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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岛游鱼(麦麦田)


李之洲看着于思煜双手捧着热水杯小口小口喝着,偷偷地长呼了一口气。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他的后背竟起了一层薄汗。
在李之洲心里,于思煜只是表面上看着温和,内里却是骄傲倔强,自尊心很强的人。他不应该像这样潮乎乎地被人关在门外挨冷受冻。
他不该这样。
李之洲心乱如麻,胸腔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闷又疼。
把于思煜关在了门外就是他自己。
他让他在外面等了长达一个小时,六十分钟,三千六百秒。
于思煜在门外挨过的每一秒此刻都变成了一颗铁钉子,一根一根地往李之洲的身上扎,把他扎成了一个外强中干,虚张声势的稻草人。
于思煜喝完热水之后,终于停止了哆嗦。李之洲很自然地伸手接过了他手上空杯子,站起身重新给他倒了一杯,塞回了他手里。
然后李之洲思忖了一会,拖了张椅上过来在于思煜的旁边坐下。他微微弯着腰,手肘搭在膝盖上,两只手握着向前伸着,就这么一直看着于思煜一言不发。
于思煜捧着水杯捂手,眼球追着李之洲的影子移动着。他没有贸然开口说话,而是安静地看着李之洲,耐心地等他。
李之洲拧了拧眉头,终于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为什么不回去?”
“因为你在这。”于思煜平静地回答道。
“我要是出门了不在呢?”
“那就等你回来。”于思煜的语气非常理所当然,好像李之洲问的都是一些很蠢且没有意义的问题。
李之洲闭上嘴沉默了,他拿他没办法。如果真的要吵架的话,在于思煜面前他永远是一败涂地。
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你别生气了。”于思煜伸出手小心翼翼搭在李之洲的膝盖上,软声软气地说,“我保证考上。一次就考上。好不好?”
“我父亲的事情你不要操心。”李之洲将膝盖往回收了收,“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于思煜轻蹙了一下眉头,终究还是暴露出了他那孩子气的倔强的一面。他有些着急地嚷道:“沈言都能管!我为什么就不能管?不都是朋友吗?”
李之洲的嘴角不自觉地绷紧了,他的喉结滚了两下,垂下了眼。
那双眼里好像装进了极夜,那是一种长年不见光明的悲凉且绝望的黑。他说:“于思煜,我们做不了朋友。”
“为什么?”于思煜的嘴角稍稍往下耷拉了一下,“就因为我喜欢你。你就连朋友都不让我当了?”
“不是。”李之洲幅度很小地摇摇头,“是因为我对你……我……我没办法跟你做朋友。”
“因为你对我什么?”于思煜很快地问道,带着一点刨根问底的强硬。他用手撑着床,倾身向李之洲靠了过去。
李之洲有些无奈地抬起手抵着他的额头,将他推了回去,“你不要明知故问。”
于思煜捂着额头撇撇嘴,想一会儿,他抬起了眼,看着李之洲说:“那你给我忍着。”
“什么?”李之洲有些意外地望向于思煜,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于思煜死皮赖脸地说:“这个朋友,你忍着也得当。就该让你体会体会我整个高中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李之洲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知道于思煜都从哪儿扯出这些歪门邪道的道理。
看到李之洲不搭话,于思煜并没打算放过他,他絮絮叨叨地开始抱怨了起来,“我高一的时候,没事就往洗手间跑,就是为了蹲点偶遇你。后来发现你有女朋友了,我就放弃了。我特么的都放弃了!结果你高二坐到我后排去了,整天扯着我跟我讲你女朋友的事情。我当时真想拿药把你给毒哑了。”
听着于思煜的话,李之洲努力抿住嘴,还是没忍住露了一点苦笑。
“你知道的,我三番五次地想要放下对你的念头,可是你从来都不给我机会。你非要对我那么好!谁特么让你对我那么好了!借我大衣穿还要帮我扣扣子,吃饭的时候总是把自己的菜分给我,帮我一点一点整理错题,生病了给我带热水和喉糖。你跟你爸吵架了,还横跨了半个城市,跑到我家为我过生日。”于思煜说着说着,原本轻快的语气渐渐地缓了下来。
于思煜很少去回忆这些事情,可一旦说起来,李之洲的那些好他都历历在目地记得。
“我就那么清醒地看着自己陷了下去,到最后对你无法自拔。尽管这样,我还是安分守己地好好在当你的朋友,不是吗?”于思煜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
这原是一场只有风才知道的暗恋。
小时候他总是藏着掖着的那些赤忱热烈的爱意,终于在这一天得以坦诚而完整交付给了李之洲。
于思煜想,如果这一天能早点来就好了,但很快他又变了主意,现在也不算晚。
他可以等,可以追,可以虚情假意地当朋友。
无论到何时都不算晚。
李之洲望着于思煜,缓慢地眨动眼睛。于思煜听到他的一呼一吸都变得很长。
“你不知道吧李之洲。”于思煜最后叹了口气,“曾经有多少个瞬间,我必须拼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不去亲你。这些你想都没想过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想过?”几乎掐着于思煜的话尾,李之洲很快地反问道。
李之洲话接得太快了,于思煜不由得愣了愣,“想过什么?”
“想过亲你。”
【作者有话说】
你们太沉默啦!
下一章在周二哟。

于思煜紧闭双唇注视着李之洲,他看着他那长年风平浪静的眼睛此刻却骤生波澜。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于思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确定李之洲的心意。他的第一感觉是喜悦,但渐渐地,他的喜悦因为过剩而溢了出来,最后竟跟悲伤混在了一起。
他们为什么要兜兜转转那么久。
错过了太多了。
于思煜的手再次搭上了李之洲的膝盖,然后仰起脸靠了上去。
如果李之洲眼里所有的波动都是因他而起的。那他是不是也可以,乘着这一阵风浪,往前游一点?
李之洲的睫毛抖动了一下,他躲了,却又没有完全躲开。他微微侧了侧脸,于思煜的吻只落在他的唇角。他们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乱了几拍。
最终李之洲抬起手,抚上于思煜侧脸下的脖颈,拇指在他的脸颊上很轻地压了一下。
“别这样,于思煜。”他拉开了一点距离,看着于思煜,“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
于思煜有些扫兴地缩了回去,手撑在自己的双腿中间,像一只蹲坐着的小狗。他眉头挤出个小小的褶子,眼睑带着睫毛一块向下压了压,小声地嘟嘟囔囔,“不可以的话就别招惹我啊……”
手机铃声突兀地在他们中间响了起来,李之洲接了起来,撇开脸,低声应了几句。于思煜看到他的脸色明显沉了一下。
挂了电话之后,李之洲站起身,对于思煜说:“我要去趟医院。你……”
“我也去。”于思煜用很坚定语气说道,“腿长在我身上,你拦我也没用。”
李之洲低着头看着他,没有拒绝。
他们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走进病房便看到医生正在为李光济做人工心肺按压。李光济很早就签署了放弃抢救同意书,所以医院不会给他插管,也不能为他上心肺复苏机。
看到了李之洲来了,医生向他递了个眼神。李之洲视线落在了李光济的脸上,闭了闭眼,又很快地睁开。他对着医生的缓慢地点了点头。医生便停止了心肺按压,从床上下来,站在旁边,一边盯着旁边的心电图仪,一边时不时看自己手腕上的表。
李光济已经没有了自主呼吸,可心电图仪上却仍然时不时地出现一个微小的波浪。
医生对李之洲说:“他在等你。”
李之洲轻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走上前伸出手轻轻地握起了李光济的手,指腹在他的手背上揉了一下,“爸,辛苦了。好好睡吧。”
他的话音刚落,心电图仪上的线就平了,机器发出了一声漫长而刺耳的“滴——”
于思煜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睁着眼睛,看着李光济的脸上所剩不多的血色如潮水般迅速地褪了个干净。
生命的最后一声。
医生用平稳得有些冷酷的声音宣布了死亡时间:“八点十五分。”护士走上前,拔掉了李光济身上的仪器,也拔掉了那一声漫长的死亡宣告音。
医务人员从窸窸窣窣地退了出去,病房重新归于安静。
死一般的静。
然而那一声“滴——”还残留在于思煜的耳腔,如同一把锥子狠狠地刺入他的神经,扎得他生疼。
李之洲依旧握着他的父亲那皱巴巴的手,站在病床前,低着头。头顶的白炽灯打下来,在他的眉眼处留下了一片浓烈的阴影。
于思煜忽然觉得李之洲就像一根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木头,只剩一层单薄的枯萎了的外壳。
木头还会痛吗?早就痛过千百遍了。
“辛苦了。”他温柔而轻缓地又重复了一遍,“好好睡。”
于思煜的眼泪止不住得滚了出来,烫得几乎要灼伤他自己。他拼命地用手擦着自己脸上的泪,眼泪却不受控地越淌越多。
如果上午他没有把李之洲气走了,李之洲会不会还有机会见到李光济最后清醒的样子。
如果他们能说上话,他们之间那些长年累月的嫌隙和隔阂会不会就能一笔勾销。
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
如果都被于思煜偷走了。
于思煜狼狈得像是街头摔了一跤的孩子,忍受着疼痛,委屈无措地站着。李之洲注意到了于思煜,他转身向他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停住,抬手帮他擦眼泪。
于思煜抬起眼看李之洲,他分明看到他身上笼罩着悲伤。悲伤太浓太厚重了,都没有办法化成泪流出来。
“别哭了。”半晌,李之洲平静地张开口对他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所有人都会走的。”
残留在于思煜耳朵里的那一声“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李光济留下遗言的声音。
“帮帮小洲,你救救他。”
于思煜断断续续地抽了一口气,低下头,用手臂遮掩住自己的上半张脸。
然后,失声痛哭。
李光济的葬礼非常简洁,出席的只有他几个生前熟悉的旧工友,以及沈言和于思煜。
于思煜在短短半年内参加了两场葬礼,亲眼目送了两条生命离去。他从来不知道死亡原来也是大同小异的。
他眼睁睁地目睹了全程,看着他们回光返照,看着他们失去了呼吸,看着他们最终化为了灰烬。
最后,他看着他们的身体从此走出了时间,灵魂化作世间万物。
于思煜并不习惯这样的离别。也许是因为冬天的空气冰冷,亦或是因为死亡太过沉重。他每一次呼吸压得五脏六腑都在发疼。
李之洲有条不紊地处理了一切事务,始终得体,始终平静。就好像他从小就在练习与人分别,直到变得对离别司空见惯,都是为了这么一天。
人的一生有两次成年礼,一次是十八岁,一次是父母离开的那一天。
于思煜在葬礼上远远地望着李之洲的背影。
他又一次先他一步成为了大人。这一次李之洲跑得比他快了太多,这段路太远太泥泞了,于思煜不知道该怎么跟上去。
李之洲把老城区的那栋老破小的房子给卖了。其实他很早就已经挂出去了,因为房子离学校很近,所以来询问的人一直络绎不绝。李之洲一直没有答应下来。尽管李光济绝大多数时间已经是意识模糊了,李之洲还是担心父亲知道了会伤心。
父亲的后事尘埃落定之后,李之洲很快地就把房子出手了。
沈言对此一直不太理解,虽然那房子确实破烂狭小,但只要装修一下,出租给在附近上学的学生,每个月也是一笔收入。
于思煜却举双手支持了李之洲的决定。
那个地方装着他母亲的离去,他失眠的夜,他陈旧而苦涩的青春期。李之洲需要一个可以支配实物,用来与过去割席断交。
最后收拾房子的那一天,于思煜也跟着李之洲一块去了。
兴许是于思煜在医院那天哭得实在太惨了,从那以后李之洲再也没有赶过他。
于思煜还记得那个晚上,他哭得脑壳突突发疼,失魂落魄得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李之洲在医院里转来转去办理各种手续,可无论去哪,他都牵着他,像是牵着个不会飞的气球。
他们一起回到了老城区。冬天的老城区。
于思煜时隔多年再次回到这个地方,竟然意外地发现变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大。也许什么东西破败到了一定程度,时间就拿它没了办法。
李之洲用钥匙打开铁门,往旁边让了一步,让于思煜先进门。
这是一间六十多平的旧房子,两间房间一个客厅带厨房一个卫生间便是全部了。里面家具其实已经被李之洲清空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角落里堆着的一些书籍材料需要整理,该处理的处理了,还能用得上的就搬回去。
他们两个一起坐在地上,一点一点整理满地的书籍材料。于思煜忽然从里面翻出了一本结婚证,上面盖上了“双方离婚,证件失效”的章。于思煜看着照片上的年轻夫妇出了神,照片里面他们微笑着,看起来好像很幸福。
李之洲轻轻地从于思煜的手里抽走了结婚证,他低着头看了一眼,剪刀便从照片中两个人的中间剪了下去。他很细致地将结婚证剪得粉碎,扔进了旁边的垃圾袋里。
于思煜全程看着他剪完扔掉,一句话也没说,埋下头继续他的工作。
用不着的材料都剪碎扔了,旧书用绳子打包成一堆一堆的,准备卖了或者捐掉。
两个人忙完这些时,夕阳早都已经跑没了影,夜幕悄无声息地登了场。李之洲拧开屋里昏暗的吊灯,将垃圾和旧书都搬了出去,然后他站在门口,手里抓着门把手,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环顾这个房子。
他从出生就住在这儿,十八岁之前都生长在这片老城区里。
然而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会等他放学的小花狗没了,给他织毛衣的老奶奶过世了,母亲出走了,父亲如今也撒手人寰。
李之洲卖掉了房子,就像在这个房子和自己的过去中点了一把火,他望着不存在的熊熊烈火,心想此生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然而,当李之洲的目光忽的落在了父亲房间门上的那一条合不上的缝时,整个人还是不受控地抖了一下。
李之洲感觉到于思煜贴了上来,带着暖烘烘的体温。于思煜抓住了他的手,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勺,将他的头扣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别推开我。”于思煜很轻地说,“朋友之间也是可以拥抱的。”
李之洲的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伸出一只手,绕过于思煜抓住他背上的衣服。
他这根千疮百孔的木头,被于思煜一碰,便颤抖着窸窸窣窣地掉了一地木屑。
于思煜感觉到李之洲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脖子上,连同他滚烫的眼泪一起,在自己的皮肤上滚了又滚。
年少时他目睹过两次他的眼泪。
两次都落进他心中的沟壑里,淌成了涓涓不断的河。
八年了,至今都没有干涸。
【作者有话说】
周五见哟~

于思煜接到范哲电话的时候,他正拉着一个空的行李箱往李之洲家走。
年关将近,街道上早早地张灯结彩了起来,经过超市门口总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恭喜发财歌。满目的红红火火,在视觉上欺骗性十足,好像真的能驱散了部分冬日带来的寒气。
于思煜穿着背心款羽绒服内搭着带帽卫衣,下身是宽大的工装裤,步履轻快地走着。自从辞职之后,他褪下了西装,身上就再也没了死气沉沉的班味,浑身上下开始洋溢出一股子青春气。走在大学城里,从没有人怀疑他不是学生。
“你最近怎么样了啊?”范哲打电话是来确认于思煜的进度的。学习进度和恋爱进度。
“还……行?”于思煜含糊其辞地回答。
自从于思煜答应了李之洲要一次考上,他就一改原来慢悠悠的节奏,开始了日以继夜地刻苦学习。就算他英语的底子还不错,暂且不用愁外语这一科,但光是政治,法基和法综这三门就足够让他背得脑袋开花了。
于思煜每日都将教科书上的部分内容缩印成手掌大小的纸片,坐地铁的时候背,排队结账的时候背,在李之洲家里熬汤的时候也蹲在厨房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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