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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表最强疗养院(龙沙雕)


很好看吗?
他退出截图,仔细打量镜头里的人。晦暗的灯塔中,那些深色的宝石在烛火下倒映着暗橙的光。
但不论这些宝石再繁复,一般人扫见他时,一定是先被那张野性难驯、透着慵懒淡漠的脸所吸引,再向下,就是那具悍利强健的肉.体。
叠戴缀挂的珠宝反倒成了一种不那么抓人眼球的点缀物,混杂在这股冷淡又极富进攻性的野性里,沦为黯淡的陪衬。
系统:【好看吧,主要是脸好看,能吸——】
“不是说巫妖王是骨族吗?”
康柯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他看起来怎么像个活人?”
伊瑞尔摇头:“谁都不知道。据说千年前,他第一次在罗曼大陆露面时,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大家都猜测,他可能是用了什么禁术,才打造出这一身血肉……不过无从可考。”
本尊虽然还健在,但谁也不敢问呐这。
伊瑞尔又眼尖手快地指了下屏幕,刚刚有一小团黑影从N的足踝边掠过,又没入高层的黑暗:
“还有他养的这条骨猫。”
“看见没?那猫的骨头上全是黑色的圆圈。”
“很多人都说,N的血肉其实是折磨、献祭了13只猫灵换来的。”
康柯:“……”
好合理的迷信推论。他看见那猫的第一反应是:这怎么有只披着蓝环章鱼皮的猫。
他对这种身上没毛,只有一个个黑环的猫谨谢不敏,没再追问,继续专心追剧。
剧里小菇已经已经摇摇欲坠了,在N难以言喻的目光注视下,恨不能把自己栽进墙缝里。
但或许是动身前,那些送他离开的雪山民们眼中饱含的袭击,让他感到肩头的担子很沉重吧,自闭菇还是强迫自己打开了缩在一起的伞盖:
“我们来,是想和巫妖阁下做个交易。”
用黑暗女神的情报,交换边境侯送来的人祭。
雷文大致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图:“……边境侯在世时,巫妖塔和西南关系一向和睦,边境侯虽然已经去世,我仍希望保持这种互不干涉的友好关系。人祭虽然不会再送,但珠宝我会加倍地给。”
巫妖塔绝对不好打,这是雷文的直觉做出的判断。
现在温特城堡这边百废待兴,一切才刚刚起步,跑去跟三巨头之一巫妖王干架,完全就是智障行为,倒不如送点财物买个和平。
反正作为不安定因素,以后这巫妖塔肯定得打,打下来这钱不就又回来了?就当换了个银行存呗。
珠宝要是实在不够,那就偷皇宫的,他允许自己偷。
雷文大方地给自己大开绿灯,正琢磨着从哪个宝库偷起,要送点什么,就听还站在楼梯上的N漠然开口:
“你凭什么认为一些可有可无的珠宝可以代替人祭。”
“……?”雷文愣了一下。
他根本没想过这个提议会被拒绝。毕竟从刚才进塔时见到的光景来看,人祭们的确在塔里过得挺滋润的,从铁匠铺到面点房,活人的气息在下三层甚至比死人的还多。
巫妖王又不是有养活人的癖好,要那么多人祭搁塔里养着干什么?用更多的珠宝代替活人,对这个看起来很喜爱珠宝的黑孔雀来说,不是刚刚好吗?
他想问,又知道这么直接开口,N根本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顿时有点憋得慌。
一旁的朝辞接过话茬,打哈哈:“以后的祭品,以后再说。今天来,是想谈从前的祭品安排。”
N连目光都没分给朝辞:“先说情报。”
“……咳。”
这情报哪能现在就说,单一句黑夜女神还活着够换人质?朝辞继续打哈哈:“我们想先谈好约——”
“不说,就滚。”
死气从N的袍角滚涌而出,丝毫不给说话余地猛然吞向阶梯下方。
“?”朝辞愣是被雷文拽了一下,才跟着一道向塔外撤离,“直接开打?好差的脾气。”
他还准备跟N来回拉扯个几轮,在泄露出一点点苗头,好勾人上钩呢,这才拉扯了几句?第二句他还没说出口,就开打了?
不对啊?这巫妖王能忍耐得了活人在他塔里叮铃哐啷敲铁,噗嗤嗤地排放蒸汽,耐心不该差啊?为什么两句都没听完就开打?
难道是看穿了他不乐意提前告知情报的原因?猜到了他不想先说,是怕情报没啥分量,说完以后人祭要不回来?
与此同时,巫妖塔内。
N收敛了死气,顺便一脚将又掠过他足踝的骨猫踢开:“别来烦我。”
细骨伶仃的猫一路滚到平台,才打着颤站起来,用嘴叼着自己的腿骨接上:“没,没有,是您寝卧那里来了只骨鸟,就是那只专门放在地下拍卖会盯梢的,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N下楼的脚步一顿:他只在一家地下拍卖场放过骨鸟,就是今早他去拍画的那家。
那位名为“莱恩”的画家只在那一家拍卖场卖画,他一直想见一见这位能将黑夜女神画得如此特别的人,所有才放了鸟想蹲守那人出现……
可现在,鸟回来了?
是碰到那个画家了吗?
怀揣着几分好奇和期待,N转身上楼,期间再次不耐地踢开在他脚间乱窜的骨猫:“赛尔克,你是不是骨头痒?”
“没,没……”骨猫老实了,待在原地坐下。
N一路上楼,丁零当啷解着手腕上的绿宝石手链。这东西是他新做的,底托磨得不够光滑,戴起来咯手。
他随手将这条亲手打造、价值连城的珠宝丢给路过的仆从,推开寝卧的门吹了声唿哨,窗口立即扑棱进来一只白骨嶙峋的鸟。
他伸手搭在鸟的头颅上,去共享骨鸟的记忆——
夜间的拍卖会上,人类拍卖者推上了一只装着幼年妖精的囚笼。
拍卖正至火热时,拍卖场突造妖精的袭击,大量的人类被妖精屠杀,包括那些身无分文,由拍卖场提供住所的商品生产者——
N看见其中一个妖精,闯入了挂着“莱恩”门派的房门,房门里传来一声惊叫,又戛然而止。
“……”
骨猫又爬到他脚边了,讨好地挨蹭他的小腿:“您,不生气吗?”
“……”
N在思考自己要不要生气。
妖精一族,是在去年初冬,因失去王的庇佑,主动来找他投靠的。换句话说,都是他的人。
他的人因为被偷走幼崽,而去罪恶的拍卖会大开杀戒,作为一位巫妖王,好像没什么可指摘的。
但是莱恩啊,莱恩是迄今为止,整个罗曼大陆,唯一一个能将黑夜女神画出特别的神韵的艺术家,失去莱恩,对他这个黑夜女神的虔诚信徒来说,是多大的损失?
作为巫妖王,他应当赞同妖精的复仇之举;作为女神的信徒,他应当守护唯一能重现神之荣光的画家。
于是他出发了,撕开传送卷轴,甫一落地,死气就将眼前的一切吞没。
仍在四处屠杀的妖精死去了,他为神受损的颜面讨回了场子。
所有与拍卖行有关的人死去了,他为妖精一族报了仇。
属于他的任务已经完成,黑夜女神也应当为这场献祭而欢欣鼓舞,他转身回归自己的巢穴,正如他来时一样平静。
羊肠小路上。
朝辞还在琢磨N这难以琢磨的脾气,被雷文拖着撤到百里开外,才挺认真地问雷文:
“这巫妖王,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跟你是不是一卦的?”
雷文这种情况也要纳入考虑啊,万一这巫妖王是雷文第二呢?啥事不顺心就开打!开打解千愁!
雷文还在琢磨他们撤得及时,从N的视角看应该属于落荒而逃,不太可能会记仇,跑去温特城堡开杀:“什么卦……哦,你说他怎么就动手了啊。”
雷文耸耸肩:“他一直这样,我——嘶!”
小路边,雷文忽然止步弯腰,抱着耳朵蜷缩了一下。
“?”朝辞顿时停下了牢骚,“怎么,要犯疯病了?”
与此同时,疗养院里。
伊瑞尔原本正像床烫屁股似的坐立不安,恨不能钻进屏幕里帮忙开打:“你居然能就这么干看着?就不想帮帮忙吗?”
康柯随他焦躁扭动,稳如泰山地抱着龙粮看番剧:“演多了,就不觉得台上吸引人了。”
从前那么多次任务,什么打脸、什么逆袭、什么神兵天降,他经历过了多少亿遍,只有像现在这样抱着零食、窝在床上、乐呵呵旁观的,才是第一次。
看戏的感觉真好啊,康柯好像有点能理解朝辞的爱好了。他又闲适地磕了一口龙粮,看见屏幕上的小菇突然蜷缩:“?”
还没来得及直起身体,他就感觉到床铺在微微的颤动。
他顺着震颤的来源望去,看见刚刚还恨不能钻进屏幕的伊瑞尔面带错愕和茫然,僵直在原地,渐渐地,脸上覆盖上不愿相信和愤怒。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攥出血色,虎爪骨因绷紧牙关而分明,可在康柯终于忍不住起身下床,想开口询问时,他像是具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的人偶,骤然垂落下双手和头颅。
绸缎似的黑发半遮住他的脸。半晌,康柯隐约看见有什么透明的东西滚落过他的脸颊。
康柯看看伊瑞尔,又看看屏幕,两人之中是雷文先缓过来:“我听见……我好像听见了一声哭叫,但听不出来那个人在说什么。”
康柯想了想,抬手将伊瑞尔的耳朵捂上:“伊瑞尔和你同时出问题,应该和妖精的血脉有关。那声哭叫……”
多半是来自同族的悲鸣,不然没法解释。
掌心下,伊瑞尔的身体不再颤抖了,只是很僵硬。康柯正准备问雷文打不打算管这个闲事,手腕忽然被伊瑞尔握住。
伊瑞尔张了张嘴,没挤出什么声音,麻木而茫然的目光转向康柯时,似乎还在做什么挣扎。
那张秾艳而肖似雷文的脸上有痛苦、犹豫、自我嘲弄迅速划过,最后又像一颗颗石子,落入深不见底的水底,只剩下一具好看却枯槁的躯壳。
“恳求您。”
他声音放得很低,一点不像刚进院时满脸爱死不死,只给雷文好脸色的难搞样:
“那是罗曼大陆上最后一个妖精发出的悲鸣……我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在死亡的前一刻,太多的情绪撕扯着妖精的心脏和头脑,他留下的唯一一句话字不成声,比起求助或传达信息,更像是充斥着愤怒、绝望、憎恨的嘶吼。
伊瑞尔向着康柯贴近了几分,将自己放置得更低:“我知道您有逆转时间的能力,恳请您——恳请您救回他们。我一无所有,没什么可以献出的,对妖精来说,最珍贵的东西除了生命,就是自由,我都可以给您——”
他这么说着,还是很茫然。
那些挤占着他胸腔和头脑的负面情绪,都像是虚幻的噩梦,好像经不起推敲。
也许他再用力地闭眼、睁眼,就会发现自己还悬挂在暗室中那个十字架上,那声哀嚎只是他做的一场梦……妖精怎么会突然灭族呢?
他是不是在那个十字架上钉久了,血脉的感知也出现了混乱?
这不对。
他明明前一秒还在跟院长闲聊,怎么后一秒就听见了最后一位同族的悲鸣?
那么多族人呢,他离开聚居地,前往帝都圣殿的时候,聚居地里少说还有三千多个族人,这些人怎么会都不在了呢?
生命,是这么轻飘飘,就猝然折断的吗?
他不明白。他觉得自己每次想取走一条命,都好难,想救下一条命,也好难。一条命在他手里是那么重,可是……
思绪骤然一断,他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里。
康柯收回切断伊瑞尔意识的手,将人放上床……呃……放自己的床,死装哥还是有点嫌弃,他提溜着人搁回病房上铺:“我要妖精的自由做什么。”
他现在缺这玩意儿吗?他缺床头摆件!可做标本也不能对着员工下手吧?他又没打算打破总局的规章制度。
系统冷笑一声:【你就装冷静吧爹,我不信你这个完美主义强迫症患者,能不想刷全员无伤HE结局。】
康柯启唇正欲痛击逆子,一旁传来猫的碎碎念:“妖精……灭族……族……”
朝辞的语气越念越发激动:“院长!如果能把妖精们都救回来,是不是能把他们拉回院种田?”
什么?之前他不是还觉得放伊瑞尔进院,拉低了自己的逼格?
嗐,难道种田就很有逼格吗?如果每多一名同僚,身上的担子就能减轻一点,他惟愿他们疗养院是一个大家庭!
朝辞已经磨刀霍霍向牛马了,转向镜头神情坚毅:“真过分,什么品类的东西会这么滥杀无辜,还屠族啊?真该下油锅。院长,这种事咱们不能不管吧?”
院长,这上好的牛马,咱们不能不要吧?

康柯:“……”
康柯:“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的疗养院也不是什么都收的,这里不是濒危动物保护区。”
他倒是听说过,局里有很多人很乐于搞这种“收容濒危种族”的慈善之举。
但以他的观念来评判——将本属于某一世界的种族,全部收进与世隔绝的庇护所?这是在逃避问题,不是解决问题。
他可以对雷文捞伊瑞尔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他知道,即便留在疗养院,这位王也一定会为了族人,回到罗曼大陆,解决困境。但把整个妖精一族都捞进院里?
康柯敬谢不敏:“这座养老……咳,疗养院,是要伴随我未来终生的,谁要放一整族的妖精进来住?”
朝辞张嘴就想感慨“好绝情的拒绝,幸好伊瑞尔没醒着”,话还没冒出嗓子眼,忽然一默:“……”
院长刚才那话……细思极恐啊。
妖精一族不能放进来住,他们这些员工就可以了吗?
哈哈……不会是,要他们陪伴院长未来终生吧?
猫像死了一样地不叫了,反倒是小菇,低头不知在犹豫些什么,抬首看向康柯时,神情坚定:“不带他们进院,但,院长可以帮忙逆转时间吗?”
说这话时,雷文感觉自己手上仿佛拿着刀,将过去留给自己的、十年间不断腐烂发愁的溃肉一点点刮去。
“我……要去救他们。”
对妖精的仇恨、对自己的仇恨,在这一刻被很轻、又很重地放下。
雷文忽然觉得肩膀和胸口一轻,好像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枷锁,那座幼年时曾无数次同父母提起、与父母共同编织的理想之乡,又变得清晰可见了。
蒙在头脑中的愤怒、不甘、憎恶……像阴霾一样,挥之即散,他像是回到了童年,那时的他还会和父亲谈论如何改变妖精的糟糕处境,跟随母亲学习权衡与治国的方法。
他并不愚笨,只是太多的血泪挤压在他身上,太沉重了。只有不再去想,不再去看那些藏在表现后的残酷腌臜,他才能换取些许喘息的空间。
而现在,他重新睁开双眼,去想,去看。他说:
“院长,现在我是西南的新边境侯了。妖精一族是我领土上的子民,他们一夜之间被人灭族,岂不是显得我很无能?”
“除了妖精,西南的土地上还有精灵、矮人。他们看似避世,但和人类之间的争斗从没断过。要想维持西南的稳固,非人族群必须收复,但见过妖精一族的处境,他们怎么可能信任我能庇护他们?”
他思路清晰,冷静地做出总结:“所以,如果要坐上帝都那个位置,要建立院长所想的安定秩序,妖精一族必须救。”
“……?”朝辞讶然看向雷文,“真稀奇。今天怎么突然想通了,决定拆封脑子了?”
如果他没记错,他之前在城堡书房里找到的编年体里记载过,妖精一族与雷文·埃尔多利亚有着杀亲之仇,雷文居然还愿意劝说院长救妖精?
他淡若琉璃的眼睛扫过雷文坚定的面孔:……啧。理想主义者啊。
合不来,他跟这类人相当合不来。
他是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愿意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就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拼死拼活的。
而且这种人太脆弱了,稍微逗过一点,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唉,他又想起之前那个笨蛋小院长了。
他走神了数秒,开始想自己埋尸骨的地方安不安全,照理来说,在他的亲自打点下,那个小可怜蛋应该已经顺利投胎转世……
等他回过神时,康柯已经同意了雷文的提议:
“我可以帮忙,但你知道妖精们都死在哪吗?”
总得给他尸体,他才好创造奇迹叭。
雷文尬住了:“呃……如果有活口,倒是可以用炼金术,取我的血追踪……”
但问题是,妖精已经死光了啊,没活口怎么追踪?可要有活口,又得先找到尸体才能帮忙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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