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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不出再见(陈在舟)


黯然的注视中,赵观棋祈祷,一定要是个好梦。
光斑缓慢地移动,巧然与睫毛共颤,周景池不适应地缓缓睁眼,发麻的手臂牵动着脖颈,浑身如老旧发出麻点的电视机一样难受,举起一半的头不得不停下来缓缓。
“醒了。”
眼睛还半眯着,周景池不敢挪动铺在桌面的手臂,艰难看向对向声源。
“我睡......多久?”脑子一片混沌,他问得含含糊糊。
赵观棋递过去一杯热蜂蜜柠檬水,看着腕表说:“从我进来算起的话,两个多小时。”
“我睡了这么久?”周景池想起梦境里的光景,似乎在感叹:“感觉就是一瞬间。”
“一瞬间你的手会麻成这样?”赵观棋拿着没被接过的杯子,走到他身边,杯沿携着柠檬的酸涩和蜂蜜的甜腻扑鼻而来。他命令道:“张嘴。”
明明无人作答,赵观棋却好像得了应允,将杯子缓缓倾斜。热气愈近,杯中酸甜的柠檬水从唇齿间涌进,周景池拒绝的话语随之咽进胃里。
赵观棋不通人情,一杯见底后才放过难以协调吞咽与呼吸的周景池。
“还想吐吗。”他放下杯子问。
“早就不想了。”周景池逃离般往后仰着身子,无视就位的纸巾,用手胡乱擦了嘴,“我们走吧。”
“戴上。”赵观棋将手里的一次性口罩递到他面前。
“这是干嘛。”黄昏虽逝,太阳的余威却还在,戴上口罩难免燥热,周景池不乐意。
“上车再摘掉。”赵观棋语气不容置疑。
双目对视,周景池想起大厅里赵观棋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没必要再生事端,他没理由推脱,撕开包装戴在脸上,只露出一双大眼睛,说:“走吧。”
赵观棋提起药,两人一前一后进到电梯,降到一半,电梯门打开,并肩而立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袭快要耷拉到地上的白布。
两位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缓缓推床而入。
周景池立刻向后闪避,躲到赵观棋身后那方狭窄的角落里。
赵观棋侧头扫了一眼,将身体往周景池面前挪了些许,如一方另类的方舟般拢住他。
无人说话,只有白大褂口罩上方不遮不掩的漠然与肃穆。
电梯降得很快,不过几秒,便稳稳停在一楼。赵观棋侧开身子,在偌大的电梯里为周景池让出通道。
没有迟疑,一个人影飞速而出。
紧随其后,赵观棋没忍住回看一眼,电梯门已开始内合,占满轿厢的白在缝隙中继续下行。
开小差不过几秒,周景池在眼前彻底消失。
赵观棋加快脚步,出了大门却转头撞上望着路边的高泽洋。
“别追了,人又没跑。”高泽洋对着他,话里有话:“心急跑着追来追去,小心栽跟头。”
“不会。”赵观棋斩钉截铁,“你别推己及人。”
“真真假假,懒得跟你两个打哑谜。”高泽洋望着赵观棋那辆宾利,似劝似问:“你别是三分钟热度吧,他禁不住的。”
他从远处拉回视线到赵观棋身上:“想清楚再做,人可不像攀岩和物理题。”
赵观棋思考一瞬,似乎真的动摇了:“那你觉得像什么。”
高泽洋望了望光污染下毫无星星可看的夜空,又垂头闻了闻失去烟气的白大褂,说:“像蒙着眼徒手抓住的泥鳅。”
“你以为你抓住了,其实只需要一秒钟,它就会逃掉。”
“之后呢。”赵观棋问。
“最后还是被老天爷宰了。”
“不怪永年骂你没文采,你这比喻烂爆了。”赵观棋骂他,旋即转身要走,走出两步又回头,劝慰般开口:“少抽点吧,生日被闻出来,又得骂你。”
高泽洋没有应,等待两秒后,赵观棋继续往外走。
不过两三步,高泽洋突然喊住他。赵观棋回头,听见一句轻飘飘的话。
“别像我一样。”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赵观棋冲他笑一下,头也没回地走了。
直到宾利转向灯亮起,高泽洋才心虚地笑起来。该下班了,他朝医院走去,疾步而过,角落的垃圾桶不轻不重地响了一声。
正值晚高峰,宾利在宛若游龙的车流中艰难挪动,午间时的绿意盎然早已被夜色尽数掩藏。
驶离最忙碌的路段,宾利拐进了来时的道路,黑色的宾利融进黑夜,天地间只剩车灯和风吹树叶作响的声音。
摘下口罩的周景池将脸偏向车窗,静默闻嗅着争先恐后涌进的夜风。
太安静,夜色催人疲,赵观棋腾出手去开音乐,副驾却蓦然出声。
“我梦见许愿树了。”周景池看着一片漆黑,说。
忙着开音乐的手顿住,片刻后,开始随机播放粤语歌。
“是吗。”赵观棋问,“在哪里?”
“老房子。”周景池将车窗彻底降下,听着风声,缓缓说:“我梦见那颗樟树变成许愿树了,飘着好多我没见过的红丝带,像苹果一样红。”
赵观棋正想问问他许愿了吗,便听见他说:“我想许愿来着,可是一阵风吹过来,那些红丝带都不见了......”
他的声音顿住,随后说:“变成好多颗心脏,各种颜色,跳动着,像看着我似的,我就许不出了。”
周景池一眼也没有看赵观棋,却向他提出问题:“你说,这算噩梦吗?”
“不算。”赵观棋说,“算你迷信。”
周景池没觉得是坏话,问他:“你会做梦么?”
赵观棋想了一想:“很少。”
“那你记得自己做的梦吗?”周景池继续问。
“很少会有人记得吧,偶尔一两次。”赵观棋回答,随后又问他:“那你呢,记得吗?”
片刻,周景池回答:“全部。”
意料之外的答案,意料之外的平静。车间风中飘散的粤语金曲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破碎成只言片语,裹挟着周景池的回答没入黑夜。
“睡会儿吧,到了叫你。”赵观棋升起副驾一半车窗,对他说。
没有拒绝,周景池靠在颈枕上阖眼。
对话彻底消失,明明还在回程路上,赵观棋却平白生出一种临近终点的怪异感。似乎下一秒,副驾的人便会跟着窗外袭来的夜风飘走,片刻不停歇,片刻不停留。
他比谁都明白,周景池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任何一种动物,任何一株植物都渴望完美无瑕的自由与洒脱。
而关键在于,真正的再见是不用宣之于口的。只需要一个转身,一个不知何时降临的决绝的、直白的转身。
周景池完全能做到,周景池差一点就做到。
赵观棋忽然想起那首被听了一千三百多遍的粤语歌来。周景池那么喜欢那首歌,他还有妹妹,有汤圆,有朋友……也许会不忍心说再见?
脑子混沌一片,五感却耳清目明。
股股似发动机震喘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从脚底升到耳边,赵观棋去看仪表盘,显示车辆一切安好。
他摇摇头,又使劲眨了眨眼。
最后迟疑地抚上胸膛。
答案随着平安扣的剧烈起伏,呼之欲出。
当寂静时,情绪便会被环境和感官无限放大,掌下的振动让他疑惑不解。没有下雨,歌却不应景地放到《雨中的恋人们》。
载着人,他一秒不敢分神地看路,却还是避无可避想起那个酒气燥热的夜晚。
雨,寒凉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晚。
床上的人睡熟之后,赵观棋立在窗前看灯下夜雨。心焦口燥,他看了眼手边的烟盒,转头在塑料口袋里掏了两个枇杷出来。
熟透的枇杷金黄浑圆,尤其好剥。
入口却是削骨的酸。
从牙齿酸软到眼眶,让他不得不闭眼才生生捱过。
屏着酸涩,也顾不上沾满粘腻汁水的手指,赵观棋站到床边,盯着换了一身衣服的周景池。
很久,衣柜里另一套长袖睡衣被翻出,重新套在那具单薄的身体上。
昏沉夜色中,眼前人的呓语一刻未停。断断续续,时而平静,时而疯狂,时而带着若有似无的哭腔,如窗外夜灯下断线的雨丝,艰难生存。
赵观棋静静听着,指尖的酸涩汁水好像流淌着,沾到了某个并不存在的伤口,十指连心般一股股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在趋于沉寂时,他凝着阴影下独享梦境的周景池,终于不管不顾地开口责怪起来:
“你给我的枇杷,为什么……”
“是酸的。”
【作者有话说】
终于结束这几章略显沉重的章节-.-
后面进展要快一些噜~

第23章 监督你
峡谷景区的第一次开放吸引来了无数爱好游山玩水的人,游客接待量远超预计,度假村从空荡到夜以继日的运作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除开5A峡谷奇丽的山水吸引,不少游客对月池镇的银饰制作和特色美食也十分热衷,大大小小的祠堂也在当地政府的配合下向大家敞开大门。一时间,人烟稀少的月池镇,形成了以前河到下游清溪河的一带旅游胜地。
好在度假村前期准备工作十分完善,设施设备齐全,餐饮玩乐也一应俱全。还包下了一个山头特地为想体验农家生活的游客开设了许多不同种类的农乐项目。
什么种地、拔草、圈地认领、喂养属于自己的宠物,还有不同农作物的收割体验、钓鱼抓牛蛙、摸螺蛳逮黄鳝,一时间供不应求。
开放式的厨房时刻为游客准备一切原料,完全可以实现自捕自烹饪的完美体验。
周景池带队本地顾问组,组内五个都是年纪相仿的本地人,既能跟得上时代,又能根据本地情况应变。
本地组犹如在世革命砖,这两天可谓忙得不可开交——介绍当地美食,推荐游玩路线,嘱咐安全事宜,和镇上其他店铺牵线搭桥共建旅游网。
忙得腰酸背痛,口干舌燥,周景池才觉得人算不如天算,预设的一切心理准备都被鱼贯而入的游客全部打乱。
从头一天的手忙脚乱,到现在的得心应手,也不过是两天的事情。
什么革命砖,分明是拉磨驴。
失眠在上班面前,可谓小小小巫见大巫,周景池这两天几乎沾床就睡。
临近七月末,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周景池这种不喜欢拉上窗帘睡觉的人,毫无疑问地惨遭荼毒。
廊外成列的竹影隔着窗户映进来,给纯色的被单罩上一幅幅飘摇摇曳的中国画。
冷气十足,平时轻飘飘的空调被变得沉重。
周景池用手臂挡住眼前的阳光,快要再次陷落到昏昏欲睡中的飘飘然梦境之中。本想一鼓作气鲤鱼打挺坐起来,又觉得身体沉重得很,半梦半醒间,眯着眼思考今天到底是周几。
到底是不是排休的周三……?
半分钟过去了,床跟没有耐药性的安眠药似的,没思考个结果,周景池又兀自昏睡过去。
夏天天亮得早,反正自己调了五个闹钟。
鲤鱼与驴也得睡觉。
在临界点安慰完自己,周景池又陷入梦境中,和其他大多数人不同,他是个十分多梦的人——被追杀的,漫天遍野飞翔的,与不认识的人结婚的,被三岁的陈书伶哭着控诉的......
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作为一个出门都得打开黄历审时度势穿衣的人,周景池对梦境的探究从幼时就已经开始。从小求神拜佛,哪怕神佛菩萨并没有拯救他,他仍旧避免不了些许迷信。
不过在网上搜索也并不可靠,看了许多古旧地摊上淘到的所谓解梦小册也是模棱两可,摸不出什么确切门道。
什么‘梦到被追杀是财运亨通’,周景池喜滋滋看完,当天出门骑车把人车挂了,怒赔八百。
还有什么‘梦见有人死了是有贵人相助’,这次倒是没信,只是出门办事被缠着发传单,周景池怒气冲冲,在没人的地方折纸飞机,哈一口怨气掷出,纸飞机一个回旋镖给他眼角剌出条钝口......
科学研究表明,多梦的人睡眠质量普遍不好,尤其是像周景池这样将梦记得一清二楚的人,每次醒来大汗淋漓,疲累得仿若通宵。
不过,周景池还是爱梦。
梦是缥缈的,人类至今无法准确为它的作用下个完美定义,但他固执觉得梦本身就是完美的。因为许多次,他在梦里圆了无数个想也不敢想的梦,久而久之,他在梦里经常知道自己在做梦。
这给了他极大的自由度。他可以在面对荒唐的劫持时,在众目睽睽下带着朋友从二十多层高楼一跃而下,逃离魔爪而毫发无伤。也可以在许多真挚笑意和掌声下,走到讲台上为大家朗诵一首惠特曼的诗歌。
此时此刻,梦与现实再一次联结,透进来的竹影化成曼妙的波澜,周景池躺在水面上,像掉进湖里的一片叶子,轻轻地在水面打转。
忽然,一只飞鸟从天而降,站在他胸前,然后又来了一只,并列而立。
它们引吭高歌,吸引来了无数雪白的飞鸟,在头顶上空盘旋,最后扑棱着翅膀要占据他身体上的每一处空位。
越来越沉,越来越重,周景池挣扎着想醒来,搭在眼前的胳膊却重如泰山。
于是他顾不上三七二十一,在无所依的湖面上坐起身。
欢腾的飞鸟尽数消失,传来一阵哗啦啦东西掉落的声音。
光刺得眼睛睁不开,周景池不得不缓了会儿,才看清眼前的盛况——
薄薄的空调被上是散落各处的物品,暑假每日练,茶叶包,餐巾纸,鼠标,充电器,花露水,衣架,小风扇......还有一个偌大的早餐托盘。
最诡异的是面前床上跪坐着三个人,将他团团围住,却不置一词。
韩冀率先开口,却指着另一边的赵观棋:“你输了!我们可都看见了啊,你放完充电宝他才醒的。”
“......什么?”周景池还在状况外。
“明明是你不小心撞了他一下!”赵观棋不服输。
“你又胡扯,刚你放完人才醒的,再说了我刚就是腿麻了换个姿势,哪里有撞到?!”
“你才胡扯,都说了每个人不许碰到人,你坐那么近还不承认。”赵观棋看着那条隔着被子挨着周景池的腿。
两人剑拔弩张,谁也不服谁,周景池全全化作一条半仰卧起坐且被忽略的鲤鱼。
赵观棋和韩冀异口同声:“小伶,你说呢?”
陈书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吓了一跳,仔细想了想:“好像是韩冀哥不小心碰到的......?”
“胳膊。”她补充。
“不信。”韩冀固执己见,转头看周景池:“周顾,你说你是感受到什么才醒的。”
问了一愣,本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周景池回想起梦里沉重无比的压迫感,最后不确定地开口。
“好像是被压醒的,什么东西特别沉。”周景池将梦境和现实联系起来,“你们刚往我身上放什么了。”
其余两人都看向罪魁祸首,赵观棋两手一摊:“充电宝啊。”
“充电宝?”周景池狐疑,充电宝也没有那么沉吧,兴许是误会了,正准备摇摇头说自己做梦醒的以此休战,便听见赵观棋补充。
“六万毫安的。”
“?”周景池目光搜寻几秒,最后停在手边那个带着手提绳的巨大充电宝,像两块板砖粘一块似的。
“压死我很有快感吗?”周景池问。
“没有其他东西可以选了嘛......”赵观棋拂开还在周景池腿上的东西,说得很委屈,“他们也放了。”
“所以还是观棋输了。”韩冀点题。
“你们......”日头照得人分不清现实梦境,周景池从重压下找回一丝丝思绪,“在比赛?”
“比赛算不上,顶多是打个赌。”韩冀热心解释,“轮流放东西,谁放的时候把你吵醒就要接受惩罚。”
现在知道为什么感觉越来越沉了,合着三个人莫名其妙凑在一块,还是在他房间,用他做起了游戏。
受害者无言沉默,随后问:“什么惩罚。”
“......”三人凝滞。
赵观棋咳嗽两声,悻悻开口:“忙着玩了......还没顾上决定什么惩罚。”
这下可把韩冀乐坏了,连忙开口要敲竹杠:“请我们仨去山上吃全鱼宴。”
怕被反驳,韩冀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下床:“现在,立刻,马上。”
赵观棋当然觉得没什么问题,只是另外两个人还得看受害者发言。三人眼神自然而然地爬上周景池的脸,一个犹豫,一个盼望,一个恳切。
没人说话,周景池却感觉被贴耳骚扰了......
“去呗周顾。”韩冀替陈书伶开口,“今天周三,反正你也休息,闲着也是闲着。”
韩冀点到为止,周景池捕捉到言外之意,陈书伶没有几天就该返校了,前两天忙得飞起,组内轮休到他,再不抓紧机会,后面几天忙起来怕是一个下午都抽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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