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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男配攻了主角攻 (安则)


薄荷和糖都是席冷喜欢的东西,便应道:“行。”
拿出手机准备付款,却听营业员报出了一个让他怀疑耳朵的数字。
席冷动作一顿,薄唇微抿:“……这糖要45?”
都能买两盒烟了。
收银员没听清,扫完薄荷糖的条码才问他说了什么,席冷右手藏着伤口,只能用左手把还没结账的碘伏和创可贴拨开:“这俩不用了。”
左手不是他的惯用手,差点儿没拦下。
手心的伤口不严重,回家再处理就行。买一整瓶新的碘伏和一整盒创可贴,就用这一次,不划算。
他本就穷得叮当响,猝不及防被薄荷糖刺客袭击,只好再节俭一些。
付费的塑料袋也不要了,把薄荷糖刺客塞进口袋眼不见为净,然后心情复杂地推门出去。
去搭公交车要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到了晚上九点仍是车流如梭,繁忙不减。
还差两三步就能走上斑马线,可他许久纹丝不动,俨然与身旁的路灯融为一体。
上辈子的车祸仍历历在目,高速行驶的车辆带起劲风,从他身体里呼啸而过,耳朵里聒噪轰鸣,灯红酒绿的繁华马路仿佛在疯狂旋转,他难以集中注意力,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死过一次之后,他变得更贪恋活。浑浑噩噩的也好,穷困潦倒的也罢,他都不舍得放手。
于是他久久没能做出下一步动作,脚像被黏在了人行道,只不断地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抵御疯狂的闪回和幻听。
先拆开薄荷糖尝了两颗,甜。
不愧是价值半张百元钞票的糖。
小卡金光闪闪,他捏起来对着路灯,看着是在欣赏偶像帅照,心里想的却是:这应该能转卖吧?不至于太亏。
席冷漫无目的地想着琐事,试图转移注意力,又拆开塑封抽出一支烟,在街边的夜风里点燃。
猩红的火光于他唇边明灭,更显得肌肤缺乏血色,他眯了眯眼,两指夹出烟管,吐出一口畅快的气。
颈上那条丝巾被风卷着,竖起一个柔软的蓝色边角。
五分钟后,他咬碎一嘴清凉的薄荷爆珠,神清气爽,却又得独自面对马路。
想着再拖拖,他掉头去找垃圾桶扔烟头,就见一辆低调的黑色豪车顺着他走过的路开过来,速度越来越慢,刚刚好到他身边刹车。
手在垃圾桶上按灭烟头,眼睛则不由自主落到那奇怪的车上。
漆黑车窗缓缓降下,他先看到黑灰色的牛仔袖管,精致的水洗做旧。接着,开车的人倾斜身体,露出一张俊朗立体的面孔,转到合适的方向,左耳上那银光闪闪的耳饰,幻觉般又出现了。
闵致薄唇轻启:“上车。”
席冷不易察觉地怔了怔,毫无准备,毫无预料。
……被偶像邀请上车同乘该是什么反应?
可惜,笃定这辈子不会再与闵致见上第三面的假粉席冷,大脑中并没有类似的知识储备。
哪怕能拿出手机现场搜索,恐怕也检索不到如此离奇的事件吧……
内娱行走的“炸药桶”凭空出现,邀请他上自己的车,总不能是缺了燃料正好看他顺眼。
闵致按了下喇叭。
席冷心领神会,又想起那三千块钱的意外之财——说起来,送信的两百跑腿费也托了闵致的福。
四舍五入,闵致就是他的财神爷。
席冷迅速换了副面孔,想到刚抽过烟,他捻起领口扇了两下,这才开门上车。
出乎意料的,车里萦绕着股淡淡的,焦油混合着柑橘和薄荷的清新甜香,很熟悉的烟草后调,却非源自他身上。
闵致那边的车窗半开着,油门踏下,夜风灌入,稀释了那本就不浓郁的烟味。
名为“X.L.”的微博,上次上线已经是俩月前的事儿了,不管朱明朗私信或评论,全部了无回音。
那微博上偶尔晒出的画作多为手绘油画,博主简直像个脱离时代的原始人,没有吸引粉丝互动的文案,没有网络梗也没有表情包,更没有接稿的联系方式。
从中觉出了些曲高和寡的意思,闵致便问身边的人:“你是画家?”
席冷轻轻摇头:“只是一个画画的,称不上家。”
酒香也怕巷子深,杰出的天才音乐家需要舞台才能大放异彩。这画画的人不办展不经营微博,在这个时代,想想也难以出头。
闵致顺嘴又多问了句:“你很缺钱,所以在射箭馆兼职?”
原来这人早在射箭馆就发现自己了。席冷了然,回:“嗯。”
简简单单一个“嗯。”
闵致差点被气笑,转念一想,要是这粉丝过分激动在自己车里尖叫自拍,那才令人头大。两相比较,冷淡少语也就可以接受了。
“小画家,看看你画画的手。”
既然他说不是画家,闵致就多加了个前缀。
席冷坐在右边的副驾,自然伸出左手。
“你是左撇子?”
一个谎话需要一百个谎话来圆。
席冷果断换成右手送过去。
闵致并不着急,等红灯的罅隙才分过来眼,见那细腻的掌心里果然是扎眼的擦伤,大概来自弓箭的箭羽。他第一次光顾射箭馆,便已经发现了箭羽的锋锐。
“画画的手还不好好对待?”
席冷沉默着没接话,几次接触下来,闵致确认了他不善言辞的性格,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安静挺好。
这个红灯很漫长,足够闵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塑料袋,掷到副驾上。
席冷微愣。
袋子里正是他舍弃的碘伏和创可贴。
这下,他终于开了口,仍惜字如金:“谢谢。”
转念想到自己的粉丝人设,席冷偏过脸,郑重其事又说了声:“谢谢闵神。”
闵致的世界里不存在客套一说,没回他什么不客气。
余光却往右边拢了拢,见那疏冷的面孔沾染上仰慕的笑意,如同春风融雪,珍贵的暖光自层层叠叠的云层后迸绽。越看越觉得顺眼,唇角不住翘了翘。
席冷又翻出几分小粉丝的雀跃,挂到脸上,不乏期待地试探问:“闵神,你送我回家吗?”
不待闵致开口,席冷先报出了地址,又用“谢谢闵神”四个字作为结尾。
“……”
闵致难得会有这种哑口无言的时刻,揣着复杂的心情,默不作声继续开车。好不容易再次遇到小男粉,他还有些话需要交代。
上次在绿鱼上买签名走现金面交,闵致看不到卖家的姓名、电话和住址,总不能在绿鱼私聊人家,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参加综艺真人秀,因为你转卖签名引起了我的注意?
如果让朱明朗出马,就该知道倒卖签名的真特么是他这个画家男粉,就这,自己还打算邀请他参加节目?是不是被下降头了??跟朱明朗那个傻子解释,想想都麻烦。
想到这里,闵致忍不住皱了皱眉,烦躁得很,恰巧朱明朗的电话进来。手机正在播放导航,和经纪人的电话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他按下免提。
“老大!”朱明朗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荡开,清晰地钻入两个人的耳朵,“我就奇了怪了,我是被拉黑了还是怎么?你那男粉压根儿不回我消息,还是说,我就这么像骗子?”
席冷颦眉,不动声色留了个心。
“……哎,你能联系上他吗?”朱明朗自顾自瞎想胡猜,“你不是在机场见过他本人吗?你说你给了人家签名,应该只给了签名,没做别的什么吧?”
朱明朗对闵致口说无凭的宠粉行为备感怀疑,送上门的公费追星机会都不要,想来想去,只可能是他家老大把人吓跑了。
席冷越听越不对劲,见窗外已经换成他家附近的景色,手不由自主搭上门把,随时准备开门告辞。
闵致这回真被朱明朗的胡言乱语气笑了,旁若无人怼回去:“嗯,我见色起意,骚扰恐吓还跟踪,行了吧?”
席冷和电话里的人齐齐沉默。
闵致没好气挂了电话,力道大得像是泄愤,不久后汽车一个急转弯,甩出漂亮的摆尾,在老旧的小区大门口停下。
席冷轻轻掰动门扣,传来明显的阻力。
闵致松开方向盘,转过头来,唇瓣一开一合,舌头上起伏的金属钉尤其惹眼。
“哪栋,送你上楼。”
【📢作者有话说】
闵致:flag大师,就是我。
小冷:……
我选薄荷糖刺客。

90年代修建的老式居民楼只有六层高,不带电梯。
跺一脚,头顶昏黄的吊灯才颤巍巍亮起来,楼梯上到一半,楼下的灯便黑了,灰尘扑扑的楼道陷入黑暗中。拐角的休息平台,全是居民堆积的杂物,台面上几盆无人照料的绿植,鬼影般高低错落。
外边的夏夜,香樟婆娑,月光稀薄。
这位男粉,大概是真穷,穷得远超过闵致想象。分明得天独厚,拥有那样清绝的气质外形,却穷得匪夷所思。
他像是由一个又一个谜团编造而成的。脆弱和危险的矛盾气质在他身上共存,隔在中间的,便是神秘。
闵致跟着那道绰约影子,一路上楼。
回到家中,席冷脖子上的丝巾仍缠在那里。
闵致想起每次见面,小男粉脖子上都有点东西,之前是立起的领子,这次是丝巾,总归要把喉结和下方的肌肤遮住。
席冷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亮度仍旧有限,他半张脸陷在阴影里,如此寒酸的住所暴露在偶像面前,却不见拘谨和困窘,有种破罐子破摔的随意。
“租的房,有点乱,你随便坐。”
闵致心想,好像也没地儿坐吧。
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客厅兼任席冷的工作室。
墙上张贴着各种凌乱随性的速写,布面油画没地方挂,就搁在沙发上,或者在桌上堆小山。地板、椅子、墙角,则散落堆积着各种废弃的习作。水桶、颜料、调色盘、色彩缤纷的围裙,最后填满狭小空间仅剩的缝隙。
空气里有股浓郁刺鼻的植物味道,来自大瓶的松节油。
闵致站在入口处,先看向沙发上那几幅色彩艳丽的油画,高纯度低明度的色彩搭配,极富视觉冲击力的撞色,抽象大胆的几何块面……让他联想到在国外博物馆看过的野兽派,但恰恰与野兽派的轻盈快乐相反,这些作品给人一种低沉压抑的感觉。哪怕是最鲜艳的红,色调也是暗的,鲜血一般。
绕过乱七八糟的杂物,闵致来到阳台上,停在画架未完成的作品前。
见状,时隔三年的记忆这时才找到席冷,他快步走过去。
画板上是一张铅笔草稿,笔触缭乱,仍能看出是半身人像,比例正常,规规矩矩,不比家中其他作品那么抽象。
席冷当然记得这幅画。
他不爱画人物肖像,哪怕是他曾经喜欢过的洛嘉言。可他拗不过洛嘉言的撒娇请求,终于决定画一幅肖像送给他,作为22岁的生日礼物。
这幅画会在一个月后的生日聚会送出去,被洛嘉言那群朋友泼酒损毁,这份礼物的穷酸,也将遭到洛嘉言一位富二代爱慕者的羞辱,他的右手,在混乱中被玻璃割断腱鞘,从此失去长久持笔的能力。
那之后他再不会动笔画画。
席冷过去挡了挡那幅草图,问闵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闵致收回眼,说起正题:“是这样,有个正在筹拍中的真人秀综艺,叫《无限密室》,嘉宾有艺人也有素人。你知道,我身上黑料很多,经纪人希望为我洗白。你是我的粉丝,我想带你一起参加这个节目,片酬绝对比你打工优渥,我也能立宠粉人设,我们互利共赢。”
席冷怔然。
他记得这个综艺,无论是在他的记忆还是在小说的大纲中,这个综艺算是主角攻受第一次正式见面。
具体的细节他不得而知,但他清楚地记得,上辈子闵致的宠粉人设是一点没立住的,因为嘉宾里还有个他的对家死对头,喜欢洛嘉言的反派,反复挑衅搞事。洛嘉言被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想要当和事佬,可惜有心而无力。
最后两人纷纷罢录,定好的十集节目被斩成六集。五位嘉宾的团队精神约等于无,最后呈现出来的综艺效果也不尽如人意。
无论如何,总归和另一个世界的穷苦男配毫无瓜葛。
出神间,又听闵致问:“你觉得怎么样?”
席冷模样出挑,只要愿意抛头露面,赚起钱来总是要容易一些。
上辈子的席冷怕被容海高纠缠,从没想过走这条路子。他赚得越多,贪心不足的容海高也会索要更多。而一旦他成了公众人物,就相当于送给容海高舆论的把柄,用来拿捏威胁自己。
然而他谨言慎行,步履维艰,最后也要落得横死街头的下场。
巨大的馅饼从天而降,席冷的反应却是,漫长的沉默。
闵致亲自递来的橄榄枝,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是他改变命运的最好机会。
但这一切必须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那就是假装闵致的粉丝。
睫毛轻轻颤了颤,他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是肯定的答案: “嗯,我会考虑的。”
他将边界感和分寸感保持得恰到好处,闵致不免再高看他一眼,虽说仍有种淡淡的不爽萦绕在心头,但带着这样的粉丝同上综艺,应该会很轻松。
“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的经纪人,他在微博给你发了私信。或者你直接回电话,这是他的名片。”
《无限密室》的嘉宾名单还未完全确定,官宣也得到第一期拍摄结束之后。
如今的洛嘉言是圈内人,从朋友那里打听到拟邀嘉宾名单,不敢置信地确认再确认,席冷的名字依然在目。
这时,席冷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单独收拾一个展柜出来,专门收纳闵致的周边,防止偶像上门突击检查。
正收拾着,传来敲门声,找过来的人又是洛嘉言。
洛嘉言一改先前那委屈巴巴的姿态,双眼亮晶晶地问他道:“阿昭,你是不是要参加《无限密室》?”
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和闵致的羁绊也是命中注定,席冷并不意外他得知了这个消息,淡淡地“嗯”一声。
洛嘉言兴致高昂:“我跟你说,我前段时间认识了一个造型师,你知道吗?他竟然是闵神的发小!我拜托他帮帮忙,联系上《无限密室》的导演,争取到了一个名额!”
“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去拍摄了,密室解密欸,想想就很有意思。”
这话也不意外,闵致的发小乔屿森,他在小说大纲里有不轻的戏份,是有名有姓且高颜值的男角色里,为数不多没有为了主角受神魂颠倒的。闵致的真哥们儿,敬业的纯助攻。
席冷思绪飘远,又想到闵致的对家蒋颂南,这位呢则是霸道疯批反派攻,他也会参加《无限密室》。在小说的后段,有他给主角受下药结果误打误撞便宜了主角攻的剧情。虽然是三年后的事,但完全可以防患于未然。
对着满脸单纯喜悦的洛嘉言,席冷只能旁敲侧击地提醒:“娱乐圈的水很深,你得注意点儿,小心招惹到不该惹的人。”
洛嘉言不以为意,笑眯眯道:“我又不是一个人去上综艺,怕什么?反正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谁知席冷的反应异常平静,仿佛没听到这番话似的。
洛嘉言扁扁嘴,被一股难言的低落席卷。他垂着头,在屋子里转了半圈,忽地注意到窗边的画架,忙回头问道:“对了,我给你当模特吧?我今天正好没事。”
“不用。”席冷说,“那是画毁的草稿,要扔的。”
“……哦,好吧。好可惜啊。”
“如果没别的事。”席冷温和地下逐客令,“你就先回去吧?我还得收拾。”
“……好吧。”
洛嘉言走的时候又是一步三回头,可这次还是没等到席冷的挽留。
席冷开了罐冰啤酒,坐到小马扎上,对着那幅阔别三年之久的草稿,沉思许久。
他不打算重蹈覆辙,这张草稿,他自然决定丢掉。
可几口酒液下肚,辛辣的感觉涌上喉口,把他的脑子冲刷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修长手指拿起画笔,因为久违的感觉而轻轻颤抖,丧失了稳定性,落到纸面上的线条也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在自己的本行上,他一路坎坷,频频遭受打击。
容海高发现他偷偷画画,直接撕毁他珍藏的作品,用暴力让他清醒,说浪费时间画这些没用的东西,不如趁早出去打工赚钱。
等上初中认识了洛嘉言,后者的鼓励让他重拾梦想。可这个勉强拼凑回去的,伤痕累累的梦想,会在一个月后洛嘉言的生日聚会,再一次被摧毁。
然后,他再也不会拿起画笔,直到死去。
席冷仰头,突起的喉结快速滚动几下,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从喉管蔓延到肺腑,全是让人清醒的丝丝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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