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盯住叶京华,沉声道:“你发誓,要好好待他,不要欺负他。若来日有什么事,你不喜欢他了,也不能伤害我儿。“
叶京华听了,知道赵父打心底里还是不信任他。他明白赵父的担忧,故而也没有反驳,而是一口答应下来:“我愿以性命起誓,一生爱护宝珠,除了他再无旁人。若有一日我伤了他,万世不得超生。”
见他愿意发这么重的誓,赵父也有些意外,旋即神情一缓,抬手在叶京华肩上拍了拍:“算你是个实诚人。”
他能接受叶京华,也是看着这小子确实有诚心的份上。他不是没长眼睛,自打一见叶京华,便注意到了自家儿子这个’好友’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赵宝珠。两人看着比亲兄弟还亲,做什么都要在一块,就是看个牛,这小子都要在旁边儿守着,像生怕那老牛伤着了他儿似的。原本他还粗心大意,以为就是两个小子感情好,没想到这不是做兄弟,是在做夫妻!
赵父拿眼睛瞥着叶京华,内心叹了口气,心道也好,找个有担当有力气的男人,能照顾他家小宝。要是找个娇娇弱弱的女娃子,两个人裹在一块儿,叶父真怕两个人日子过不下去。
“既然这样,你们便成亲吧!”赵父是个爽快人,自己想通了,便一拍桌子同意了这门亲事。
叶京华面上一喜,当即站起来,要朝赵父拜下去:“岳父请受小婿一拜。”
“诶。”赵父一把扶住了他,没让叶京华拜下去:“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还得拜呢,这样我们就算是扯平了!来,快坐,坐着我俩喝酒——”
叶京华被他拉着坐下来,这下更是对岳父劝的酒来者不拒。赵父一高兴,早就将赵宝珠的嘱咐抛在了脑后,原本是客人还得顾忌着,如今是女婿,还不得把这小子好好灌一回?
另一边,赵宝珠坐在屋里等两人说完,却迟迟没有等到叶京华。在等待中,他刚才喝下去的那半杯烈酒在胃里蒸腾,赵宝珠的头开始发晕,同时又觉得夜里越来越冷,不知不觉之间就爬上床榻,缩进了被窝里。
被窝里太暖和,没一会儿,赵宝珠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赵宝珠被一股寒气惊醒。
他正睡得舒服呢,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双微凉的手,将他紧紧扣住,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赵宝珠模模糊糊地醒了,摸到了腰上的手,哼唧道:“……凉。”
“凉吗?”叶京华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同时腰上的手也挪开了:“不碰了,别冷着小宝。”
赵宝珠模糊地觉得叶京华的状态有些不对,接着突然清醒了过来——对啊,他刚刚还在等着叶京华呢!
他回头一看,借着月光见叶京华蹙着眉,闭着眼躺在他身边。赵宝珠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脸,发觉那里的皮肤有些烫:
“少爷,我爹为难你了?怎得脸这么烫?”他凑上去,像小狗似的耸了耸鼻尖,闻到了一丝酒味:“爹爹灌你酒了?”
叶京华没睁眼,反手捉住他的手,塞进被窝里:“和岳父……喝了酒……”
他喝酒不上脸,故而让人觉得海量,实际上已经醉得不清,此时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在被窝里握着他的手,低声道:“……岳父说,要我照顾好你……要我们成亲。”
“爹爹答应了?”赵宝珠,很是高兴,凑过去在叶京华脸上啵了一口:“我就知道,没有人会不喜欢少爷。”
在他心里,叶京华就是天下最完美的人。学问,人品,姿容,等等一切。
叶京华感到他靠过来,下意识地抬臂将人圈住,微微抬起眸:“叫我什么?”
赵宝珠伏在他胸口,没听懂,疑惑道:“少爷说什么?”
“你该叫我什*么?”叶京华眸色沉沉,因着喝醉了,目光有些直愣愣地定在他身上:“我们成亲……你该叫我什么?”
赵宝珠先是一愣,接着回过味来,脸颊有些微红,咬了咬下唇,道:“少爷说什么,我听不懂。”
然而叶京华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喝醉了酒似乎让他变得更加执拗,搂住赵宝珠的手用力将他箍住,紧盯着他不放。
赵宝珠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很快败下阵来,主动靠近了些,双臂环住叶京华脖颈,低低吐出两个字:“……夫君。”
这个称呼说出来,他的脸比醉酒的叶京华还烫。
叶京华似是才满意了,嗯了一声,将赵宝珠揽入怀中裹住,连腿也要压着。等将人在怀里安置好了,他拍了拍赵宝珠的背,还在他耳边低声道:
“乖娘子,睡觉了。”
赵宝珠的耳朵也连带着红了,觉得醉酒的叶京华比平日里还要更让他招架不住。
后面几日,叶京华都在赵家歇着。
赵宝珠一开始还怕家里太寒酸,他住不惯,可过了几日,见叶京华竟像是十分闲适的样子,也就放下了心。
赵父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且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村里的雪还没化,大多人家还在休息之时,他就已经去山上砍柴打猎去了。邓云和陆覃天天轮流着跟着他上山打猎,眼看着人都结实了不少。
这天,赵宝珠刚睡醒,就听闻赵父洪亮的声音:
“小宝,小宝,出来吃饭!”而后又是:“女婿!我女婿呢?”
他在外头大呼小叫的,倒让里头的赵宝珠红了脸,急急跑出去,冲赵父瞪眼:“爹爹!小声点!等会儿叫人家听去了——”
赵父正放下背上有半个人那么高的柴火,放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抬头憨憨地笑了笑:“我们住得远,谁听得见?没事。”
自从叶京华在他哪儿过了明路之后,赵父对他的接纳出人意料的迅速,没几天就开始一口一个女婿得叫,赵宝珠试图制止也没用,就随他去了。反而,叶京华听着倒像是挺高兴似的。
“岳父。”
就在这时,叶京华跟着从里间走了出来,随手拿一见大袄给赵宝珠披上:“仔细吹着风。”
而后他抬起头,看着赵父砍得那有半个人高的一捆柴,顿了顿,道:
“岳父辛苦了。”
赵父笑呵呵地搓着手:“不辛苦,不辛苦。”又把今天陪他上山砍柴的邓云扯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女婿带来的邓小子很不错啊,干活真利索!”
邓云在这些天的操练下结实了不少,就是被晒得更黑了,闻言嘿嘿笑了几声:“赵伯父谬赞了,我砍得还不如伯父的一半儿多呢。”
“诶——”赵父摇了摇头,仿佛很欣赏地看着他:“你才多大,多干几年就干熟了。”
邓云听了这话,倒真像是受了鼓舞似的,赵宝珠在旁边看得好笑又无奈,感觉再多待几个月,邓云就真要变成农户了。
他觉得好笑,没想到叶京华竟然把这些话记近了心里,一整天看着都有些淡淡的。赵宝珠后来也看出他心里有事,便去问他:
“少爷,你怎么了?”
叶京华一开始还不说,被赵宝珠缠着问了好几遍,才答道:
“岳父……是不是喜欢会干活的?”
早些时候赵父对邓云的夸赞,让他生出了些危机感。叶京华自然有很多优点,可在这小村子里一项都用不上,他可即兴作出锦绣文章,但赵父大字不是一个,恐怕远没有邓云砍的那半捆柴能讨赵父欢心。
叶京华有点担心他不会干活,被岳父嫌弃。
赵宝珠目瞪口呆,没想到叶京华还会多这个心,笑道:“这是哪门子话,没有的事。”
叶京华还是不说话。
赵宝珠见状,反倒有些急了:“少爷,你可别是想去干活吧?要是让皇上知道你被我连累地去做那些事,恐怕要砍我的头呢!”
让叶京华陪他住在这儿,赵宝珠已经跟不好意思了,一想到让叶京华也去砍柴喂鸡,赵宝珠就头皮发麻。
“别说胡话。”叶京华揽了揽他的腰,道。可从神情上看,他还在盘算些什么,似是并没有放弃这个想法。
次日,赵宝珠就在赵父身上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赵父背着柴火,手里抓着两只野兔回来,胸前晃荡着一个长条形的物体。看着有些像叶京华送给他的那只西洋画筒。
“爹爹,这是什么?”赵宝珠好奇道。
叶父很是高兴,拿起胸前的长条状的物什道:“这个东西好啊!这是女婿送我的镜子,带上看得老远了,亏得有这个,今儿这两个兔子被我从几百里外就瞅着了!”
原来是叶京华连夜从聘礼箱子里翻出了这个西洋镜子,这也是皇帝赏赐的洋人物什,戴上就能看得很远。
赵父果然非常满意,大笑着拍了拍叶京华的肩膀:“看看我这个女婿,真好!什么稀奇玩意儿都有!”
叶京华回以微笑:“岳父喜欢就好。”
不知是不是赵宝珠的错觉,他从那笑容里觉出了几分志得意满的味道。
几日下来,赵宝珠和叶京华像是迎来了又一个休沐,天天就是喂喂鸡,放放牛,然后就是躺在草地上数云朵。因着儿子女婿在家,赵父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天到晚身上有使不完的牛劲,将打猎砍柴生火烧饭包圆了不说,还把年前新打来的鹿皮炮制了,给赵宝珠做了顶鹿皮帽子,叶京华也没落下,得了双鹿皮靴子。
其实叶京华哪里缺得了兽皮靴子?但赵宝珠看他也挺开心的,第二天就穿上了。
这天,赵宝珠将水牛阿福赶去吃了草,看着天气好,便顺手将它赶到了旁边儿的一条小溪里,让阿福将身上的污垢洗洗干净。
阿福已经是头老牛了,非常温顺,整个身体没入清澈的溪水中,长长地哞了一声,两个黑溜溜的大眼珠半阖着,很是惬意的样子。
赵宝珠心疼地摸了摸老牛的脑袋,抬起头,便看见叶京华坐在不远处的树下。
那是一棵高而大的大榕树,树叶随着微风,发出窸窣的沙沙声。
叶京华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袍子,坐在树下,手上不知拿了什么在看。一头长发用只玉簪耸耸挽着,几缕乌发垂在两侧,玉面照雪,好一个无双公子。
赵宝珠仿若受到蛊惑,悄悄走过去,便见叶京华手上拿着一片树叶,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少爷在干什么?”
赵宝珠走过去跟他坐在一块儿,问道。
叶京华抬起头,对他微微笑了笑,遂拿起那片叶子,道:“我以往看见别人做过,就想自己试试。”
随即,他将那片扁而平的树叶放到唇边含住,微微敛下眼,下一瞬,悠扬的乐声自他口中响起。
赵宝珠睁大了眼睛看他。
叶京华缓缓吹着叶笛,纤长的睫羽在眼睑下投映出一片阴影,那乐声悦耳极了,赵宝珠听不懂到底是什么曲子,但心里十分喜欢。
待一曲毕,叶京华抬起眼,笑了笑道:“这叶笛我也是头一次吹,吹得不太好。”
这天下哪里有叶京华做不好的事?赵宝珠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少爷吹得极好!”遂扯了扯叶京华衣袖,凑近他撒娇道:“少爷再吹一曲,好不好?我还没听够呢——”
叶京华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伸手将赵宝珠揽进怀里,不一会儿,悠扬的笛声再次响起。
赵父新得了叶京华送的西洋镜子,正是新奇的时候,今儿一天早又钻进了山里,打了一只膀大腰圆的獐子回来。他正扛着猎物往回走呢,就听见了这声音,登时疑惑道:
“谁在唱歌啊?”
走进了,才发现是女婿在给他的小宝吹笛子。
赵父站在远处,看着小宝的头搁在女婿肩膀上,那姓叶的公子哥正用一片叶子吹小曲儿,两人皆是俊秀无双,坐在大树底下像幅画似的。
赵父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半响后转头回了屋,将肩上的獐子’砰’地一声放在地上,嘟囔道:
“吹曲儿能干什么?都是他们斯文人搞的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
而后瞥了眼屋外,又长叹了一声。到底是他们读书人会唬人,说话又好听,还会搞这些七七八八的,这不,就把他的小宝哄走了!
两人就这么在乡间消磨着时光,又过了几日,赵宝珠怕叶京华在家里呆着无聊,便准备带着他去村子里逛逛。
已有好几个月大的雪团也跟着出来逛。
雪团被赵宝珠抱回家时,赵父一看就心疼地不得了,隔日就提着东西去隔壁老沈家换了羊奶来,装在牛皮袋里隔着水烫热了喂给小狗喝。雪团好吃好喝,一下子长大了不少,已是条半大的狗子了。
它圆头圆脑的,眼睛像两颗黑葡萄,胸前的皮毛尤其丰厚,昂首挺胸得跟在赵宝珠身后的样子可爱极了。
老赵家的邻居看到小狗,都很喜欢,不住地拿出东西喂它吃。正好赵宝珠也不是空手来的,一边儿在村里走,一边给周围的人家散果子:
“李婶!”赵宝珠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站在门口的妇人,笑着道:“当年闹雪灾,您送了我们家三筐木炭,真是谢谢您了!”
李婶双眼含着泪光,低头看了眼赵宝珠给的东西,登时推拒着不要收:“那算个什么,你也太客气了,我们不能要——”
赵宝珠却坚决要给:“不算什么,您就收下吧。”
李婶道:“你这孩子,那天不是已经给过我们东西了吗,你才当上官,有多少钱能这么使?”
赵宝珠听了这话,一愣,接着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眼叶京华。叶京华回以微笑,赵宝珠心里便有了数,回过头对李婶道:
“他的算他的,我的算我的。”
李婶没听懂他这话,茫然地将东西收下了。过了半响,等两人都走远了,她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东西,这才意识到那天他们收到的东西是那位叶姓的大人给的,顿觉小宝的这个同僚也太友善了些,怎么还跟着给东西呢?这般做派,不像是朋友,倒像是两口子走亲戚似的。
赵宝珠也不管乡亲们怎么想,就这么一家一家拜访过去,到了一家门口,却怎么敲都没人来应门。
“咦?张叔张姨不在家吗?”
赵宝珠疑惑地踮起脚往院门里看了看,见似是真没人在家的样子,便回头对叶京华道:
“少爷,我们去他们田里看看吧。”
叶京华自无不应,手上还帮赵宝珠提着要给的东西,点了点头:“好。”并且示意后面拉着小车的陆覃跟上。
几个人便往田埂上走。此时正是化雪的时候,不少田地已从冬日的雪层里露了出来,需要挖出槽沟排水,准备好开春耕作。
赵宝珠一走到田地边,便远远看着其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低着头耕田。离得这么远,也能看得出那男子身极高,他穿着身精干的麻布短褂,健壮的手臂举起锄头挥舞而下,凿在土地上的闷响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铁牛哥——”
赵宝珠大声喊他,田里的人像是听见了,停下了动作,远远地朝他挥了挥手。
见他朝这边走,赵宝珠放下了手,回过头对叶京华道:
“这是张叔张姨家的铁牛哥。想是他们不在,找他也是一样的。”说罢,顿了顿,又补充道:“铁牛哥是张叔张姨家捡来的,虽不是亲生儿子。,但是又识字又能干,人可好了!以前就是铁牛哥教我读书,我觉着他学问极好,还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考科举,可惜铁牛哥说什么也不走。”
说到这里,赵宝珠还觉得有些可惜。在他知道这位铁牛哥识字之后,就常常拿着自己的文章找他讨教,本来他也没抱什么希望,没成想铁牛哥学问极好,总是能给他一些非同一般的建议。赵宝珠如获至宝,三天两头地就往老张家跑,铁牛哥人也很好,总是不厌其烦地教他。
当赵宝珠上县城去考乡试时,本也想劝铁牛哥跟他一起去,铁牛哥却拒绝了。
赵宝珠还记得当时铁牛哥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总觉得,还有些事情没搞清楚。”
闻言,赵宝珠也不好再劝。他知道这个铁牛哥是张叔张姨在山里捡到的,似是摔着了,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连自己姓什么、名字叫什么都忘了。赵宝珠只好一个人上了县城,而后又上了京,只是心里一直有些放不下这位铁牛哥。
叶京华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荒郊野岭的,竟有连赵宝珠都觉得学问好的人?
他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抬头望去。
只见田野间,那高大的人影渐渐走进,阳光自云层中射出,在他的浓眉和深邃的眼窝上一闪而过。
叶京华的眼角猛地一跳。
“铁牛哥!”没等男子走到近前,赵宝珠就迎了上去。
名为’铁牛’的男子见他跑过来,面上浮现出些许笑意:“好久不见,小宝长大了,高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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