了当。
刚碰上白耀脖底被一把抱住。
韩泽玉心下一颤,就听白耀在他耳边问:“这么胆小啊?”
不敢承认的胆小鬼。
“……”
韩泽玉像吃了一颗酸到心口的梅子,在白耀肩后痛苦拧眉。
“你也不问问,”声音再起,有些撩耳:“我喜不喜欢咬手?”
这样的内容跨度让韩泽玉一度有些发怔,不过他很快适应,与白耀拉开些距离,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看着白耀迎合问:“那你喜欢么?”
“不啊。”对方直接否认。
“……”韩泽玉无奈又疑惑。
拇指上来,轻触唇片,压下又抬起,碰一下又离开,韩泽玉以为又要延续那个员工小屋的事,刚要张嘴,白耀告诉他:
喜欢的是这里。
心脏刹时血液逆流,再也不会跳了。
韩泽玉合不拢嘴,他被手指捏住一半唇,白耀就这么问:“这里,给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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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咬了。
第50章 一只牙痒的大狗狗
血液这一刻泵回,心脏再次满涨。
失血又回血,除了还给韩泽玉心跳和呼吸的能力外,就是一种迷茫,模糊,如以前饮酒般那样没有实感的错觉。
要不是那一点点唇瓣还被扯着,齿根生出些微凉,韩泽玉真以为自己醉酒滞后,脑袋都喝坏掉了。
白耀把手松掉,便于对方张口说些什么。
不过也没离开,拇指一直在韩泽玉唇上,时不时压一下唇珠,蹭蹭嘴角,好像是有多么中意,多么爱不释手的一件倾心之物。
可以很喜爱,充其量也只是,爱好。
重拾供血的心逐渐趋于平缓,短暂失去的意识和思考也在回归,韩泽玉片刻思量,一眨不眨盯上白耀眼睛,抓他的视线,试探道:“想跟我接吻,是吗?”
内容没错,可问了就是错。
这可不是个沉溺情潮自拔不出的人该问的,倒像是全然抽离在事外,这样问太超脱,太过冷静。
现在,最要不得的就是心稳。
“韩泽玉,你想太多。”
手再没碰韩泽玉的嘴,失去相应的氛围,再喜爱也没了它的光彩。
白耀后退半步,眼中热度褪去,只剩一如既往的沉静,比谁心定没人是他的对手。
目光平缓,无波,如随意看着街边经过的某人似的。
被发现了。
韩泽玉心下骤然一缩,像被人徒手拧攥心脏,挤压变形。
就是那么一个不可言说的闪念。
韩泽玉是有在怀疑和分辨白耀这么对他的用意,是为了日后某个看不透的局,又或是故意编织颜色陷阱诱他入囹圄,他是很混蛋,甚至动了白耀要以此玩弄他,满足内心征服欲这样不堪的想法。
一念之间,思绪万千,却被里外看了个透。
“上车。”白耀面无情绪,看着韩泽玉,开车门。
韩泽玉神情凝滞,僵得像戳入雪地的木桩,对方似乎一个字也不想再说,竖起大衣领口,转身钻入车中
忽地,手臂被人很带力地从后面一扯。
白耀顺势转回身,韩泽玉不留分寸地强势压上,咣的一声,皮卡居然被撼动,车身微微在晃。
雪夜寂寥,一望无垠,空旷停车场两个男人同时叠在车旁一侧。
韩泽玉站上便道台阶,微微高于对方,呈现一种居高的强势角度,两手撑在白耀身体两侧,将白耀制在身底,禁锢在自己和车之间,极限挤压。
两个人唇齿一团团低温的气互相交融,揉在一起,又被冷风散掉。
韩泽玉进一步低背,几乎就快触上对方的嘴,他并没发觉此时身下的人腰背松软,是极为迎合和承受的样子。
撑在车上的手抓力异常,骨节都按得发白,要把车皮钻出洞那样使劲,韩泽玉心知只要吻下去就再回不了头。
敌人做不成,朋友没得做,同事没什么意思,谈性不谈情的那种自己又不见得受得住,角色颇多,却没一个称心如意。
可凭什么就都得他如意?
那一脚不弥补不赎罪了么,什么谋划与手段,弄权与夺位,就是来了兴致想降服,玩弄,用最侮辱的方式对待自己又如何,他就高贵到不能献出来么。
韩泽玉只觉得一颗心忽上忽下,酸胀到了极点,胸口要开裂了,是想要落泪那样难受,也会兴奋得沉了呼吸,周身汗毛竖立。
“上后排去,好么?”
鼻息过浓,韩泽玉从喉底发出时莫名带有一丝抖动。
Santa Cruz这种轻量型皮卡如今看是有些一无是处了。
韩泽玉进到车内就皱眉,后排没比前面宽敞,两个大男人真好挤。
于是,他开始调座椅,死命往前推,一个调完转手又去弄另一个,白耀大衣往座上一搭,坦然又清楚告诉韩泽玉,他不是要干什么晃车的体力活。
“……”
接个吻就是唇与唇的距离。
韩泽玉偷偷把手心渗出的汗在裤外擦掉。
白耀的手有些车外寒天的凉意。
像抵上来的一滩雪糕,没几下就被热气包裹,融化成甜腻的水,滴滴答答流进心口。
一颗拇指已经不能满足他,于是,韩泽玉连白耀的掌心都尝过了。
什么在心上扎根,沿着心脉恣意疯长,最终千丝万缕将他缠绕,捆紧。
边缘失控强行拉扯,韩泽玉耗尽力气才将那只又湿又红的手拿开,却没想这只捏着他脉门的手再度回来招惹。
韩泽玉眼底充血,微红着眼眶,一抬头,就是白耀覆上来的唇。
那只遍及齿痕的手就捏在韩泽玉后颈,湿感凉滑。
韩泽玉很大幅度地打了个颤,却引得吻更久,更深,更细致。
暴雪过后的夜星辰满天,亮如白日,街道两旁空荡无人,一排排车辆安静停于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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