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白注意到,在转身离开房间的最后一眼,周老板看的还是煤球,那眼神说不上来是遗憾还是不甘。
“好嘞!麻烦周老板了!”
房门一关戚小胖立马收起浮于表面的稳重乖巧,一个弹射跳上正中间的床铺,然后双手举起煤球仰天无声大笑,整体姿势介于狮子王中狒狒举小狮子和举炸药包炸碉堡之间。
卿白仰头看了一会儿脖子都酸了戚小胖还在笑,并且有从无声大笑发展到笑岔气的趋势。他不累卿白先看累了,回头对九年道:“不用管他,我们先吃饭。”
九年点头又摇头:“挺晚了,给你冲碗藕粉?”
这是不想让他下去吃农家乐饭菜的意思?是这农家乐有问题?还是单纯觉得幼崽晚上吃太多没有灵气的‘俗物’不好?
卿白心里一瞬间冒出好几个猜测,说出口的却是:“你带了藕粉来?”
九年点头:“红老板送的,用湖里新藕手作的藕粉,保质期不长,得尽快吃完。”
卿白哦了一声,有点心不在焉……没想到九年竟然和红老板‘暗通曲款’‘暗度陈仓’‘互通有无’……
九年不知道卿白那雪团似的小脑袋里正轮番滚动成语,把他放在最里面靠近窗户的那张床上后便去烧水了。
戚小胖笑了半天没人理,干脆自食其力主动凑过来让卿白做他的‘夸夸见证人’:“嘿嘿嘿爸爸的煤球真争气!一亮相就征服了资深爱狗人士的心!不过宝贝儿放心,爸爸是绝对不会为了钱出卖你的……煤球你可一定要好好长大争取成为方圆百里最帅的狗呀!”
只是夸着夸着味儿就变了:“……虽然也不指望你以后能偷圣僧的袈裟养我们,但梦想还是要有的,这样,咱先练习一下,去偷个和尚的内……内什么短裤!”
如此猥琐又误狗子弟的家庭教育总算让卿白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哀蝉在看你。”
戚小胖一回头,正正对上哀蝉面无表情的脸。
“哈哈……知了你刚去哪儿了?回来怎么也不吱个声儿啊?”
卿白不动声色地看了浑身水汽的哀蝉一眼,的确,一进门哀蝉就进了浴室,在周老板和戚小胖聊天那段时间一直待在里面……
哀蝉沉默了一会儿,道:“洗了个头。”
卿白:“……”
戚小胖瞄了一眼哀蝉的脑袋,沉默更久,表情复杂地说:“兄弟,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想说可以不说,倒也不必找这样敷衍到丧心病狂的借口。”
哀蝉叹气,换了个说法:“沐浴焚香更衣斋戒净身。”
他就简化了一点点,怎么就丧心病狂了?
第65章 窗影狗叫
戚小胖已经在中间的床上蹦蹦跳跳了一圈, 卿白又被九年安置在靠窗的床上,哀蝉没得选,只能盘腿坐上离门最近那张床。
直到哀蝉开始打坐念经, 戚小胖才后知后觉:“知了竟然把他的宅字战袍换了老老实实穿僧袍?”
卿白:“不然怎么叫沐浴焚香更衣斋戒净身。”
若还是那件宅字T恤, 那叫冲凉。
戚小胖看着一身黄色僧衣的哀蝉,低头垂眼,宝相庄严, 若不是胸膛还有微微起伏, 戚小胖都忍不住想伸手去探探他的鼻息……这样的哀蝉好陌生, 身上的活气儿仿佛都被他默念的那些艰涩难懂的佛经冲淡了, 整个人像尊纹理自然的木雕像, 瞧着温润光泽,实际触手生凉, 只可远观。
“知…知了这模样……还挺像模像样的。”
卿白想起当年在上京雷云寺初见哀蝉时的场景,在菩萨低眉香火弥漫的大殿,年轻的和尚袈裟闪耀梵音和雅, 垂眸轻笑间宛若泥塑复活走下莲座……若不是这家伙实在太像模像样, 他当初也不会主动上前搭话, 还加了好友一直保持联系……谁知道是个‘绣花枕头’。
九年端着冲好的藕粉坐到床边,伺候重病在床的病人一样细致地喂到卿白嘴边,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卿白已经习惯成自然, 勺子一来张嘴便吃, 倒是一旁的戚小胖看得牙酸,用餐电话一来忙不迭下去吃饭了。
……至于木雕哀蝉, 且容他坐着吧, 等他吃完再打包点清淡食物上来。戚小胖不想承认自己有点被打坐的哀蝉唬住了,有些不敢打扰。
一碗藕粉很快吃完, 单独下楼吃饭的戚小胖也很快以出人意料的速度拎着一次性饭盒回来,只是表情有些古怪,一点也不像口腹之欲得到满足的模样。
看他一边磨磨蹭蹭喂煤球一边几度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卿白好心主动开口也算给他个痛快:“有话直说。”
戚小胖得了话梯子立马把煤球往它不锈钢饭盆一按,然后压低声音以一种生怕隔墙有耳的姿态小声道:“卿哥,这农家乐好像不对劲!”
洗完碗勺的九年端回一盆热水,卿白一边熟练抬爪一边随口道:“怎么说?”
拧得半干的温热毛巾覆上爪子,力道轻柔地揉捏擦拭肉垫爪缝,舒服得卿白眼眸半眯顺从本能的‘肉垫开花’。
戚小胖心里啧了一声,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正事:“周老板不是说他这农家乐只剩一间房了吗?可我刚才出去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其他房间根本没有动静,门缝里连丝光都没透出来,一点儿也不像住了人的样子。”
一只爪子打理好卿白又换了一只,漫不经心地道:“所以?”
“所以?”戚小胖被卿白这不甚在意的模样刺激到了,一个飞扑横趴上床,脑袋正对隔壁床位全身陷在枕头里,只用抬抬手抬抬脚仿佛在做豪华至尊spa的卿白,“所以那周老板骗了咱们啊……这农家乐不会是黑店吧?”
说着说着戚小胖做了个干呕的动作:“我刚刚还吃了好几个肉包子烧麦……”
晚餐还有包子和烧麦?真不知道是该说这农家乐菜品丰富,还是生意真不大好,早餐居然能留到晚上。
看着明显是想起了众多影视剧中对黑店肉包子过于详细的描述的戚小胖,卿白好心开解:“也不一定是黑店,说客满只剩一间房也是一种营销手段。”
见戚小胖不太信的样子,卿白干脆举例说明:“不然那些因为一起出去旅游或者约会太晚错过宿舍门禁的男生女生为什么只要去酒店过夜就永远只剩一间大床房?”
这这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吧?!戚小胖腹诽了一句后突然发现华点:“卿哥为啥感觉你很懂的样子?”
你你你不会也带男生或女生去酒店开过大床房吧?!
卿白:“……”
要搁以前,戚小胖根本不可能对卿白生起这种怀疑,毕竟那时候在他心里卿白何止是冰清玉洁不近女色,在男女关系这块儿,那简直是不近人情拒人于千里之外。就算是真遇到时间太晚错过门禁回不了宿舍的情况,他也坚定不移的相信,他卿哥就算回殡仪馆停尸房和那些尸体作伴将就一晚上也绝不会去和活人凑合开房。
然而现在情况却不一样了……谁知道他那看着活人过敏生人勿近的卿哥竟然不是没有感情经历的母胎solo,那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管是带人去还是被带去……见识过酒店大床房也很正常。
卿白一看就知道这人又想歪了,正想解释,九年却适时开口:“有人。”
卿白下意识追问:“什么有人?”
四只爪爪擦完,九年将毛巾放回水盆,话也说得清楚了点:“其他房间都有人住。”
“真的假的?”戚小胖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没有怀疑大腿子能力的意思,只是他记得九年一直围着卿白忙前忙后忙完吃食忙洗漱根本没出过门吧?
卿白扬了扬还沾着点水汽的爪子,以疑问侧面回答了戚小胖的问题:“又是感应到的?”
九年点头:“这家农家乐不大,人气却盛,这栋楼的确只有这间房没住人。”
不知为什么,听到九年说那些房间里其实都有人时戚小胖居然觉得比他之前以为没人还要让人瘆得慌。这会儿并不算很晚,农家乐的住宿条件虽然简单但水电等基础供应还是到位的,热水24小时随时可用,每张床的床头都有插座,那些房间没道理一点声响一点光也没有啊……乌漆嘛黑的,他们在房间里能做什么?
总不能是养精蓄锐好天亮进山和猴搏斗吧?
戚小胖被自己的想象吓出了一手臂鸡皮疙瘩,连忙疯狂摇头,试图把脑海里‘人猴大战’的鬼畜画面清理掉。
摇到头晕眼花终于好不容易要摇出去了,他卿哥却突然意味深长的来了一句:“人气盛……你确定都是‘正常人’?”
戚小胖脖子一顿,什么叫正常人?
……他们这样的,算正常人吗?
九年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是也在思考‘正常’的定义与范畴,还是在加强感应。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带了点不确定,用词十分刺激:“都活着。”
戚小胖眼眶都瞪酸了,合着在这位眼里,只要是活着的就算是正常人吗?
“抱歉,”九年还有点惭愧的样子,“能力有限,我只能感应到活人身上的阳气与‘死人’或鬼魂身上的阴气,更多的,须得见面才能判断。”
也是,‘保安’只要能打就行,管他活的死的正常的不正常的,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伪装都是花里胡哨……卿白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笑着道:“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不用当真。”
“对啊对啊!”戚小胖最见不得优秀的人妄自菲薄,“能感应到有没有人已经很厉害了!要是连他们的具体情况在做什么都知道,说实话,这能力就多少有点变态了,尤其这夜深人静的……你们说是吧?”
卿白:“……”
九年:“……”
戚小胖一开口,什么氛围也没了,这一间房三张床,再聊下去估计也只会发展成群口相声。
卿白面无表情往后一躺:“早点休息。”
戚小胖虽然还是觉得有点瘆得慌,但抱着毛绒绒暖乎乎的狗崽也不是不能忍……还好他下手够快,抢先占据了中间床位,左边和尚右边大佬怀里还有个辟邪萌物,安全感爆棚!
卿白原本还有点不自在,虽然这些日子也算天天和九年‘同床共枕’,但那都是在自己卧室,是私人空间,这么‘大庭广众众目睽睽’还是头一遭……然而下一秒雪白的床单上便多了一团黑色,九年变回了黑猫形态。
同床共枕瞬间变成猫猫贴贴。
那点不自在也在柔顺蓬松的猫毛接触中烟消云散……算了,即便九年以人形上床,他也还是一副猫咪模样,只是从‘人宠’共眠变成猫猫贴贴,这样一想,猫和猫看起来还更加和谐,至少是同类,虽然他俩都不是真猫。
想着想着,卿白便有些迷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乡下的夜晚说不上来到底是安静还是不安静,说它安静,虫鸣此起彼伏风声簌簌不绝,可若说它不安静,那么细微琐碎的虫鸣、那么无踪无际的风声又近在耳旁……好在并不吵闹。
不知睡了多久,卿白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好像听到了一阵……呜咽狗叫。
还伴随着锁链吱嘎碰撞声。
床边的窗户是扇大大的推拉窗,卿白记得这窗户虽然远远对着樗山,但房后是个三层楼高小山坡,农家乐依坡而建,两者离得极近,从窗里伸手几乎能够到坡上树木的枝叶。
耳边呜咽狗叫声声不停,可怜极了,同房甚至同床之人却没有丝毫反应,卿白转头,直直对上窗外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
夜里的樗山是片巨大的阴影,而窗外树枝上,蹲着一团小小的黑影。
第66章 一二三木头人
卿白眼睛一眨不眨的与窗外黑影四目相对, 四肢沉重凝滞,呼吸缓慢艰涩,谁也没有动作, 就像是在玩木头人游戏, 谁先动谁就输了。
耳边的狗叫呜咽也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只剩一点难以为继的气音,就在卿白疑心那狗快要咽气时, 蹲在树杈上的黑影终于动了, 夜色深沉, 卿白只能根据它眼睛的绿光来判断它的动作, 那道影子像是低头在看什么, 有什么条状物体晃了一下,下一秒黑影便不见踪迹, 只余树影婆娑。
……这木头人的游戏,他赢了。
卿白正要松一口气,突然听到一声遥远而沉闷的钟声, 窗外的黑暗好像也被那钟声稀释了一些, 不再深沉黏稠如浓墨, 而是一种雾蒙蒙的昏沉。
是山上寺庙的晨钟……卿白是头回听到传说中的‘晨钟暮鼓’,但就是没来由的笃定。
在逐渐悠扬清晰起来的钟声中卿白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个很神奇的过程——在大脑思维认定自己是清醒的情况下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 一个无意识的睁眼直接从梦境跳跃现实。
卿白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愣怔许久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些情景是梦……真的只是梦吗?
卿白转头,看向窗外在微熹晨风中枝颤叶摇的树, 那树约有成人大腿粗, 笔直高耸,主干中下部分没有任何分枝, 只在顶端处紧凑的长了些枝丫树叶,像个插在地上的特大号秃毛鸡毛掸子。他们这是三楼,窗户正好对着树冠。
卿白认得这树,是农村很常见的椿树,没什么特别,但也分种类,香的叫香椿,每年清明前发芽,谷雨前后香椿芽上桌,紧着时间吃个新鲜野趣,另一种叫臭椿,除了臭也有入药价值,但在追求实际的农村这两点里只有臭比较突出。
香椿为椿,臭椿为樗。
这里是樗山地界,想必是臭椿。
“哎呦喂,不是我说,知了你们寺庙可真有点缺德,这才几点呀?天都还没亮就敲钟?缺德缺德缺大德了!”戚小胖一边抱怨一边在床上不停暴躁翻身,像条离了水垂死挣扎的胖头鱼。
哀蝉平静清醒的声音响起:“每日清晨五点,庙内准时‘开静’,风雨无阻从未迟漏。”
“那你们可太牛了……”钟声既停,戚小胖也没了睡意,他从空调被里露出头来,看到隔壁床位上哀蝉与昨晚他睡着前如出一辙的打坐姿势,声音十分惊讶,“你是醒得早还是根本没睡觉?”
卿白起身,先看身旁的九年,黑猫双眸未睁,整只猫如一方墨玉,又如窗外未化尽的夜,没有一丝杂色,再看向哀蝉,还真是昨晚那副木雕泥塑样。
哀蝉笑了笑没说话,也没其他动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戚小胖看了半晌露出个感同身受的表情,贴心伸出手:“腿麻了吧?来来来,哥儿助你一臂之力!”
哀蝉保持微笑,但也没拒绝戚小胖的搀扶,起身的时候动作有些吃力,还踉跄了一下,好歹没摔……看来是真的实打实打了一晚上的坐。
见哀蝉如此,戚小胖啧了一声:“你们出家人也太自律了,山上的庙都被砸了还要掐着点敲钟,山下的没人看着也要熬夜打坐。”
哀蝉没回应戚小胖的夸赞,只道:“既然醒了,就下去吃早餐吧,吃完也好趁早上山。”
戚小胖痛苦面具:“这会儿才五点啊兄弟!人家农家乐老板厨子不用休息的吗?”
哀蝉却像是习以为常:“山上寺庙虽然不是千年古刹,但也有几十年的历史,年年月月日日如此,山下人家也早已将山上早钟晚钟当做信号……”
说到这儿,哀蝉停顿了一下:“何况是依樗山而建的农家乐,放心,他们会准备好的。”
这边也的确没有什么好风景,来这里的人不是冲着樗山上的和尚庙就是为了所谓‘仙家’,既然农家乐做的是这些人的生意,自然不会错过每日寺庙开静。
戚小胖似懂非懂:“行叭,那先去洗漱。”
卿白听完这两人对话,脑内最后一丝混沌也消散了,彻底清醒过来。他扭扭爪子,往后挪了两步,目光测量好距离,然后交替着蹬了蹬床单,前爪下压后爪微屈,是个准备起跳的动作,他想跳上窗台亲眼看看窗外那棵树。
准备动作做得挺好,可惜前摇过长,还没来得及施展,技能便被强行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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