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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苗村的日常生活(凉千晚)


刘老爷一拂袖背着手,不耐烦道:“早晚都得看着,不急一时,别误了吉时才好。”
漆黑的柴房里,江云一身大红喜服倒在地上。他这几日绝食,被江墨和刘桂花硬生生掰开下巴灌了汤汤水水,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要是不吃,刘桂花就一巴掌打在脸上,或拿绣花针扎他指头,江云连反抗都不能。
江墨隐秘在浓重的暗处,看着地上的江云,笑的让人彻骨生寒:“好弟弟,你马上就要嫁去刘府了,这样的好日子别人可都没有,以后富贵了可别忘了娘家。”
江云双手被捆绑在身后,手指微动,嘴巴无力张合,即便这样也想为自己再挣扎一下。
外面天空轰隆一声,好好的大白天忽地狂风四起,眼看着是黑云压顶的气势。一声惊雷划过,仿佛在天边劈开一道口子。
看热闹的人被旋走过来的风吹地站不稳,谁都没了沾喜气的心思,心里被吹的直发毛。
“正赶着结亲的时候变天,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有人在人群里嘀咕了一句,大家伙听到了也没敢明说出来,毕竟谁愿意在这个时候找人家财主的不痛快?
总之各有各的心思。
院子里刘老爷却在听到那声嘀咕后脸色微变,也来不及等什么吉时。赶紧催促着:“别等了别等了,现在就把人带出来。”
刘桂花是巴不得把人送走,再也别碍着自己的眼。
村口的树枝被吹断了,急来的风裹着泥沙草叶破开江家柴房的门。露出身穿大红喜服的江云,他此刻奄奄一息躺在柴垛上,没有一丝动静,整个人失了生气一般。
头顶的红盖头阻挡了外界一切视线,猩红地像染了血。迷迷糊糊中,江云是被人掐住胳膊带起来往前拖着走的。
谁也看不见盖头下他被塞住嘴巴,江云虚弱地想发声却无能为力。耳边是村里妇人们恭贺的声音,没有谁能救的了他。
“我瞧着这身形瘦小,也不像是墨哥儿,”王云凤疑惑的很。
刘桂花脸色一僵,勉强笑道::“说亲的本就是我家云哥儿,”她神色又些不自在,心里懊恼王云凤乱传消息,这若传开了她的墨哥儿不就平白失了清白?
王云凤讪讪一笑,朝众妇人夫朗解释:“我也就是听了那么一嘴,这谁知道……”
为了缓解尴尬,她话锋一转夸起刘桂花,“还别说,刘桂花这后娘是真不错,给不是亲生的也介绍这么好的婆家。你们瞧这气势、这排场,也是天大的福气了。”
村里人这辈子没见过如此浩大的场面,谁家结婚能有驴子来接就不错了,多的是收拾包袱自己走去婆家的,更别提什么老爷夫人带轿子亲自来接了。
大家忽略之前的不对劲呢,啧啧羡慕附和起王云凤。
也有人仍然疑惑道:“新夫郎怎么是被搀着走的,也不喝杯茶拜拜长辈。”
不管有钱的还是没钱的,家里女儿哥儿嫁出去的时候,一杯拜别茶还是要喝的。
“喝了喝了”,刘桂花仓促道:“昨晚就喝了,云哥儿昨晚高兴地一夜没睡,现在睡过去了。”她用笑声来掩饰心虚,只是笑的又假又难看,看着让人很不舒服。
刘桂花生怕被别人瞧出什么,烫手山芋一样把人丢给刘家。
刘家没说什么,命人丢下银子,把人塞进轿子就走。
那三十两是实打实白花花的银子,看的人眼里发眩,有人牙酸冒了句:“这么多银子,怕不是被卖了吧?”说话的这人正是吴水哥儿的阿爹。
被人戳穿了心思,刘桂花恼羞成怒,当即骂了起来:“我呸,你有这本身你也去卖你家哥儿啊,只怕你家水哥儿脱光了也没人要。”
吴家夫郎和吴水哥儿一个暴脾气,听她侮辱自己儿子,也不堪让:“你个烂嘴巴的,我水哥儿再不好,也比你家那个贱蹄子好,谁不知道他每天打着读书的名头到处勾搭男人!还以为能瞒住全天下人呢?”
眼看着要打起来,旁边的妇人夫郎们也赶紧劝架,只是劝的不真心实意,都等着吃江家的瓜。
吵架声渐渐模糊,江云被两个粗使婆子拧住手,连拖带拽地弄走。不知走了多久,旁边忽然响起妇人的哭声,刘老夫人险些哭晕厥过去。
她拉着江云的手:“是我们刘家对不住你,等你下去陪我儿了,我们一定每年给你多多烧纸钱。”
青苗村的河上游,阴风吹刮遍地纸钱,荒坟残碑林立,正中间停着一口棺材!

第16章
伴随一声炸开的水花声响起,凄厉刺耳的唢呐声乍然停止,下葬队伍凝滞一瞬,继而喧哗爆发起来。
谁能想到那看上去羸弱的哥儿,手里竟然捏了一块碎瓷片,割开绳索拖着满手的血毅然决然冲向河里。
六月炙热的天,河水却冻如蚀骨,急来的水流淹没那道刺目的红,湿冷层层包裹江云。
透过阳光直射的水面,江云恍惚看见两三岁时模糊的场景。湍急的河水灌入口鼻阻塞呼吸,深河里似有无数只隐形的手把他往下拽,湿冷裹着沉重。
江云没有挣扎,像一片无处可依的浮毛,轻飘飘往下沉。
世界的声音渐渐遥远不真实,他眼角的温热和冰冷河水相融。沉入幽暗时,江云最后看了一眼太阳。
村外,顾承武骑着小枣红走在田野上,不多时却看见满地纸钱,铺天盖地沉重压抑,纸钱一路铺向青苗村。
村里常有老人离世,往路上洒买路钱是常见的习俗,他不予理会,却骤然听到扑通的落水声和呼天抢地的人声,分明是有异象。
“快,快把他捞起来!”刘员外心口一梗,只觉得晦气,人也气地倒在地上。
刘老夫人更是跑到儿子棺材边哭的不成样子,嘴里满是怨毒,“可怜我儿啊,都是娘不好,偏给你找了个不守规矩的夫郎。”
江云对他们而言说死就死了,但千万不能死在河里,就该死在这棺材里。
刘家呼喊着救人,下人们慌慌张张,没一个会水的。
兵荒马乱之际,一道黑色残影扑通跳入水里,连水花都没掀起,很快就朝着湍急的河流中心游过去。
江家院子外面围了不少人,正闹翻了天,院门被紧紧关上,刘桂花躲在房间里根本不敢出去,坐在桌子前满口怨毒发抖。
原本这件事办的悄无声息的,既能收钱又能送走一个赔钱货,她正抱着银子不撒手。谁知道那张秀兰听了江云嫁人的消息,非得跟着刘家老爷去看个究竟。
这一去不就发现了,哪是要给江云说亲啊,分明是要拉江云去配阴婚送死!
她原就是想把江云说给自家大儿子,称心的儿夫郎突然说没就没,又知道江家的龌龊事,当即就怀疑起来。
正经人家嫁哥儿,哪有这么仓促的?
可庆幸她跟上去瞧了,否则还不知道江家做的孽,那好歹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都是有儿有女的,她怎么好眼睁睁看的下去。
打远见到落水的江云被救后,张秀兰抄起胳膊朝江家走去。
这会儿看热闹的人都还没散完,刘桂花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状若委屈道:“云哥儿是我看着长大的,虽说这些年他不肯认我这个后娘,可我也要把他的后半生安排好了,才对得起他死去的娘。”
江墨见自家娘哭地跟真的似的,连忙捏着帕子按按眼角道:“我娘心善,纵然弟弟不尊着她,她也从不计较。”
顿时,有人指责起江云不孝,也有附和夸赞刘桂花贤惠不计前嫌的。江墨和刘桂花暗暗对视一眼,眼底深处都是得意。
“大家可都别被骗了!这烂心肠的妇人,良心都被狗吃了。”此起彼伏的恭贺声戛然而止,人群里传出指责秀兰的声音。
“贺三家的,你这话可就难听了,大喜日子可不能乱说话?”
“就是,人刘桂花把这么好的亲事给了云哥儿都没给自己亲儿子,可见是个用心的。”
刘桂花缩在后面,贺三家的一嗓子吼的她顿时心虚,装都装不下去了。她眼神不自然转动,看到所有人都站在她这边,腰杆子又硬了起来。
说不定就是张秀兰打江云的主意落空了,心里不平衡才来骂的。况且等江云那小蹄子一死,死无对证了,难道村里还有人闲得慌刻意去刨坟求证不成?
下一瞬,刘桂花再也笑不出来了。她哪知道,张秀兰早跟去看了。
张秀兰一改平时的大嗓门,沉声道:“我跟在那刘家后面看的明明白白,云哥儿哪里是去镇长做夫郎,分明就是被拉去坟林子配阴婚了!”
那些一开始指责张秀兰的妇人夫郎们也拿不准谁真谁假。
张秀兰叉着腰,继续道:“都说后娘难做,偏心自己亲生的也正常,可那到底是一条人命,你丧了良心,为了银子要害云哥儿啊。”
刘桂花被戳破那层羊皮,脸色慢慢挂不住了,但是她又捂不住张秀兰的嘴,以前在村里打架她就没赢过。
王云凤凑在人堆里听完,也是胆战心惊地确认:“你说的,可是真的?”
张秀兰竖起手指对天发誓,“我若有半句假话,就叫我家大狗二狗这辈子娶不到媳妇。”
传宗接代是大事,谁都不敢拿这件事情扯谎。张秀兰发这么毒的誓,可见是真的。
“云哥儿娘走的早,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总不能真叫他被退进火坑里。我看我们大家伙抄家伙跟那刘家的拼了,把云哥救回来!”
徐大娘拉着自家男人周大牛,开口要去救云哥儿。
她家就住在江家对面,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难道还不知道吗?这刘桂花刚嫁过来的时候还人模狗样的,嘴上说着对江云好。可没多久就变脸了,每天非打即骂,隔三岔五就传来江云的求饶。
那身上,没一处好看的皮肤。
周大牛不爱管闲事,平时也不准许媳妇管。但现在江云都被逼的没活路了,他家也有一个哥儿,这怎么看得下去。
真相大白,谁都不是没良心的,立即对着江家门口破口大骂。刘桂花躲在里面不敢出门,就连一直暗中观察的江墨也在房里哭了起来。
有人骂起来,一股脑把她娘俩在镇上勾搭男人的事全捅了出来,江墨这几年在村里树立的体面乖巧荡然无存。
张秀兰气的不成样子,这才说:“幸好,去的时候云哥儿已经被顾家小子救了,保住了一命。但瞧着出气多进气少……恐怕也。”
她没说完,不过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村里人都同情江云,不过也没人能帮得上忙,毕竟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钱,能送些果子吃食安慰就不错了。
树林子里蝉鸣的聒噪,晌午看完热闹的人这会儿都各回各家,有妇人夫郎一回家就跟家里说,气的不成样子。
到底也没人去管,人也救起来了,江云毕竟是别人家的人,说破了天和他们也没太大关系,顶多申饬刘桂花几句,不让人继续作恶。
也有实在打抱不平的,要把江云接到家里来住两天,被自家男人吼了几句就没下文了。
只有张秀兰和刘大娘,隔三差五的去顾家给送些吃的。怎么说江云住在顾家也是个外人,人家免费给吃喝的,万一哪天觉得不划算,把人又给扔出去了怎么办。
贺老三也是这个看法,他叹口气,“好歹是条命,咱家今年收成好,给口吃的也没什么。”
天渐渐黑了起来,村里人这时候大多都睡下了,不愿意多浪费那一点油灯。
只有竹林后的顾家,此时灯火明亮着。厨房和房间都各点了一盏油灯,火苗噗噗跳动着,偶尔传来说话的声音。
顾承武坐在堂屋里,手中不停搓麻绳,准备这两天就上山打猎,东西得置办齐全,半个月的吃食也要带上。
张翠兰洗了碗也没停下,和他一起。眼睛看了看卧房里,有些同情:“都是做父母的,那刘桂花怎么就这么恶毒,连人命都不顾了。”
她今天在家做饭,一看到顾承武竟然带了个哥儿回来,那哥儿浑身湿漉漉的,人已经不行了。她吓了一跳,问了半天才知道原因。
人还是要救人的,张翠兰拿了一袋子铜板跑去外村草药郎中家里,急急忙忙把正在吃饭的郎中带了过来。
青苗村是当初逃难时组建的杂姓村,村里没有行医的,只有外村有。
许郎中把脉时,眉头越皱越紧,摸了胡须叹口气:“怕是不成,依我看还得去镇上叫个郎中。他们经验丰富,说不定还能救他一命。”
来的时候许郎中也听说了青苗村的事,他媳妇老家就是这里的,闹得沸沸扬扬,不仅本村的在骂,外村的也指着刘桂花鼻子骂。
张翠兰愣了一下,“这……去镇上那要花多少?”
不是她这时候见死不救,实在是镇上医馆花销太大。她以前娘家舅舅去了镇上医馆一趟,开口就是十两银子。
普通人家哪花的起这个钱啊,他娘家舅舅舍不得全家的家当,最后回家活活拖死了。
许郎中犹豫了,江云这个情况肯定需要人参吊着才能救回来,一根人参就得三、四两银子。他想骗骗张翠兰,转念一想,张翠兰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让人家为陌生人平白花了家当也不行。
叹了口气,许郎中如实说,果然张翠兰犯难了。
堂屋里,顾承武突然坐起来,从屋里拿了一袋银子,“去镇上。”
他向来说一不说二,既发了话,就没人能反驳。
张翠兰道:“可想好了,这银子是将来给你娶媳妇的。”那袋银子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二十两。
顾承武看向卧房里奄奄一息的小哥儿,脑袋里浮现出他被欺负时候怯怯害怕的模样。
“钱没了,再赚就是,”他将钱袋子交给张翠兰,让人只管去叫镇上大夫过来。
许郎中看了眼这个年轻小伙子,满意点点头,是个有善心有担当的。
顾承武没说什么,只是手上干活的速度越来越快。等明天一早就去山上,趁着时节多打些猎物。
话说张翠兰去镇上找大夫,一来一回就是两个时辰。大夫经验丰富,之前也救过落水的人。给江云扎了针后,开了几副方子先吊着。
果真如许郎中所说,人参是必不可少婻風的,这几副方子下来就是八两银子,加上看大夫的诊费,足足八两半了。
普通人家,就是一年也赚不到十两银子。张翠兰虽然心疼钱,但顾小子说定了救人,她也没犹豫给出去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顾家院子都充斥着草药味。连从竹林外的村民路过都闻到了。
她送了大夫出去,半路上也遇见村里的人。张翠兰刚花了银子本就心疼,这会儿更是气的不行,见人就诉苦:
“我给云哥儿换衣服可都看见了,那身上就没一处好的,全是被刘桂花打的,连晕了都在求饶喊疼。”
女人和哥儿没有什么避讳,她把自己看到的都说了出来,村里听了的人无不难过。谁家没个女儿哥儿的,若是自家孩子被人毒打,那也是心疼的。
张翠兰见人就说,没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村里,连周边村里的人也跑过来打听。
第二天早上,江云院门口全是烂菜叶子,门上被砸了臭鸡蛋。远远走过,就像是茅坑一样臭。
江墨在屋里哭的不成样子,江顺德这几天躲去镇上,根本不敢露面。他对这个儿子没什么感情,只是觉得面子名声都没了,气不过还打了刘桂花。
刘桂花也不甘示弱,指着六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就问江顺德花的值不值,且有的吵。

顾家院子笼罩在药味里,家里原先那个炉子破了,张翠兰打发顾承武去买了个新的。
药炉子刚买回来,顾承武就进堂屋把昨天搓的麻绳弓箭背在身上。
“这就要走?还说给你多煮些熏肉带上。”张翠兰急忙道,顾承武一上山就是好几天,没个人照顾整天吃些杂面馒头对付,可不得带些肉上。
顾承武侧脸线条硬朗,神色也肃然,摇摇头:“无妨,你们留着吃。”
你们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张翠兰再不明白也该明白了,她扒住顾承武,在他耳边小声道:“你确定了?他娘家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可别是因为同情……”
顾承武掐断张翠兰的话:“并不全是,倘若他醒来还有其他活路走,我自然不强迫他。”
说完,顾承武拿起工具,不多久就消失在张翠兰视线中。
张翠兰叹口气,看到卧房里还躺着的人,这才想起泥炉上还熬着药。她哎哟了一声,跑去厨房抽了柴火出来,这才没把药熬干。
温热的汤药、煮着肉沫的粥、细心叮嘱关切,这些都是江云想都不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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