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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风(落峤)


“他呢?”冷山没有动。
言简意骇的问询,小陈却不敢直视冷山的眼睛。
“……楚队他有别的任务,让我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你放心,这附近还有很多我们的人,他不会有事的。”
“他们会在山下的村子和我们汇合。”
冷山半信半疑地看着小陈,似乎在判断对方这句话的真实性,小陈又及时说道:“我们该走了,你想让楚队担心你吗!”
冷山不再犹豫,跟着小陈从窗户跳了出去。
夜色如墨,星点的月色根本不足以清晰视物,但两个人在草原上的目标还是太大了,冷山和小陈为了避开追击,朝着一片树林逃去,他们身上被锋利的荆棘划出了许多伤口,疾速的奔跑让又湿又冷的空气迸挤着灌满胸腔,小陈在‘山峰’这些年不知受过多少专业的训练,这些消耗对他来说不算极限,但对于常人来说早已经超过了负荷,他几次担心冷山跟不上,但每次回头都发现冷山虽换气毫无章法,甚至有些凌乱,体能却好,从没落下速度,直到二十分钟后,他们就快要到山峦间的最后一个斜坡,斜坡下方就是村落,按照楚轻舟的意思,敌方这次不会轻易展开大范围袭击,到了村子里,他们就暂时安全了。
但冷山却停了脚步。
“就快到了!”小陈也停下来喘着粗气,他以为冷山跑不动了。
“先别休息,这里没有树林了,我们很快会暴露的,再坚持一下!”
冷山的侧脸不知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他毫无察觉,只盯着小陈,问:“楚轻舟呢?”
小陈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他拙劣的谎言要被拆穿了。
“他……那个……他们和我们不走同一个方向……”
“这附近除了喀纳湖和刚才那片树林,什么都没有。”冷山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他语速没有很快,也没法像一些人那样伶牙俐齿,但每一个音节都十分清晰,听不出是压抑着什么还是紧张:“他们如果要去村子,也只有这两条路,喀纳湖没有别的……遮挡物,他不会选。但,我们刚才一路过来,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他……”冷山的声音终于控制不住地有些轻颤。
“他到底去哪儿了?”
小陈张了张嘴,还想再编出一个谎,但看着冷山急切又焦灼的目光,他忽然有些惭愧,谎言自然就无法说出口了。
“楚队他……”小陈狠下心,道:“楚队为了保护你,去引开那些人了。”
砰—砰—
身后响起了零星的枪声。
“来不及了!我们快走!”小陈一把拽住冷山,想要强行把人拖走,但冷山的力气比他想象中还要大许多,他竟没能拽动。
“我不会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的。”冷山语气冷淡,却十分坚定,他看着小陈,然后将小陈拽着他的手拉开。
“我得回去。”
小陈看着冷山离开的背影,顿了顿,忽然大喊道:“你以为我愿意抛下我的战友吗!”
“楚队他有自己的决定,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我从没有见他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他今天让我这样做,就是已经想到了所有的后果,但他还是选择让你走,你难道要辜负他吗?”
冷山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小陈。
“这是他的选择,不是我的。”
凌晨一点十五分,突然下了雪。
风雪起得急,不过多久,入目一片无垠白,冰天雪地的寒气落在草原上,人体的温度也随之急剧下降。
楚轻舟靠着一块岩石坐在地上,极轻地抽了口气,肩膀和右腹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如虫蚁啃噬渗进骨缝般地疼痛。他半垂的眼睫上落了雪,额前的碎发也被寒潮洇湿了,与血凝结在一起,看上去很是狼狈。
他杀了对方十二个人,自己也受了重伤,此时一旦暴露位置,便是死局。
月色斑驳,万籁俱寂。
枪械与布料轻微的摩擦声被楚轻舟灵敏地捕捉到,紧接着,一道寒光闪来,楚轻舟侧身躲过刀锋,在对方发出信号前夺过匕首,将刀刃刺进了对方的咽喉。
与此同时,金属在弹道里猛烈的撞击声就像被放大了无数倍——
子弹击在岩石上,碎石四溅,楚轻舟堪堪避过,对方就已经到了他面前,三棱刺刀破风而至,他抓住对方的手腕顺势一拧,对方显然没有料到楚轻舟身受重伤还有余力反击,手上的力道刹那间分崩离析,刺刀被夺,刀刃反转,在楚轻舟指尖灵巧地翻转了一圈,反握着刀柄,提刀向上划过,血色绽开。
对方不可置信地看着心脏的贯穿伤口,随即倒在地上抽动了两下,再无声息。
楚轻舟捂着腹部再次撕裂开的伤口单膝跪在潮湿的土地上,躬着身子虚弱地喘息起来。
手机在此刻终于显示出一格信号,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沈霆羽:轻舟,我收到消息,冷恪清带人朝着冷山家的方向过去了,具体原因不详,他以前从没有正面出现在我们视野里,这次贸然出手,一定是有很明确的目标,我怀疑他是想劫走冷山,我已经派距离你们最近的支队赶过去救援你们了。你也不要逞强,所有的行动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楚轻舟闭了闭眼,这条消息让他原本几乎已经混沌的大脑清醒了起来,他猜测得没错,如果说冷山落在总部手里,等这一切事端结束之后,还有机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那么落在冷恪清手里,就是彻底踏上一条不归路。他们以后再重逢,只会是兵戎相见的下场。
幸好,幸好冷山已经逃走了,小陈会带他到山下的村子里,等救援到了就没事了。楚轻舟捂着伤口想要站起来,风雪遮盖了视线,升腾起一片迷蒙的潮雾,鲜血从指缝间溢出,他眯了眯眼,看清了几十米外朝着他的方向包围过来的人。
但他已经没有体力反抗了,干脆重新靠在岩石上,闭着眼睛等。
为首的男人在楚轻舟面前站定,身后十几名黑衣人自觉散开,守在各方位的观测点。
“把冷山交出来,我给你个痛快。”冷恪清有些嘲弄地看着楚轻舟,道:“其实我和你们山峰交手这些年,遇见的晚辈里,你还算是入流的,我很欣赏你,如果不是你害得冷山被软禁这么久,我也不想你死得这样难看。”
楚轻舟睁开眼睛,声音有些嘶哑:“死而已,怎么死都一样。”
冷恪清笑起来:“是吗,你肯为他死?”他抬手打了个手势,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将楚轻舟押到眼前,其中一名黑衣人朝着楚轻舟的膝窝猛踹了一脚,楚轻舟闷哼一声,失力跪了下去。
紧接着,他的头发被冷恪清抓起来,被迫仰视对方。
“你肯为了他死,但他呢,他抛下你自己逃走了,你不觉得这笔买卖不划算吗?”
楚轻舟短促地笑了一声,忽然近乎怜悯地看着冷恪清,道:“他的眉眼和你长得明明很像,神色却和你判若两人,你说,他到底是像你多一点,还是像他的母亲多一点?”
冷恪清神色变了一瞬,随后抬脚碾在了楚轻舟肩膀的伤口上。
“你敢调查她!”
楚轻舟疼得整个人颤抖了一刹,咬牙硬生生忍了下来,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就没意思了,”冷恪清也很快恢复了常态,冷淡地说:“就算你不说冷山在哪,我总有一天也会找到他,你今天的死亡,没有任何价值。”
“咔嚓”一声,手枪利落地上了膛,对准了楚轻舟,冷恪清的手指放在了扳机上。

“保护冷先生!”
刹那间,周遭混乱了起来,在夜色的笼罩下,即使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也很难在第一时间精准定位藏身于暗处的敌人,并且对方在每开一枪之后便迅速更换了位置。
在对方杀掉第五名黑衣人时,冷恪清走出了手下的掩护圈,将枪口对准了刚才被撇在一旁的楚轻舟。
“想要他死,你尽管继续。”
身后一名下属上前想要拉回冷恪清:“冷先生!”
冷恪清抬手示意对方别动,提高了音量继续道:“冷山,我知道是你,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的枪法是我教的,怎么,要用它来杀我么?”
“这样,我给你两个选择,你现在逃走,我答应你,不会再去抓你,但,这个人,死。”
“或者,你现身,他活。”
“我给你十秒钟时间考虑。”
“十。”
“别听他的!”楚轻舟用尽全力朝着无垠的墨色喊道:“不要出来!快走!”
“九。”
楚轻舟在这一瞬间苦笑着闭上了眼睛,因为他看见一抹清瘦的身影从不远处的芦苇荡里走了出来。
“放了他,我跟你回去。”
冷山停在距离冷恪清两米外的位置。
冷恪清遗憾地看着冷山,道:“阿木之前和我说你从小在枪法这方面天赋异禀,我还以为他只是想向我邀功呢,原来不是假话,可惜……”
他轻蔑地笑了笑:“再锋利的刀一旦沾染了七情六欲,就成了生锈的铁,不值钱了。”
“我这个做父亲的还真是难辞其咎。”
冷山漠然地看着冷恪清,说:“你不是我的父亲。”
“你答应过的,现在把他放了。”
冷恪清玩味道:“当然,但不是现在,你还得做一道题。”
冷山紧握着手中的枪,手上的青筋暴起,杀心涌现,但当目光落在楚轻舟身上时,又将情绪敛了下来。楚轻舟全身上下都是血迹,衣服也已经破烂不堪,在这冰天雪地撑不了多久了。冷山强忍着心疼,冷静地说:“你什么意思?”
似乎一切都在冷恪清意料之中,他挑了挑眉,说:“带过来。”
一名黑衣人将一个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推到了冷山面前。
“亲手杀了她,我保证,这次,我一定会让楚轻舟活着离开。”
冷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冷恪清,问道:“为什么?”
“哈哈哈……”冷恪清残忍地笑起来,转而慈爱地看着冷山,道:“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冷山,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什么……”冷山皱着眉,眼里既是憎恨也是迷茫。
楚轻舟却瞬间懂了冷恪清这么做的意义,他要让冷山变成和他一样肮脏的人。
“冷山,不能杀她!”楚轻舟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冷恪清一脚踩在了肩膀上。
“唔……”楚轻舟的脸因为剧痛比先前更加苍白。
“不要!”冷山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他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冷恪清却已移开腿,朝着冷山逼近一步。
“这次,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
顷刻之间,楚轻舟在冷山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动摇。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声音虚弱,带着不易觉察的颤抖,道:“冷山,她是无辜的,你明白吗,我可以为了保护你们死在这里,这是我的责任,但你不能为了我杀人,如果你今天杀了她,我……”
冷恪清高声打断道:“如果你今天杀了她!你在意的人就不用死!”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冷恪清俯在冷山耳边,蛊惑道:“我们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甚至牺牲其他任何人,对吧。”
“这个女孩儿和你素不相识,你何必在意她的死活?”
“杀了她,就能救你想救的人,不是吗?”
“你看,楚轻舟快要死了!孰轻孰重,你还不明白吗?”
“你难道想就这么失去他吗?”
冷恪清站在冷山身后,缓缓抓起冷山握枪的手,对准了小女孩的额头。
你难道想就这么失去他吗?
这句话像雷声一般乍现在冷山的耳边,他不想失去楚轻舟。
他不能失去他。
保险栓被拉开,楚轻舟声嘶力竭的暴呵,小女孩恐惧的哭声,冷恪清蛊惑的低语都像被放慢了无数倍——
子弹正中眉心,小女孩临死前依旧睁着惊恐的双眼。
“你看,杀一个人,然后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是这么简单。”冷恪清夺走冷山手中的枪,轻拭了一下温热的枪管,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这一枪是我替你开的,但却是你拉开了保险栓,不是吗?”
“不……”
这样近距离杀人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冷山眼中盈满了泪水,他浑身发抖,不断地摇头道:“不是我……我没有……”
“我没有想杀她……”他第一次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他看着楚轻舟,却从楚轻舟的眼里看见了震惊与失望。
“楚轻舟,你信我,我刚才是……”
嘭——!
耳膜阵痛,耳鸣,失去听力……
坠机燃烧的火光盈满了月色,爆炸声响彻群山,地面似乎都随之剧震,其中一架救援的直升机与被冷恪清派遣在后方的战甲相撞,坠毁在了这片草原上。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大火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夜空,幸存的几名救援人员持着枪朝着冷恪清的包围圈突进。
枪声与打斗声在连腩沨续的爆炸声中显得渺小而尖锐。
火光冲天,雪又大了。
焦灼的浓烟与潮湿的风雪融在一起,呛得人喘不过气。
这片边陲之地似乎从来不缺变幻莫测的天气与恶劣 的情形,但楚轻舟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在这一夜再起这样大的风雪,一如他和冷山初见那样。
同样是身陷囹圄,举目无援。
但这一次,他想保全冷山。想起来还真是巧,冷山自从遇见他,就没发生过好事,如果不是他的出现,冷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不会卷入这些纷争。
意识涣散之际——
“楚队!”
“楚队!您还能站起来吗?”一名赶来支援的青年为楚轻舟打了一针凝血剂,将楚轻舟搀扶起来:“我们的救援机被撞毁了,等C组赶到,我再护送您撤离。”
“您放心,对方的人也已经被我们打散了,现在自顾不暇,沈队说了,一定腩沨要将您平安接回去。”
楚轻舟没在听。
“楚队!您在找什么?”
视线多方受阻,终于,楚轻舟在一片混乱里找到了冷山的身影。
冷山正与冷恪清的一名手下打斗,他们的子弹应该都已经用尽了,两人手里只拿着刀,但那名手下很快就被冷山一刀封了喉。
冷山似有所感,转身对上了楚轻舟的视线。
大雪并没有将焰火的攻势熄灭,如鬼魅般的火光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愈发张狂,朝着他们的方向蔓延。
无垠的冰原之中,橘红色的火光显得异常妖冶诡谲。
楚轻舟漆黑的眸子里映衬出风雪中摇曳的火光,他走过去,垂眸看着冷山,说:“那时你问我,如果你真的是冷恪清的儿子,我会不会杀你。”
“那现在我想问你,你呢,”他望着冷山这张沾染着星点血迹的,既肃杀又柔美的脸,轻声问:“如果我们以后再见,你会和我并肩作战吗?”
还是兵戎相见呢。
他总觉得冷山的眼睛很漂亮,每一次望进冷山眼睛里的时候,都像穿越一场琥珀色的星际,而在这个与赛博元素碰撞的宇宙里,所有的新型植物都链接着冷山的血管,它们和冷山一样,是荒凉与生机的矛盾体。
火焰遇见积雪上残留的机油,在刹那间隔出一道一人高的火墙,烈火将他们分开,楚轻舟与冷山隔着硝烟与浓雾对视,在充斥着血腥味的草原上,冷山的视线比月色还要干净,他知道,楚轻舟是在和他告别,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他不能和楚轻舟离开,楚轻舟也不能留在这里。他有自己的仇要报,而楚轻舟也要回去完成他的使命。
他不知道从今以后,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和楚轻舟并肩作战。
但是,他说:“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楚轻舟忽然想起那次在月色下看见冷山杀人的场景,那时的冷山和现在很像,像一把出鞘的利刃,原野上的一拢劲风,一盛凛冽的风雪,而这些锋芒,最终都隐没在一笔清远的山水画里。
因为他利落地杀人,却小心翼翼地对他说,他很想念他。
冷山并不是大都市里受过良好教育的少年,在他身上的,是原始的纯良与净澈的野性,这些东西锋利而疏离,似乎不用楚轻舟做什么,冷山就能披巾斩棘地来到他身边,说他爱他。
楚轻舟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冷山是自由的。
从躯体到灵魂,他的灵魂是有光的,是霜雪与烈酒同时在他的身体里碰撞,撕裂,又相融,他是这座神山里最纯粹最柔和的月。
他可以在草原,在荒漠,在雪山,在森林,或者,拥有一个温馨的家。
唯独不可以和他一起待在硝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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