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甜(冬雨中盘旋的祝福之鸦)
- 类型:
- 作者:冬雨中盘旋的祝福之鸦
- 入库:12.31
“你埋伏在这里,难道还想刺杀王爷?”叶凫面露不忍,“皇亲国戚,你竟也能下得去手,你——”
他的指责声引起了外面东方明照的注意,他的交谈声停下来,开门进来:“叶凫,你在同谁……什么人?!”
长南王当机立断,呼喊家仆,鬼怜却摇摇欲坠,竟吐出一大口血来,软倒下去。
叶凫大吃一惊,当即要上前去扶他,然而门口却接二连三地传来闷哼声,一道身影直接从门口旋风般闯了进来,撞开长南王和叶凫,将鬼怜护在怀中。
叶凫看清来人,也是目瞪口呆:“闻——”他噤了声。
鬼怜已经失去了意识,闻人心急如焚,看见叶凫和长南王,也没心思做什么反应,连剑也不拿,单枪匹马地带着鬼怜逃之夭夭。
正是夜里,又逢年节人群熙攘,闻人无需多大力气就甩开了王府的追兵。
他心中焦急,想要就近寻个医馆,却发现已经有王府的人在守着。闻人别无他法,又觉鬼怜单薄,为了行动轻便,即使是白雪皑皑的时节,里头也只穿着暗阁的校服,外头套着夜行衣。
他碰了碰鬼怜的额头,这片刻的时间,竟然已经烧得滚烫。闻人脱下披风将他裹起来挡风,加快脚程赶回君子舍。
君子舍人都已经睡了大半,剩下的都在前厅做些游戏打发时间。
闻人抱着鬼怜跑进来,众人都吓了一跳,沈甜先迎过来:“他晕倒了?”
“是,快叫茶茶,我先带他去房间。”闻人匆匆道,沈甜忙让华澈去叫人,自己赶紧打了盆水上去看鬼怜。
其他人听见动静也都爬了起来,等茶茶过来时,房间里已经挤了老些人,都被她轰了出去。
沈甜倒是有心想问,但看闻人三缄其口,便也没问出口。
萧甜倒是有些猜想,只是也不明白。他知道鬼怜去王府查东西,若是被发现了受了伤,却也不见外伤,还昏迷不醒,真是奇怪。
茶茶出来后,面色尤为凝重,闻人心中悬着的石头悬得更高了:“他怎么样了?”
“大喜大悲,气急攻心。”茶茶道,“他身上的伤一到冬日或是雨季就易复发,本就对他身体有很大消耗,此番牵动内伤,恐怕……”她皱起眉,“五天内能醒,或许还有救。”
“他——!”闻人吞下惊呼,握着拳深呼吸。
“我们不能做些什么吗?”沈甜没想到这么严重,担忧地问。
茶茶摇摇头。
闻人一甩衣摆,往外气势汹汹地走去,沈甜喊他:“师兄!你上哪儿去!”
“带个人回来!”他愤怒地说。
片刻后,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闻人将青年甩开,对方一时站不稳,扑倒在地,失声道:“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叶凫?”沈甜大吃一惊,忙上前扶他,却被闻人用剑鞘抵开。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不该也跟着上去。沈甜先前在令谦言那边见过叶凫,知道他是个再温柔知礼不过的性子,虽然摸不清状况,还是跟了上去。
闻人拽着叶凫,几乎是把他拖上了楼,沈甜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叶凫被他拽得骨折。
他们又来到了鬼怜的房间。
闻人像是个仓鼠,将树屋里贮藏的所有粮食都全部扒拉了出来——一张张陈旧泛黄的纸页、书信、妥善放置在盒中、袋中的物品,都放在了叶凫面前。闻人拔剑出鞘指着叶凫,神色严厉,声音比刀锋更冷:“全部看完。”
他算得上叶凫的救命恩人,如今这样的局面,叶凫虽被他用剑指着威胁,惊疑不定,但也没有反抗,安静地翻阅起面前的东西。
沈甜看他俨然一副监视的模样,好奇得抓心挠肺,小声问:“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多年前,群臣上奏,称叶氏有叛国通敌之心。龙颜震怒,诛其九族。”闻人哑声道,“鬼怜……是叶氏遗孤。”
沈甜惊呼,难以置信地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鬼怜:“他、他那时候才多大!”
“他是叶相的幺子,本也难逃一死,但行刑前,他们主家人还要先受黥面。”闻人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他神色痛苦,时有停顿,好几次都仿佛说不下去了,“他因为年纪尚小,痛晕过去,他的兄长和姐姐设法让他假死,让侍卫先将他丢去乱葬岗。后来,他从家人的遍布的尸骨中醒来,带着腐烂的脸逃到暗阁,又蛰伏多年收集叶家受人构陷的证据。”
他的双眼猩红,再次将剑尖指着跪坐在地,已经听得泪流满面的叶凫:“他多年颠沛流离,只为了还亲人一个清白!”
“我……我……”叶凫身体抖如筛糠,“我全然不知……”
沈甜道:“可是,叶家满门抄斩,为何叶凫……”
闻人冷淡道:“我不知道。你自己说。”
叶凫抹去脸上泪痕,哑声道:“我曾是太子伴读。叶家出事,太子重情重义,四处周转,替我求情,圣上免我一死,贬为奴籍,后又在长街被令小公子和您所救。”
他竟然是东元良幼时的伴读,这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难怪当年东元良年岁不大,但沈甜向他提及叶家一案时,他却仿佛很了解。
“你比他幸运,不代表你能高高在上指责他如何生存!”闻人疾言厉色,“若他醒不——”他硬生生地咽下了不吉的字眼,“我自会替他完成未尽之事;等他醒来,你必须为你的指责同他谢罪!”
沈甜连蒙带猜,觉得应该是叶凫对鬼怜的身份说了些什么。
即使暗阁杀手在江湖上不是秘密,但平日里是鲜少能看见他们踪影的。更何况,一个以夺人性命为生的人在自己身边,沈甜和其他人也不是一朝一夕就习惯了的。
鬼怜仿佛知道这一点,平日里若是跟他们呆在一起,也总是少作声,是华澈和茶茶总拉着他和其他人说话,几次三番,他才主动跟他们亲近。
“长南王爷……原来也参与了?”叶凫喃喃。
闻人眼神一滞:“你说什么?”
叶凫拿着竹简和章印,惨然笑道:“当年叶家一案,原来是长南王作为主力检举,也是他拿出作为有力罪证的龙袍……”他将竹简按在心口,泣涕涟涟,“这么多年,我念在他与小公子的交情,对他奴颜婢膝……”
然而闻人双耳嗡鸣,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长南王,姓东方,名明照。
也是他的亲生父亲。
鬼怜有一身堪称漂亮的肌肉,支撑着他恐怖的爆发力,只求一击毙命。而也是这样一副身体,爬满了狰狞的的疤痕。杀手很少受伤,受伤意味暴露,暴露意味失败,几乎等同死亡——而他身上的疤痕,昭示着他一次次死里逃生。
但破镜重圆,仍有裂痕。
雪,覆上万物,难窥其中真貌。吸一口气,仿佛雪也顺喉而下。
沈甜在巨石上抹了两把,露出灰色的石身,和蕴着剑意的三个字:长忆山。
“快到了!”沈甜扬声道。
“你跟我在这里求学好几年,闻人和怀星就住在这,你跟谁说呢?”华澈无语道。
沈甜挠挠脸:“我忘了萧甜不在。”
“啧啧啧。”
如沈甜所言,他们沉默着走了一段山路,便看见了几座木屋。一个男人正在篱笆边扫雪,两只狗朝他们小步跑来,绕着他们的腿闻闻嗅嗅。
“月月!星星!”华澈高兴地蹲下来摸它们,“嘬嘬嘬,不认得我啦?不认得我啦?”
男人抬头看了他们眼,转身朝里屋去了。
沈甜忙道:“咱们赶紧进去吧,冰天雪地的,别让师父出来接。”
四人冲进了屋子里,就和另一个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男人碰面。他已经有些年岁,但举手投足温和有礼,让人不禁收敛行事,生怕惊扰冒犯。
这便是闻人远了。
“师父。”“阿父。”
四人各自招呼,闻人远笑道:“怎么突然来了?快去烤烤火。”
沈甜和闻人扶着他到火炉旁坐下,李怀星探头探脑,从榻上的坐垫下又抽出一张坐垫,盘腿坐在了地上。
闻人远先看向华澈:“这位女侠是?”
“师父,是我呀,小澈!”华澈笑呵呵的,“来龙去脉有点复杂,不过如假包换!”
“嗯,这个精神头,是小澈。”闻人远点头,又笑了,“这个模样也很好。对了,怎么不见木苍呢?”
“我把他留在君子舍看家啦。”
闻人远又拍拍沈甜的手:“你收的那个徒弟呢?师祖的见面礼都给他备好了。”
“他也得看家……之后再带他来看您!”沈甜心想,不过是不是徒弟的身份就不一定了……
他们陪着闻人远说了会话,男人端着茶水点心出来,又走了。
华澈小声和沈甜道:“师丈怎么躲着我们?”
沈甜小幅度摇摇头。
闻人远看他们两个咬耳朵,笑道:“好了,你们是有什么事找我?”
“师父,这您都看出来啦?”华澈嘀咕,闻人远笑着摇头:“你们是我看着长大的,若有心事,我怎能不知?”
闻人踌躇片刻,将鬼怜的事挑拣着说了:“我想,关于那个人,或许您……能知道些什么。”
闻人远沉默许久,将茶盏放回茶几上,手指拨弄着手串,却是先道:“这孩子,真是受苦了。”
闻人瞬时红了两眼,隐忍不言。
“只是,我离宫已近三十年,那时他还只是皇子……”闻人远有些吃力,“实在是太久了。”
这个场景真是有些熟悉,沈甜上一次这样追溯往事,还是从他母亲蒋芳口中——那时他的做法是,让对方从头开始回忆,或许能够找出些许眉目来。
但他始终没有开口,只是耐心地等待闻人远思索。
就在这时,李怀星突然站了起来,往后院走去了。
“哎——”华澈直起身子,沈甜按一下她的肩膀,华澈便又缩了回去。
闻人远面上露出几分愧疚,看到他这样的神情,沈甜便明白,闻人远并不是不记得,他只是不太方便开口——而现在,让他犹豫的原因已经没有了。
“那年我未及立冠,被迫入宫,为皇室弹了三年的琴。和你父亲,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闻人远看向闻人归峭,“我初入宫中,不解人心复杂,见罪当时的三皇子,终日镣铐加身,受人凌辱……但不久后逢中秋月宴,他借醒酒寻琴声见到我,便借当时状元郎的风头,向先帝求情,我才得以脱身。”
他顿了顿:“那个状元郎,叫做叶兆宜。”
“……是他的父亲。”闻人说。
闻人远点点头:“为免结党营私,皇子与群臣不能过多接近,但纵使如此,他和叶兆宜也多有龃龉。”他神色稍黯,“我被逐出宫,便是叶兆宜……发现我和你父亲的事。”
闻人猛地站了起来,沈甜错愕,但他和华澈不好多言,只能按捺不动。
闻人远温和道:“先皇仁慈,留了我一命,我给你父亲留下了我的琴。只是自那之后,我便隐居于此,和他再无联系。我只能告诉你们,东方明照并非穷凶极恶之徒,但他若是认定一件事情,就会用尽一切手段达成目的。”
等他们回到君子舍,鬼怜已经醒来。
他瘦了一大圈,苦大仇深地坐在前厅喝药。叶凫和茶茶站在两边盯着他把药喝完,才塞给他蜜饯盒。
鬼怜恹恹不乐地嚼蜜饯,看罐儿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伸手一递把蜜饯盒塞给他,自己瘫坐着。闻人跟在华澈身后进来,抬头就对上鬼怜的视线。
鬼怜本来只是在发呆,但和闻人对视后,仿佛被抓包了似的移开目光。
闻人假装没有看到他避嫌似的反应,只是用眼睛丈量他的身体,心中暗自发愁,瘦了这么多。
年就这样晃晃悠悠地过了。檐下的小雪人随着开春也都逐渐化去。
气温稍微回升时,姜潮就离开了君子舍,前去回春山,既是去处,也为调理身体。叶凫与则令谦言作别。既然得知真相,叶凫便决心跟随鬼怜,更要和令家切割。两人主仆多年,令谦言得知他想要离开,虽然万般不舍,但仍然给出了身契。
其他人也不天天在君子舍里窝着了,总跑出去溜达。倒是一向爱玩闹的沈甜常犯春困,一天到晚不怎么见得到人。
萧甜轻手轻脚进了房间,窗拉了帘子,屋里昏沉沉的,果然好睡。他走到床前,指腹蹭了蹭沈甜的脸,睡得热扑扑的。
萧甜无奈笑笑,这让人怎么舍得叫他起来?
他替沈甜拉了拉被子,走到院子里。冬日里的雪还算可喜,一旦开始有化去的迹象,就变得面目可憎了,还滑了沈甜两跤,气得沈甜扶着腰指挥萧甜把院子里的雪全部扫了出去。
如今雪已化尽,春天也开满了君子舍,满院欣喜的嫩绿。
沈甜看到一定会高兴的。想到沈甜的笑和欢欣的声音,萧甜也开始雀跃,得想个办法把他哄起来。
万宝楼人群熙熙攘攘。
萧甜离家之后在外做工,因为眼睛颜色特殊,他为免被萧家寻人的看出,大部分时间都选择荒郊野岭的客栈。那些地方往往有很多江湖人,遇到忽然大打出手的情况是家常便饭,他常常会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悄悄观察他们的武功。
他最初的武功就是这样习来。萧甜遇到过一些前辈,他们都称萧甜是“绝无仅有的奇才”,只要让他看过一遍,他就能自然地使出招式,还能再根据自己的习惯加以改良。萧甜不需要“教”,他只需要“看”,一直到后来他不需要再靠观察江湖人来学习武功了,他还是保持着观察的习惯。
但遇到沈甜之后,他的观察对象就只剩下了沈甜一个。但比起观察沈甜的武功,他好像更关心那些没用但是有意思的东西。比如沈甜穿衣服总是束袖束腿,因为从前总是上蹿下跳,那些宽袖衣服总容易挂住东西;比如沈甜很擅长人情往来,那些萧甜很不屑的虚与委蛇,他也能做得很好,曾赴过好几场鸿门宴,隐退生道时也给出去许多维系门派关系的书信贺礼;沈甜拿东西习惯小指微抬,因为曾经遇到过五指覆上后就会触发的机关;沈甜掌心有一道疤,是他初入江湖空手接刀留下的,后来留下这个疤的人成了他的好友……
沈甜像一张地图,每一寸都有饱满的风土人情,萧甜读得醉生梦死,惋惜沈甜那些轰轰烈烈的恩怨情仇里,没有他的身影。
而如今,他也步入了沈甜的生活,站在沈甜的身边,去看沈甜眼中的世界,做那些他曾经只是看过,觉得没有必要的事。比如在万宝楼排很久的队买一包点心,沈甜会弯起眼睛笑;比如挑选完整无损的桂花调成发油,沈甜的头发会变得柔顺,有很淡的香气;比如在开垦出的田地里种菜,沈甜会戴一个草帽,在快要下雨的时候和萧甜一起去盖油布,和萧甜商量怎么吃这些菜。
萧甜逐渐明白,那些人们都在做,而他曾经觉得没有必要的事情,只是因为他没有做过,因此不明白这些细碎的幸福。
萧甜拎着点心,走在返回君子舍的路上,山上冒起不祥的灰烟。
点心还是掉在了地上。
君子舍火焰冲天。
“不是我不给你答案。”皑皑白雪里,沈甜仰头笑看他,鼻尖发红,眼眸莹润,“是我要的答案,你还没有得出来。”
一些村民在救火,杜若抱着罐儿和茶茶灰头土脸地坐在旁边,哆哆嗦嗦的,萧甜不过出神一瞬,立刻道:“沈甜呢?!”
罐儿已经昏了过去,杜若脸上还都是惊吓,一时也说不出话来,茶茶咳了几下,勉强道:“五毒君子!”她声音嘶哑,仍然勉力撑着身体朝萧甜喊道,“后山!”
——是什么时候?萧甜咬牙,生平第一次又恨又悔,是什么时候,那两个该死的蠕虫跟踪了他?
他朝后山奔去。
萧甜之前跟着沈甜来过几次后山,但当时他一半心神在沈甜,一半在采野菜,如今心急如焚,才觉山林之广阔。他分明走过山水无数,此时却觉得危机重重。
他知道此时不能慌张,然而如今才知什么叫做知易行难。君子舍被烧,沈甜生死不知,萧甜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何为恐惧与愤怒。
路上渐渐出现了打斗的痕迹,好些树木被深厚的内力击倒。萧甜一路沿着痕迹找过去,忽觉脸上一凉,天空竟飘起了雨。
他记得沈甜说过,天刚亮就阳光明媚过分,这日就会下雨。
雨势翻脸不认,想来更易君子舍灭火。但萧甜无心去想君子舍,他听不到打斗的声音,如果是他们已经打出去很远,应当还有痕迹才对,然而萧甜越到深处越发现痕迹变少,若不是二人停手找了其他地方,就是有一方已经落败。
他陷入两难:究竟是离开此地寻找,还是就地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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