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问题。”
半天后白月才哼唧出来很小声的一句。
“怎么?”
“你觉得,我们,前几天,做,的时候,我表现得,怎么样?”
白月是个很懂得学习的板蓝根,有不好的就要尽快改,时间并不多。
这话很少是由白月这一方问的,佟嘉文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沉默一会儿,他想了想,“可能声音有点大。”
“哦,那我,今天,小点声?”
白月对这点有些意外,书里都说喜欢声音大的。
“也不用。”
“那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还有一个。”
白月有些焦急,“是什么?”
“你总是不想看我的眼睛。偶尔眼神好像落在我身上,明显又不聚焦。”佟嘉文靠近了些,“所以我做得时间很久,想看你什么时候才和我对视。”
白月怔住了,随即如他所说般垂下眼睫。
书上说人心虚的时候就会避开眼神,用在白月身上也是一点都不错。
它本就是一株很通人性的板蓝根,在人类社会这么长时间,耳濡目染,也知道了什么叫“道德”。
它现在做的事就极其缺德。
白月很快再次抬头,“我不是,讨厌你,才不看的。”
只是除愧疚之外,当佟嘉文靠在它身边的时候,它感受到的不再是温馨快乐,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落寞。
它就越来越不敢看他。
“那是为了什么?”
白月抿着唇,“我害羞。”
佟嘉文笑了一声,笑得并不真诚。
白月被他笑得忽然真有些害羞了,挣脱开佟嘉文,转身朝房间走,“你吃,晚饭,就去吃。”
“你真准备什么都不做让我吃饭?”佟嘉文拉住了他的手。
“怎么,这么问?”
佟嘉文将它顺势往后压,白月趔趄了两三步,贴在墙上才站稳。佟嘉文身上永远只有消毒水的气味,本该令植物闻之色变,可是白月莫名很喜欢。
他看见白月脸上沾了点草屑,伸手替它摘下来,白月有些痒,头向后偏了偏。
应承景身上也有消毒水的味道,但没有佟嘉文这样深刻清晰地留在记忆里。
“因为你下面什么都没穿就出来了。”佟嘉文仿佛怕它还不够害羞,咬他耳朵低声说。
第27章 生气
佟嘉文上个星期比较累,在医院为宫竹连轴转,下巴上冒了些青渣,接吻的时候刺得白月又痛又痒的,感觉十分奇妙。
白月很佩服人类的精力,怎么这么能干。但是它也同时担心受怕,生怕自己结种子。
真正做起来就考虑不到这么多了,甚至在某个瞬间它胆子也被勾得大起来,觉得结的就算不是龙种也行,龙也不是植物学专家,难道会认出来板蓝根种子和自己长得像不像?
试着想一下龙和板蓝根大眼瞪小眼,白月忍不住笑起来,没由来得感觉轻松。
休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白月揉了下后背,墙上太硬,压得它不舒服;它又揉了下腰,上次也没有今天这样酸,走路都有点不大稳。没办法,草的韧性和人比不了。
但它想起更严重的问题,“嘉文,你晚饭,还没吃?”
“不吃就不吃了。我也不饿。”
“我去,拿东西,给你。”白月说着就准备下床。
“你要烧点开水给我喝?”
“对啊。”
“不用,回来睡觉。”
“哦。”白月乖乖躺回来。
今晚它睡不着,发现佟嘉文也没抽烟。
他闭着眼,睫毛沉静,好像睡着了。白月爬起来,伸手在他面前晃晃,却被佟嘉文一把抓住。
“做什么?”
“不吃晚饭,不好。去吃,夜宵么?”白月这次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很有神地望着自己。
“你不是说会咸死你。”
“我陪你。”白月坚持。
佟嘉文不爱吃夜宵,夜里下班虽然是常态,他也不喜欢烧烤摊子烟熏火燎的味道。
白月难得主动要出去走走,佟嘉文也不困,带他下楼去周边的小夜市。
今天周末,夜市上人不少。
佟嘉文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摊子,点了烤串,白月果然不吃,就看着他吃。
白月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嘉文,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但是,怎么做,都打动不了,他。你会,做什么?”
佟嘉文倒啤酒的手一顿,“你是在向我咨询怎么让应承景喜欢你?”
白月讨厌佟嘉文太敏锐,但它当然不能说了。
它摇头,“不是他。是你。”
“每个人接受的方式不一样。”
“你呢?”
“我不知道。”佟嘉文还是那副拽得不行的样子,“我没有追过别人。”
这部分是最难的,白月看的小说,要么是强来的,直接省略这部分,要么是救赎的,可是应承景又没有什么家庭问题要它来关心。
白月主要是想在怀上应承景种子之前,能做的都做一下。可是问谁都问不出来。
“你问过应承景了么?”
“问过,他,他说,喜欢,主动的。”
白月可不敢讲应承景喜欢有经验的。
它低头若有所思,明显心思不在这儿。它大概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心情全表现在脸上。
白月比人类要更生动。这是佟嘉文一开始不排斥它的重要原因。但明明什么都愿意说,什么都能表露出来,偏偏对突然转向自己的事讳莫如深。
佟嘉文本来也想得豁达,不知道就不知道,他不认为板蓝根能伤害到人。
但他现在想法变了。
佟嘉文想尝试最后一次。
他知道他已经问了许多次,这样做显得他很犯嫌。
但其实只是因为总是害怕被伤害,要么把别人推得很远,要么就要不停地确认对方的想法,这才会让他感到安全。
“白月,”佟嘉文叫了它一声。
“嗯?”白月手托着腮,眼睛瞪得很大很亮。
“我知道你是什么。”
“嗯?!”
白月吓得站起来,凳子也带倒下了,惹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佟嘉文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更不逃避,低下身帮白月把凳子扶起来,“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吧,动静小点。”
白月又尴尬又紧张,把凳子挪到佟嘉文身边,低声道,“嘉文,你不要,乱说。”
“乱说?你不就是板蓝根吗?哪里乱说了。”
白月脸一下发白,结巴得更严重,“你,你,你怎么,知道?”
别太明显了,佟嘉文想。他定定地望向白月,没开口,白月心里就发慌。
见再也瞒不下去,白月颓丧地蔫下来,“我,我不是,故意,不说。是舅舅,说人类,都是坏人。我说了,就有人,使坏。但是,你不,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
白月沉思,“我可能,会吃人。”
“你到现在为止吃我哪儿了?”佟嘉文反问。
“那,那我也,不是人。你都,不惊讶,吗?”
佟嘉文心想你这表现要真是人才令他害怕。
“我胆子大。”他说。
“哦。”白月脑子不大,很快接受这个解释。
“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佟嘉文低头,“我知道你不喜欢宫竹,我也不喜欢,可是本来不用这么麻烦,你明白吗?”
白月可太清楚了,拯救整个板蓝根族的使命自然远比其他事都重要,但它十分贪心,它也不想令佟嘉文知道这一切都是骗局。
佟嘉文又多疑,又难搞,咄咄逼人,还有点别扭,不像应承景天天都那么开心潇洒,白月觉得搞到他是它这短短的草生中最困难的事,它本想让他知道爱是什么样子,佟嘉文对此始终极其冷漠,他的确如他自己所说,绝不可能喜欢别人。
这样的人其实很令人讨厌,没人愿意和他交真心朋友。所以佟嘉文总是独来独往。
白月却忍不住关心他的感受,说出事实自然容易,它一直不愿意说,是觉得对佟嘉文很残忍。
这是白月对情感最不明白的地方,因为按照它的理解,人应该爱上好人。
难道不该是这样吗?一个善良,热情,宽容,和气的人才值得被爱。书里都这么写。
所以许许多多的人要压抑本性,为了让别人爱自己,改掉缺点,要成为更好的人。要值得被爱。
为什么它会如此担心一个表面人还可以,实则性格不好,冷漠阴郁,除了脸身材和下面根本没有任何优点、屡次被别人放弃的人呢?担心到不断隐瞒,产生愧疚,到了宁肯令他讨厌都不说事实的地步?
难道被爱根本没有值得不值得的说法,感情本质就是很主观的事,就算你把自己变成完美无缺的圣人,别人该讨厌还是讨厌你,该喜欢还是喜欢?
白月想不通了。
好在两周后它必然是要走,宫竹定然要拿板蓝根王续命,它必须要走。
想不通的事也没有多余时间令它继续思考。
它没有把话说死,它认真地告诉佟嘉文,“你放心,两周后,我会,告诉你。”
“两周?正好宫竹搬进来么?”
“在她,之前。”
佟嘉文以为是它看自己戳穿了它的身份,干脆破罐子破摔。
“那为什么要等两周?”
“两周后,你过,生日。”
佟嘉文自己从来不过生日。
“你打算把这个当做生日礼物送给我?”
“不,只是觉得,郑重点。”白月神情难得可以用严肃来形容。
佟嘉文忍不住笑了笑,他感觉到了难得的轻松,“好啊。”
“你既然,知道,我是,板蓝根,为什么,不好奇,我能,干什么?”
“你能实现人的愿望。”
“是哦,虽然我,水平,不够,但还有,其他办法。”白月自顾自说,“我们族···有个传说,说,要实现,愿望,就得爬到,悬崖深处,乱葬岗附近,摘下曼陀罗,然后,然后连续,以个月,每天用,鲜血浇灌。等到花开,它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你不是板蓝根吗?怎么扯上曼陀罗了。”
“曼陀罗,是我们,好朋友。”白月依然维持着郑重的语气,“嘉文,你有没有,愿望,要实现?我可以,帮你,拿到一株。”
“可是血还要自己流,有没有无痛的办法。”
“那不行,世上,有得,就要有失。你付出,才有,收获的。”
佟嘉文看起来勉为其难接受,他没有要实现的愿望,他看起来什么都有。
他说,“你要去乱葬岗?哪个乱葬岗?”
“不是,这个,世界的。”
“危险吗?”
“还好。我以前,去过。”
“为了谁去的?”
“舅舅。我舅舅,生了病,我想,救他。可惜,没有等到,花开,他就,离开了我。”
佟嘉文摸了摸它垂下的头,“抱歉,不该提的。不过你们板蓝根枯萎了,还会再回来吗?”
“舅舅,修为高,就算,枯萎,过了十年,八年,还会再,再化成,人形。但舅舅,不是,自然枯萎。是我,上辈子,做错了事,舅舅替我,抵挡了报应,才走。”
白月还有后半段没有讲,如果它不能救活板蓝根王,那所有板蓝根都要死。
它也认为上天不公平,它根本不知道上辈子哪里做错了,就算真做得不对,上辈子怎么老天不报复,非要延续到这一世。可是命运总是比想象中最差的境遇还要更残酷。
佟嘉文伸手去抹白月的眼角,意外地是它没有流眼泪。
白月的脸蹭着他温暖的手心,“我一定,会帮你,实现,愿望。”
“如果我想要你留下来,它也能实现?”
“留在,哪里?”
“我家啊。”
白月一怔,转而有些高兴,“嘉文,你也,喜欢我?所以才,舍不得?”
“没有。”佟嘉文嘴比钢铁硬,“你是板蓝根,如果我生病了,你很有用处。”
“那路上,在药店,买冲剂,不是,一样?”白月很快又失落了。
“冲剂和你不好比。”
“哪里,不好比了?”在他眼里自己只有药用价值,白月有点生气,亏它还那样关心他的心情,它站起身,“我,我不吃,你接着,吃吧。”
佟嘉文见它脚步还就快,丢下钱就去拉它,白月力气小,心里急,甩了几下手没能甩掉。
白月紧紧闭嘴不说话,佟嘉文抱过它,白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流下眼泪。
“那你,干嘛,要说,我不喜欢,的话?”
佟嘉文没料到板蓝根也会生气,这实在令他措手不及。
他抱了白月好一会儿,虽然两人是站在街巷暗处,可是也挡不住有旁人好奇地朝这儿张望。
白月也觉得它反应有些过了,特别是注意到别人的目光后,它立马红着脸往后退,“回,回家。”
佟嘉文一向不在乎别人的想法,笑着问,“不生气了吗?要不要再抱一会儿。”
“我没有,生气。”白月低头看它的脚尖,它有许多话想说,但是都不好说出口。反正它都要走了,再多说,佟嘉文也只当它在开玩笑。
“但你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佟嘉文轻轻捏着白月的脸蛋。
白月吃痛,却没有躲开。
“我觉得,外面冷。”
佟嘉文就把自己外套脱下来披在白月身上。
白月个子不矮,但长得瘦,就像植物一样一根杆子杵在那儿,佟嘉文的衣服套在它身上还是大了些。
白月心想,等它到时候跑路了,一定要带件纪念品走,就带这件外套,又不贵,对佟嘉文来说也不会造成很大损失。
“你,能不能,把这个,送给我?”白月拢着他的外套说。
“你喜欢?”佟嘉文看了看,显然不合身。
“对。”
“可以啊,不过你穿得哪件衣服不是我的?”佟嘉文说。
“我不管,这件,我也要。”白月今晚难得的强硬。
“好。”佟嘉文的笑难得温和,也许是因为他没戴眼镜,目光不再藏在锋利的镜片之后,所以能看到人心里去。
佟嘉文步子快,往回走的时候,白月稍微慢了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第二天佟嘉文去上班,马医生还是那副稀奇样,“怎么科室里一股板蓝根味,你感冒还没好吗?听你声音也不像昏沉无力的样子。还是你家那个大板蓝根开花了?”
“没有开花。它这几个月始终没动静。”佟嘉文手里转着笔,一敲桌子,“你之前那个算命朋友最近出现了没?我有话要问。”
“我不是告诉过你他退休了么?谁退休还回工作岗位?他早就云游四方去了。”
“他收了我的钱话也不说清楚,我又找不到你,当然就要找你算账。”
“诶诶,别追着我问。最近有消息说,你和宫院长的女儿谈恋爱了?真的假的?你牛X啊。”
“没有的事,谁在乱传?”佟嘉文皱眉,语气十分不满。
“大家都这么说。”
“假的,她只是我的病人。”
马医生失望地一摆手,“我以为你开窍了。”
“开什么窍,开脑颅的窍吗?”
“你这话讲的,我也是关心你。”
“宫小姐没有她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最好和她少接触。”
别的话佟嘉文也不好多说,收起病历本,“我九点有台手术,你自便。”
白月这边,虽然佟嘉文知道了它是板蓝根的真实身份,表现得也不害怕,甚至接受得也太快了些,可他还是不敢告诉应承景。
应承景发现这几日白月安静不少,一直没找他聊天,他就知道这个死妖怪一定沉迷于和佟嘉文做X,沉迷到直接忽略自己的境地。
心里才起了这个念头,晚上白月就约他吃饭。
还特意约到西餐厅。
应承景纳闷得不得了,它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西餐的。
他想看看白月要做什么事,所以答应了。
白月特意挑在佟嘉文加班的晚上和应承景出去吃饭。
应承景生怕它又和自己表白,又说要缠着他的话,但它没有。
而且白月不知道去过哪里,头发乱糟糟的,脸色灰败,眼睛里布满血丝,衣服也皱得像打过架,看起来非常憔悴。
难得看到它这样,应承景也不得不担心起来,起身想帮他整理头发。
白月却下意识偏过头躲闪开了。
两人都是一愣,白月忙解释,“不,我不是,讨厌,你。我身上,有毒,你不要,碰。”
“毒?你去过哪儿了?”
“没事,过一会儿,它会,自己,消掉。”白月打了个喷嚏。
它说的话越来越奇怪,应承景压根没听懂,但是白月的样子实在糟糕,他郑重道,“那干嘛还特地让我出来吃饭,我叫佟嘉文来接你?”
“不要!”白月急忙拦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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