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落到涂茸脸上,他稍有些惊讶,他们少东家已经是顶好看的小哥儿了,没想到眼前这位亦是不逊色。
涂茸察觉到他的视线,毫不犹疑与之对视:“你有话要说吗?”
“……失礼失礼,只是想记下贵客样貌,来日好以礼相待。”掌柜的诚恳回应,没有半分耍滑头的模样。
“茸哥儿是我们村里最好看的哥儿,不过他是外地来的,是我三哥战友的弟弟。”程月赶紧接话,带着些与荣有焉地意味儿。
宋栗蓦地笑了起来:“果真是刚来青石镇,我就说瞧着眼生,不过无妨,日后若是有任何事,都可来宋家找我。”
这话便是无限宽容的意思了。
饶是涂茸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人也对他很好,甚至好的莫名其妙,他心中隐隐有猜测,但他修为不够,实在参不透。
“吃饭。”宋栗抬手示意,“你眼下应当是能吃肉的,尝尝这道盐水蒸鸡,肉很鲜嫩。”宋栗给他介绍着,这可是让他爱上肉食的一道菜。
涂茸便立刻夹起尝了尝,下手夹时就能感觉到肉的软乎,他迫不及待地往嘴里放,用盐水蒸的鸡虽然清淡些,但入口感觉要化掉了。
“骨头都是软的,你试试咬一咬。”
“再尝尝这道油炒时蔬,你应是最爱吃青菜的,油和辣子放得多,很香。”
“糖醋鱼肉质鲜嫩肥厚,只有几根大刺,把刺挑拣出来,大口吃!”
宋栗自是吃惯这些的,他也不着急吃,只顾着给涂茸添菜,至于程月,她无意掺和进这奇怪氛围里,只顾着埋头刨饭就行了。
涂茸还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每吃一口,都要夸上好几句,再问问能不能给袁武也带上一些,宋栗对此自然是不会拒绝。
这顿饭吃得格外漫长,饭后甜点自然就是小厮买回来的糖葫芦。
在酒楼略歇息一会,他们便准备再次上街,宋栗过分热情,恨不得把整条街的东西都买给涂茸尝尝试试,连程月都跟着沾光了。
具体表现在涂茸吃过一口不爱吃的,她都爱吃……
集市从头逛到尾,又从尾逛回来,涂茸肚子都撑得鼓起,连程月看宋栗的眼神都变了,这和摇钱树有什么区别!
“少爷!少爷!老爷找您!”
一小厮挤进人群,奋力挤到他们面前,衣服都有些散开了。
宋栗隐隐有些失落,转头看向涂茸:“那我先回,可以时常来宋家找我,去酒楼也可。”
“我记住了哦。”涂茸乖巧点头。
两人就此分开,宋栗拍拍他肩膀,看到那些白丝沾染到指腹,融进身体里,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这些年,他还从没有见过气运这样充盈地动物,若是能交好,对他自然百利无一害。
一上午的时光就这样过去,经过酒楼时,被掌柜的叫住,将三只食盒塞到他和程月手里,沉甸甸地,饱含着宋栗要和他结交的殷切。
程月有些拿不动了,她说出了平生最奢靡的话:“茸哥儿,我们早些坐牛车回吧?”
“好哦,我也要拿不动了,宋栗好热情。”涂茸分外欢喜,甚至话音落到此处,就嘻嘻嘿嘿地笑了起来。
“他莫名其妙对咱们这么好,总觉得不像好人……”
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这喜悦过后就是后怕,万一真是有所图,那他们岂不是要惹上大麻烦了?
涂茸却是很肯定道:“不是的,他不是坏人哦。”
他能感觉到,虽然没办法感知更深刻,但直觉就是那样,宋栗是好人。
程月听他这么说便也稍稍放心些,茸哥儿都说没事,那定然是没事的。
穿过拥挤街巷,他们走到镇口处,那里停着几辆牛车,看起来都是办完各自事情,想着回去时再拉人赚几枚铜板的。
他们两个刚走过去就被盯着盘问。
“贵客去哪儿?哪个村子的?”
“我这牛是壮牛,赶起来稳当!”
“牛皮都吹到天上了,谁不知道你家牛前阵子病过?”
听他们说着说着要吵起来,程月不免有些紧张,若是这些人争急眼打她们该怎么办?
涂茸皱眉,发话:“不哦,我们等人。”
那群车夫瞬间安静,连个眼神都不再愿意给他们,不坐车,自然不会浪费唾沫星子掰扯。
没等多久,刘志就赶着牛车过来了,他摸了把汗,憨厚的脸上带着浅淡笑意,可见也是得了些好的。
他看到两人就瞪大了眼睛:“你们买这些东西……快上去歇歇。”
程月垂眸看了眼手里的东西,是多,怪不得那些车夫争着抢着要她们坐车呢。
涂茸没客气,通通将东西放到板车上,然后乖乖坐下,三只食盒都放到自己眼前,生怕会有什么东西青天白日就把食物偷走。
他们一上去,牛车就快要坐满了,姗姗来迟几位妇人,本还想说什么,可一见牛车上的东西,互相对视一眼撇撇嘴,默不作声坐下了。
刘志便没再等,赶着牛车回了。
今日热闹,村口都聚着好些孩童,都等着家中长辈赶集能带回好东西,还有好些婆婆也都在村口坐着闲聊,此刻见有牛车回来,一个个眼睛都恨不得粘到他们身上。
涂茸半分不觉得难受,他旁若无人地将东西拎在手里,无视那些惊讶和不赞同地视线,毫不费力地朝家中走去。
“瞧瞧,这就是最不会过日子的!”
“哪家娶了这种夫郎,怕是要把婆婆气死了,几十斤的棉花都敢往家里买啊!”
“那是镇上酒楼的盒子吧?哎呦天老爷……这是要把袁家吃穷啊!造孽!”
最后两个字迫使涂茸停下脚步,他转过身看向那位说话的婶子,冷声道:“你才造孽!”
“你、你这夫郎怎么说话呢?”
“自是跟你学的!我买什么,买多少,用多少银子,自然都由我夫君来说一二,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能因为坐在村口张着嘴,就真把自己当咬人的狗吧?”涂茸神色带着些许狐疑,那眼神好像在说,你难不成真的是狗吗?
有听不下去的妇人帮着搭话:“茸哥儿,你虽然是外来的,村里也没说啥,但你一个晚辈怎么能这样和长辈说话?没礼数,你爹娘没教你孝敬长辈吗?”
“我爹娘早死了,婶子你若是想知道,不如去问问他们。”涂茸淡淡说道,拎着东西转身就走,丝毫不给他继续拖住自己脚步的机会。
他是来玉灵村时间短,但对这里的人却都熟悉了一些,凡是他叫不上名字,不眼熟的都是和袁武刘全以及程月家没有交集的,那对他来说便更陌生了。
要他被陌生人说三道四,兔兔脾气再好都不能忍。
这番战斗力实在强悍,那些妇人们被气得指着他背影点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只能咽下这口气。
东西多,两人路上还遇到了袁秀英,她还记着前些日子指责涂茸的事,见到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说话,只接过东西默默朝前走着。
刚走到茅草屋前,就看到大门口处有几道身影鬼鬼祟祟地,袁秀英一眼就瞧出来是陈兰香和袁全。
她那会就已经知道镇上有人送了好些棉花布匹来,想必陈兰香也是为这事过来的。
涂茸皱眉,反感的情绪表现的十分明显:“你们在我家做什么?”
陈兰香却是一反常态地笑了起来:“哟,茸哥儿买了这些东西,累坏了吧?我来帮你拿,你说你这孩子也是,买这些东西都不知道告诉家里一声,我们好去村口接你。”
“你生病了?”涂茸拎着东西后退两步避开他,“我的家是和武哥的家,不是你家,买的东西自然和你无关,作何要告诉你?你要抢?”
袁秀英没忍住笑出声。
陈兰香却是不干了,眼下她惹不得涂茸,还惹不得袁秀吗?!
她当即撸起袖子用力推了袁秀英一把,恶狠狠道:“你个死老娘们笑话谁呢?我和我儿夫郎说话,你赛啥脸?我看你是成天就惦记我家这些银钱儿了!不要脸的老东西!”
别看袁秀英平时温和好说话,和陈兰香那才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嫌多,一句话不说,上去就开始扯她头发!
程月大惊,赶紧放下东西凑上前试图拉开她们,却始终力不从心,屡屡被推开,而她们两人揪着彼此的头发,恨不得将头皮都扯下来!
涂茸却并未在意,他只看向袁全,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不由得瑟缩,他的腿前阵子刚好……
“你——”
“不是我要来的!是我娘非要我跟着来,你看在我是三弟亲兄弟的份上,放过我!”
涂茸撩起眼皮看他,缓缓勾唇:“好呀,断条腿还是把她带走,你自己看着办。”
袁全自然是选择后者。
那晚的记忆随着腿伤痊愈变得越来越清晰,他自然知道自己那日是抱着什么目的走到茅草屋,也知道那晚自己遭遇了什么。
他被涂茸打断了腿,这样看着柔柔弱弱地小哥儿,居然会二话不说打断他的腿!
若是真把他惹恼了,他还能有什么是不会做的!
袁全忍受着陈兰香的张牙舞爪,硬生生把她给拖回家去了,回家自是免不了一通责骂,只是和断腿比起来要好太多。
袁秀英头发衣裳也都乱了,涂茸微微笑:“堂姑去屋里坐会呀?我今日交到朋友了,他送了好些东西给我呢。”
袁秀英跟着进去,只是听说,并没有太多实感,可将东西全都放进院子里,才知道到底有多少东西。
抛开几大包的棉花布匹不说,单是食盒就有三只,还有好些其他吃食和精致木盒,这得花几十两银子!
得是什么朋友能刚结交就送这些东西?
袁秀英看向涂茸的视线不由得带上怀疑:“你该不会是接受了哪个男子的东西……茸哥儿,三小子对你那么好,你可不能那样对他!”
“阿娘!您说什么呢,真的是茸哥儿刚结交的朋友,是位小少爷。”程悦赶紧解释。
“少爷”是对富贵人家小哥儿的尊称,袁秀英这才明白自己误会涂茸了,先前的事还没有和缓,就又有点不愉快了。
涂茸却像是并未察觉她的尴尬,依旧是那副天真模样,跟着附和程月:“是真的哦堂姑。”
“那就好,你也别怪我,三小子日子苦,袁家的情况你也都清楚……唉。”袁秀英心善,见不得人遭罪,可她自身就是乡下人户,能力实在有限,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多关心袁武了。
涂茸都明白,他来就是为袁武,所以只要是对武哥好的,他都能接受。
袁秀英和程月帮着他把东西全都放进屋里,幸好如今是敞亮的砖瓦房,若是从前的茅草屋,可放不下这些东西。
都弄好,涂茸把属于程月的部分都给她带回去,自己则是继续收整着,顺便再磨蹭其他事情,只当是要等武哥回来了。
涂茸像只勤劳蜜蜂,将东西一一放进该放的屋子里,只是剩的这些棉花布匹,他不知该如何处理,那会程月说可以找堂姑做衣衫,也不知对方会不会答应。
他胡乱忙活着,时间倒是真过得很快。
随着天气变冷,天色也是黑的越来越快,彻底进入黑夜时,袁武到家了。
门口放着一只明亮灯笼,远远就瞧见了亮光,待他再走近些,才瞧清楚灯笼旁边还坐着涂茸,已经睡着了。
袁武浑身是土,他抬脚轻轻踢对方鞋尖:“茸哥儿,醒醒。”
“武哥!”涂茸快速揉揉眼睛,连忙拿着灯笼站起来,“你回来了,怎么这样晚?”
“还是那个时辰,只是天黑的快了。以后别在门口等我,外面冷。”袁武说。
涂茸只是点头,至于有没有听进心里,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几日涂茸会生火了,厨房里已经烧好了一大锅热水,袁武便快速清理一番,将换下的衣裳随手搓洗,晾晒起来了。
只是他刚走进卧房,就被地上大包小包的东西给惊到,他仔细盘算着,就算是把他给的银子也花光,都买不了这么多东西。
“谁买的?”他直接问。
“我就是要和你说这个!”涂茸欢天喜地的把白天的事说给他听,连对方是哪家人户,酒楼叫什么,都吐个一干二净,“他可真是个好人!”
袁武浓眉紧皱,硬朗地面容显得有些冷峻:“虽说你觉得是好人,但也不能掉以轻心,随便收别人的东西,这些东西,我都买给你就是了。”
涂茸虽不解,但嘴上还是答应着:“那我下次会好好拒绝哦。”
也是占了涂茸的光,袁武都吃上酒楼的饭菜了,越是如此,他就越警惕,想着得去会会那什么少东家,别真是要打他的主意。
第二日,袁武起的比平时还要早,他打定主意要去那什么酒楼看看,便在去码头时特意经过酒楼,从前着酒楼他也是见过的,可如今再见,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自家夫郎想要的东西,却是被别人花钱买回去的,莫说是少爷,就是姑娘,他都会不太痛快。
但涂茸喜欢,他就只能来另一头看看。
“哟客官来得早,我们酒楼还尚未开门,您若是疲累,不妨先进来喝口热茶?”伙计在门口瞧见他,只当他是等着吃饭的,也不曾嫌他穿着破旧。
“我只是有些事想问,小哥你东家可姓宋?”袁武问。
伙计笑起来:“自是姓宋,咱们可是‘宋家酒楼’呢,您找我们东家有事?那可真是不巧,我们酒楼事事都是少爷管,您若是想见,怕是有些不成。”
毕竟只是个糙汉子,哪会有资格和少爷见面呢?
这话没说透,但袁武明白,他并未多说什么,只谢过伙计便朝码头走去了。
换做平时,袁武晌午在码头吃完干粮就会接着干活,但今日他心中有事,特意返回酒楼那条街,本想着随意找个摊子坐会,没想到就瞧见那伙计对一少爷点头腰的,直觉告诉他,那就是少东家。
他便抬脚跟进酒楼里了。
“少爷,就是这位客官。”
刚一脚踏进去,伙计就出现在他身边,更是在他还未缓过来时,便向那位坐在散座的少爷介绍着。
一瞬间,饶是袁武脸皮再厚,也有些尴尬了。
宋栗神情很淡地打量着他,衣着普通,身上还沾着灰尘,只是身形着实高大威猛,面容是粗犷些,但也有种别样的俊朗。
他挑眉:“你是涂茸夫君,为何寻本少爷?”
袁武听罢也不再隐瞒,直言道:“昨日回家,听闻夫郎结交好友,赠送东西过多,在下有些不放心。”
宋栗故作恍然:“原来如此,如贵客所见,我也是小哥儿,对涂茸并没有恶意,只是一见如故,便想亲近,倒是叫贵客误会了。”
“是在下思虑过甚了。”袁武微微点头,“告辞。”
“慢走。”宋栗说着给伙计个眼神,后者立刻扬起笑脸好生把袁武送出去。
走出酒楼,袁武心中疑虑更深,这宋家少爷衣食无忧,却偏要和涂茸做朋友,自家夫郎缺根筋他是知道的,为何偏偏是涂茸?
若说没有图谋,他是半分不信的。
宋栗撇撇嘴,这乡下汉子倒是挺警惕,涂茸这种报恩法,他倒是寻常见。
“少爷,这人会不会坏您的事?”小厮将榛果仁递过去,“他会不会不许那小哥儿和您来往?”
“不会,你可还记得昨日送消息的是如何说的?这袁武可是战场杀敌回来的,以他敢光明正大出现在外,定然不是逃兵,他能全身而退,自是杀敌无数,可为何没有军功?”宋栗声音轻缓,果仁的香气在口中爆开,他眯了眯眼,“背后有人的家伙……”
袁武回到码头便继续扛包,也幸好不是盛夏,否则这么拼命怕是要伤着身体。
其他做工的见他这么拼,也都有些紧张,便也快速吃完饭就继续干活了。
码头的管事满意点头,在袁武的名字后面画了一笔又一笔,回头都是靠这个来结算工钱。
“袁老弟……你也太拼命了,你这样别人都不好意思歇会了。”扛包的汉子肩膀上摞着三大袋子,他喘着粗气和袁武说话,“你家哪就需要那么多银子了?”
袁武憨厚一笑:“我吃的多,衣裳也容易穿破,得把钱给夫郎存着使。”
他没说是要给涂茸买花里胡哨的东西,讨他开心,毕竟这些人总是不太能理解。
尽管,他也不能理解,为何自己当初一见到涂茸就跟勾了魂似的,满心都是想要对他好。
其他汉子听他这么说,也都笑了起来,他们平时干苦力活,干的多,累的快,吃的多,自然是剩不了太多钱。
“这两日就能做完工了,你们准备干啥?我想着要去跑商了,那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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