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病学院(有酒不翼)

窗户关了一半，为的是有凉风能吹进来一些，但这时候好像过于凉快了，许川闲觉得冷，又因为思考半天没能把自己问的问题思考出来，于是爬起来去关窗户了。
躺回来的时候，许川闲突然想起什么，翻过身再次看着郑还舟：“你的意思是，如果追你的是个女生，你就不会觉得她恶心了？”
有时候拳头确实能打醒一个不开窍的人，但这一点不适用在自己的家人身上。
――这段话是拳馆的馆长告诉郑还舟的，他此刻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你怎么这么笨。”郑还舟睁眼看他，“我说你恶心了？”
许川闲摇头：“我只是觉得我以前好像真的对你太执着了，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小到大就有这么个毛病，认准一件事就执着的要命，虽然咱们俩现在在一起了，但我总怕是因为你被我缠得烦了，所以才妥协，不然你怎么可能栽到我这盆土里……”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郑还舟轻轻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出去。
许川闲赶紧闭了嘴，因为他明显感觉到郑还舟心情不好了。
果然，下一刻郑还舟冷冷叫了他一声：“许川闲。”
许川闲激灵了一下：“我在。”
郑还舟没再看他，而是盯着天花板，神色冷漠地讲述着一段似乎不属于自己的人生：“自从我成年，拳馆里每一任拳王看见我都会和我过两招，有些黑打手看我不顺眼，追我堵我想把我打服，我一个个把他们放倒，最严重的一次是被人用钢管打中了头，跪在地上的时候又被人踩住了手……”
听到这里，许川闲的心脏倏地收紧，言语带来的疼痛跟随着血液，密密麻麻地传遍全身。
“但就是那样……”郑还舟冷冷笑着，阴沉着脸微微咬牙道，“就是那样，我都没想过妥协这两个字，真的，一次都没想过。”
窗户似乎没关紧，许川闲感觉还是有点冷。
紧接着，他听见郑还舟低声问自己：“许川闲，你怎么敢说我是妥协你？”
一抬头，许川闲撞进郑还舟漆黑的眼睛里，不自禁咽了下口水――怂的。
“对不起。”许川闲紧张地收回了抠人家衣服的手，“你别生气。”
郑还舟深深地凝视着他，似乎在看他究竟是哪个年份的妖怪。
“但你有一点没说错，你确实挺烦人的。”
许川闲微微一哽。
郑还舟却突然慢悠悠道：“但我从会用拳头开始，就没让烦人的东西在我面前重复出现过。”
“你是例外。”
“我是心甘情愿。”
仿佛被昨夜的雷劈了，许川闲傻眼了好一会儿：“……真的？”
郑还舟：“我是难追，但不是不能喜欢人。”
许川闲无声呐喊，神经病一样翘了下四肢，恢复原状後仍然激动无比。
“那你这些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对我也一见钟情了，不会因为我是男的就觉得我恶心，而且不论我是男是女你都会喜欢？”
郑还舟不置可否，重新闭上眼：“睡觉。”
许川闲推他：“你快说啊说啊……舟哥，老公你说句……”
郑还舟一翻身，用胳膊把许川闲箍进怀里，脸都拔不出来那种。
“闭嘴，睡觉。”
作者有话说：闲：呜呜舟哥终于抱着我睡了（嗅嗅嗅），就是好久不洗澡有点臭。

次日清晨，天气小雨，温度有点低，体感需要穿外套。
在昨日夜里，後半夜雨势再次加大，下到天亮才缓缓收敛，但仍然像昨天白天一样连绵不绝。
“这得下几天啊。”许川闲抬手摸上窗玻璃，摸了一手的雾水，窗外的天空云层深厚，不像是一两天能下完雨的样子。
楼下的丧尸们似乎洗够澡了，小路上粗略一看没什么丧尸的影子，也不知道是又躲进教学楼避雨了还是跑哪去了。
队员大会第三次召开。
许川闲发表了一个冒险建议：“其实下雨天也不是那么糟糕，雨可以隐藏气味，混淆声音，如果晚上出行的话，还能隔绝视线，各位觉得呢？”
郑威点头：“感觉比晴天的时候正午出行要好一些。”
“是吧。”许川闲道，“太阳太大的时候丧尸虽然行动缓慢了，但咱们晒着太阳逃跑也挺费体力的，雨天的话……咱们都还年轻，淋一场雨就病入膏肓说不过去对吧。”
赵子怡温声道：“菜鸟驿站旁边有个药店，简单的感冒发烧药品肯定能找到。”
许川闲一拍手：“对！这也是最关键的！咱们顶多是淋雨之後生病，总比在太阳底下直接晒中暑晕过去要好一些，对吧？”
郑威和赵子怡纷纷点头。
许川闲看向郑还舟，对方这回没直接离开，或许是怕又听到什么不像话的称呼，很快给予了肯定回复：“对。”
四位小伙伴在这一层小心翼翼找了一整天，找出了目前能用作‘防雨’的所有工具。
郑威找到了几件防晒衣，看牌子是那种防晒又防水的，小雨天气应该没问题。
郑还舟从厕所角落里发现一堆塑料膜，大概是学校懒得处理的建筑垃圾，因为是堆在泡沫上的，看起来还很干净。
防晒衣加塑料膜，郑还舟和许川闲脑子里很快就能模拟出这俩东西结合在一起的样子，不过就是上半身还是防晒衣，下半身用塑料膜做个裙子样子，但真要让他们实践操作起来，却又只能干瞪眼发愁。
最後还得麻烦赵子怡和郑威两位女生打理这些东西。
十几分钟後，许川闲摸着身上的防雨神器惊奇无比。
“妈呀，这个世界没了女孩子不行啊。”
郑威和赵子怡相视一笑。
夜里，教室黑板旁的时钟显示21点30分。
户外漆黑一片，但校园墙上方隔几米就亮着一盏小灯，照亮的范围很小，不离它太近就不会被丧尸发现。
二号教学楼大部分丧尸都被困在了空中连廊，下楼的时候自然畅通无阻。
到达教学楼後门，打头阵的郑还舟轻轻开了门，探出头观察了一会儿，然後向身後打了个手势。
很快，四位小伙伴水浒队在前，红楼队在後，悄无声息地滑入了细雨蒙蒙的深浓夜色之中。
彻底离开二号教学楼的范围後，四人踏上了空荡湿漉的小路地面，为了离路灯远一些，他们尽量沿着旁边的绿化带行走。
夜安静无声，伙伴们也屏气凝神，各个假装自己只是一棵会走路的葱。
许川闲倒不是这么认为，他觉得最贴切的形容就是阴暗里爬行的老鼠，毕竟他们正在避着光行走……嗯？
余光里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所以许川闲停下了。
此时他们已经走进了围绕一号楼的绿化带，走在最前面的郑还舟也已经隐约快要踏出洗浴中心的范围，他们旁边就是一片很深的绿化带，间或矗立着好几棵拔挺直溜的大叶榕树……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许川闲看到那些树下趴着很多人！
啊呸！什么人！谁家好人下雨天趴在树底下玩躲猫猫啊！
那特么肯定都是丧尸！
许川闲连忙伸出自己的金色传说，伸到队伍最前方，敲了敲郑还舟的手臂。
整个队伍的行进瞬间戛然而止。
但也就在他们停下的这一瞬间，许川闲看到那些树底下玩躲猫猫的丧尸隐约动了。
其他三位小伙伴视力都不及他好，就连站在最前面的郑还舟都没看清什么，但他知道许川闲一定看到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张开一只手，示意大家向後退。
“嫂子。”排在第二个的郑威回头小声问他，“看见什么了？”
许川闲一脸警惕道：“丧尸版躲猫猫。”
郑威：“？”
突然，众人听到了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呜咽声，他们立刻望向声音来源――那是他们来时的路！
围绕二号楼的绿化带内，突兀地蹲着一个白色影子，声音像是女人在悲伤哭泣，透过稀薄雨幕隐隐约约地传入四人耳中。
许川闲又转头看了看一号楼附近的那些丧尸，不知道是那女人声音太低还是怎的，那些丧尸没有任何反应。
赵子怡轻声疑惑道：“怎么会突然有个人？”
许川闲握紧了金色传说，和另外三位小伙伴交换了一下眼神，慢慢向那个女人靠近。
不管是人还是丧尸，总之不能再让她发出声音了。
快要靠近时，许川闲感觉身後跟了个人，转头一看，是郑还舟。
许川闲心里顿时踏实不少。
靠近了，许川闲才发现这女人面前还躺着一个……尸体。
男性，青年，看起来像是刚死不久的，而且没有变异，应该是其他死法。
“呜呜呜……”女人的哭声轻而诡异，但如果是悲伤到极致的话这也有可能是哭到快撅过去的表现。
许川闲慢慢靠近，发现她哭得一耸一耸的，整个人看起来脆弱无比。
“同学？”许川闲小声叫了她一下，哭声就渐渐小了，并且在慢慢抬头，身体也抖了起来，像是害怕一样。
总之这些反应看起来很像人类。
许川闲心中对这个女人是人类的信任已经高达百分之九十。
剩下那十分就看老天爷是不是又要耍他了。
雨线打在脸上凉丝丝的，面前的女人早已浑身湿透，许川闲用金色传说轻轻敲了下女人的肩膀。
对方吓了一跳，剧烈抖了一下然後埋下了头。
见此情形，最後十分许川闲决定不要了，他伸手去掰女人的肩膀：“同学啊，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女人的脸转过来的那一刻，许川闲说不下去了。
其实单看女人的上半张脸是完全没问题的，她的眼睛甚至还保持了人类的黑白色，只是色差有些不明显，类似于深灰和浅灰色，而且脸上没有任何伤口……但关键是！
这女人嘴里还嚼着地上那个男人的肠子！
所以刚才她大概不是在哭，而是因为吃到了好吃的兴奋地发出类似于动物开心时的呼噜声而已。
而陡然被人打断了进食，这位女性丧尸非常不满，冲着许川闲嘶了一口在雨幕里都冲不散的浓重臭气。
许川闲被郑还舟拉着光速後退，他还不忘吐槽――“握草啊你有口臭就算了，吃夜宵就不能回屋吃吗！”
女丧尸嘎巴嘎巴动了动脖子，仿佛在说“那当然不能”，然後大张着嘴冲他们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一号楼那边的绿化带里也冲出了大量丧尸，朝着他们围攻过来。
郑威和赵子怡不知何时爬上了洗浴中心的屋顶，但她们周围有很多货运箱子，可攀爬的落脚点太多，哪怕不是很灵活的丧尸也能顺着爬上去，于是她们迫不得已在屋顶上玩起了打地鼠的游戏，冒头一个丧尸就踢下去，冒一个就踢下去。
洗浴中心另一角，许川闲眼睁睁看着那白衣女人背後的男人也晃晃悠悠站起来了。
他瞪大了眼睛，愤怒道：“好啊，你们夫妻俩搁这玩仙人跳呢！”
一提跳，女丧尸还真就一蹦三尺高，伸出利爪朝许川闲抓了过来。
许川闲刚想一杆子怼过去，自己後领就被人紧紧一揪，天旋地转来到了郑还舟身後。
一回头，只见郑还舟身上的防雨裙华丽一转，一个回身踢就把女丧尸踢得脑袋着地，头正好冲着许川闲，许川闲顺手就结果了这只违法乱纪的女丧尸，而那只男丧尸也很快补了上来，郑还舟往旁边一躲，男丧尸便冲着许川闲压过去，许川闲刚感觉防晒衣的帽子上传来一股气力，一扭头，那只丧尸已经被郑还舟扯着後领一个过肩摔飞快摔到了地上。
丧尸的双腿在地上狠狠砸了一下，隔着细密雨声都能听到，里面的骨头肯定碎了。
这力道，可见刚才郑还舟拎他的时候还是收着不少劲儿的。
许川闲一阵後怕，倒不是怕丧尸，而是怕哪天他惹郑还舟生气了会不会也会被这样扯着後领摔地上。
男丧尸已经站不起来了，也就没必要在它身上浪费时间，此时另一边一号楼附近的丧尸也有一部分跑到了这边，但这边没有什么攀爬物，许川闲正不知怎么才能上屋顶，身侧忽然窜过去一阵冷风，感觉几乎没有一秒的时间，郑还舟已经完成了助跑、起跳、蹬墙和爬房，下一秒就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许川闲！伸手！”
许川闲回过神来，快速来到屋檐下，拽住郑还舟的手。
一开始他还在想，他虽然瘦，但好歹也有一百多斤，郑还舟要是拉不动自己怎么办，拉不上去被丧尸吃了不要紧，因为太胖而在男朋友面前丢脸才是真可怕。
但许川闲没想到自己完全想多了。
刚一握上郑还舟的手，郑还舟便俯低身子继续捉向他的手腕，整条手臂在防晒衣下青筋暴起，用一种堪比起重机的伟大力量径直把他拉了上来。
许川闲中途象征性地踩了下墙面做支撑点，但其实他完全感觉得到，就算他像死尸一样躺在那里，郑还舟也能一只手把他拎上来。
爬上屋顶後，两人快速跑到女生那边帮忙。
许川闲的金色传说够长，很轻松就把底下的货箱都捣开了。
但要命的是，这些丧尸里有个别看起来太过聪明，竟然站在滚落下来的箱子旁边不动了。
这一幕令许川闲预感不妙。
“它们不会在思考怎么叠箱子吧？”
“自信一点，”另一边传来郑威的声音，“它们都能打埋伏了，叠箱子算什么。”
果然，下一刻，底下那些‘沉思’的丧尸动了。
被许川闲一杆子戳远的箱子又被它们叠了回来。
许川闲眼前一晕，感觉刚才在地面上似乎扭到脚了，脚踝隐隐发痒，还湿乎乎的，当然下雨天肯定会湿，但他的脚踝大概肿了，洒在那里的雨水都变热了。
“……”
许川闲察觉哪里不对，低头一看――洗浴中心後方的窗户处伸出来一只花洒，似乎长度有限，只能伸到他脚踝位置，并热情地喷洒着热水。
花洒精！
作者有话说：【关于家暴问题】
舟：统一回复，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不会家暴（床上不一定）

丧尸病毒爆发之前，许川闲对这个世界抱以坚定的唯物主义观念。
丧尸病毒爆发之後，许川闲仍然相信这只是一场现实版的生化危机。
哪怕是刚才！
经历了丧尸打埋伏，丧尸叠箱子，丧尸仙人跳，许川闲都仍然相信这个世界是有科学存在的！
可就是现在！
眼睁睁看着一只花洒‘悬浮’在半空冲他的脚踝抛洒头耍热水，他实在忍不了了！
这世界果然还是玄幻的！
“许川闲你干什么！”
郑还舟险险拉住自己的爱人，刚才那一幕吓得他差点把心脏跳出来。
“别拦我，”许川闲面如死灰，“花洒都能成精了，我要跳下去和它们同归于尽，说不定变成丧尸之後肚子里还能结金丹呢。”
说话突然颠来倒去，郑还舟怕许川闲被雨淋出毛病了，把人拽过来一摸额头，果然有点烫。
“哥！”郑威嗓音焦急，“嫂子怎么了？！”
郑还舟：“他说有花洒精。”
郑威：“？？？”
赵子怡捉住了从洗浴中心後方伸出来的花洒头，趴在边缘往底下望了望。
“里面有人！他说……说我们踩住天窗……有天窗！”
她转头寻找，发现许川闲脚下踩着的那块板子和旁边的颜色不一样。
“在那！”
郑威：“我掩护你们！快下去！”
郑还舟低头看了看，抱着许川闲後退了一点，天窗立刻从里面被人打开，一个戴眼镜的白衬衣青年冒了个头。
“快下来！”
听到这个声音，正在打丧尸牌地鼠的郑威突然浑身一僵，然而她的异样只持续了一秒，看起来就像打丧尸打累了歇一下而已。
郑还舟先把脑子有点发晕的许川闲带了下去，然後是赵子怡。
天窗底下是银色的铁质折叠梯。
赵子怡踏下最後一个台阶的时候，冲扶着梯子的白衬衣青年道：“学长，威威还在上面。”
青年怔了一下，然後立刻重新爬上扶梯，从天窗冒头，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一个人影。
“郑小威！”李迟大声喊着那人的名字，喊得底下的丧尸都兴奋不已，但对方就仿佛没听到似的，依旧背对着这边，手里握着根不知从哪捡起来的铁棍子，一棍一棍地敲着丧尸。
李迟从天窗里爬了出来。
这时候雨开始下大了，风也大了。
李迟有轻微恐高，直起身子後站不太稳。
他一步步慢慢走向郑威，夜雨中眼镜被雨水模糊视线，他擦了两遍，嫌麻烦，只好摘下眼镜，收好，眯起眼朝郑威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