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来看,杜悦喝了口茶,说:“差点忘了,这符啊,你和棋子一人一张,现在没人戴脖子上了,你俩放钱包或者手机壳里吧。”
“或者压枕头下也行。”
周景池看到旁边的一小瓶水:“你还给他化水了?”
“给你化的。”杜悦旋开瓶盖,找出一个干净纸杯倒进去,“喝。”
“这都多少年了,还信呢?”周景池盯着推到面前的纸杯。
“开光你都信,这你又不信了。”杜悦催他,“喝了睡觉好,甜的。”
周景池一动不动,盯着透明的液体。
尽管杜悦倒的时候小心翼翼,还是有些香灰溢出来了,浸过符水的香灰沉在杯底,让他莫名想起赵观棋屋里的那方香钵。
没有推辞,周景池端起来,一口喝下去,甜得吓人,也不知道杜悦怎么说的,让那位出了名吝啬小气的婆婆破例放这么多糖水。
杜悦监督着看周景池喝得一滴不剩,满意点点头,弯腰从手边拎起一袋买好的长明蜡烛。
还没摆到桌子上邀功,周景池却按住了。
杜悦不解抬头,他说:“不急。”
“你坐。”
杜悦在旁边坐下来,周景池抽出一张纸铺到她面前,又从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出来,垂眼用手剥着,剥完就放到纸面上。
昨晚洗过澡,赵观棋刚给他剪了指甲,周景池剥得有些慢。
焦糖香轻轻浮浮地绕着两个人的头,阴天的风被桌面台拦住大半,只吹散周景池略长的额发和睫毛。
复炒过的焦糖瓜子粘手,手里还剩最后一颗,却黏在掌心不肯下来。周景池心满意足地看着杜悦一颗一颗往嘴里送,拿下那颗瓜子,继续剥。
仍然放到白纸上,杜悦乐得清闲,打开iPad开始找昨晚看到一半的偶像剧。
周景池抓起最后一把瓜子,在视频加载出来那一刻突然出声:“姐。”
杜悦双击暂停,嚼着瓜子扭头看他:“嗯?咋啦?”
周景池咬了咬唇,将瓜子从侧边用力剥开,噼啪一声。
把瓜子喂进自己嘴里,缓缓咬碎,焦糖甜香挟着一丝微苦,他仔细抿了抿,才对上杜悦的眼睛。
“我想停药了。”
【作者有话说】
国庆快乐!
第58章 预防针
瓜子甜的,又似乎没那么甜了。察觉到杜悦的姿势明显放缓僵住,周景池压着眼皮,没敢抬头。
杜悦目不转睛地盯他:“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能有什么事,就是觉得瓶瓶罐罐的吃起来麻烦......这段时间我也好多了,没什么难受的地方。”周景池装作无所事事,将瓜子壳一捧一捧地往手里拢,玩笑道:“精神类药物吃这么久,感觉副作用快成另一个病了。”
“什么副作用?”杜悦关注点跑偏,压着身子靠近,“失眠?恶心?还是会出现耳鸣幻听啥的?”
周景池面色平常,倒被杜悦这一通猜测和关心搅乱了。送到房间的早餐没吃两口,来的路上接连吞下几种不同的药,这会儿胃很应景地卷起一阵烧灼的疼。
菊花茶还散着丝丝的白烟,他沉默着,用手隔着杯壁去感受温度。眼前的热气无征兆地可视化,变成一条光泽上好的丝绸,绕着看不见的尘埃飘飘转,随手就能将他的脑子缠作一团。
周景池意识到这样的发散幻视,是好久不见的老朋友。
多久了?他在心里想了会儿,只可惜,他记性越来越不好。
备忘录成了手机屏幕上最常打开的软件,睡觉前的药片常常需要赵观棋端着水提醒,他才后知后觉地撑起身子咽下去。就连最简短的阅读,也会在看到第二段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在理解文字。
这不算什么大事,周景池胡乱想了半晌,才发觉自己又开始做无意义的思考。
“有点失眠吧。”周景池应付说,“总感觉秋天没夏天好睡了。”
“哟,你跟田里庄稼似的呀,还信天?”杜悦换了方言,说起人来有些凶相,“我看是不是你俩躺一起晚上睡觉打架啊?”
她忽地放低声音:“......我回头跟棋子说说,实在不行你俩办完事儿就分床睡,他那屋子多大。”
“......姐!”周景池无奈至极,“你说什么呢。”
“哎,我看不是药的问题。”杜悦双手往桌子上一拍,啪地一声,像个算命先生似的掐起手指,揶揄道:“我看呐,爱情才是灵丹妙药啊!”
“腰不痛了,腿不酸了,还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了。”杜悦想起前两天新闻上帮扶村校的市政新闻,“上镜得要命啊,迷死赵观棋得了。”
“悦姐。”周景池拿她没办法,笑笑又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面前的菊花茶再次满上,周景池转着杯子,不由自主在心里揣着杜悦的话。说是调侃,仔仔细细玄想一遍,倒是明眼人看天窗,透彻到顶。
热气蒸腾,染上秋光的丝绸在面前像白日里的星河,流动又闪烁。周景池垂下眼,不去看,用手扇走那段不该成为丝绸的白雾。
至少在赵观棋闯进他生活之后,这样莫名而来折磨他的丝绸再未和他二次照面。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周景池自欺欺人地拿过发烫的菊花茶一饮而尽。茶杯见底,他却还是觉得口渴,焦糖苦涩遥遥反上来,干渴得心里一阵阵犯堵。
有几个学生进店,杜悦走过去招呼,周景池一个人只好留在前台。
没来由的,心底像空了的茶杯缺掉一块,他忽然就很想赵观棋。
瞟了眼时间,他打字过去。
:高医生到了吗?
赵观棋刚到车站,车都还没停稳,忙了快一上午,本来有点心烦,但看到是周景池的消息又跟个小狗似的刹那眉开眼笑。
:我到车站了,他还有几分钟。
:蜡烛买到了吗?
:需要我在这边再看看不?
:哎,你猜我看到啥了!这里有卖草莓糖葫芦的,你要几个?
周景池看着消息框往上挤,手指放在键盘上都来不及回复。
赵观棋买完糖葫芦,消息框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他控制住口水,用嘴叼住糖葫芦腾出双手,还没等他翻出最可怜的那张表情,对面弹出一则消息。
:肉解冻了吗?
赵观棋:“......”
周景池站在前台扫完几本书,结账,坐回去手机还亮着,却没有动静。
不出所料,周景池含着笑缓了口气。
:晚上的亲亲......
他故意隔着屏幕大喘气,赵观棋在屏幕那头咬着失去甜味的糖葫芦祈求天地放过忘记解冻肉的无辜本人。
:缩减到一分钟
心如死灰,赵观棋含着半颗山楂气得在驾驶座扇了自己一巴掌,不规则的糖块在嘴里打架,刺得他脸皮抽了抽。
“几天不见,你小子现在也搞上自残了?”车窗被咚咚咚地敲了几下,高泽洋在车外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扯了扯门把,不耐烦道:“啧,开门,我帮你。”
赵观棋比高泽洋更不耐烦,打开车门下车,挤开人自顾自上了副驾。
高泽洋看猴似的,赵观棋已经吃完一串糖葫芦,在副驾支出一根粘着点糖的光棍儿:“扔一下,谢谢。”
“......”高泽洋想破头也没想到来做客是这种待遇,对赵观棋的话充耳不闻:“你脑子有病怎么不早和我说?情侣治病我可以给你打八折。”
“快点的,有路要赶呢。”赵观棋免疫一切伤害,把话当做耳旁风,一伸手把竹签插高泽洋没系上的纽扣眼里,“高医生,运动有助健康。”
一个眼神也不分过去,赵观棋低着头数牛皮纸袋里的糖葫芦,心里盘算着该怎么绕过韩冀那张死嘴尽数安全护送到周景池面前。
“你给我记着。”高泽洋骂骂咧咧上了主驾驶,点燃火,车动起来,头上冒的火比谁都大。
“记着呢。”赵观棋靠着椅子敷衍。
心情跟着风吹,渐渐就跟着车载音乐唱出声,赵观棋正陶醉,高泽洋啪地一下给关了。
“唱唱唱!当个司机就算了,还要遭受攻击!”高泽洋恨不能腾出只手扇赵观棋一巴掌,“跟个发情的猴子似的,老子要收费了。”
“豪车体验费还是我的演唱会门票费?”赵观棋还一个劲傻乐着,“见外了哈,打八折。”
“精神损失费!”
高泽洋在红灯前一脚刹车,太急,安全带勒得吃糖葫芦的赵观棋差点呕出来,后车响起怨愤的鸣笛声。
“安全驾驶啊!”赵观棋提高声音,说出几个字反而被呛得咳嗽起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是,要脸。”高泽洋剜过去一眼,“一个人吃俩糖葫芦了也没见问问我,你周老师就这么教你的?”
“开车不能吃啊。”赵观棋把纸袋往下压。
“你现在是越来越逍遥了。”高泽洋不知道几个糖葫芦有什么好宝贝的,哼道:“谁没吃过。”
“我得带回去给他。”赵观棋看高泽洋怎么都是惦记在心的样子,打开储物箱放进去才安心。
高泽洋无语地瞥了眼:“他爱吃这个?”
“对啊,酸酸甜甜的嘛。”赵观棋说,“他爱吃。”
高泽洋怎么看怎么像恶犬护食:“还给你整出点幸福感了。”
“你幸福过了,还不让我也享享福?”
高泽洋看赵观棋像在看一只欢蹦乱跳的雀儿,噼里啪啦听了一阵报菜名,最后好歹插空问出口:“好好好,幸福幸福……不是我八卦哈,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他告白的?”
“告白?”赵观棋无意义地重复。
“我还挺好奇你咋和他讲的,他怎么反应的。”高泽洋转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咳了咳,“我这全是出于关心患者哈。”
这不提不要紧,一提还真让赵观棋没法答。
浴缸旁的那几句肯定不能算告白,车里的吻也是出于无奈急迫,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周景池蜷在他怀里似乎也没有一句有枝可依的确切话语。
可是周景池说了爱,赵观棋突然想起来:“可是他说他爱我。”
高泽洋心跳了一下,滞下来思考几秒:“他说的?”
“你们在一起是他说的?”
“不,不是。”赵观棋抿着嘴,糖葫芦甜得他变成一团浆糊,“好像没人说。”
“什么?!”高泽洋一下来了精神,惊讶道:“你俩一个都没说?”
赵观棋点头点得艰难无比,心里泛起点异样,还真是甜晕头,幸福过头了,连这么要紧的事情都能像没事人一样翻过去。
“你开玩笑吧?”高泽洋严肃几分,“他不吱声就算了,人本来就内敛。你脑子也是个猪脑花做的?......不正式告白?”
高泽洋降低行驶速度,放缓声音:“你别看跟个没事人一样,心底在不在意是另一回事......不是我上升高度,这种病人,被重视,被在乎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
“就算他也喜欢你,乐意跟你在一起,你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啊?”高泽洋说,“他提不提是一回事,你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高泽洋无语:“你现在也是当老板的人了……态度问题需要我跟你讲?”
赵观棋听得心凉了半截,登时觉得嘴里的糖也不甜了,透进来的风都瘆得慌。
“你怎么不早问我!”赵观棋拿起手机看日期,在心里嫌高泽洋开得慢又不敢说,急得想下去跑,“要死要死,这都过去多久了......后补的告白效果会不会打折啊?”
“要是被拒绝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他爱我还来不及……”
高泽洋任他急吼吼,替周景池打抱不平:“正式告白都没有,你又是个富二代,这里逍遥那里洒脱的......我要是周景池,顶多跟你暧昧两天扔了得了。”
“安全感都不懂,还让你谈上恋爱了。”高泽洋高高在上地批判。
“你别光顾着骂我呀。”赵观棋灵光一闪,“要不我干脆告白求婚一起说?”
“求婚?!”
高泽洋大惊失色:“你别把人吓死,这才几天,还求上婚了,你先求个告白迟到的原谅吧……”
“你又不是他。”赵观棋顽强不屈,“我觉得他肯定答应我。”
“一秒。”他又改口,“瞬间。”
“呵。”高泽洋说,“年轻就是大胆哈。”
扭扭捏捏不是赵观棋的性格,高泽洋说两句知道说不听,干脆不说了,眼见要到度假村了,思来想去某人前阵子来回的担忧,还是趁着时间多宽慰两句。
高泽洋估摸着语气:“他失忆的症状你不要太担心。”
“电话里也跟你讲过了,只是受剧烈刺激导致的短暂性记忆错乱。看你最近翻来覆去的,他大半夜说个梦话你还得录下来发给我,一直这么绷着,不是开玩笑的,你真别把自己整垮了。”
赵观棋笑了:“难啊。我看他难受,自己都难受得紧。”
“外界的刺激又不是你能决定的。”高泽洋脑子里闪过一串旧时的挣扎时光,没想到这才没多久,又换了个人操心劳肺的。
“安全感给足点,你做得蛮好了。”
“夸我啊。”赵观棋不太赞同,“那也得他夸才作数啊。”
“......”
高泽洋忽略话里话外的甜滋滋,在驶过闸机的时候忽然看见神态自若的赵观棋盯着手机轻轻蹙眉。
太阳晒得人无精打采,高泽洋开门见山:“不好过吧。”
“你爹的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
像青天白日艳阳高照时迎面泼过来一盆冰,赵观棋忽地坐正:“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高泽洋停好车,熄火,看着赵观棋皱着眉去翻手机,“不为这个,我也不来了。你老子要你回去,你怎么打算的。”
高泽洋看着赵观棋屏幕,说:“免打扰也不是这么用的。”
“一个比一个能闹,吵都吵死了。”赵观棋觉得头大,目光从成山叠海的未接来电和消息上扫过,带着不遮掩的厌恶,“每次非得让我浪费钱才消停。”
高泽洋言辞锋利:“又想买黑?”
“高中到现在,你老子电话被你销多少个了都......手段还没长进呢。”
“虽然没长进,但管用啊。”赵观棋不置可否。
“管用?”高泽洋笑出声,“卖黑那哥们已经被你供得买别墅了吧,你这还不是照样没摆脱?”
高泽洋摸出烟点燃,开半扇车窗透气:“认命吧,照给永年算命的道士的话来说......”
“就是命里的劫数。”
高泽洋头头是道:“我看你别着急补什么告白了,提早跟他说说这件事,两个人兴许还能找出个得当的招儿来。”
赵观棋盯着高泽洋呼出熟悉的烟雾,没抖落的烟灰飘下几点灰。靠在车座上,他像是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闻着烟香按亮手机,锁屏上的人笑得人心情都变好,一直看到高泽洋烟都快吸到头,他才依依不舍地按灭。
“不是不抽烟了?”赵观棋语气里没有关切,倒像是诘问,嘴上不饶人:“你不失败谁失败?”
真假参半的玩笑话,高泽洋不是品烟的熟手,却品出点耐人寻味。
没理赵观棋见缝插针、专叮痛处下手的话,高泽洋灭烟,下车,一气呵成,两人并肩站在电梯门前等待。
叮——一声,电梯门应声打开,目中无客人的赵观棋率先踏进,还未转身,背后响起一句指名道姓的呼唤。
“赵观棋。”
赵观棋不明所以地扶住门,高泽洋像在柏城医院外那样一动不动地喊住他,却是一本正经的词严义肃。
“预防针,要打得痛快。”
【作者有话说】
高泽洋:这种人也能谈上恋爱???(指指点点)(撇着嘴指指点点)(一边不服气一边继续指指点点)
棋子:你懂什么叫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天作之合吗?(无懈可击的露齿微笑)
周景池驶入地下车库,外面的天灰得像烧成烬的碳。
车库的灯也是黑的,坏了好几天,但遇上重阳节,本地看重这个登高节日,前前后后拖了这么久也没见修。
解开安全带,周景池刚下车,还没锁,就听见不远处发出一声尖锐凄厉的‘我操’。
声音半分耳熟,他锁了车快步走过去。
“高医生?”周景池就着远处应急灯的微弱灯光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高泽洋抬起头来,手还在不住地搓衣裳:“景池啊......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周景池看不懂高泽洋的动作,往后张望了下,“赵观棋他没陪你一起么?”
“谁要他陪。”高泽洋咧嘴笑,“你呢,观棋说你出去忙事情了,忙得咋样,这几天雨下得凶,你去这么久他闹着说要出去迎迎你呢。”
“哦……没什么大事,就是去市里帮我妹妹办了点手续,手机没电关机了。”周景池看高泽洋笑得勉强,手也背在后面,关切道:“刚在那边听见你叫了一声,是夹到手了?要紧么,我车里还有瓶药酒和创口贴。”
相似小说推荐
-
漂亮炮灰的春天(rival) [穿越重生] 《漂亮炮灰的春天[快穿]》作者:rival【完结】晋江VIP2024-04-23完结 总书评数:150 当前被收藏...
-
爱意长满花花(只想躺躺) [近代现代] 《爱意长满花花》作者:只想躺躺【完结+番外】FW 2024-12-11 完结文案:许稚被一款即将要被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