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机朗声过后,白耀唇边烟雾四起。
 座椅调低,男人仰躺,头枕外黑发柔滑垂下,吞吐时喉结滚动,韩泽玉只觉得口好干,他心神不定,点不好烟。
 等再抬眼,韩泽玉愣了。
 白耀神色难辨地看着他,似在品味又像是赏玩,眉目没那么正经。
 “过来。”
 这么一说,韩泽玉恍然,以为是要帮他点烟,含着烟从副驾倾身靠近,白耀修正座背角度,上身缓缓直立,与韩泽玉几近贴面。
 呼吸彼此融合,韩泽玉皱眉稳住,一个分神,嘴里的烟被拿,他是含,没咬,唇片突然缺了什么,发出‘啵’的一声响。
 手上的火机根本没人拿,白耀外转指腹,夹着烟管从唇旁拿开,这是种独特的夹烟姿势掌心向外,手背贴于脸一侧。
 膏状般粘稠的烟,从白耀微张的嘴毫无缺损地吐出,碎在韩泽玉呼吸里,毫无抵抗的,韩泽玉贪婪张嘴,而后被白耀填满,用烟。
 手指的烟焦味过分浓烈,反向夹烟,微隆的指节会比一般姿势更容易蹭上…
 好在足够干燥,没有湿痕,韩泽玉飞快抿住烟卷,转头。
 拿下,待鼻腔喷出稳定白烟,他才咽了咽喉,问:“火机怎么了?”偏就不给点,非要共同抽一根。
 “没油了,你没发现?”
 怪不得搓不燃,不过本身没能察觉油耗干也是一种不够专心的表现。
 韩泽玉含糊一应,看着白耀手中捻着自己的那支烟玩,又问:“火不行那烟呢?也灭了?”
 没火,还没燃红的烟么,借火是男士们抽烟时惯常的互助行为。
 “懒得借。”
 “……”
 韩泽玉意味不详地一勾唇,不再看白耀,转向窗外。
 熹湖夜浓,晚风极微,湖水稠密得如一池墨汁,深不见底。
 像某种不可预知的情感在心底疯狂滋生,韩泽玉第一次得知自己也可以睡得很熟,在这个人面前;第一次在惯性敌对长达数年之久的路上刹车转向;第一次怕白耀感情受伤害,不想他有一点点不开心;第一次想用嘴唇碰触他的手指。
 公馆四面环湖,中央那弯莲心月设计成渡口,小舟泛于湖上,接送客人们往返。
 酒会选址如此浪漫,据说是韩董事长亲自挑选。
 于是,策划团队激情满满,大刀阔斧大搞特搞起来,非但请来小型乐队独奏表演,还安排了品酒环节,布置上一些沙发座椅供人休息聊天,放上大把花束,颇有些沙龙气氛。
 为避耳目两人走时一先一后,回来时相隔时间更久。
 韩泽玉一直没得空看手机,短剧项目那边一些曾指导过的业内老师发信息恭喜杀青,他客气回复,并奉上红包以示答谢,低着头,待坐上某处,酒侍上来倒酒,韩泽玉眼不离手机,说了声谢谢。
 酒在唇边浅抿了下,又打了几个字,这才动了下视线。
 无意间,一截袖沿落入眼中。
 袖口平整,一尘不染。
 贝母袖扣月白色,是他曾想过适合这个人的那种配色,光泽雅致又不失华贵,将这只手衬得柔和了几分。
 韩泽玉睨着,这个人手腕松弛,整只手摆放自然,一根细细烟卷夹于两指间。
 只是单纯夹着,并未点燃,火柴盒玩乐似的翻转。
 韩泽玉没想到白耀也过来坐。
 从先后顺序来讲,应该是韩泽玉看手机没留心,一屁股坐在了白耀旁边。
 无意之举,本来是要起身,韩泽玉却发觉霆新有人在看,这时候再走便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于是,韩泽玉大大方方,挨着白耀坐。
 酒会这一沙龙角设计很别致,也很贴心,半帘作饰,心理上相对有一些些私密感,大概是为了一些确实无法适应社交场合的i人设计的,不爱同他人SOCIAL,便可以躲进这里,喝喝小酒,享受独处。
 他俩在墙一侧沙发内。
 白耀不会在公共场合点烟,烟卷纯粹摆弄着玩的。
 忽地,东西啪嗒一声掉落。
 韩泽玉顿感腿被猫挠了似的,烟从他腿上轻弹到地面。
 “不好意思,劳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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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要钓,疯狂钓。
第37章 一支烟
 烟的落点有那么一些刁钻。
 这一声客气的话,是让韩泽玉帮忙捡
 白耀脚跟处的烟。
 他们这一侧沙发最短,空间有限,身高体阔的人即便垂下脑袋,笨拙地往自己脚后跟摸也不见得有用,何况白耀才不会这样,让近处的人帮忙不就好了。
 韩泽玉觉得如今对他,对这个人,自己脾气好得简直登峰造极,不要往远讲,就一个月前说不定也会捡,只不过会笑吟吟当面扔他酒杯中
 腰压低,极限侧扭,韩泽玉一手撑沙发边缘,为白耀弓身捡烟。
 不同于平日一板一眼的正装皮鞋,今日穿的是布洛克,深褐皮,透薄的袜似若无形,紧实地包裹住踝骨,因为位置靠后,又是踩在沙发底端,脚跟的筋微微隆起。
 脚很稳,也很大方,即便韩泽玉伸手下探,也丝毫没有挪开的意思。
 于是,手指无可避免地碰触到了。
 脚踝劲瘦,因为袜子手感有些特殊,微小地泛着些温热,韩泽玉指节反射性弯曲,他想碰又不想碰。
 没有想做君子,却又不甘掉价偷吃,搞得心态有些毛躁,就在即将够到时,脚突然一动,鞋跟轻磕了下,烟直接滚入沙发立脚底槽。
 “……”
 这就是帮他抉择了。
 既然过来的人踩不到也瞧不见,不影响环境美观那就没必要非捡,摸不到人家脚也不要强求。
 韩泽玉自我规劝,正待起身,上方传来一道温和礼貌的男声,真诚得近乎带有一丝央求。
 “麻烦帮忙拾出来,好不好?”
 “……”
 如此温顺,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娇柔。
 这样的白耀叫人欲罢不能,韩泽玉内心哀叹,半膝跪地,以膝头为支撑极尽前探,手伸到沙发底下摸,是有探到物品,韩泽玉眉间一瞬舒展,更加努力,一门心思要拿到它……他并未察觉,沙发上男人将腿适时分开,给予他最大方便。
 就在烟到手时,韩泽玉猛然发觉侧脸有皮肉的温热。
 布料纤薄,白耀内侧大腿就那样贴到了他的脸部,一侧头嘴唇就能擦过,韩泽玉本能咽了下喉,将心头愕然压下,呼吸和表情都放平和。
 刚要起,一只手伸来,手掌向上,要东西的意思。
 韩泽玉还在白耀腿间,他维持低位,将烟放上。
 抬脸时,似是被这份自上而下的目光包裹好久,对视的那一端从容,稳定,有些意犹未尽之色。
 白耀舔了下嘴:“辛苦。”
 “……”
 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可就是感觉什么都不对,韩泽玉起身时由于太近,不慎擦过白耀骶部,小腹右下。
 “……”
 第三次内心无语。
 韩泽玉摸烟摸了一手灰,他边拍打灰尘,边去往卫生间洗手。
 迫不及待地,他咬上根烟,拢着火苗,脑中不断盘绕整个‘捡烟事件’如何构成,以及他到底碰过白耀哪几个部位,吐着白烟,出了酒会。
 酒会进入尾声,即将抽奖。
 小赵风风火火来找白耀,按照小赵计算,最后这一环节不超十分钟,闭幕再添几分钟,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么短的时间,发生霆新各方推测的首次交锋微乎其微,从步入酒会以来,小赵便提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力,单方面进入备战状态。
 韩绍辉不现身,那位太子爷嘛,刚才还那么尽心为老板捡东西呢,蛮OK的啊,小赵感到暖暖的很安心。
 奖额丰厚,诞生今夜的幸运儿,一片热烈掌声后,白耀走出人群,让助理收拾停当,他拿着烟,说车里碰头。
 一轮明月,几缕湖光,山色如黛,熹湖的夜很美。
 白耀鼻中飘出淡淡烟气,不大的火柴盒在他手中把玩,小东西被捏得很软,身后突然有人在喊,很熟耳的一道女声,阿耀。
 工作地响起家人声音,一定会倍感意外,白耀也是甄别确认后才转身。
 白晴这一刻现身透着巨大的莫名和诡异,太不合时宜。
 熹湖这一片被深度开发,产业链十分成熟,湖畔公馆,沿岸酒店,度假别墅应有尽有,最出名的是它湖中打造的一弯莲心月,拥有者以此为主题营销,情侣们趋之若鹜,这里不仅对外承接商务活动,同样面对私人预定,事实上,二楼宴会厅以上全是客房区。
 白耀眸色极沉,重得一刹有股狠厉之色,目光凝在从那只搂在母亲侧腰的手上,他慢慢上挪,去看韩绍辉的那张脸。
 他的面前,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毋庸置疑,白晴此次的恋爱对象,就是那个白玫口中熟识,但品性欠妥有待提升的人。
 前夫,韩绍辉。
 “你看,都说不要打搅他们了嘛,阿耀公务在身,我看好像还没结束……”白晴四下张望,艳红旗袍,发髻高挽的女人娇媚如盛放牡丹:“啊!我看见小玉了,来!快来白姨这里。”
 这三个人往那一站就好显眼,以至于韩泽玉洗手归来,远远一抬头就锁定了。
 组合滑稽,不过再怎么诙谐荒诞,他也要加入,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这光怪陆离的人间。
 韩泽玉漫步而去,脸上浮现机械的浮夸笑意:“呦,近来保养不错啊?”
 他故意不叫其名,不过上来便问好,态度还算端正,白耀拇指在另一只手背画圈,静静看着韩绍坤。
 “小崽子别讨打,重说!”韩绍辉出言斥责,让儿子好好叫人,恭敬一点。
 韩泽玉了然,张口就来:“不好意思,怪我唐突……”他佯装好认真地观察白晴:“就是呢,白姨胖了,好富态的。”
 “……”当爹的再次批评,说称呼不对。
 “绍辉,”白晴在一旁责怪男友,嗔道:“不要这样,你吓坏孩子们了,这么多年都未改口,总要有个适应过程。”
 “叫什么?”
 白耀冷不丁出言,面向韩绍坤,又重复一遍,问:“叫什么。”
 语气没很重,字却咬得分明,韩泽玉由此恍悟,明白这对旧人要干什么,来这里又为了什么,他是看穿却偏要继续,就想亲眼目睹这啼笑皆非的一刻。
 “哦,我明白了,你是要我”韩泽玉问父亲,眼光却瞥到白晴脸上:“叫妈?”
 韩绍辉缓缓笑了,得意之色浮现眼底。
 有些跟儿子类似,看似是在答儿子的话,看的却是白耀,目光直白:“其实怎么叫都行,听你哥的,这事”
 “你哥说了算。”韩绍辉慈父般,拍了拍白耀肩膀。
 酒会沦为弑杀战场,这一点推测无误。
 这即是由韩绍辉发动,操控,针对白耀的一场局。
 现在想来,痕迹可循,也没很高明,韩泽玉嘴角一勾,手插裤兜,冷眼看着父亲。
 让他来霆新,放开手脚支持,一再催促来参会,不过就是把他置于明处,牵引敌方注意力,以便可以在背后做这些不耻勾当
 用白晴制衡,约束,打击白耀。
第38章 湿身诱惑
 一个人深陷争端披甲上阵,是不可以有受制于人的那根软肋,这是最浅显的道理,白耀这根不但长,还很明显,肋骨那一端就摸在敌人手中。
 韩绍辉拿捏不住白耀,对母亲白晴却信手拈来。
 对于一个底线不知为何物,缺乏人类正常道德水准的对手,这场权利博弈从开始就是失衡的,韩绍辉筹码过重,白耀几乎一无所有。
 山中暮色深重,温度极低。
 韩泽玉呼出团团白气,夜光漂一缕高亮细柱,没入粼粼湖面,不知是盯得太久还是思绪过重,上鱼时迟于反应,起竿稍晚,不过鱼依然在钩上。
 扔进加氧鱼护,韩泽玉坐进伞底,拧开饮料瓶,大口灌入,喉结不止歇地滚动。
 宋旻眯眼观察,从方才细微得几乎察觉不到的意外失手窥出好友今晚似乎不在状态,他凑上前,询问有何心事。
 韩泽玉看着面前一池静谧湖水,似是若有所思,良久道:“也许大概,我不太会…想吃这儿的铁锅鱼,齁咸。”
 “……”
 宋旻不想再跟他多费一句口舌,起身走开。
 这么明显的敷衍多少有些侮辱色彩了,一晚上韩泽玉心思就没在这山里。
 昔日一起为非作歹的密友并没那么无间,很早宋旻就有所觉察,大多数关于韩家的消息都不是来自友人,反倒是廖家那一对深钻名利圈的父子更灵通,更善挖掘。
 在这一点上,宋旻顶不喜欢,却也只能迁就。
 九州山雾大,水汽厚重,夜钓久了难免呼吸不畅,而更让宋旻浑身难受,是韩泽玉不停闪了又灭的手机,好忙好频繁的样子,这样的晚间,你来我往互通有无不能太有料。
 八卦之魂再一次蠕蠕而动。
 宋旻假意来桌上拿水,眼光不停去瞟,口中还要掩饰,感叹韩泽玉荣光不再,一个富家子嗣兢兢业业工作至深夜,给风流爹当牛马……
 韩泽玉起身就走。
 “哎,哎?说两句就急?干嘛去啊?”宋旻忙去拦,扯着对方的罩衫帽。
 今夜是他百般磨来的特训时间,上月他手痒开了场赌鱼,排名倒数,使尽浑身解数求韩泽玉带带,要拜入他门下,苦练钓术。
 宋旻好气的,声称师父不仁,那就休怪徒儿不义,以后有事别找他。
 韩泽玉心下叹气,将手机一转,递给对方,宋旻如获至宝,两眼精光泛滥,接过去划屏就要看,忘了有锁,嘴上催着快快快,一旁眼巴巴等。
 再递回,宋旻迫不及待。
 他一屁股坐进伞底,把户外椅向后多调一格,倒上茶,躺着细细品。
 不做他想,首先进的就是微信。
 随便一看,排在前几的有个头像令宋小爷大吃一惊,宋旻当然认得,是他一手拉关系拉到的短剧男主角。
 他笑眯了眼,开开心心点入。
 小裴同学的聊天记录很长,拉不完那么长。
 不过尽是些工作对话,裴同学恪尽职守,看得出一直很沉浸,韩泽玉这边有问必答,作为甲方,也很负责耐心,是直到后面频率才降下,有些松散,看得出项目似乎是结束了。
 小裴同学会偶尔雨天问有没有带伞,晚间叮嘱工作不要太晚,注意开车早睡之类云云。
 这些话,韩泽玉一次也没回过。
 简洁无背景的框中一水白条组成。
 宋旻退出不再看,往上划,机会太难得,他必须一本满足。
 排首位的头像他眼生,不妨碍,宋旻不客气地点入,他偏要看是谁整晚都在跟他的小玉玉煲微信粥,弄得他钓不好鱼。
 一进入,满屏的字,夹杂大段语音。
 宋旻隐隐感到事态不祥,似乎是有什么重要又急迫的事,好在对话没多少,他可以翻到头研究,说的是霆新董事,白耀。
 最近白耀身体状况堪忧,拖着病体上岗,据说会议室他的咳嗽声久久不息,把霆新这帮人搞得直发怵,个个乖巧听话,工作勤勤恳恳,谁也不敢这时候触老板眉头。
 与韩泽玉微信上谈论的这个人,貌似职位不低,又或许是白耀身边的人,对他有一定程度了解。
 就是很微妙,即使是宋旻这样一个外人,也能听出对方的拘谨和小心,好似每一个字都是经过反复斟酌才敢说出口,不能说惜字如金,却也大多言之无物,很多都是韩泽玉在问是与不是,对方yes or no。
 高压态势弥漫,可以嗅出霆新内部接近白色恐怖的职场氛围。
 宋旻确实有听说,霆新现今天下大乱。
 以白耀和韩绍辉为首,两派阵营对立角逐,陷入空前火光鼎沸,战火硝烟的时刻,白耀的兆然一定程度上也受到牵连。
 自己的零花钱还卷在里面,连根并蒂,兆然和霆新脱不了干系,宋旻很忧愁,熄屏,想跟韩泽玉打听,多知悉一些白耀的动向和近况。
 “不清楚。”
 宋旻明显不满,刚要发作,就听韩泽玉又说:“你不从上到下都看了么?别告诉我脑子全在你那点体己上。”
 “……”
 还真是的。
 那位霆新细作答得十分克制,说一句留半句,等同没说,白耀到底状况如何听得云里雾里。
 感觉上这名细作大有反水的架势,内部混战,前途未卜,一切走势扑朔迷离,每个人都在竭力自保,挣扎,妄图劫后余生,可以理解。
 好友没落井下石来上一脚值得表扬。
 宋旻顿觉微微有些踏实,拜托韩泽玉看在他那些私房钱的份上,手轻一些。
 手机收回,韩泽玉收拾行囊,要走的意思。
 宋旻没再反对,知道霆新这样韩老师也钓不下去,于是帮着一起拾掇。
 没一会儿,皮卡轮后泥尘四起,消失在嶙峋的山林树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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