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担心起来,思绪上亦是格外纠结。
但很快,事实就摆在眼前了。
孙献冒着雨亲自找来了。
袁武把涂茸和涂苒哄到其他屋里,准备静下来和孙献闲聊。
“你最近情况如何?听说酒楼那边还好,家里呢?可有需要帮忙的?”孙献声音嘶哑却连喝茶的心思都没有,还是胡扯八扯地和他套着话。
“你从县城跑来,就是为了问问我一日三餐吃的如何?”袁武微不可查地皱皱眉,“有什么事直说就是。”
孙献鲜少会主动来找他,且有他之前的叮嘱,只要自己不找对方,他肯定也不会找来,但既然来了,那就是有求与他的大事。
孙献哑着嗓子道:“确实有事求你,海云府城的堤坝出事了,上面需要召集人手过去,府城太守点名要你去。”
袁武本就是上面下过旨意要暗中保护的存在,府城太守把他要过去的意思也太明显,就算来日不能护住堤坝,有袁武在,上面都不会过分苛责。
若是袁武不去,那便有更大的帽子等着往他脑袋上扣。
若换做之前,袁武会满口答应,如今有了顾及和软肋,思考的问题难免会多一些。
“如果我去府城,我家里就无人照拂了。”袁武说,他家小哥儿多,若是家里没人照顾着,他总归是不放心的。
孙献立刻连连保证:“你放心!我明日就派一队护卫过来,全凭你夫郎调遣,指哪打哪!不过他们得住下才行,不挑住哪,屋檐下都成!”
只要袁武去,他就能交差,就是让他在这里守着都没问题!
袁武点头答应了。
“多谢你,我知晓这事按理说轮不到你去,但太守的意思我没法拒绝,他只是要你去做挡箭牌,并非是真要你做出什么功绩来,你只要护好性命就可!”孙献说的情真意切,句句在理。
百年堤坝能出事,自然不仅仅是府城太守失职,户部工部亦是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再往上那便更说不清楚了。
袁武微微叹息:“我会看着办的,辛苦你帮我照顾家中,若有事发生,务必传信给我。”
孙献郑重点头:“你放心,明日我派人接你,此时从码头渡船会很快就到,届时你便需要更小心了。”
“我知晓。”袁武说。
“好,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声和夫郎说说,别叫他着急上火。”孙献姿态放的很低,说完就急匆匆离开了。
待孙献离开,涂茸立刻跑进屋里看袁武,他耳朵灵敏,早就知晓屋里谈话的内容,但他还是要听袁武亲口告诉他。
说他要去。
而袁武也确实这样做了。
“我得去,你就在家里等着我。”袁武说,他甚至做好了涂茸可能会闹脾气,会拒绝,会打他的准备。
但都没有。
涂茸只轻声道:“那我给你包包袱吧?你肯定要去很久,需要带银子吗?带上吧,万一要买东西呢?把点心也给你带上,路上要是饿了,你就吃,让小草他们再摊些饼子吧!腌酱菜还有,也带上……”
“涂茸,别忙活了。”袁武拦住他,慢慢把他带进怀里,轻声安慰道,“我没办法保证多久回来,但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地,所以你就在家中等我吧。”
袁武一声做过无数残忍事,却在这件事上,慌了神。
清晨,天色依旧昏暗。
伴随着大雨,孙献带了一队侍卫来,将他们安置在袁武家,对他们各种叮嘱和提点,甚至连威胁都用上了,毕竟事出有因,若是平时,可不会让这些男子在几乎都是小哥儿的家里。
袁武安抚过涂茸,又难得和涂苒说话,他分外沉重道:“这次离家时日久,家中事宜辛苦你做主看顾,你们彼此互相照应着,我也好放心。”
“这是自然,你无需在意这些。”涂苒倒是没拿话呛他,毕竟在他认识涂茸之前,这傻兔子可都是自己照顾的。
但此时情况特殊,他唯有认真答应才能让对方放心。
“武哥,你照顾好自己,我在家里等你。”涂茸双目通红,眼泪随时都要掉,却从未说过一句阻拦的话。
人和兔子是一样的,都会为了自己的同类付出,如果是玉灵山的兔子出事,他也会回去的。
袁武轻吻他额头,没再说多余的话,背着包袱在孙献的伞下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涂茸没去追,他讨厌那种生离死别地气氛,武哥还会回来的,他们不是要见最后一面,他们还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可后来,涂茸不止一次后悔,今日没有追出去,再好好看看他,和他说说话。
“外面风凉,回屋里吗?”涂苒轻声询问,在得到对方拒绝后,便干脆命人拿了椅子和毯子。
那就一起在檐下坐坐吧。
其他侍卫们也都在屋檐下,他们确实没想到县令会让他们来看着几个小哥儿,但看县令那谨慎小心的模样,也知晓此事若是办不好,他们也会不好。
涂茸一直盯着雨幕看,那些雨珠毫不留情地砸进水洼里,把水面砸得不断泛起涟漪,就像他此刻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他想,他要开始讨厌雨季了。
“他不会有事的,你不是在他身上放置了你的气息吗?他与你气息相连,你能察觉到他的存在的。”涂苒掰扯着事实轻声安抚着他。
“我知道哦。”涂茸轻声回应。
涂苒便不再劝了,毕竟知晓是一回事,能坦然接受是另一回事。
雨势始终没有变小的趋势,村里人无奈,不能眼睁睁看着庄稼就这么烂在田里,便和村长商量着能救多少是多少。
他们穿着蓑衣头戴斗笠,站在风雨里,思索着该怎么把浇注在田里的水全都完美排掉。
“李叔,不行咱们就挖吧,能救多少是多少,河边的救不成了,高处的不能再保不住。”村里的秀才说道,“之前在书上看过,遇到雷雨天气,雨水久积,会导致庄稼根部腐烂,我们需要根据水流趋势,顺势把积水排走!”
“还要在旁边挖沟渠和排水道,增强田地排水能力。”
一群读书人淋着雨在田里想着办法,此刻才真切体会到读书的用处,他们能将书本上所学的知识,尽可能实现,以丰富经验。
村里种田的老手倒是也知晓这方式,几番商议下,最终还是决定能保多少保多少,否则再犹豫下去,怕是就要连这些都保不住了。
他们便开始挖土刨坑了,汉子们力气足,再加上地面被雨水浸湿润,一锄头下去到手格外轻松。
周树和马亮也在里面,虽说之前买的田地并没有靠近河面,没有被雨水淹,且这几日的大雨连绵,都不曾伤到自家土地,可村里诸多事都不能袖手旁观,今日他们来出份力,来日若自家田地有事,他们也会帮忙。
村里人多田多,一两日是弄不完的,就只能分批,先把那些泡的最严重的田排了,这时候倒是没人再有什么不满了。
“这几日姜汤不要断,让他们回来喝几碗暖暖,这种天气若是病了,不容易好。”涂苒叮嘱刘秋和小草,他盯着远处天空出神。
久雨必灾,灾久有疫。
海云府城那边若是只有堤坝有问题,都够百姓喝一壶的,若是再加上疫病,那就真的要出大事了,说不好整个府城都守不住。
“已经熬好了,听周树说咱们家田里没事,运气真好。”小草有些激动地低声说着,无一幸免地事,自家却是例外,这何尝不是运气呢!
但他们也时常去田里转转,免得有心思恶毒的,见他们家田地完好无损,就要暗中搞破坏。
涂苒便没再多说什么,这雨下的太久,连他都有些疲了,情绪始终调不起来,总是懒懒的难受,更别提涂茸了。
涂茸胃口倒是可以,顿顿不落的吃,偶尔还会主动找点心吃,嘴巴很少有闲着的时候,只是情绪始终不高,涂苒都怕他那样苦着脸吃饭连上茅厕都费劲。
“你若是吃不下就不要硬撑了,最近怎么都没见你上茅厕?”涂苒惊恐地看着涂茸,“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但确实去茅厕的次数少了,都怪最近下雨,之前我们总去镇上走动,都没有这样过。”涂茸摸着肚皮拍了拍,其他的不适倒是没有。
他就是觉得袁武一走,好像把他的精气神也带走了,他像是被吸干了……
涂苒一想也是,许是不经常走动,吃的东西都在肚子里堆着,上茅厕也上不出来吧!
而且涂茸每天吃那么多,就算肚子里的食物要消化,那也得排着队。
这么一想涂苒倒是笑了起来:“你少吃点,叫肚子里的食物排排队,你总堆着也不舒服。”
涂茸闻言扯过旁边的小毯子盖过头顶,不仅不理他,还一副你说什么我都听不见的样子。
看他这样就来气!
涂苒可不惯着,抄起手里的圆枕头就丢了过去,砸的他嗷嗷直叫,瞬间就解气了。
屋外雨声不止,涂茸听的心烦,却拗不过睡意来袭,恍惚间他还愣愣想着,若是雨能立刻停就好了,他不想再听到雨声了,如果睡醒就停止的话……
涂苒见他睡着,把被子给他掖好,幸好贵妃榻睡得下他,否则他得把涂茸变成兔子带进屋里去。
雨也不知何时能停,这七八日的雨水就把庄稼泡死许多,若是继续下去,怕不是要把玉灵村青石镇耘鸣县都给淹了。
涂苒缓缓趴在桌上,用手臂遮住本就微弱的亮光,他慢慢闭上眼睛。
所以就停止吧。
两人的心思在同一时辰不谋而合。
“武哥?”
涂茸睁开眼,发现屋里好似明亮些,只是四下安静,他一时有些没缓过来,张口便呼唤着亲近的人,但无人应答。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缓了很久,才想起来袁武出去做事了,可能要很久才回来。
“兔苒苒!”
“小秋小草!”
内外都安安静静地,他侧头看着窗外,总觉得有些奇怪,家里这么安静,人都去哪了?
紧接着就听到了由远及近地交谈声,他动了动耳朵,知道是有人回来了,说话声越来越近,很快就把他心里的不安给冲散了。
“低声些,我去看看夫郎醒没醒。”刘秋轻手轻脚进去,刚走近没两步,就和榻上的人对上眼了,他立刻快步上前,“您醒了,可饿了?厨房里煲着汤。”
涂茸点点头,又说道:“好安静,苒苒呢?”
“雨停了,苒少爷去街上了,说要看看各处的情况。”刘秋笑说,“没想到一下午的功夫雨就停了,我瞧着天上还有彩虹呢!”
涂茸愣愣看着窗外,没想到真的睡一觉雨就停了。
停了就好,武哥走水路去府城,若是一直下雨恐怕连船都不好走,现在雨停了,他就能快去快回了。
涂茸是这样想的。
“煲的什么汤?”
“鱼头豆腐汤,我去盛来。”刘秋说着就往外走,还不忘把外面的小草叫进屋里,让他守着涂茸。
鱼头豆腐汤清淡鲜香,奶白色的汤看起来格外舒服,涂茸捧着喝了两碗,觉得身上热乎乎地才作罢。
雨一停,涂茸感觉身上也有劲儿了,便和侍卫们一起把院子里的积水都放走,虽说麻烦了些,但累有累的好处。
只是雨停后,侍卫们在这里的不便便更明显了,家宅虽然比一般人家要大,但总也是占不下这么多人的,何况有时候涂茸总想变回兔子窝着,若是被发现就不好了。
因此——
“你们回去吧。”涂茸看着檐下的侍卫们轻声说道,“雨已经停了,若是有麻烦事我们能轻松赶去,何况县令那里想来还有许多事要做,守在这里也是耽误你们。”
他并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尤其是这些并不是全心全意要守着他们的人。
分明是一群身高力强地侍卫,在家里却没有半点存在感,不会和他们说话交谈,就只是住在这里守着。
涂茸并不需要这样的守护,若真是出了事,只怕是他和涂苒保护这些人。
侍卫们有些惊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看向小队长,看他如何回答。
小队长微微点头:“袁夫郎客气,只是让我们在这里是县令大人的意思,我们若是私自回去,怕是不好。”
“这个给你。”涂茸说着从袖口拿出一枚令牌来,“还给孙县令吧,就不送各位了。”
小队长接过令牌,看着上面的印字和纹路,他后知后觉,他们可能真的做错事了,原本还想请求留下,却发现之前还对他们和颜悦色的下人们,此刻都冷了脸。
他们便不好再继续逗留,只能收好东西离开,回去等待他们的怕是滔天怒意了。
涂苒见他进来,淡笑道:“本就不是自家的人,自然不和我们一条心。”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他们若是对武哥去府城的事有一丁点的感恩之心,都不会这样对我们,养着他们吃了几日饭,今日还是头回说话。”涂茸自己都觉得好笑,如果不是为了让袁武放心,他根本不可能同意这些人来家里。
“雨停了,走水路很快,再过几日就会到府城了。”涂苒轻声安慰,然后将话题扯到别处,“这几日雨水疯涨,林子都快被淹了,估计连蘑菇都没长。”
涂茸闻言也感慨起来:“是有日子没有出门了,我们明日去镇上转转吧?”
“好。”
涂茸最近一直懒得动,如今提出要出门,自然是要出去的,他们让周树去和刘全家说乘坐牛车的事,都安排好,就只等着出门了。
雨后初晴,镇上风光依旧,只是好些房屋铺子都在修缮,甚至连沿街乞讨的人都变多了。
涂茸虽然傻,但在这些事上还是看得清的。
“你的意思是,灾民已经四处漂泊,甚至从海云府城到了咱们青石镇?”涂茸惊讶万分看着宋栗。
“自然,不然如何解释镇上出现灾民?他们就能到此处,怕是连耘鸣县城门都快关不住了。”宋栗神色严肃,“而导致这些灾民涌动,只能说明海云府城状况危险。”
涂苒重啧一声:“你总吓唬他做什么?欠的你!”
涂茸神色一白,有些不太懂。
宋栗赶紧笑着解释:“是我胡说的,如今来往各地都需要通关文牒,若真是从海云府城来的灾民,手里没有文牒,莫说到青石镇便是耘鸣县都进不了,接收难民不是小事,就算孙县令心慈,也不敢放开城门。”
谁又能知晓灾民里是否混着坏人或是敌国细作?
若是真一股脑儿把人都放进来,岂非是稳重捉鳖,倒叫人家想杀谁就杀谁了。
这样的事,谁也不敢赌。
那零星几个难民怕就是有文牒且经过查验来投奔亲人的,只是一时没找到罢了。
“你真坏。”涂茸撇撇嘴。
“我虽然也不知海云府城的情况,只是想告诉你,你且放心,你夫君厉害得很,不会真让他去修筑堤坝的。”宋栗还记得之前叫人去查袁武的情况,可是什么都没查到。
清清白白一个人毫无根基只人,怎会不留于朝廷,又怎会连县令都格外偏袒?
想必是在军营里有何种机遇,认识了不得了的人物,干脆就让他回来归隐了
涂茸这才稍稍放松,说得也是,孙县令也是这么说的,不会真让他去做事,估计就是府城的官要见他吧!
而且……涂茸动了动掌心,而且他这里和武哥气息相连,能感觉到对方还好好的。
“别提这些了,之前清尧他们就说亲事说快就快,可不就是来了,说是要初秋就办。”宋栗笑说,“你们猜猜是谁。”
涂茸闻言开始仔细思索起来,按照他们的脾性,应当不是沈清尧头一个,他看起来温和,实则有想法,不会随意找人就成婚。
齐舟和苏湖性子倒是活泼些,但也都是不会委屈自己的性子,一时叫他猜,还真猜不出来。
“是谁?我猜不到。”涂茸询问。
“瞧你那样子……是苏湖,还未正式下请帖,我便没有细问,只说是旧相识,且看他那模样也是心悦对方的。”宋栗说着神色有一瞬的恍惚。
心悦啊。
涂茸立刻啊了一声,惊喜道:“那真是不错,那我们便要准备送的贺礼了,我就知道不会是沈清尧。”
“为何这样说?”涂苒抬起脚尖踢他小腿。
“感觉,他很认真,就算是家里说的,也会仔细考量,不像是这么快就能定下的。”涂茸说,“而且之前也不曾听说过他有什么喜欢的旧相识。”
倒是苏湖一直有说过他哥哥如何如何……若真是从前便心悦的,保不齐就是通过兄长认识的。
涂苒满意点头,这傻兔子倒是和他想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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