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些劝哄。
段淬瑛接受良好,全听安排的样:“还是皇兄考虑得周全啦。从小就是这样。”
他似有似无地感慨:“小时候夫子就让你盯着我们写作业。”
“你那会儿最让我操心。”段淬珩答。
孙齐格和钱茂存难得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自然而然地转入家常的。
“一直想出去玩啊。”段淬瑛挥挥手,“老想和父皇一起去模拟场。后来……”
他这后来没说下去,段淬珩也没让他难堪。
后来怎么了呢,后来太子出了事。
其中程家在其中出了多少力,在场各位都有猜测。
“那就明日一起去。”太子接话。
段淬瑛担心他去见患者可能会私藏信息也好,只是想要观察他也罢,都无所谓。
“钱大人和孙大人,也请一起来吧。”段淬瑛也笑,“不然我们俩兄弟在一起不小心就叙旧起来,忘了公事。”
钱孙其实不想去,但不得不去。
接下来谈了些医疗部就二人情况的预案,还在对照的基因序列,又在线投了礼部部长的全息投影,聊了些舆论控制情况,散会了。
宋澄絮惯常在街边等他。
段淬瑛和自己兄长一起走出来,见到她,笑了笑,是个打招呼的样子。
社恐宋澄絮装作没看见。
段淬瑛居然凑了过来:“是宋学姐?上次没认出来。”
根本没和段淬瑛直接打过照面的宋学姐有些茫然。
她深呼吸,下来行了礼:“四皇子殿下。”
段淬瑛回以军事学院礼。
段淬珩扭头不知道对段淬瑛说了什么,这位英俊的皇子挥挥手,走了。
“他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宋澄絮评论。
“或许是有点担心。”段淬珩回答。
宋澄絮没问担心什么,只是加快了向前的速度。
她在思虑些别的事。
周子渊这几日在跟余生讨论主星的新病例。神医对此很感兴趣,但仍然不想进主星,只说想要这两人的资料,越详细越好。又说如果主星没出太大的事,他会酌情去趟北塞再看看那些病人。
这在周世子的意料之中,只是他重生一趟,难免担心这一世的突然出现的异状。
重生之事本就蹊跷。段淬珩突然拥有了前世记忆的情况,同样让他担忧。这样的变数背后是什么,最坏能到什么情况,他和段淬珩,周家,要往哪里去,种种问题让年轻的世子难得迷茫。
有人敲了敲他的碗沿,抬起头,换回惯常白袍的太子已经落座:“在想什么?”
至少段淬珩瞧起来比前世好多了,周子渊吸了一口气:“今日如何?”
“没什么进展,只是聊了几句。”段淬珩说,“明天要去见见那两例。”
“你怎么了?”他问。
“什么?”周子渊抬起头。
“神情不属。”段淬珩难得开了句玩笑,“我坐下来的时候,还以为突然又回到了上辈子。”
周子渊脸色几近变化,最终还是笑了笑。无论如何,能重来一遍,就已经足够幸运。
“说起来我在想,”段淬珩带开了话题,“主星恐怕远远不止这两个病例要出现。太巧了。北塞也好,主星也好。不过出现得越多,越能看出来到底是谁获利。”
“但富家子弟失去精神力尚还有转圜余地。平民,境况如何,很让人担心。”
“我也在想这件事。上一世没出过这事,不知道是回来的蝴蝶效应,还是些什么。”
“但谁下的手,都说不通。”段淬珩和他目光相接,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或者至少现在,说不通。如果真是自然出现的病毒变种,或是我们的某些改变导致的蝴蝶效应,未免太过巧合。”
他看了眼桌上的菜,仍然是他会多夹几筷子的:“静观其变,先吃饭。”
“没想到还能有你劝我吃饭的时候。”周子渊笑。
“我想过。”段淬珩回答。
周子渊看向他,是一个要解释的神情。
“你应该知道。”他说,“会等你吃饭。”
太子妃的睫毛垂下:“我……”
“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段淬珩叹口气,本来也不想提,可实在难得看周子渊露出这样的神情,情绪里,除了心疼,竟然还有些别的,说不清的阴暗情绪,“等你,只是一个姿态,本来也没报太多期望,何况,其实等得累了,会暗地里恨你。”
他没打算说这个。但却觉得他和周子渊或许都需要这些。他或许深情,但从来不是全然只有深情。
“上辈子,其实也很羡慕你。”他说,“注意到你,是最早的时候,旁人都说周世子是个聪明小孩,但你却连装作接受我好意都懒得。我觉得聪明好似徒有虚名。”
“后来呢?”
“后来记住你了。周顾两家之间的角力越来越重,我不得不接着注意你,发现你越来越像一个周家人。”
“你眼里周家人是怎么样?”
段淬珩笑了,他的笑容里带着些更年青的少男才会有的意气风发:“文臣气重,忠君不忠人,玩弄言语和权术有一套。但有意思的是,居然会把一生一世一双人写入家训,研究周家时看到那里,觉得有点可笑。”
他早就知道这是家训,周子渊闻言也笑了:“那新婚第二天你还诓我说你不知道。”
段淬珩答:“当时没觉得那像是真话。”
他知道周子渊要问“现在呢”,但他不想答,索性率先说下去:“但看多了,发现你们家关系,至少表面上,实在很好。我羡慕,嫉妒,也总要关注这一代各大世家的青年才俊,你是其中佼佼者。再看下去,就变成了别的。”
“一直在看我?”
“我这样真正徒有虚名的太子,总是很羡慕主星第一才子的。你虽然不幸在承武帝治下,但家庭似乎很幸福。”
“然后呢?”
“很累的时候,在想,如果你也在我这样的境地,会有什么不同。恶劣的时候,也想把你拉进来。”段淬珩说,“想如果你也一夜之间和我一样生活出现巨变,是不是仍然那样泰然自若。”
周子渊坐直了。
段淬珩眼睫垂下,低着头看玉盘,慢条斯理:“但我想得太久了。想太久,看太久,就离奇地变成了别的情绪。”
“你真的进来了,我窃喜,并后悔。”他说,“把你拉进来,我也不见得能全然开心。”
“何况我还不搭理你。”
“何况你全心全意都是你的家族。而我在提防我的父亲杀我。”段淬珩接下去。
“没有怪你。”他说。
“但有隐约的恨意?”
“嗯。”段淬珩说,“所以,不要总是觉得亏欠。可以想象成上辈子我在你身上投射很多东西。毕竟没有真正地交心相处过。为你死,也有我实在不想活的原因。你其实不欠我什么。”
“以为你下一句要说,两不相欠,各生欢喜。”周子渊说,“又要和我和离。”
“暂时离不了。”段淬珩答。
“恨我也很好。”周子渊替他布了菜,“这么说,我的流程倒比你常见得多。”他自然能听懂言外之意,不要有负担。
段淬珩抬眼。
“由感激升起的心疼,再在生你的气中变成喜欢。”
“总生我的气。”段淬珩无可奈何。
“是你总惹人生气,我不信顾皇后没生过你的气。”
段淬珩装作没听到:“余生愿意过来一趟吗,钱大人应该愿意行个方便。”
“我又在生气了。”周子渊回答。话虽如此,嘴角却翘了起来。
他靠过去,吻了吻他的太子殿下。
“还恨我吗?”
段淬珩眼里含着笑,他们的目光相接。
这次接了个长点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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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写亲但他俩自己亲上了。那就这样吧。
“可以恨我。”他也学会了答非所问,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如果那会让你好受点,只是不要因为发现自己还会恨我而更自厌。”
“不用担心这个。”段淬珩回答得轻飘飘,“我讨厌自己的理由够多了,不想让爱,和自厌再挂上什么勾。”
这是一句表白吗?但它明明听起来分外地血淋淋,周子渊错觉有些暗红顺着这话往下滴。可段淬珩又在其中如此轻描淡写地承认爱,呼吸般自然而不容置疑。
周子渊在日后无数次见到这样的神情时,此时此刻体会到的奇妙悸动,也没能消失。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很乐意担心你。我也总是在担心你。我没办法控制这一点。”
又补了一句:“我很乐意。”
段淬珩没回答,仍然只是看着他。年轻的太子眼里像是含了一汪将化未化的结冰湖水。周子渊看着看着,被里头的湿意熏了眼。
那一刻不再心烦任何改变,而是在想,实在万幸,能有重来的机会。重来很好,能看到一双冰封后将要融化的眼睛。
还能抱住他。
一切发生得理所当然。真正躺到床上,他才想起来至少应该呼吸。
边上人似乎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眼角眉梢,都泛着一层薄薄的瑰红。
太快了吗,他放任自己的大脑胡乱地想,刚刚还在说爱与恨。但也太慢了吧,上下两辈子,结婚快五年,第一次意乱神迷。
偏生他们挨得近,呼吸声像一圈小小的气旋,打在他的面上,害得他几乎要向后缩。
周子渊听见自己不知为何低哑下去的声音:“我去洗个澡。”难得局促,把自己的视线挪开。
偏生落到对面人不知何时被扯开的衣领上。
脖颈和锁骨完整地露出来,泛着一片白。
他只好再挪开眼神。
偏生段淬珩听到这话,又笑了。
那神情既不温和,也不体贴,全无往日的淡漠,可带着些莫名其妙的调笑,像是刻意让他害羞似的。
“真的吗?”对面人拢了拢已经落到锁骨下方的衣服,问他。
储君穿的衣袍,外表再普通,里头也附着精细的暗纹。段淬珩修长的手指搭上自己细瘦的锁骨,一路往下,极其缓慢地解开扣子。
解到第三颗时,他们再度吻到了一起。
热,然后是痒,总觉得仿佛有火在烧。可即便太子殿下眼波流转,眉宇间有让人着迷的热度,但体温仍是冷的。
冷热交替间,周子渊觉得自己在出汗。
“我想碰你。”他说。
段淬珩握住了周子渊的手,划过两人贴得极近的唇边,下巴,耳垂,然后落到了周子渊自己的胸上。偏偏还带着他摸了摸乳尖。
他措不及防,漏出一声喘息。
周子渊说:“你怎么是这样的?”
“我怎么样?”段淬珩同他一样用气声说话。却加重了力,不让他的手逃开。
“你很恶劣——”
换了一边。
“你是在——”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太子的手带着他的一路往下滑,滑到他们几乎要相贴的器官。
于是他彻底无暇他顾了。
段淬珩另一只空闲的手摩挲着他的背,一路从脊椎缓缓下滑,到股缝,再向上。
两人相叠的手摸过摩擦在一起的器官。生疏,热,疼痛,还让他不敢往下看,交杂在一起,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着浑身上下的血管一下一次地跳动。
我在干什么?周子渊恍恍惚惚地在急促的呼吸间想,但是,但是……
他在缠成一团的思绪中下意识去吻对方的侧脸。很快,由吻改成啃噬。
“总觉得,你很熟练。”痛和爽和热和羞层层叠叠,他半眯着眼,舔过段淬珩脸侧的那颗小痣。
“看着我。”段淬珩如此回答。
“你说什么?”
太子的另一手转过他的下巴:“看着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把周子渊烫着了。
“我说,因为梦到过,很多次。”段淬珩如此回答。他的额角沾了汗,面上刚开始那点悠然自得的掌控神色褪去,化成了更深的,更不加克制的强烈情绪。
他在那一瞬间以为自己会被杀死,却因之而觉得安全。
就这样到了高潮。
耳边响起一串炸裂开的火花,他死死地揽住自己的丈夫,像是抱住一个永远不会打开的,要与他一起极速下落,撞到地面的降落伞。
喘息之后,周子渊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能回答什么。他任凭自己的直觉,更深地吻下去。
他们唇齿相交,对面人的舌尖刷过他的齿列,随后舌头交缠在一起,比起在共舞,更像在打架。从唇边绕到口腔内,再来回地推拉。
一吻毕,他才觉得血液流速终于正常起来。
“很多次?”周子渊这么重复。
段淬珩看着他,并不说话。
他却在太子殿下这样的神色里,缓缓地红了脸。
“睡午觉。”周子渊认输般错开眼。
段淬珩没有动。他只好认输般凑过去,吻了吻太子翩迁的睫毛。
像蝴蝶翅膀,扇得他的心微微发痒。
觉是没睡成的。周子渊洗了澡出来,他们一起去吃已经被重新加热过一遍的饭。
剩下的整个半天,每说一句话,他都有些微妙的不自在。偏生对面人看起来倒很乐意见他的不自然,难得多开了几个话头。
“就这么有意思?”周子渊问。
“只是难得。”段淬珩回答,“小时候就想这么干。可惜周世子长大了实在是端方温雅,找不到机会。”
“没看出来你这么记仇。”
段淬珩答得很平静:“你现在知道了。”
这离奇而又情理之中的一天的平静是在半夜被打破的。
凌晨四点半,周子渊睁开眼睛时,先看见段淬珩的脸。
对面是一个全息投影,倒也能算是熟人。孙大人正和他们相视。
他见到太子妃的脸,打了个招呼。
“就说到这吧。”段淬珩道,“晚些早朝前见一面。”
孙齐格点点头。
“出事了。”段淬珩偏过头对自己的太子妃说,“邓家次子,棉被体突然失效了。”
“我记得他是——”周子渊接话。
“我六弟的表弟,机甲系学生。从模拟训练场进宿舍有精神力纹验证门,两小时前发现进不去了。”
贫民,富人,然后是,与皇家有关的世家。
下一个呢?
“下一个如果是皇室……”
“他们就该庆幸,有一个患病经验丰富的兄长。”段淬珩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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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人。”周子渊说,“文章写得不错,主城语言研究所比较文学系系主任当时因他高中时一篇方车论,很是惊为天人过。当时我在她家吃饭,很少见朱老师那么开心,记忆深刻。后来在朱老师家见过几面,印象中是个清高的文学生。所以后来他去机甲系,我很惊讶。”
“邓家本也是文官世家。”
“是,所以实在惊讶。”
“你呢,为什么来了皇家学院?”
“小时候爱卖弄笔墨,再大一些,其实自觉没有其他人对文学那么热爱,反而对把语言作为工具更感兴趣。”周子渊笑,“不过其实政经学院一半人都更愿意去研究所上课,只是总要为家世担责任。”
“让别人听到你是这么想的,可该说周世子在故作谦虚了。”
“哪啊。”周子渊讲,“朱老师当时虽生气,也说我志不在此,灵气渐消了。”
段淬珩看着他,淡淡说:“只是气话,不要放在心上。”
“当时确实会伤心,但我也不悔。不过,邓纬天的事,现下想想去了机甲系确实有点怪。不过逢年过节朱老师把我们喊去吃饭,他也会在。只是他少言寡语,我印象不深。”
说着,他打定主意写一封邮件,天明后给朱女士发过去。
“孙齐格说接到中心医院的消息,刚刚问我要不要和段淬瑛一起现在去看看手足无措的人。”段淬珩转开话题。
“你怎么想?”
“没兴趣在他们面前扮演知心哥哥。但若周邓两家也有交集,或许周部长本也要去探望?”
“我父亲应该是早朝结束后赶过去。”周子渊说,“伯爵府次子出了这个事,他必须露面。”
“至于孙大人,刚刚匆匆看了眼,瞧着倒很忧愁,问你要不要和四皇子一起去,是在考虑站队的事?也是,医疗部在这时天然是许多人伸橄榄枝的对象。而你对北塞案的错判该有的惩罚,陛下迟迟不下,恐怕孙大人也要重新估量你的胜算。”
“但我要是他,得先担心自己哪怕站了队,有没有命坐到斗争结束。”周子渊叹了口气。
“精神力一事,整个贵族阶级目前只有你这一例,现下唯一的好事是陛下恐怕没法对你有什么实际惩罚,我们还能继续往里卷。”
“我晚上恐怕还要和岳父一叙。都看我那父皇现下怎么看了。”段淬珩道,“若你还在礼部,打算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周家树大招风。现下只能了解情况,按兵不动,希望主城只出这三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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