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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不出再见(陈在舟)


“谁啊?男生还是女生,我说不定能给你推荐推荐。”
“男生。”周景池顿了顿,“你了解乐高么?”
“乐高?”祖欣沉思一会儿,“我弟挺喜欢这个。”
“刚好假期,我这就帮你问问。”说着她立马掏出手机,在屏幕上飞速打字。
等待回复中,祖欣没忍住问:“你是不是戴隐形了?”
愣怔一瞬,周景池不自觉眨眼:“很明显?”
“隐形边界感太明显了,不止我一个人看出来。”祖欣喝了口咖啡,“前两天我有个小女孩也问我呢,说周顾好帅,为什么只戴一只眼睛,是不是因为近视一只眼。”
“你还真近视一个眼睛啊?”祖欣信以为真。
周景池没料到这么诡异的猜想也会有人信,实话实说:“我没近视。”
“那——”
“我左边眼睛颜色不一样......所以,遮住好一点。”周景池一鼓作气截断她。
“我去!”祖欣的反应和设想中的反应截然不同,“异瞳啊?”
“快快快,摘下来我看看,什么颜色,黄色?”祖欣激动起来,“高低给我弟看看。”
“啊......?”周景池不明所以,“蓝色。”
“摘了看看嘛。”祖欣没见过,格外兴奋,“我可是帮你问乐高了呢!”
从来难以拒绝别人,周景池垂头,驾轻就熟地摘下隐形。
满脸星星的祖欣得到应允后,横七竖八杵着那双眼睛拍了好多照片,最后说:“你是神仙,周顾。”
周景池无法理解这样的赞扬,又听见她问:“可以发朋友圈么?”
“只发眼睛的话......可以。”周景池迂回暗示。
“哎,我弟问你预算咋样。”祖欣点开弹框消息,举到周景池面前。
“贵一点的吧。”周景池说。
“行,他发我我转发给你。”祖欣在手机上忙碌。
不一会儿,周景池的手机便一个劲儿地作响。
“我喊他多选了些,你可以慢慢挑,如果看不上眼的话和我说。”祖欣兴奋地在手机上编辑朋友圈,“我再喊他给你看。”
低头滑着快速浏览了一遍,周景池抬起头来,颇有些为难地开口:“谢谢,我已经买了一个,可不可以麻烦你问问弟弟我选的合不合适?”
“当然。”祖欣说,“发我链接。”
点击完发送,祖欣看向那只暂时得以喘息的蓝眸,建议道:“还是少戴吧,你眼睛都红血丝了。”
“或者买点好的,含水量和透气好一点的。”
周景池迟疑点点头,一如既往笑着‘嗯’了声。
电话响,祖欣接到祠堂用车的电话,周景池说:“我去吧。你休息。”
没等拒绝,周景池起身要走,祖欣喊住他:“你——”
“早点回哦,晚上有会。”
周景池应下,转身下楼了。
上车,周景池照例开始调座椅和后视镜。偏头一看,忘记重新戴上隐形的眼睛出现在视线里。
刚才一门心思想着乐高,根本忘了回去拿新的。
看了眼时间,饭点要临近,急着用车的游客还在祠堂那边等着。
顾不上了,周景池一脚油门,杀到周氏祠堂。好在雨天天色昏沉,眼睛并未引起任何棘手的问题,祠堂认识他的管理人员也正好不在。
一来一回不过半小时。
刚上到七楼,便又看到那个拿手接雨玩的人。
“小心感冒。”周景池提醒。
赵观棋转身,似乎不满意自己没听出周景池的脚步声。
“不是开会吗?”周景池边开门边问,“你不用参加?”
“韩冀那边的事。”赵观棋答。
“晚上我们不是也有会要开么?”周景池想起祖欣的话。
跟着进屋,赵观棋趿上拖鞋:“入职晚会。”
“前段时间太紧张,挪到今天了。”
“入职这么久的......晚会?”周景池站在衣橱边,问。
“仪式感不能少嘛。”赵观棋看着周景池,不知道在翻什么,“你要换身衣服?”
“穿上。”一件薄外套抛过来,正好盖在赵观棋头上。
外套拢在头上,赵观棋却把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熟悉的香味中,他笑起来,不要脸地往身上套:“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周景池见怪不怪。
自从从高医生那里回来,赵观棋语出惊人的次数显著上升。那晚告别的时候神秘兮兮地杵在门口不走,还非要周景池闭上眼睛,说要给他吃完饭的奖励。
周景池无奈阖眼,须臾,又睁开。
一大袋隐形晃晃悠悠地在眼前,是购物软件里周景池绝不会买的牌子。
如此数量,想必又是一笔还不起的债。
关键还全是日抛,周景池被强迫着试戴之后肉疼不已,怒骂赵观棋浪费,他怎么舍得扔只戴了几个小时的昂贵隐形。
所以直至今日,周景池仍固执己见,戴着自己尚未殉职的季抛。
赵观棋也看出来了,因为衣服笑起来的脸又黑下来:“周景池,我给你的隐形呢?”
“怎么不戴。”
“太贵。”周景池在他面前没什么好装的。
赵观棋眉头紧皱,连递到面前最喜欢的那杯碧螺春也没接,走近两步,偏头去看那只眼。
红丝缕缕铺在眼白部分,眼眶也泛红,正看着,周景池就要伸手去揉。
赵观棋抓住那只手,任由周景池忍耐着不适的痒涩感。
在这种折磨人的关头,他责问起来:“贵点怎么了?再贵也只是消耗品,买了就用,放那怎么办,等它过期?节约归节约,这些东西有必要省?”
“你怎么跟老年人似的,这也省,那也省。衣服没有几件,隐形也便宜到得结膜炎。”
“我给你加薪,你戴吗?”
周景池端着发烫的茶,看着甚少疾言厉色的赵观棋,吞吞吐吐开口:“我......这不是薪水的问题。”
“那是什么的问题?”
“是......”周景池也不知从何说起。
是说自己用不惯太贵的东西,还是说觉得亏欠太多,他以前从来没得到过这样慷慨的给予。
半晌,手腕都被捏得发痛,他说:“我只是觉得旧的还能用。”
“还能用?”赵观棋被气笑了,“你自己也不看看,眼睛被糟蹋成什么样儿了,跟着你真是遭罪。”
他替无辜的眼睛伸起冤来:“我看干脆别戴了。”
只顾挨骂的周景池立马反驳:“不行。”
“......我习惯了。”他说得没什么底气。
赵观棋没想步步紧逼,陈述道:“是,我理解你不想露眼睛,戴习惯了一时间改掉也难。”
“你之前戴隐形我哪次说过你?你这几天吃饭揉眼睛,上班也揉眼睛,开车都在揉眼睛。哪天把车开河里去你就心满意足了?!”
“你之前和我说眼睛的时候——”赵观棋顿住,犹豫几秒后选择坦白:“你也许记不得了,那天,你喝醉那天......你给我说了什么。”
“但我记得清清楚楚。”赵观棋在茶杯飘起来的热烟中被熏得眼红。
那天,他比周景池还不愿回忆起那天。
喝醉酒的周景池变得很不一样,乖巧可爱,温驯得如一只从草原上走来的雪白绵羊。朝赵观棋笑着,乖顺地挽他的手臂,酒气上头的时候还会低头蹭他......
表情和话语都像久不开闸的水库泄了洪,丰富多彩到令人咋舌,还要拉着赵观棋唱歌。饭桌上毛遂自荐的人失去表演机会,而说自己不会唱歌的人却在泪流中抢走了那首底栏被重复了一千多遍的歌。
那张脸上的喜悦、悲伤、委屈与迷茫都还历历在目。
赵观棋一边为窥见另一重截然不同的周景池高兴,一边为无时无刻毫无征兆滑落脸颊的泪难受。
周景池在明面上又哭又笑,赵观棋在心里又哭又笑。
说不出太多话,赵观棋这个话痨甘拜下风,只能尽力挥舞那些采购来做活动的应援棒,做个满分观众。
茶杯烟气缥缈一如那晚的薄云惨淡,温暖的香热水汽在两人之间下起无形的淡雨,无形无查却存在感异常。
周景池被这场无形雨水浇灌到无所适从,对面眼睛里迅速浮起的不解与同情像从头浇到脚的冷水,更像雨里锋利到无法承受的刀子。
很怕被审视与诘问,可此时的无妄之灾让失去记忆的周景池更难接受。
逃避是最好的选择,壳子的作用在此刻再次昭显,可壳子里的人却不愿再缩进去。
周景池端着渐渐失去温度的杯子,直直说:“告诉我吧。”
“就算是不好听的话,也没关系。”
说出来就好了,不论是羞耻的断续哭泣还是难为情的自残伤痕。
说出来就好了,不论是呓语中不堪入耳的陈述还是幼稚的脸红请求。
说出来就好了,不论是无情的嘲笑还是真情流露的同情。
说出来,彻底敲碎那层薄如蝉翼的脆弱躯壳,这样,周景池就有足够的理由接受那无理由的对他好,泯灭那几丝在雨水下无稽怪异的心动。
“想得美。”水汽中的赵观棋没有让他得逞,“说了,我就没有你的把柄了。”
周景池盯着灯光下也变得水润的眼睛:“我的把柄那么多,你不差这一个。”
“不够。”赵观棋语气坚决,“别想我告诉你。”
“你连我买的隐形也不愿戴,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愿意告诉你。”
不告诉......
大嘴巴话痨的人开始守口如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周景池意识到那晚的话应该是十分过火。
他讨厌这种无意识显露的情绪和话语,像全身被剥落得干干净净任人参观。周景池连全麻的检查都尽量避免,就是担心在麻醉醒来的过程中说出什么不堪言语。
这样的真心吐露实在是难以承受,而赵观棋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开口,周景池无法理解,但这个人身上无法理解的事情实在太多,他不想深究。
眼角被茶汽蒸得湿润,赵观棋垂眸去看那只端着碧螺春的手,白皙依旧。
手的主人还处在朦胧的迷茫中,方寸间,某颗心明白,缄默不言不是为了守住一些莫须有的把柄——而是,赵观棋不想那只手体会到枇杷汁水侵入伤口的彻骨酸痛。
那种十指连心的疼,周景池已经受过太多遍。
“不告诉就不告诉吧。”周景池转了转茶杯,“喝茶总可以?”
话锋被温柔调转,赵观棋准备讲道理的嘴毫无用武之地,视线从杯壁的手移到那只发红的眼。
只一秒,本以为压下的无奈和愤懑从身后席卷而来,窗外一阵狂风从未关好的窗户袭进,厚重窗帘被高高拂起,不合时宜地剧烈哗哗作响。
声音造势带来的情绪反扑迅疾无比,赵观棋无名火起,忍无可忍,话音也随着风吹帘卷的声音拔高:“我尊重你戴隐形!”
“我尊重你把自己割得浑身上下没一个好地方!”
“我尊重你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我也接受你有难言之隐!”赵观棋声音大到超过风声,句句回荡,字字铿锵。
“咱们去看医生就行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生病什么的都不重要,你之前有自残倾向我也没想过找你追根究底。”赵观棋不得不停下来缓口气,“你之前遇到的事情都不是我们想遇到的,我理解,没有人不理解。”
“我……”赵观棋卡壳,改口道:“我把你当朋友,我希望你开心,有些事情你想说我很乐意听,你不愿意说也没有任何问题。”
“但再怎么理解,你也得对自己健康负责啊!隐形也不是什么金子,对眼睛好点,对自己好点……不可以吗!?”
“我只是......”
“我只是想看你好起来,无论什么方式,无论什么时间,无论多久......都可以。”
劈头盖脸的一席话,信息量过大,周景池像一个过载运行的老旧程序,呆滞地理解话语,赵观棋却将头垂得很低。
低到彻底失去灯光的照耀,低到水汽扑到脸上,低到周景池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到他头顶的发旋。
须臾,一个低低的声音自下而上传来:
“周景池。”
“……你把我当朋友吗?”
茶水彻底凉了,明明还有更难迫的问句在眼前,周景池却突兀地意识到——碧螺春失去香气了。
二十一岁的赵观棋第一次问出这句话,二十四岁的周景池同样第一次遭遇这个问题。
朋友,这个对赵观棋来说习以为常的词语在周景池眼里却缀着重若千斤的附加——朋友需要相互付出,朋友需要互相考虑,朋友更需要无条件的支持和笑容。
他似乎一件也没给过赵观棋。
买的礼物还在路上,自己的钱包支付不起配得上赵观棋西装的腕表,买不起他套房里的一个花瓶。
现在,赵观棋却问是不是他的朋友。
周景池也垂头,盯着再无烟气的深色茶液。三秒后,他伸出手,学着赵观棋的手势将对面的头抬起。
对面的眼更湿润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景池觉得赵观棋的眼里也泌出缕缕红丝。
“我知道了。”赵观棋自问自答,说着开始扭头想挣脱周景池的禁锢。
但周景池师出有名,哪里会任由他逃走。
下巴被不轻不重地捏着,周景池对他说:“我不该买预售商品的。”
蓦然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赵观棋懵到忘记后退。
“你的礼物可能要晚些到。”周景池直勾勾看着赵观棋,“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要是不满意,我重新给你买。”
“什么?”赵观棋像失去语言解析力的机器人。
“我还欠你一个礼物,你忘了么?”周景池的目光流落到他胸前某个部位。
赵观棋看去,微微凸起的布料像闹钟一样响起,提醒他平安扣快要保不住了。
“这么急着要回去?”赵观棋说。
周景池没有立马回答,反而松开他,腾出手隔着衣料摁了摁平安扣:“要是礼物不合你意,不用还我。”
“那我要是一直不满意呢?”赵观棋耍无赖。
“那就一直戴着。”
赵观棋没有被甜枣收买:“你还没回答我。”
“你不是说知道了吗。”周景池玩起文字游戏来。
赵观棋反悔:“不知道。”
赵观棋紧张地看着他,周景池不逃不避地回视,用很轻的声音唤他。
“赵观棋。”
在等待答案的时候被点名,赵观棋感觉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猛攥了一把。
赵观棋没有应,也不敢应。他只盼灯光再暗一些,再单薄一些,最好像那盏失灵的路灯一样,只打在周景池身上。
分秒难数,周景池飘着红血丝的蓝眸勾住他乱扫的眼。
“我当然把你当朋友。”
“我把你当好朋友。”
这下赵观棋不说话了。
赵观棋也说不出话了,险些被捏碎的心脏死而复生,他自顾不暇。
屋内只开了门口玄关处的小灯,这会儿也是杯水车薪,赵观棋逆着光,周景池不得不仔细去看,看清了那双拧起来的眉,还有渐渐褪去情绪的眼。
凶过一顿,又掏心掏肺一顿,周景池承认赵观棋着实吓到自己,尤其是那见也没见过的怒气和闻所未闻的音量。
周景池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难道就因为自己不乐意花他的钱吗。
眼睛里的血丝一晚上就可以褪去,他甚至可以向他保证。
周景池转身倒新的热茶,将杯子塞到他手里:“喝点吧,你嘴角起皮了。”
虽然取得阶段性胜利,赵观棋还是不满那些刺眼的红血丝,手上就是不使劲,周景池给不出去,也收不回来。
还想再说两句,周景池突然说:“我等会就戴那个。”
“你喝茶吧。”
周景池不再勉强,在茶几上搁下茶杯,转头去床头柜翻找起来。知道赵观棋一定在看自己,他就着床头灯,没照镜子就戴了进去。
湿润温滑,轻薄得像会呼吸。
他转过头,赵观棋还站在原地。
周景池笑起来,说:“谢谢你。”
说完,又想到搜索栏里的表达感谢话术,他回想起一句更得当的回答:“我真的很喜欢。”
这样单薄的话语,就是网络上说的反馈吗,就是情绪价值吗。
可他不理解,花钱送别人东西,得到一句轻飘飘的感谢和反馈,这样奇怪的你来我往,赵观棋也会觉得感觉良好吗。
还是说,这只是好朋友之间的正常反馈。
沉默中,他抿着嘴等待验证。
赵观棋走动起来,走到他跟前,一只大手将他从单膝跪地的姿势捞起来,顺手拿起隐形的包装,在数米以外精准命中垃圾桶。
“走,看晚会。”赵观棋说。
周景池脑中似有机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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