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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为上(蔓越鸥)


她话音冷静,虽是再问“何故”,却问得平缓淡漠,不像是求复,也许是知萧载琮不会答——萧载琮果然不答。皇后像是轻笑了一声,又道:“臣妾是不该问。”她又说:“只是我实在厌烦。”
萧载琮怒不可遏,不欲与她多言,抬剑便砍。皇后注视着他,侧身避过,抽出旁边塑像手中的宝器,迎面架住了萧载琮的剑刃。
两剑相交崩出一线刺眼的火光,相抵相阻,剑身映下的阴影中,皇后面色晦暗,积了半辈子的话终于有朝一日可脱口而出,只听她无比清晰道:“我与陛下执手四十余年。”她的声音在寒冽的剑光下显得残忍无比,“只觉日日夜夜,如万蚁蚀骨,令人作呕。”
“贱人!”
萧载琮大喝一声,双目血红,干瘪的手背青筋道道绽出,手下更用力几分,凶狠地抵着皇后的剑刃逼向她。皇后奋力一推,千钧一发地将自己从他剑下滚了出去。萧载琮步步紧逼,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怒嚎着扑过来,剑刃寒光闪闪,是存了誓要将她斩于剑下的决心。
四面神佛缄默,数千双眼睛,万千种表情。或悲目低垂,或阖眼不视,或金刚怒目——层层叠叠,在这方寸之地一动不动,沉默着注视着殿中反目成仇,你死我活的二人。
他们打得激烈,争斗间撞破了数尊塑像,殿中时有重物摔在地上砰地炸开的巨声响起,又听铁器相交发出阵阵刺耳锐响,许久,终于一声铁刃从中断裂开的咔嚓声,断剑打着旋飞了出去,正正落在了佛像脚边。
萧载琮年轻时毕竟久经沙场,剑术难寻敌手,皇后在他盛怒下不敌,混乱间被他刺中多剑。数道新鲜伤口还在汩汩渗血,狼狈不堪地被萧载琮举剑按在地上,剑刃离她喉门只不过三寸之余。
萧载琮呼吸沉重而压抑,面色可怖,双眼凸出犹如青面獠牙的恶鬼,使力欲刺——
——“不好了!走水了!”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快来人救火!”
殿外,忽闻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声,倏地划破了寂寥夜色。萧载琮手下动作被这声叫喊打断,抬头看去,见殿门外的夜色不知何时染上了隐隐赤色,满寺僧人慌乱奔逃,滚滚浓烟升腾而起,似有火光烧得正旺盛。
皇后侧耳不动了,静了半响,却始终未听着那一声钟响。
转瞬间,她心下便明白过来寺外多半有了变故,只怕她今日,是难得善终了。
片刻,她反倒笑了声,轻轻闭了下眼。
“……哈。”
毫无征兆的,她突然大笑起来,眸光微动,盯了萧载琮片刻,又忽竭力抬起上身,手掌猛地攥上了萧载琮的剑刃,顷刻便有鲜血从她指缝中溢出,顺着剑刃滴落,啪嗒一声落在她的脸侧。
“你瞧……人的血是红的。”她紧握着剑刃盯着萧载琮,描得朱红的唇扯出一个笑来,“你杀了这么多人,可知人血是什么颜色,尝起来又是什么滋味的?”
萧载琮定定凝望她不语。
“我最恨你装模做样,假意虚伪;我爹助你得位,你得掌大权后却要杀了他;你为固帝位求我为妻,成婚后却事事冷落;你害我家至此,还想要我死心塌地地守着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平妃的堕胎药是你给的?你以为我不知你为保皇位,亲手勒死了先皇,毒死了你的亲兄弟。”
“你杀父杀兄杀子。”她说:“你也配骂我狠毒?”
萧载琮身形枯槁,后齿咬得紧,下颌双唇阵阵发颤。
“你这王八蛋。”她终于得以戳穿了皇帝面上摇摇欲坠的皮,笑意更甚,口中吐出来的话轻若无声,一股风便能吹散似的,“你得而不满,贪得无厌。全天下的便宜还能都叫你一人占了?我呸。”
说完这句,她身子猛地向上抬起,就着他的手忽一使力,便听“噗嗤”一声闷响,长剑便瞬时穿透了她的身体。
猩红的血争先恐后的从她破口处涌出,皇后口中吐出大股鲜血,死盯着萧载琮,又忽然,她一把抓上他的衣领,逼近了他,含着满口鲜血,含糊却又无比清晰地,一字一顿对着他道:“我在地狱……等着你……”
说完这句,她倏然松了手,仰面重重砸在地板上,再无半声动静了。
“……”
天地俱寂。
“谁!是谁在那里面?”
“陛下?陛下!是您在里面吗!?”
火势愈大了,寺中众侍卫皆在焦急寻着萧载琮,有侍卫匆匆路过宝殿,借着冲天的火光瞧见了里面有个跪着的身影,远远便觉着眼熟。走近了些,方才瞧清了里面当真是萧载琮,便急急进了殿,焦急道:“火要烧过来了,陛下请速随卑职离……!”
他话说了一半,这才后知后觉的瞧见了萧载琮面前的地上竟还躺着一个人,身上插了把剑,双目尤还死不瞑目的大睁着。
他震惊地瞧清了那尸体的脸,紧接着浑身鸡皮疙瘩便登时尽数炸了起来——那竟是……竟是当朝的皇后。
侍卫吓得不清,语无伦次道:“……陛下……皇,火,娘娘……”
萧载琮垂着头,半响,滞缓地抬头瞧了他一眼。那侍卫登时被吓得噤了声,借着火光,却眼尖地瞧见了他脸颊上一点残存的水迹,微微闪着光,竟像泪痕。
——“师父!师父!”
一处烧得猛烈的禅室外,那法号玳善的小沙弥满面泪光,撕心裂肺地冲着里面大喊着。其余几个稍年长些的僧人亦是面有泪痕,抓着那小沙弥不让他冲入火海,数十位僧人,皆以同一目光怮动注视着禅室,注视着禅室冲天大火中,静坐在其中的那个人。
开慧盘腿端坐在大火中,双手合十,面对着正前方的一尊小小佛像,阖目垂首。身后房梁被烈焰烧得断裂,砰得砸在地上,火苗隐隐已湳楓舔舐上了他僧袍的一角,房外稚徒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开慧犹如未闻,合掌坐得安稳,嘴唇微动,像是在念什么经文。
寺中,万佛巍然不动,众生哭嚎声与呼救声穿云裂石,灼灼火光刺透了夜,将这天地齐染成了同样的炽色。

与此同时,寺外。
萧文壁负手立于山头,瞧着不远处冲天的火光。他身后众将士刚经过一场厮杀,地上横尸遍野,满是鲜血。有个首将打扮的将士小跑至他身侧,毕恭毕敬地冲萧文壁鞠礼道:“殿下,皇后的将士已全部清剿完了,如您所吩咐,一个活口也没留。”
“嗯。”萧文壁应了声,俊朗的五官温润,唇边挂着浅淡的笑,“传下去,今夜过后,通通有赏。”
首将应下,朝后大吼一声,山上众将士便欢呼起来。萧文壁面带笑意侧过了脑袋,转向了旁边被粗暴地绑在一处的两个男人,温和道:“宁汤伯,高小伯爷,许久未见了。”
宁汤伯——皇后的表亲对他怒目而视,只可惜嘴中满满塞了布巾,只能发出许多其意不详的闷声怪叫。萧文壁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纸,缓缓打开了。
“今夜子时,携全部将士至京城罔微山上埋伏,钟响为号。”
萧文壁愉悦道:“母后的亲笔我断不会认错,想来父皇也绝不会。意图谋逆——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现下母后怕是难保,不知过了今夜,这宁汤伯爵府和高太师府,又会落得什么下场?。”
两位伯爵瞋目切齿,恨不得当场咬断了口中塞着的布巾,好啖下萧文壁的骨血,才好以泄心头之恨。
“可惜了。”萧文壁道:“我想父皇今夜劳累,实在不忍看他再为此等小事烦心。我身为人子,合该替父分忧,只好擅作主张,送两位先一步上路吧。”
他拍了拍掌,首将便听令而来,只听萧文壁道:“把他二人装在马车中,找匹发疯的马,寻个离寺不远的山路将他丢下去,就说是得了母后的指令带兵而来,却在半路听了皇后死讯,心下惶恐,这便已畏罪自杀了。”
首将领命,不顾他二人挣扎,指了几个士兵粗鲁地将他们拖进了马车中。萧文壁收回视线不再看他,重又将目光投向那处火光,唇边慢慢攀上一层笑意。
——“不好啦!不好啦!”
长敬宫内,有个小宫人匆匆跑进了内院,急得满头大汗,边跑边叫喊着。桃蹊立在萧潋意的寝殿外,听着这动静,面色一沉,三步并两步下了台阶,一把将那小宫人摁在了院门处,喝斥道:“夜半三更,叫喊什么?”
“不……不好了!”小宫人年龄尚小,吓得不清,瞧见了桃蹊,忙像救命稻草般抓住了她的手,惶恐道:“不好了——兰渡寺着火了!”
桃蹊面色未变,本不欲与她多说,可看她实在吓得厉害,四下左右瞧了瞧,蹙眉道:“着火了就着火了,你怕什么?”
“可,可陛下和娘娘还都在寺中呢……”小宫人面色刷白,“我听那些侍卫说寺中火烧得大,只怕少有几个能跑得出来!若陛下和娘娘也……也……”
她说到这再不敢接着说下去。外院的人自然不知内院的谋划,只恐慌圣上和皇后遭了不测,珵王登基,长敬宫便再也没好日子过。桃蹊道:“陛下和娘娘是有大福报之人,且身旁带的侍卫众多,怎会有不测。”
她将小宫人往外推了几下,“莫要叫嚷,扰了殿下安眠,快些回去吧。”
“可……可是……”小宫人又急又乱,不明白桃蹊为何不去禀告殿下——这事难道不应让殿下知晓么?桃蹊的手使了些力气,也是瞧她年幼才没直接将她骂回去,道:“快些回去!莫在内院多逗留。”
忽闻殿门吱呀一声响,屋内烛灯的光霎那洒出来,在石板路上切割出一条方形的光影。桃蹊与那小宫人齐齐静了静,紧接着一同面朝殿门跪在地上,拜道:“殿下万安。”
萧潋意背着光,瞧不清面上表情。他草草披了件绯红的外袍,欲坠不坠地挂在他肩头,只听他缓声道:“我不是说过无召不得入内院,谁准你进来的?”
小宫人前恐未消,此时又添新惊,后背登时被冷汗浸透了,吓得一句话断成了三截,语不连句道:“殿下恕罪!奴婢知错了!”
萧潋意淡淡看了眼桃蹊,桃蹊明白他意,便低声斥道:“还不快退下!”
“……是……是……!”小宫人欲哭无泪,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跑走了。桃蹊神色复杂地瞧着她身形消失,走至萧潋意身侧,想了想,还是低声道:“殿下莫怪罪,她是得知了兰渡寺失火,这才慌慌张张跑来要传信的。”
萧潋意看都不看她,正欲转身,余光却在这时瞥见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白色的影子,他平淡地朝那处瞧了眼,见是徐忘云不声不响地立在那。面上神情丝毫未变,竟像未瞧见一般,转身就要进屋。
桃蹊知晓他是以为又是幻觉,连忙适时出声道:“徐大人好。”
萧潋意猛地回了身,目光对上了徐忘云的眼,面上登时露出个笑来,“阿云?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徐忘云面色平淡地站在原地,“我听见有人在喊,出来看一眼。”
听了这话,桃蹊的下牙登时一抽痛,她小心瞥了眼萧潋意的脸色,果然瞧见了他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的一丝寒意。
那丁点寒意转瞬即逝,萧潋意笑道:“是方才有个宫人有事来寻桃蹊,吵醒你了?”
徐忘云却问:“兰渡寺着火了?”
桃蹊的下牙登时疼得更厉害了。
她直觉不妙,未得旨意却又不敢擅自走,也只好耸肩埋首地躲在阴影处,恨不得将自己缩进门板后的那块阴影里。萧潋意唇角还勾着,只是其中笑意却不剩了多少,眼底的寒意又幽幽浮了上来,“你听到了?”
徐忘云嗯了声,开门见山道:“你做的?”
萧潋意不说话了。
他肩上的外衫终于再挂不住滑落下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地板上。萧潋意瞧他半天,往后退了步,温声道:“夜深了,外头太冷。阿云若想听便进屋来说吧。”
徐忘云静了静,倒也不驳,依言迈上了台阶。萧潋意让了一让,跟在他身后进了屋,临关门时,似有深意的目光重重落在桃蹊身上。
桃蹊微不可察地轻点了头,手上用力,替他们紧紧合上了房门。
“说吧。”屋子里,徐忘云站在案旁,“是出了什么事?”
萧潋意站在房门前,面有暗色,听了这话不答,却唇带笑意地说:“阿云——皇后死了。”
徐忘云下意识蹙起眉,意外道:“什么?”
“她死啦。”萧潋意笑道:“我听人说是与圣上起了争执,被他一剑捅死在了宝殿中——阿云,你高不高兴?”
徐忘云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只是觉得此事发生的突然,定有蹊跷,皱眉瞧着他,“你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萧潋意说:“这是她自种的因果,合该遭此报应,与我何干?”
徐忘云凝视着他,“你答应过若有事端再不瞒我。”
“我哪里有瞒你。”萧潋意说:“我不是早说我要杀了她?”
徐忘云眉头轻微抽动了下,闭了眼又睁开,“你明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
萧潋意语气放柔了些,“我没瞒你,也没骗你。你想知道什么?尽管来问,我全说给你听就是了。”
徐忘云便问:“皇后怎么死的?”
萧潋意说:“我不是说了?是与圣上起了争执,被一剑捅死的。”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萧潋意笑道:“他夫妻二人或有龌龊,但又怎会让外人知晓?”
徐忘云看着他,重了语气,“你明明知道。”
萧潋意目含温情地瞧着他。
夜深风止,萧潋意与徐忘云隔了张窄窄茶桌对目而视,桌上灯盏火光微弱,将徐忘云的面庞渡上了层淡淡暖色。
徐忘云面无半分表情,漆黑的瞳孔沉如浓墨,静静与他对视了许久。
萧潋意一笑:“我也只是听人说,说皇后多年前在国寺修行时,曾和寺中一僧人有过私情。”
私情那两个字他咬得重,是要与徐忘云强调什么。徐忘云不言,静静等他接着说下去,便听萧潋意接着道:“那僧人法号迦南,是个颇有声望的圣僧。多年前皇后修行回宫时那圣僧圆寂,当时只觉是巧合,现下想来,果然是被灭了口。”
徐忘云好一会没有吭声,眨眼间便将这几月宫中发生的事串了起来,“那些野猫是你放的。”
萧潋意轻咂一声,道:“是。”
“你借人之口向皇帝进言,是为了让兰渡寺僧人进宫。”
“是。”
“你知道皇后起了杀心,便将计就计,好显出你是个不成事的蠢货,才好从中脱身。”
“是。”
“兰渡寺的火,是你放的。”
“不。”萧潋意笑起来,“皇后八面玲珑,不会坐以待毙的等死,定会提前谋好了许多生路。这把玉石俱焚的火,当然是她自己放的。”
徐忘云不言,好半响,轻声道:“那你有没有往里添柴?”
萧潋意坦荡道:“有的。”他说,“我又何时说过我无辜?”

徐忘云静了好半天。
他在软垫上端坐着,垂目不语,似正沉思。萧潋意也不扰他,倒了盏茶放到他面前,轻声道:“阿云,喝口茶吧。”
徐忘云慢慢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萧潋意紧盯着他的面色,淡色的眼珠闪着不明的光,又温声道:“时候不早,回去歇息吧。”
徐忘云说:“死了多少?”
“阿云,我不知的。”
“你知道。”徐忘云重复道:“你知道的。”
国寺规模浩大,在寺中修行的弟子又共有多少人?寺中藏经毁去多少,栖身之所不存,余下弟子又该去何处?这是个不能细思的问题。徐忘云手握茶盏不放,又问,“死了多少?”
萧潋意却只说:“皇权之争就是如此,哪有不死人的?”
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落在徐忘云的耳朵里却重如千钧。徐忘云心下万绪难言,低声道:“你可知你毁去的是国寺,烧杀是犯七恶重罪,你为杀皇后害这么多条无辜性命,一条命以千万条来补,岂非本末倒置。”
萧潋意定定看他,半响说:“阿云,你不明白我。”
——徐忘云明白吗?扪心自问,他清楚其中缘由,也知道他的苦衷。并隐隐能感同身受地理解他的苦痛——所以这么多年徐忘云从未对他说过一句“放下”。一个人心中的愤恨和痛苦都只能是这个人独有,好坏都是自寻,旁人不能站着不腰疼的说些假大空的风凉话。可同样的,他又实在没办法违心的对他说一句“你做得对”,徐忘云低声道:“路有千百种,何必非要趟着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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