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夜宵,曹氏去收拾洗锅洗碗,袁铭带着季清月在院子里散步——季清月一时没忍住就吃多了,现在肚子撑得难受。
“听说孕夫月份大了就得多走走,一来锻炼身体二来纠正胎位,免得生子的时候吃太多苦头。”袁铭道:“不知那时候我们会在哪里,需得提前做好准备,买个大些的院子,建个漂亮花园,总不能就让你围着这么一棵树打转。”
季清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夫君一个男人,对生孩子的事送的还挺多。”
袁铭嘴角牵起一抹苦笑,他总不能说是上辈子的季清月对他说的,只能含糊过去。
“对了,小林子的书卖掉了,青山书店的掌柜有一双慧眼,很快就瞧出那书的价值,给了二十两银子。”袁铭将那个单独的钱袋子拿了出来。
季清月把钱袋子拿在手里捏了捏,语气中还有些失望:“才二十两,小林子还要读书,他家的屋顶也不够结实要修缮一番,李大爷身体要看大夫调养……”
袁铭握住他的手指,不让他继续数下去,哑然失笑:“小林子才多大,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他肯吃苦又有天赋。难不成你还担心他赚不来更多的银子?”
袁铭将钱袋上下颠了颠,说道:“第一笔钱不在于多少,存在的价值是巨大的,会给小林子信心,激励他继续前进,别的都不太重要。”
季清月歪头想了会儿,笑了出来:“夫君说得对!”
两人没能在院子里溜达太长时间,天说变就变,没过多久就下起了大雨。
卧房里暖融的灯光亮起,在微凉的雨夜中格外温暖。
屋檐下,胖乎乎的白猫蜷紧了身体,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形,团在窝里,身下是厚厚的棉被,外面雷电交加,也未能打搅他一夜安眠。
时间一晃就是一个月,来到了赵玉成大婚之日。
镇守最疼爱的女儿出嫁,在十方镇的排场相当之大。光是送嫁的队伍就从镇东头排到了西头,装着嫁妆的大红木箱子一台接着一台,多到数不清。
镇守在酒楼包场定下流水席,全镇的人都能吃席,不论礼金高低,这让十方镇切切实实热闹了起来。
这位在大家眼中无功无过的镇守,也一跃成为全镇人民最拥戴的好官。
要不说修路不如请吃饭,对老百姓来说,看得见的好处才是真的。
袁铭不敢带着季清月去酒楼凑热闹,驾着马车来到了赵府。
堂屋前头的空地上摆了五六张桌子,这里是用来宴请亲朋好友和镇守在官场上的朋友们的。
有心让季清月和付芷嫣搞好关系,当然也是因为关心季清月的身体,赵玉成让下人带着季清月去了婚房,那里除了伺候的人就只有付芷嫣一个,他早就命人备好了饭菜。他们两个在婚房里清清静静的用饭,比在外头吃席舒服多了。
季清月都走没影了,袁铭的视线还没收回来,赵玉成调侃道:“我家娘子不会吃了袁兄的夫郎的,别担心。”
袁铭笑道:“我只是眼馋他们能在房间里好好吃饭,也想跟着去呢。”
赵玉成笑着摇头。
不过很快他就把笑容收敛起来,靠近袁铭,神神秘秘说道:“京城有消息传来。”
袁铭微微愣住,现下他们和京城的联系也就只有雍王了。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赵玉成说道:“是庸王派人传来的信。”
说着,他就从袖口里掏出来两个一模一样的封信,其中一封还盖着戳,其上题曰“袁铭亲启”。
赵玉成把两封信一并交给他,说道:“这一封是王爷专门写给你的,我们都没看,另一封则是给镇守大人的。”
见他神情凝重,袁铭先打开那封开着的信看了看。
一目十行看完,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赵玉成在他开口之前制止了他:“袁兄慎言,这里人多口杂不宜声张。”
袁铭将信收好装进去,交还给他:“不知道镇守大人有何打算?”
赵玉成摇摇头。
这时,府里的管家匆匆跑来,对赵玉成道:“少爷,老爷请您过去招待。”
“知道了。”
袁铭道:“赵兄先去吧,我们改日再聊。”
赵玉成点点头:“袁兄请自便。”随即跟着管家离开了。
袁铭却没有入座,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打开了另外一封信。
庸王曾许诺推荐他为叶云祺大师的弟子,但在信中说这事恐怕难以实现。
“太子重病,京城戒严,进出之人受到严格管制,叶云祺归乡之行只能暂且搁置。”
看着这句话,袁铭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虽然上辈子入朝为官之前他并不了解京城动向,但是太子身体康健,从未听说曾经生过足以戒严全城的重病。
不像是因为生病,倒像是……被下毒!
袁铭双眼微眯,心跳得很快,很多事情都变了,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
是因为他重生,还是别的原因?
袁铭强撑着不去多想,继续看信。
除了叶云祺,庸王在信中还提到了另外一个人——季清月的哥哥季凌云。
原来,季凌云跟随镇南军入伍,六年前西北大旱,百姓沦为流民,各处暴乱纷争不断,西北军人手不足就从镇南军借调了二百人,季凌云就在其中。
赈灾平乱期间,季凌云多次巧立大功,化险为夷,颇受西北将军赏识,灾情稳定之后,他就顺势留在了西北,眼下已然是领导千人的小将军。
西北之地一向不太平,这些年季凌云始终脱不开身请假回家,但他记挂着家中的小弟,每年都会买一堆好玩的新奇的玩意儿,连带着家书和饷银一道寄回来。
看完这些,袁铭的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
根据季清月的描述,季凌云入伍这几年从未跟家里联系过,当初和季福来提起这事的时候,季福来也是同样的说法,当时他的表情不似作伪。
正思索疑惑着,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袁铭下意识偏头,没看到人,另一侧的肩头又被拍了一下。
袁铭无奈的转头,然后就对上了一个如花的笑靥。
季清月换上了一席浅红色的薄衫,上半身还罩着一层纱,立起来的衣领簇拥着他的脸,精致得跟一个假的娃娃一样。
季清月提着衣摆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说道:“夫君觉得好看吗?这是芷嫣姐姐给我的,说待会儿画师要来。让我跟着一起去。”
“很好看,不过不是因为衣服。”袁铭道。
不是因为衣服还能是什么不言而喻,季清月的脸红了红,生怕在外头出丑,连忙换了个话题。
“刚才过来时,远远就看到夫君眉头紧皱,你在看什么?”
季清月来得突然,那封信就在袁铭手里,他轻易就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看完信,季清月的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我哥没有失踪,也没有抛弃我。”
“嗯。”袁铭一只手揽着他,另一只手放在腿上轻拍以作安慰。
“十年了,他写给我的信还有那些东西,到底去了哪里?”季清月抽噎道:“难不成是他托付的信差出了差错?”
袁铭道:“一次两次可能是信差的问题,但这不是一次两次的问题,信中说大哥一年最少寄出两次,十年间共计二十多次,怎么可能每次都错了。”
“不是因为这个,还能因为什么?”季清月低声念叨着:“梁夫人的弟弟就是成县驿站管事……”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嘴里的喃喃戛然而止,一双眼睛通红。
他紧紧抓住袁铭的衣袖,恨声道:“我知道了,一定都是梁夫人干的,她巴不得我哥永远回不来。”
袁铭抱住他,郑重道:“不日我们就要启程去成县,我们去季府亲自问问她。”
因为这件事,季清月的情绪一直很低落,但在人家的婚礼上,他还是努力扯着嘴角,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一点。
拜堂礼结束之后,袁铭就寻了个借口带他走了。
回家之后季清月表现得十分正常,,情绪看不出太大的起伏,也没再哭,只是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袁铭知道这时候让他一个人安静待着比较好,就没去打扰他,来到厨房炖起了汤。
曹氏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很是担心,去卧房门口转了好几次,又没敢敲门打扰,干脆来厨房帮袁铭烧火。
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没人说话,甚至能听到柴火烧着后爆裂的声音。
季清月在席间就吃了一点点,袁铭没敢做油腻的汤,就煮了点红枣莲子甜汤。
汤煮好了,袁铭和曹氏对视一眼,都想去卧房送汤。
曹氏道:“你从小到大就不会安慰人,也不会哄哥儿开心,你进去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叫月哥儿白白伤心,还是我去比较合适。”
袁铭:“……”
他正要开口,厨房门口突兀的响起一阵轻笑声。
季清月眨眨眼:“夫君和阿娘在做什么好吃的?煮好了都不叫我,难不成是想背着我吃独食?”
曹氏急了:“月哥儿你怎么出来了?阿娘正准备给你端进去呢,这一锅甜汤都是给你煮的。”
说着,她就端起汤碗,放在了饭桌上,招呼季清月坐下来尝尝。
袁铭:“……”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他娘就是典型的有了孙子就不要儿子了。
袁铭叹了口气,来到季清月身边坐下。
季清月舀起一勺汤喝了口,微甜的口感在口腔内爆开,让他低落的心情好了不少。
“好喝,夫君的手艺!”
看着季清月甜甜的笑容,袁铭沉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清清喜欢就好,锅里还有。”
曹氏关切的问了他几句,见季清月确实想开了,就没有多待。小夫夫两个还有体己话要说,她杵在这里属实不合适。
喝完甜汤,两人就回了卧房。
躺在柔软的床上,季清月看着袁铭忙前忙后,突然说道:“我的嫁妆,该讨回来了。”
袁铭闻言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来到床边坐下。
“想好了?”
回门那次,他们就说过嫁妆的事。但是那时候季清月还顾念着和家里的情分,不愿彻底撕破脸。
“我哥的信件肯定是梁夫人藏起来了,这么多年过去没有我哥的丝毫音讯,哪怕我爹对他有一点点关心,也不会任由梁夫人搞小动作。”
季清月的嘴边勾起一个悲凉的笑:“说到底,造成今天这一切的都是我爹,是他的纵容、无视,才让梁夫人越发肆无忌惮。”
袁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他。
“夫君,这次我可能真的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了。”季清月哽咽着说道。
袁铭把他抱得更紧:“没关系,你还有我,还有阿娘,还有远在西北的大哥,我们永远不会抛弃你的。”
“好。”季清月抓着袁铭胸前的衣服,脆弱的如同一只刚刚离巢的雏鸟。
赵玉成婚后请了三天假,第四天来到学堂,就收到了一众揶揄调侃的目光。
不过赵玉成全当做看不到,气定神闲的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午休时间,袁铭和赵玉成来到学堂后院的小亭子里。
在这里赵玉成总算可以卸下面上伪装的表情,露出一点窘迫和羞恼。
袁铭低头笑了笑,很快严肃起来,说道:“赵兄刚成亲,正是恩爱的时候,按理说应该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可惜下一场考试在即,赵兄不得不回来了。”
赵玉成叹了口气:“考试更重要,要是不能让镇守大人看到我的才能,以后在泰山大人面前可就抬不起头了。”
袁铭对此深有体会,十分能理解他的心情。
“那便预祝赵兄能在乡试中取得一个好名次。”
赵玉成对他拱手:“借袁兄吉言。”
赵玉成挨着袁兄坐下,问道:“上次提起的那件事,袁兄跟夫郎提过了吗?你要带着他一起吗?”
“我们一起去。”袁铭道。要是没出季凌云的信件被扣下的事,他可能还要季清月好好考虑一番,如今是非去不可了。
赵玉成笑道:“那太好了,我们不在家时,有他们两个互相照应我就安心多了。芷嫣不是娇蛮任性的人,袁兄大可放心。”
袁铭道:“这是自然,我还担心月哥儿给嫂子造成麻烦。”
“袁兄多虑了,成亲那日芷嫣就对我说非常喜欢嫂夫郎,听说以后在府县一起生活,她可开心了。”
“那日芷嫣请了画师,本打算让嫂夫郎一道入画,你们却匆匆离去,出了什么事吗?”
说起这个,袁铭的脸色便有些阴沉:“是清清的家事,之前我托庸王查了些事情,这次去成县也要顺道解决一下。”
季清月的家事岂不就是成县县令家里的事,赵玉成内心了然,没再多问。
之后两人又商议了一番去成县的事宜,一直到午休结束。
晚上回到家中,袁铭就把他和赵玉成商量的结果说了出来。
按照计划,下个月他们要先去成县的书院报道,熟悉考试的地点,了解考试流程。
乡试正正好还有三个月,从八月初六开始,总时长为十天,恰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而乡试分五门,每一门都要考两天,中间在考场过夜。
“算起来在成县要住四个月左右,我和赵兄的意思是,一起租个院子,五门住在一起,你和付小姐也好互相照应。”袁铭总结道。
季清月点点头应了下来,但是表情并不轻松。
袁铭试探道:“如果清清不想跟他们一起住,我就去告诉赵兄,我们两个单独找个地方。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委曲求全,有什么就说出来,好吗?”
季清月咬着下唇:“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夫君。”
袁铭不解,这又从何说起?
季清月道:“我家就在成县,若是别人家,你身为哥婿当然可以住在夫郎娘家,可如今,却要自己租房,是我让夫君受委屈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袁铭立马严肃起来,摆正他的脸,认真说道:“我早就说过了,只有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如果你和岳父感情好,我很乐意孝敬。但是他对你不好,对我来说就是陌生人,有或者没有都没什么大不了。”
季清月愣了愣,眼圈微微泛红,说道:“此生能遇到夫君,夫复何求。”
袁铭轻笑:“能遇到你,才是我的幸运。”
十日后,两辆马车在十方镇衙役的护送下,往成县的方向驶去。
五月已经开始热了,不过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坐在马车里赶路不是特别难受。
为了照顾季清月这个孕夫,车队行进的速度很慢,保证休息的时候都在城镇上。
一路上四人聊聊天、看看书。倒也没有特别枯燥乏味。
与此同时,远处的落星村里,李老头家正在爆发着激烈的争吵。
严格来说也不算是争吵,是李大爷单方面的训斥。
堂屋里还坐着一个人,身上穿着书生长衫,虽然已经洗的发白,但是气质很是儒雅。
听着李大爷的骂声,他皱起眉,劝阻道:“我今天来这里,不是来让你骂孩子的,我也知道笔墨纸砚贵,读书压力大,这些年在我那里读书的孩子走了就走了,但是李小林不一样,他很有天分,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就这么放弃自己。”
他看了始终低着头的小林子一眼,继续道:“我知道这孩子懂事,也知道你们家里的情况,我那里还有许多旧书和旧笔,都可以借给他。”
听到这话,小林子的眼神微动,双手不自觉的揪紧了衣摆,紧抿着唇不答应。
李大爷感激道:“夫子说得对,谢谢您给我们这么多,你放心,我一定会劝他继续读书的!”
夫子看了固执不肯抬头的小林子一眼,长长叹出一口气:“也罢,此事还需要你们自己考虑,我一个外人不便多说什么,我先走了。”
李老头将夫子送到大门口,再回来的时候身体佝偻了不少。
他没说话,静静地坐了下来。
小林子心中的恐慌不断扩大,李老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但是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他内心对李老爷十分感恩,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爷爷。
但他却把自己放在一个更低的位置,不敢索取,生怕被厌恶。
然而此时此刻,他一直以来的担忧似乎成真了,他真的被讨厌了,
就在这时,李老爷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堂屋。
小林子仿若遭到晴天霹雳,豆大的的眼泪直接流了下来。
他要被抛弃了吗?
“哭什么?我不骂你了。”李老头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小林子飞快回头,看到靠在门框上的老人时,哭得更凶了,像一颗炮弹一样飞快扑进了李老头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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