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哥,跟我睡觉吧?”
“闭嘴,再不睡觉就让老猫把你叼走!”
如陈兰香所说,袁文确实很快就回来了。
袁文是在镇上读书的童生,自觉是读书人便觉得高人一等,虽面子功夫做的足,但内里却是瞧不起乡下泥腿子的。
他这一路回到家,就听说三弟袁武回来了,回不回的对他来说并没有影响,毕竟就是个退下来的杂役兵,只是他却没想到他看不起的杂役兵居然还把家里搅和乱了。
脚刚踩到袁家的泥,就听陈兰香灌了一耳朵的脏话,他不禁有些反感:“娘,谨言慎行,怎好满口脏话,实在有辱斯文!”
“大哥,娘都被三弟气成什么样了,你还在这满口死文不死文的,有啥用?你不如去找三弟帮娘讨公道!”袁全撇撇嘴,全然看不惯他的虚伪做派。
袁大壮当即呵斥:“老二,怎么和你大哥说话呢?不懂规矩!”
袁全气急,干脆扯过被子躺下了。
袁文自知还要靠这个弟弟赚银子供自己读书,几个呼吸间就换了幅面孔,他笑道:“二弟别气,日久天长的事总要慢慢来,我从镇上给你带了点心,你尝尝吧?”
“……真的?”袁全也不是真的要和袁文吵,对方给了台阶,自然赶紧下,“还是大哥好!”
袁文趁着机会听他说袁武的事,而袁全也三言两语将袁家摘干净,把错都推到了袁武身上,却刻意隐瞒了袁武那个漂亮的夫郎。
早起这事,有一就有二。
袁秀英每日都会早起叫涂茸起来,要么洗衣裳,要么就是教他打理家里,反正晚上也没累着,还不早起干活就说不过去了。
涂茸原以为自己会适应,却不想每日都睡不醒,困意和疲倦就越积越多,直到积累得不开心。
这日洗完衣裳,涂茸蹲在茅草屋旁边,捧着红通通的手指轻轻哈气,袁武很快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应该说前两日就发现了,只是忙着盖房的事,便没能及时询问他。
突然,涂茸察觉到自己的屁股被人踢了踢,他立刻抬头,眼底便涌起惊喜:“武哥!”
“不开心?”袁武垂眸看他,挺糙一汉子,心思却格外灵敏。
“有一点哦。”涂茸伸出手比划出一点可以忽略不计地缝隙,他有些迷茫,“我好像很懒,我一点都不愿意早起,可是我很愿意给你洗衣裳,洗我们的衣裳,但是我很困哦,我不开心……”
他颠三倒四地说着,袁武却是能听明白,无非就是愿意做事,又不愿意起太早做事。
他抬脚轻轻踢涂茸脚尖:“那就睡足了再起,我和堂姑说,不叫她再叫你起床,能开心点吗?”
“能哦,如果你跟我睡觉,我会更开心点哦!”涂茸立刻顺杆爬,忽闪着大眼睛看他,希望他能立刻答应自己。
袁武冷笑:“成天想屁吃!回屋睡你的觉!”
另一头。
袁文在问过村里人后就朝袁武这边的茅草屋走来了,他倒是要看看这泥腿子弟弟到底要盖个什么新房。
人多建的便快,虽然只有短短数日的功夫,但地基早已打好不说,院墙都垒起来一截了,从砖瓦来看都知道建成得是高墙大院了。
袁文压下内心的震惊,待走近后并未直接喊袁武,而是先询问身边的妇人:“婶子,可有见我三弟?我来寻他,想和他说些话。”
这咬文嚼字的劲儿就不是普通汉子能有的,那妇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突然大喊道:“你是文小子?哎呦,有阵子不回来,差点认不出了,你找武小子啊,他在那边和泥呢!”
“劳烦婶子帮我叫他一声,多谢。”袁文可不想穿着干净去蹚那些灰尘和泥土。
那婶子哪里受过这样的优待,当即就立刻走近几步开始叫袁武了。
袁武闻声走来,就见妇人身边站着一位看着温和的男子,他眯了眯眼,即便这些年过去,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袁文。
“你有事?”袁武张口便带上了混不吝和流氓语气,“早和你家断亲了,没事少来,有事更别来。”
“三弟,这话便是错的,你我都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怎能说这样冷血无情地话,真是叫我这做兄长的心寒。”袁文三言两语便将错全都推到了袁武身上。
若说起初为着名声他不愿真让家里和袁武断亲,眼下看到这即将盖成的大院,那便更不愿意了。
他若是能在这大院里读书,那自然是美滋滋的。
袁武将锄头丢到一旁,嗤笑一声:“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人话都听不明白了,之前有文书,写的清清楚楚,我袁武和你袁家没有任何关系了,祸福不相依,不同甘不共苦,没事赶紧滚!”
“你!我是你兄长,你怎能如此粗鄙不堪?我们可是血浓于水地至亲,你莫要再闹脾气了。”袁文端得一副温和样,像是在耐心劝解使性子的三岁弟弟。
却不知,他这幅道貌岸然地模样落到袁武眼里是何等恶心!
“你他娘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袁武当即拿起旁边杵着的木棍挥过去,“赶紧滚!再敢来胡言乱语,老子打得你爹娘都不认识!”
军营这些年,骨子里的痞气可是难以消磨的,这话加上动作,当即就把袁文吓了个趔趄。
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察觉到其他人打量的视线,敏感如他,只觉得好似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恨不得立刻找地缝钻进去。
他一甩衣袖,顾不得狼狈,快速说道:“我只是听二弟说你成家了,想过来看看,既然你如此不欢迎我,那我便不多留了,你保重身体……”
袁文说完就赶紧提着衣摆离开了,好似有多嫌弃脚下的泥。
袁武淡淡收回视线,继续做事了。
袁文这次在村里时间久,他闲来无事便总要去茅草屋那边逛,他虽然有些好吃懒做,但说实话是比不过涂茸的,所以一直没有见过。
但这次他去得晚了,恰好碰上涂茸端着木盆要去河边洗衣裳,袁文眼睛都直了,他盯着涂茸的脸痴痴询问:“你是哪家的哥儿?怎么从我三弟这里出来了?”
涂茸充耳不闻,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你!哎!你是谁家的哥儿?莫不是,你是袁武的夫郎?!”
提到恩人的名字,涂茸这才屈尊纡贵般停下脚步,侧身看他,语气格外冷淡:“你谁?”
袁文眼睛一亮:“我是袁武的大哥,是在镇上读书的童生,可村里的土户们不同,若我考中秀才,可是真正有功名的人了!”
他迫不及待地夸着自己,袁文自认在镇上读书这些年,还没有见过这样特别的小哥儿,倒不是指他的美貌,而是那种气质,十分与众不同。
他在镇上也是见过大户人家小姐和少爷的,但都没有面前这小哥儿的独特气质。
“我管你是谁。”涂茸瞪他一眼,快步朝河边走去。
堂姑这几日都没有叫他,衣裳也攒了好几日了,他得趁天晴快些清洗了,好让恩人能有换洗的衣物。
可谁知后面这人一直跟着,还总要和他搭话,当真是烦人!
“我是来请三弟和你回家的,我们都是亲人,怎么能说断亲就断亲,若是回家,娘也能照顾你们,洗衣做饭。”袁文试图说些好话从而哄他们回去。
“你胡说!”涂茸猛地扭头看向他,眼底闪着愠怒,“你们才不是亲人,我才是武哥的亲人,唯一的亲人!你这人说话真讨厌,不要再跟着我了,否则我就告诉武哥说你欺负我!”
袁文还欲再说些什么,只是袁武前几日确实吓到他了,如果对方真找来,他打也打不过。
将人赶走,涂茸这才赶到河边洗衣裳,只是他去的不巧,河边已经没什么人了,他原本还想着和那些婶子们讨教一番。
毕竟恩人现在都不和他睡觉,他又怎么会有娃娃呢?
涂茸没见到熟悉的婶子,学着其他人洗衣裳的样子,使劲用木棒将衣裳捶来捶去,污垢便会随着大力敲击被捶出来。
他专心致志地洗完一盆衣裳,回到茅草屋时盖房子的工匠们都在休息,涂茸赶紧将衣裳晾好,然后屁颠屁颠儿的跑到袁武面前。
他扬起笑脸:“我洗完衣服了哦!”
袁武被他笑意感染,也跟着咧开唇角:“这么厉害?”
“很厉害!”涂茸毫不吝啬地夸奖自己,夸完他又突然想到袁文,原本明艳的脸蛋瞬间耷拉下来,他低声道,“有个很坏的家伙跟着我,说要我们去袁家,他坏的!我把他吓跑了!”
袁武掀掀眼皮,不用想就知道是袁文,先前去镇上卖猎物时,偶尔也会听几句风流话,知道袁文是什么人,向来以风流自居,做那些自认为潇洒的事。
如今叫他碰见涂茸了,怕是来日还有得纠缠。只是他也不能藏涂茸一辈子。
“做得好,以后自己时遇到他,就躲着些,别叫他碰你,明白吗?”袁武得先把这小傻子给叮嘱好了。
“我明白哦,他不想让我做你的亲人,我讨厌他,我就要做你的亲人,我还要给你生娃娃,这样我们就会有很多很多亲人!武哥,我们生娃——”
“闭嘴!没羞没臊!”
第12章 神奇
因着涂茸很喜欢茅草屋,袁武便没动那块地方,再加上他们也得有住的地方,干脆就继续留着了,以后还能做柴房,放打来的猎物。
眨眼又半月过去,砖瓦房也已经彻底盖好,幸好这段时间只是变冷,并没有下雨,否则日子还要再往后拖。
房屋建成后晾晒了几日,他们便直接住了进去,只是还没有家具,偌大的房屋便显得有些空了。
袁武照旧还会去山里放陷阱,之前只是在路上走着,都会看到跑到路边的野兔,可见山里还是有很多奔跑的猎物,若是能在冬日也猎到,定然能卖出好价钱。
“我要进山看看,你就在家里待着,要是觉得无聊,就去堂姑家找程月,她经常去河边赶鸭子,你也去玩。”袁武又仔细叮嘱些其他事情,便出门了。
晨起冷的厉害,门窗都紧闭着,涂茸看不到屋外的日光,但也知道袁武只会在天气不错时进山。
被推醒时涂茸还迷糊着,听到他说话在床上躺着迷瞪了一会,便要挣扎着起床,可谁知再坐起来时,早就过去好一会的好一会了,人早就没影了。
他趴在床上打着哈欠,眼底窝出一汪眼泪,他随手擦掉,想到恩人说的话不免有些意动。
他来玉灵村也有一段时间了,虽说还没有怎么出过家门,但除去袁家不说,他还是认识了好些人的,比如村长一家和堂姑一家。
程月,就是堂姑家的小女儿。
性格很活泼,时常会去河边赶鸭子,还总会和他说很多有意思的事,他很喜欢听那些趣事,涂苒也喜欢,如果他也喜欢和人类玩就好了。
涂茸微微叹息起床,按照恩人教他的洗脸梳头,将衣裳穿戴整齐,便去厨房找饭吃了,等他将自己都收拾好,这才挎着堂姑给他的小布包去找程月了。
他起得晚,走到程家门口时,程月竟是才往外赶鸭子。
“茸哥儿!”程月看起来有些慌乱,却也很欢喜,“你来了,我跟你说,我家鸭子昨夜里孵出好几只小鸭子,你要不要?”
“我得问问武哥。”养活物这样的事,还是要当家做主的说了算,他平时要零嘴还行,这些不能自己做决定。
程月想想也是,她很懂的点点头:“也对,三哥知道的东西多,他要是愿意,我就送你两只,不过不能送你太好的,还要留着下蛋呢。”
“没关系哦。”涂茸不在意这些,他只知道程月愿意送他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那我们去放鸭子吧,我带好了干粮,你带了吗?”程月说着便上前看他的小包,“哇!你带这么多好吃的?”
有热乎乎的饼子和咸菜不说,居然还有果脯和糕点!
涂茸弯起唇角,很自豪地说道:“是哦,我说果脯很好吃,就有吃不完的果脯,说糕点很好吃,就有吃不完的糕点了,武哥真的很神奇。”
程月看向他的视线有些许无奈,神奇吗?她要是有银子,她也买买买!
“三哥很喜欢你,我们都觉得他很凶,但他对你很好,你也要好好和他过日子,知道了吗?”程月一脸严肃地叮嘱他。
虽然涂茸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为了银子抛夫的小哥儿,但半点都没有会照顾人的样子,但三哥喜欢,只要他不做坏,就算不会照顾人也没事,慢慢学就好嘛!
何况,她和阿娘都会教他的。
涂茸不太懂什么叫“过日子”,这里的人都很喜欢说这句话。
见他吃点心要说他不会过日子。
见他不洗衣做饭也要说他不会过日子。
可他明明就有很好很好的和恩人一起生活着,没有做坏事,这难道是好好过日子吗?
两人朝河边走去,放鸭的地方是条小河流,水不深,程月有时候还能在里面抓到小鱼喂鸭子,有时捉的多,还能拿回家炖鱼汤。
“等我把鸭子赶进去,我们就在旁边转转。”程月说着就嘴里叫嚷着什么,把鸭子都赶进河里了。
这时候养些家禽不容易,家家户户凡是养的家畜的都会做好标记,所以也不怕丢。
涂茸就在旁边乖乖站着等,嘴馋忍不住了就扣几枚果脯吃。
两人朝河后面的小山走去,虽然已经变冷,山里已经没有新鲜水果,但若是能挖些野菜也是好的。
别看程月才十四岁,也是干活的好手,眼睛一晃就能看出来也野菜在哪,蘑菇在哪片树根底下藏着。
“最近都晴着,我还以为不会有蘑菇呢!”程月欢喜地往自己的背篓里放,扭头见涂茸盯着蘑菇看,便往他的布包里也放了些,“你得自己找,它们爱在树根底下藏着。”
“谢谢。”涂茸没拒绝,跟着她一起猫腰在树根底下翻来翻去,有些被枯叶压着的,都长的很好。
他像是在捡宝物,每一株都采的很小心,慢慢放进布包里,然后再露出笑容。
他想,自己明明是来玩的,却还能找到这些,恩人一定很开心。
“茸哥儿!茸哥儿你快来!”程月压低声音喊他,视线却一直盯着前面。
涂茸对这样的说话方式很熟悉,每当他和涂苒做坏事,或者即将做坏事的时候,就会这样,偷偷摸摸的。
他便立刻佝偻起身体,然后悄悄走过去,直到走近,才知道程月为什么这么惊讶。
原本穿过小山树林是另一片湖边,湖边有高高的芦苇,此刻却能看到好多水鸭在湖的上面盘旋,有水鸭,就一定会有水鸭蛋!
“我们要抓它们吗?”涂茸低声询问。
“抓不到,我们等它们飞走,就抱些水鸭蛋离开,我大嫂有身孕了,如果能有水鸭蛋补身体,就不用吃家里等着要卖的鸭蛋了。”
身孕啊。
涂茸撇撇嘴,他也很想给恩人生娃娃,到时候应该会算他报完恩了吧?
然后就按照涂苒说的回到玉灵山,只是他隐约有些舍不得平时要吃的糕点和果脯……
“快快快!飞走了!”
随着程月一声吼,涂茸立刻瞬间窜了出去,他下意识追着扑扇翅膀的水鸭,胡乱伸手时,还真叫他拽下来一只!
程月在旁边看的眼睛都瞪大了,这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而且怎么还能抓到呢!
“程月,你帮我呀,快来帮我呀!”
“来来来了!”
在程月扑过来之际,涂茸稍稍用了些术法,这水鸭瞬间被牢牢桎梏住了,扑扇着翅膀,见飞不动跑不了,便不再挣扎了。
涂茸气喘吁吁地躺倒在旁边,差点就真要抓不住了,这也太考验兔兔了!
程月不敢歇息,抓了一把芦苇,直接把水鸭的一只翅膀给绑上,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两人歇了一会,便在芦苇丛里开始找水鸭蛋,果真叫他们找到一窝,蛋壳有些微微的青色,还有几枚是发白和肉色,比鸡蛋要大上好几圈。
“真好,你大嫂就能补身体了。”涂茸说。
“可这些是你找到的,从前我自己在这边放鸭子,一次都没有见过,你真的愿意分给我呀?”程月有些迟疑,这么多水鸭蛋,若是拿去卖能卖好几十文呢。
涂茸点头:“你都愿意分给我小鸭子,我也愿意分给你水鸭蛋。”
“谢谢你茸哥儿!”
程月欢喜地摸了几枚鸭蛋放进背篓里,还贴心帮涂茸也装好,至于那只大水鸭,这是茸哥儿抓到的,她不能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两人在河边吃的午饭,涂茸就着咸菜将饼子吃完,还吃了些果脯溜缝儿,肚皮一紧,眼皮就松,他就有些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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