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野的牙关立刻松开,果不其然,唇上传来阵阵酥麻的痛感。
“星星,来,你说说,我们从前是不是在这儿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
白和礼浅浅笑着。
……本子里有这句吗?
保险起见,楚星野只是点了点头。
“星星,‘爱迪生’的点子,你是在这里最早跟我分享的,对不对?”
“没有别人,是不是?”
白和礼的声音依旧柔和。
楚星野继续点头。
白和礼靠近了他,此时,两人之间仅仅只有两个拳头的距离,而布置在书架上的摄像头,恰好横在二人中间。
“星星,”
“有没有人说过,你一思考,就下意识地咬嘴唇。”
白和礼的脸陡然放大,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瞳就这么直视这楚星野,像猎食者在标记它的猎物。
“也太用力了……”
“你看,都出血了。”
白和礼的食指压上楚星野的唇,迫使他敞开口腔。
楚星野这才发现,
自己不知不觉地又开始咬嘴唇了,而且,比上一次还重。
天气冷了,五感便也退化。
血液的腥甜味这才从唇间蔓延开来,白和礼的指腹压在他的出血处,楚星野疼得呲牙。
“不喊卡吗?”楚星野没有后撤,反而身子前压,凑近了白和礼,用言语赤裸裸地试探着,“我记得你说过,这片子拍出来可是要送到戛纳去评奖的,你想把我嘴巴流血的样子,送到大荧幕上让评委们看笑话?”
鲜红的血珠砸在地上。
白和礼眯起眼睛:
“有什么不行?”
“好星星,其他的我来操心,你只要负责穿着漂漂亮亮的衣服上台领奖就好。”
楚星野默不作声,
眼睛垂了下来,浓密的睫毛顺从地搭下来,倒真像白和礼话中描述的乖巧人偶。
二人中间,那台摄像机的红光依旧静悄悄地闪着。
只不过,闪烁的频率似乎慢了下来。
“这样多乖,”
“来,对着镜头把我为你写的词念出来。”
白和礼伸出另一只手,逗狗似的招呼楚星野。
楚星野张口——
然后,手边那台摄像机的支架生生断了,镜头被狠狠地砸到白和礼的后脑勺上,玻璃塑料一齐碎裂,红的白的一齐飙出。
楚星野掰断了最近的那只摄像头,发狠了砸在白和礼的后脑勺上!
至于为什么选这只摄像头嘛……
“白和礼,我问你。”
“其他摄像机都没开机对吧?”
“只有我手上的这只,你刚刚悄悄按了开机键,是不是?”
楚星野抄起断裂的支架,把白和礼逼到墙角,粗糙的裂口对准了白和礼的喉管,稍有不慎,动脉血便会喷泉似的涌出。
“被发现了啊……”
“刚刚那么可爱,没有录下来,好可惜。”
白和礼咳了两声,低低地笑着,仿佛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一样。
最后一块逻辑缺口补齐,楚星野撇下白和礼就走。
哐当一声,
白和礼的后脑勺砸在地上。
楚星野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一眼都没有回头看过白和礼的死活。
毕竟,他现在有更棘手的事情要对付。
——那群被白和礼带来围观拍摄的人。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那群人井然有序地包围了楚星野,几十双眼睛同时看向楚星野,无形的刀剑在空中凝结。
一把破摄像机,能重伤白和礼,但可做不到以一敌十。
看着黑压压一片围过来的人群,楚星野调转了摄像机的裂口,把尖锐的部位对准了自己的大动脉。
他冷眼看着这些人,说:
“让开,”
“不然今天就是两个人躺进icu。”
“我猜,白和礼一定叮嘱过你们,不能让我受伤。”
他也就随口一猜。
不过气氛都到这儿了,不放点狠话是不行的。
但令楚星野感到意外的是,这些人居然真的停下了朝他包围的步伐,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他。
楚星野低头看去,自己握着摄像机的手在流血。
一时间,这间奢靡庞大的档案室内,竟然只剩下了血珠的滴答声。
楚星野试探性地向前走去,
那群人让出一条小道。
楚星野发软的双腿踩在地上,难以理解事情进展得竟然这么顺利。
难道白和礼真的叮嘱过这些人?
楚星野被这个猜想吓到了。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整个档案室内静得可怕,只有脚步声、血滴声萦绕在他左右,梦魇般挥之不去。
最后,他站定在那扇高大的门前。
门没有上锁,
楚星野用力去推,全身的力尽数压在掌心上,木质的纹理几乎要刻进掌纹,就在大门即将被推开时——
意外发生了。
滴的一声,机关发动,脚下的方寸地板化为空洞。
楚星野双脚一空,直直地摔了下去。
他摔到了一块垫子上,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头顶的空洞再次合上,只身被困在这个密闭空间。
不幸中的万幸是,身下的垫子柔软厚实,摔在上面几乎没让楚星野感到什么不适,他站了起来,原地活动了筋骨,确认了自己的四肢都还在,放心地观察着四周。
这里的灯是声控的,随着肉身砸在垫子上发出的一记闷响,灯光也徐徐亮起。
楚星野认识到,自己身处于一间建造在档案室地板之下的密室。
楚星野环视四周,眼睛亮了起来。
应该说,这里才是真正的档案室,上面的那间,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这个地方,面积不大,莫约五六十平方的样子,一排排卷宗册子罗列,装修极致简单,比起一间房,更像一台被放大的保险箱。
楚星野知道自己的直觉没有出错。
——为什么飞鸥会同意白家在档案室的拍摄计划?
因为飞鸥有两个档案室,上面那个华而不实,无秘可泄,很适合用作敷衍拍摄,做做表面功夫。
而下面这间,才是万万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地。
楚星野抬头去看天花板,发现了通风口。
很好,暂时应该没有缺氧而死的风险。
又用力跺了跺脚,声音在不大的空间中回响。
楚星野地板的材质判断,这间密室修建在顶层与下面两层的夹层之中。
飞鸥的基地占据了纽黑文的行政楼顶层,而这栋楼一共十二层,这间密室大约在七层半的位置,应该是开发的时候就预留好了的。
有意思,飞鸥建立的计划一定比纽黑文建校要早,不然不能解释这专为飞鸥修建的夹层。
脑中的逻辑链补全,楚星野心情大好,闲庭信步地搜查起档案室来。
上万册卷宗分门别类地保存着,楚星野一排一排地看过去,营收、支出、赞助……
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了“人事”一排。
楚星野深入这排架子,略过了“会员”、“职员”的架子,越走越深,最后停留在了“临时人员登记”这个架子前。
思来想去,那个十五年前为白董事长服务过的司机,只有可能被登记在这个架子的档案里。
这间密室比上面那间“档案室”还要静,死寂得楚星野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正在疯狂地加速,像脱缰的野马般不受控。楚星野只能按住自己的左胸,仿佛这样就能让他躁动的心宁静下来。
当然,这只是在掩耳盗铃。
这些档案按照年份陈列着,楚星野一册一册地数过去,终于找到了十五年前的那册。
这册记录总共有几百页,拿在手上无异于一块砖,楚星野却完全不觉得沉重,捧在掌心仔仔细细翻阅,身体兴奋到了极点,从神经到肌肉纤维、从骨骼到毛发,每一寸细胞组织都亢奋得发颤。
1月、2月、3月……
9月1日、9月2日、9月3日……
楚星野的手指停留在了9月27日那一天的记录上。
【14:31,利明集团董事长白先智莅临。】
【随行司机:曾建章】
【备注:曾建章,曾用名楚泰和(2005)、楚文山(1975),2007年入职利明,后因身份证造假入狱。】
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
那个通过石阿姨,向白家提出“爱迪生”这个点子的司机……
就是楚泰和本人。
是楚文山。
他的父亲,是一切的源头。
这一切的罪恶、贪婪、阴谋,都顺着脐带血流进他的身体,进行了奇妙的父债子偿,哪怕主角是无名的父与伶仃的子。
楚星野跌坐在地上,掌心的伤口不断涌出血液,黏腻、腥酸,把手上的纸张一同染成暗色的。血与墨洇染,一切看起来都很糟糕。
与此同时,
一阵脚步声传来。
“怎么哭得这样可怜?”
第78章 出逃
楚星野麻木地抬起脑袋,他的颈椎弯曲太久,突然的直立带来一阵细细密密的酸痛,以至于他的动作如此僵硬,近乎积灰的提线木偶。
“早上好,司哲雅。”
“或者……中午好。”
剧烈起伏的情绪使楚星野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能力,
看见那份档案后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像一千一万年那么漫长。
于他而言,就是死在这里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死在司哲雅面前还是算了,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司哲雅向他走近,楚星野这才发现,对方身后跟着几个身穿制服的安保人员,粗略看去,这些人的动作整齐划一,腰间别着管制武器,来头不小。
但楚星野心里却没有太多恐惧,
事已至此,再烂一点也无所谓了。
司哲雅在他面前蹲下,笑着道:
“好笨啊星星……”
“是下午好哦。”
下午了啊。
楚星野直视着司哲雅的眼睛,在那双富有亲和力的眼睛中,他没看到太多的惊讶,便恹恹地说:
“今天的事,”
“……是你们计划好的吧?”
司哲雅静静地看着楚星野,不认同也不反驳。
这就是与精神病相处的妙处了,
对方望之不似人,那自己便也可以尽情地不做人了。
楚星野气若游丝: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白家应该没有进入这间档案室的资格,对吧?
“至少没有单独进入的资格。”
“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白家人想要染指这间档案室,没有比制造一场意外更划算的办法了。”
“我暴起伤人、意外触发机关,然后掉入这间档案室。”
“情急之下,白家人擅自做主闯入并带走我,便合情合理了。”
“至于档案室里的资料有缺嘛……”
“都他爹的是意外了,资料完好无损才奇怪。”
楚星野无力的双臂抱着那份档案,短短的指甲在封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司哲雅却置若罔闻,
看来精神病的五感确实异于常人。
“星星真聪明,”
“特别会编故事呢。”
楚星野冷笑。
“折腾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吧?”
“要不要好好睡一觉?”
司哲雅脸上挂着甜腻的笑。
楚星野心中警铃大作。
然后,司哲雅猛扑过来,把楚星野按在地上。
他清秀平淡的脸涨得发紫,应该是服用了亢奋药物的缘故。两条手臂青筋凸起,一手争夺着楚星野手上的那册档案,一手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药瓶,指节大小,就存放在他胸前的口袋处。
一瞬间,天旋地转,
楚星野的四肢被涌上来的安保人员控制住,司哲雅掀开了密封口,眼见那瓶安眠药物就要作用在身上——
楚星野用牙齿衔住了瓶身,紧接着猛地向外一甩,药粉溶解在空气里,霎时间放倒数人,包括司哲雅。
是的,没有四肢还有牙齿,没有牙齿还有眼珠,只要还能呼吸,便没有束手就擒这个选项。
楚星野挣扎着站起来,脚下全是被他放倒的人,他自己也不能完全幸免,膝盖打颤,股骨发软。
他用力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紧接着,楚星野捡起那本揭露他身世的档案。
冥冥之中,他有个预感。
白家人就是为此而来的。
那便好办了,
跟白家人作对,总不会有错。
楚星野撕下了9月27日那天的登记,揉作一团,然后塞进嘴里。
粗糙的纸团和着唾液顺着食道往下滑,经过心肝脾肺,最后在楚星野的胃酸中亟待溶解。
楚星野吃下了“真相”,
从今天起,没有第二个人会知道楚泰和这个人。
没有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
他们穷人就像猪猡,只要牙齿还能咀嚼,胃还能工作,就死不了。
楚星野擦擦嘴,扒下了地上人的衣服,乔装一番,顺着这些人来时放下的绳索离开了这里。
司哲雅带来的人应该是纽黑文内部的安保,白和礼应当是亲自去飞鸥总部搬救兵了,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够他离开案发现场了。
楚星野费劲地爬上去,发现上面空无一人,大概是跟着白和礼一起搬救兵去了。
今天是纪录片拍摄的日子,飞鸥基地特意清了场,现在出了楚星野空无一人。
于是,楚星野穿着司哲雅的丝绸衬衫、顶着安保人员的警卫帽、踩着自己的帆布鞋,一身混搭风离开了飞鸥。
白家人在纽黑文中想要瓮中捉鳖易如反掌,回宿舍或继续留在纽黑文一定会被抓到,楚星野决定出校逛逛。
他猜,今天的事白家人不敢闹大。
纪录片作秀、真假档案室、滥用安眠药,每一项都够他们喝一壶了。
至于去哪里,他没有思路。
不过他现在身上有钱,哪里都可以是家。
只要不在这个该死的天龙人学校,哪里都是天堂。
于是,楚星野压低了头上的帽子,小心翼翼地遮掩着面容,出了校门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在地图上随便指了一个地名,然后倒头就睡。
再次醒来时,司机敲着车窗叫醒他,指着计程器,提醒他付钱。
楚星野不敢用手机支付,便低着头翻找钱包里的现金。
大多数时候,他身上都带着至少五位数现金。
也不花,就纯粹享受金钱的负担。
多亏了这个穷习惯,楚星野现在才付得起车费。
他掏出一张钞票,身体向前探去,动作间帽子掉下来,司机看见他的脸后惊讶得尖叫。
“!你……你是那个什么楚星野!”
“就是你发明的爱迪生……!老天啊竟然让我看见真人了!”
楚星野叹了口气,把帽子戴好,摆摆手示意司机小声一点。
司机压低了声音,言语间却控制不住地兴奋:
“天啊……你也会和我们一样出来逛街?你们天才是不是大脑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啊?能帮我看看我女儿……”
楚星野打断了司机喋喋不休的惊叹,把钱递到司机手中,问道:
“现在几点了?”
司机看了眼手机,说:
“四点多了……你这是要去干什么啊?是有什么绝密调查还是秘密会议……?哦我是不是不该多问,这些都要保密,对吧?”
楚星野无奈地点点头:
“是,”
“……所以,如果一会儿有人来问你有没有见过我,你一定要坚决否认。”
“不论谁问你,你都咬死了没见过我就好。”
司机闻言,像是真觉得他身负什么绝密任务,一时间与有荣焉,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又瞥见自己手上的车费,突然又把钱推了回去,嘴里念念有词:
“你们这种人肯定是要做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事……不行,我不能收你的钱,这钱你拿回去,今天叔叔我也要为人民服务。”
一张钱推来推去,楚星野哭笑不得。
司机脸上的神情越来越认真:
“不行的,我女儿身体也不好,本来打算今天放学了接她去验血检查检查身体,学校边上的医院门前就有‘爱迪生’的验血机,就算是为我家小宝祈福,这钱我也不能收……”
楚星野手一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良久,他说:
“别去,”
“别用‘爱迪生’验血。”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司机面露疑色,正要开口问为什么,便被楚星野打断。
楚星野却几近崩溃,声音也愈发尖锐,:
“别用‘爱迪生’验血!别用就对了!不要问我为什么好吗……”
“……你会感谢我的。”
话音刚落,楚星野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便胡乱从包里撂下几张钞票作为车费,然后打开车门,仓皇下车。
下车后,楚星野发现这里是上浦市三大消费商圈之一,今天是周末,人流巨大,他混入其中,就像一滴水流进海里,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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