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自惩还是求赏,薛照引着萧约的手扣住自己后脑,近一些,更近一些。
两人亲密无间。
在一瞬间,萧约感觉灵魂都被抽空,只剩下旷大虚无的炫白,欢愉如涟漪荡漾播散到周身。他汗涔涔的像在绵密湿软的云层里滚过一圈,颤抖的指尖越过凌乱的裙身,摸索着揪住薛照耳朵,把人拽起来。
“你,你怎么敢……”萧约瘫靠在圈椅里,眼尾潮红,浓睫染着晶莹的泪花,“还有人在,怎么能……差一点就丢脸丢大了……”
“谁让殿下先召见他?”薛照指腹揩过唇角,活脱脱食人精血的妖精模样,他双臂撑着圈椅扶手,俯身将萧约全然罩住,“方才看着那样一张脸,殿下心里作何感想?嗯?”
薛照贴近,不仅带来奇香,更裹挟着一股让人脸红心跳的气味,萧约喉头干得要命,哑声骂他:“还让我发表感想,我能想什么,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你要不要脸?”
“这张脸,我不要,自然是有人要。”薛照捉住萧约的手,贴上自己脸颊,“殿下,回答我,在我伺候你的时候,看着他那张脸,你在想什么?别跟我说什么都没想,我能感觉……是比从前更敏感,更快的。”
“你才快!我,我那是因为……谁让你……哎呀,你起开!”萧约羞得想啃人,抬手就给薛照两拳,“你发什么疯?突然冒出来个孪生兄弟的是你,怎么反倒来质问我?”
薛照不肯让开,又问萧约:“殿下喜欢这样吗?”
“不喜欢!”萧约红着脸死命摇头,“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幸好桌子各面都有遮挡,要不然……要是被他看见怎么办?看不见听见也不行!才当了两天公主,还没做出成绩来,传出去都该说我荒淫无道了。”
“要是看见,就挖了他那双眼睛。听见,就割了耳朵。谁说殿下荒淫无道,我就拔他舌头。”薛照俯身来吻,被萧约嫌弃地错开,于是他将微润的唇印在萧约颈窝处,掌心却往别处安抚,低声问,“一样的脸,殿下会喜欢他吗?看着他,也会脸红耳热呼吸短重吗?”
萧约揽着薛照任他施为,仰起脖子在急促不匀的呼吸间隙道:“图穷匕见了吧……吃的哪门子醋啊?还做出这种荒唐事来,你可是薛照,向来算得稳坐得定,怕什么?我是今日才知道的,你比我知道得更早吧……什么糟糠新欢,真把我当成抛夫弃子的负心人了?虽然长得一样,但我不喜欢他那种温柔顺服的腔调,再说,他闻起来一点也不香。”
薛照闻言神色稍缓,但还不够:“要是香味也像呢?殿下就会喜欢了?我如今只能做个见不得光的祥瑞,他却有光明正大的身份,还对殿下一见钟情……他怎么敢说出那种话,我该直接撕了他的嘴。”
萧约哭笑不得,索性直接吻上去堵住薛照的诸多顾虑。
“就算什么都一样,但他是他,你是你,我分得清。和我结发的是你,和我一起养了一两的是你,从前只有你,未来也只会是你。见不得光又怎么样?祥瑞就是祥瑞,就算遮得严严实实,我也知道是你。”
萧约侧首贴在薛照心口:“吃醋归吃醋,折腾我干什么?你服下有挂碍,和我离得远,就会疼。但我没吃那药,这一个月来,心里也疼,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疼。好不容易团聚,你却不停质问,还说我抛夫弃子另有新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寝食不安是为了谁?好一个没良心的祥瑞,冤死我了。”
“是我的错,我看得出来,栖梧……你瘦了。”薛照和萧约调换位置,将他抱在怀中,“我来得太晚了……我方才不该那么做,让你不舒服,以后不会了,我只是……有些不安。”
萧约垂眸整理被揉皱的宫装,小声道:“其实,也不是不舒服,就是太难为情了……”
薛照双眸含光:“意思是,你喜欢?以后没旁人在的时候也可以?”
萧约声如蚊蚋地“嗯”了一声,然后快速调转话题:“在你来陈国之前,冯煊就已经告诉了你,卫国质子和你长相一模一样,对不对?”
薛照点头:“第一次见面,冯煊就看着我神色古怪,后来我要启程来陈,他才对我说了此事。”
萧约正色:“除了冯煊之外,你之前护送郡主到边境,陈国使者之中有没有人认出你与质子相像?”
薛照:“没有。在梁王派人假冒陈国使者劫持郡主之时,我就顺势假死,后来便是沈邈出面将郡主移交给陈国。同时认识我和卫国质子的,除了你,只有冯煊了。”
“那就好,如此就好办多了……”萧约若有所思地点头,“没想到,当时出于形势所迫的假死,竟然还会有意外所得……薛照,韩姨有没有对你说出当年真相,你是怎么……怎么从卫国到了梁国?据你的名字,薛大人应当是知道你的身世的。”
薛照点头:“先前我就对自己的身世有所怀疑,但韩姨坚持不肯吐露分毫,我也就没有勉强。但自你离开梁国,整个奉安都听说靖宁侯的遗孀葬身火海,就连韩姨也以为你真的不在了,见我失魂落魄,她怕我活不下去,终于对我说出实情。”
萧约和薛照凝望着彼此。
萧约眼中满是心疼:“我才知道他们是这么安排的……就算你能猜到是假的,也会做噩梦吧?”
“起初是很难入睡,后来每日都想赶来你身边,也睡不好。”薛照轻抚萧约耳鬓,“不过,也算我活该,先前让你经受日夜忧思之苦,这就当是对我的惩罚。见不到你,不能确认你果真安然无恙,一个月已经是极限,再多我真的要发疯了。”
萧约紧紧将他环住:“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两人依偎在一起。
“冯煊对我说子不类父必有蹊跷,又说世上没有无端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当然是有缘由的。梁王不是我的生父,我的确应该姓薛,却不是梁国薛家的薛,薛桓和冯献柳更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薛照闭了闭眼,缓声道,“生我的人,远在卫国。是卫太后。”
真相与萧约猜想的一致。
薛照的身世曲折其实早已呈现端倪,首先是相貌。
薛照长相既不像章台郡主,也不像薛大人,更不像梁王,梁国王室之中唯一与其同样相貌浓艳的是小郡主。而梁王之所以要送女儿去给亲姐做儿媳妇,是想亲上加亲巩固两国联盟。光华郡主人如其名,像极了她那国色倾城的姑姑,必然会得到卫国太后喜爱。
薛照的生母的确是梁国郡主,却不是章台郡主冯献柳,而是卫国太后冯献棠。
“父亲临终以及在生之时常对我说的那几句话其实也算暗示。”薛照仍称薛桓为“父亲”,他道,“父亲总说,留下我不知是对是错是福是祸,我原先以为他视我为孽种,如今才知道,是他收留了带着我从卫国逃回的韩姨。虽然不是亲生,但他给了我名姓,让我活了下来,他永远是我父亲。”
“那是当然。”萧约紧握着薛照的手,“我大概能猜到,韩姨为何会带着你出逃……后宫之中,生子能够傍身,众人皆盼一索得男,儿子越多越好,但孪生双子却不讨喜,因为在考虑继承人时往往会被排除在外。太后是他国郡主,要在卫国立足,所以……”
薛照知道萧约停顿是因为什么,他接着说下去:“双生子被认为不祥,所以生我的人舍弃了我。”
薛照身世几变,每次都让他痛苦难当,萧约听着心疼不已,安慰道:“事非绝对,涉及王位继承,才会觉得双生子不好。民间哪会嫌弃?同时得了两个儿子,爱还爱不过来。”
“我知道,卫王当时已经年迈,笃信神佛又偏听方士之言,她怕双生子被卫王不喜牵连自身,所以要舍弃其一。我都明白的,也并不觉得怨恨。我有认定的父母,他们陪伴我的时间不长,但待我很好。到底是谁生了我,我如今并不在意。”薛照释然而笑,越发将萧约搂紧,“是谁的儿子不重要,是殿下的夫君就行。”
萧约指尖在他心口打着圈儿:“我如今又穿上女装了,夫君二字你倒是说得顺口,方才不是还说要做男宠?”
“既做夫君,又做男宠。糟糠是我,新欢也得是我。”薛照抚着萧约领口花纹,往上轻拨耳坠,“疼不疼?”
萧约不疼但痒,他道:“打个耳眼而已……扮公主和扮侯爵夫人到底还是不同,行头要配足了,不过也不碍事的……哎,你干什么?!”
萧约肩头一凉,眨眼工夫,薄茧的掌心已经流连到腰间。
“殿下才说不碍事的。”薛照的吻紧随其后落下。
“是说了……但我的意思是耳朵不疼不碍事,没让你趁机办事,就这么馋……”才被整理好的桌面又乱了,奏折散落一地,萧约后背贴上微凉的桌案,“不行……这里是御书房……太不成体统了,皇帝知道得立马废了我……不行,等回了寝殿再……我一会儿还要接待使臣……唔……”
薛照把顾虑都抵回去:“回寝殿要,在这也要,一个月太久了……他能够名正言顺和殿下宴饮,我却只能躲回笼子里当祥瑞,多不公平,殿下难道不该补偿?别怕,还有一个多时辰,不会误了夜宴……”
“怎么还是吃醋?好善妒的糟糠,好霸道的新欢……逼着我做昏君……”萧约沉溺其中仅剩最后一点理智,“说好了,就一个时辰……”
夜幕降临,萧约到底还是耽搁了宴会,众人都入座半个时辰了,他才换上一套新的宫装,脚步虚浮姗姗来迟。
三月中旬天气已经渐热,萧约还是穿了一身高领厚重的宫装。
坐在御辇上,仰头看着满月,萧约想到先前在御书房,窗开一隙清辉流遍周身,咬唇不敢泄出一声呜咽,墨汁与白痕染污了宫装,让老内官送来新衣裳……还觉得脸上发烫。
御书房一关就是快两个时辰,老内官眼明心亮,一直在外头不远不近地守着。来送衣裳时,既没苛责萧约误了夜宴,也没劝诫殿下注意体统,只是问,宫装繁复,是否需要叫人进来伺候穿戴?
薛照到御书房门口接的衣裳,对黄芳礼敬有加:“有劳大伴费心,我来伺候殿下就好。”
黄芳略一抬眼,并不惊诧薛照的存在,点头道:“只是迟到总要有个说法,殿下也不可太居高凌人。”
薛照:“当然。”
三月十五,朗月悬空。
夜宴设在太液池旁如归楼,此处专为招待使者外臣所用。
见萧约摆驾前来,众人起身相迎,萧约让众人不必拘礼各自落座。
萧约坐于上位道:“适逢吏部铨选在即,各地官员的述职也才送来,我午后批阅奏折,竟不觉天色已晚,让各位久等——饮食酒水可还合口?”
半个时辰前,御书房中,薛照给萧约穿衣梳妆时道:“独守空房太久,情难自禁……免不了要迟一些了,不过就当是给他们些下马威也好。”
萧约用脂粉遮盖脖子上的痕迹:“再也不信你的话了……接风洗尘的宴会,给什么下马威?”
薛照:“衣领遮住,看不出的……你才开始监国,当然要立威。虽然冯燎已经成擒,但梁国国内尚未完全安定。冯煊比他那两个兄弟城府都深,若不是我必须带个见面礼过来,还不知要留着冯燎养寇自重多久。他告诉我真相,也不过是为了卖个人情。梁国还需打压,卫国也是同样。尤其卫国那个,他敢说那种话,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萧约让薛照别那么善妒,他和质子除了君臣关系,什么都不会有。又让黄芳先去如归楼将酒菜上齐,请各位先行饮食尽兴自便。
监国理政要治人,更要用人。该立威,但更该怀柔,恩威并施才能收拢人心。
萧约问众人对饮食是否满意,众人齐声道:“多谢殿下款待。”
宴会正式开始,萧约分别称赞了梁卫二国当今国主的忠诚,表示对联姻的祝福,以及两国臣民的关怀,又单独与卫国质子和梁国正使叙话。
一番觥筹交错的客套之后,萧约目光落在位于梁国正使后面的小男孩身上。
那是冯煊的长子,名叫冯锡今年六岁,即将代替他父亲成为新的梁国质子。
酒过三巡,席上众人渐渐放开,但小冯锡却越发拘谨。他面前杯子里装的是鲜果汁水,酸酸甜甜适合孩子饮用,但他一点没喝,点心菜品也基本还是原样。
男孩目光小心地留意席上众人,和萧约对上视线就赶忙低头,小手在桌下紧紧攥住衣摆。
质子等同于棋子,处境尴尬又艰难。
就算母国安分无事,质子也是寄人篱下要看人脸色;若是本国生乱,头一个要被开刀祭旗的就是质子。
冯锡的父亲就是质子,他更是一出生就在异国他乡,当然知道做质子的生活是怎样的。这孩子看起来早慧,大概心里也清楚,像冯煊这样质子即位的少之又少,机遇千载难逢。
过往的质子,要么死在宗主国,要么死在回国的路上。即便是能够安然返回,也会被排挤冷落,外放到荒僻之地。
可以说,只要是做了质子,大概率一辈子就一眼望到头了。
而之所以是冯锡来做质子,而不是他二弟,是因为小的那个才两岁,而且不同于冯锡的庶子身份,他是冯煊的正妻所出。
新王即位,王后理当回国,孩子离不开母亲,母亲也舍不得幼子。
冯锡就这么给剩下了。
有了前任梁王的下场警示,未来一段时间内,梁国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乱子。就算有什么,萧约也不愿拿一个孩子撒气。当年他和妹妹遇险也就冯锡那么大,看着他就好像看着那时的自己。
萧约正想下去安抚那可怜的孩子,却见坐在冯锡对面的昭公子趁众人不注意,从袖中摸出什么东西来,掷给小孩。
冯锡接住便往嘴里送,萧约没太看清是什么,既然是能吃的,又圆滚滚,约莫是颗糖球。
昭公子性格温和守礼,却会在宴会上偷偷给小伙伴塞糖。萧约心下一软,这两人也算是同病相怜了,虽然相差十几岁,但应该是平日里关系不错的。
薛照在梁国的成长环境恶劣,卫国这位做质子的也不算好过。倘若当初卫国太后留下的是薛照,做质子的便会是他,那么萧约和薛照或许还是会相遇,并且……
众人酒意已酣,礼部尚书许景许攸德喊一声“殿下”,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对上位行了个礼:“殿下勤于政事,乃我大陈之幸。但家事即国事,要使帝业永祚、千秋万代,殿下还是应当早觅贤才,延续皇室血脉。”
此言一出,同席的太常寺卿应和称是,神采奕奕地表示公主大婚应当无比隆重,提早备办起来。紧接着陈国的其他大臣也都请求殿下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
昭公子并未开口,但他那双好看的眼眸深情凝望萧约,眼中含着热切希冀的光彩。
梁国使者也没搭话,因为梁国王室没有适龄人选,接不住这泼天的富贵。
接风宴成了催婚大会。
萧约余光瞟向身后侍立的黄芳,他只是垂着眼保持静默,一点要支招的意思都没有——老内官是皇帝的人,也是萧约监国期间的考官之一,应付群臣正属于考察范围之内。
萧约思索片刻,心想要拿年龄说事不大行得通,毕竟萧约自身二十岁,但如今用的公主身份还要年长四岁,在这个时代,二十四岁的女子大多早已成婚生子。
要把监国理政抽身乏术做借口也不行。毕竟许尚书一开口就说了,家事即国事,又因前任梁国以国本不定为由作乱,衍嗣绵延便是皇家的头等大事,推卸不得。
可是萧约已经有了一个善妒的薛照,怎能再找什么“贤才”?若不是薛照,萧约绝对接受不了和男人共度余生。
萧约便道:“众卿忠于大陈尽心国事,我都知晓。也明白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对我颇有期望,我自当齐家兴国,事事以大陈之基业为念。只不过此事需得慎之又慎,好生择选宁缺毋滥,不可忙中出错反惹祸患。若是上天眷顾,必将赐我佳偶,机缘到了,一切就都水到渠成。”
梁国使者顺势举杯祝道:“天降祥瑞,必将大利殿下!”
许尚书问:“殿下可曾查阅祥瑞到底是何宝物?有何效用?”
“查、查了,是……是调养身心,滋补健体的珍宝……”萧约慌忙敷衍两句,从上位走出,对众人道,“今夜良宵,请众卿满饮此杯!一祝陛下龙体康健,二愿我大陈国泰民安,三则庆贺群贤齐聚济济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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