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低哑开口,语气不像是询问:
“徐淮,帮我解开。”
凑到耳边的低语使得徐淮耳根一酥。
徐淮听惯了谢景叫他老板,这回突然换了叫法有种莫名地不适应感。
此刻,身体的感知比思绪要更快抵达大脑。
有些闷热的浴室内,水汽占了大部分,似乎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不过也不能全赖水汽。
或许是自身控制不住加快的心跳也对大脑缺氧有所影响,又因大脑缺氧导致了思路放滞。
不然,他现在怎么可能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现在可不是在做梦。
意识到现在再不终止,往后的所有计划都会脱轨。超出心理预估事项和发展带来的不安感使得徐淮清醒了一瞬。
徐淮想后退,却发现后背不知道何时已经抵上了浴室的门,而谢景的手也虚虚搭在了他的腰侧。
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见徐淮迟迟没能动作,谢景倒也没有催促。
人对于从未做过的事总会谨慎且茫然无措。
显然,他谢景的时间够多。他也不愿在此刻,这么几秒间逼迫徐淮一定要做出什么确切的行为。
甚至对于他来说,此刻徐淮的每一个反应,都是兴味的来源。过程比那未知的结果还要更有趣一些。
若按照徐淮所认识那个“谢景”的人设来做,他应当现在就放徐淮走。
谢景搭在徐淮腰侧的手又收紧了些。
但他不想。
“徐淮,你刚刚将我的腰带系的太紧了。”
低哑的声音再度从耳侧传来,徐淮听着谢景磁性的尾音上扬。听见那人像是诱导一般再度开口:
“帮我解开,好吗?”
“……”
徐淮嘴上没有应声,手却已经抬起,拉扯着腰带,不动声色地将谢景的腰带再系上一个结。
这回打了个死结,不费一番功夫都解不开那种。
——擦头也就算了。
他都把一个一米九大男人和家里猫比一起了。
好不容易给自己安慰好了,释然了,现在又来个解腰带是什么意思?!
好朋友之间可没有互相解腰带这个说法的,这回谢景怎么都不可能骗得了他。
谢景听着衣物的摩挲声垂头,看见的就是自己又被打了个大疙瘩的衣带。
徐淮原本系的不是死结,只是为了防止脱落,在结的基础上多系了几个结而已,现在却因最后一个死结,腰带紧紧缠在了一起。
想正常解开应该不可能,估计得用剪刀剪开了。
腰带的事倒是小事,谢景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徐淮微长的眼睫盖住灯下有些浅棕色的瞳,那绷紧的嘴角昭示着其主人有些羞恼的心。
盯了一会儿,谢景终是没忍住低笑出声,发声时身体的颤动引得徐淮停下了手。
明明知道是什么原因,谢景却仍是开口问道:
“怎么了?”
徐淮吸了口气,没有回答谢景的问题,语气微沉:“谢景,这不是朋友之间应该做的。”
这话像是说给谢景的,实际上也是说给自己听。
淋浴花洒上残留的水珠一滴滴落下砸在地面,那不算小的嘀嗒声也掩盖不住慌乱的心跳。心境早就像地面上的积水一样荡开圈圈涟漪。
徐淮想,他其实是个挺冷漠的人。
别人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涉及到他的利益,不来干涉他的正常生活。那是别人的事,和他无关,他不会去关注。
别人过去发生了什么,现在过得怎么样,也和他无关,他不会在意。
他不会去刻意照顾一些看起来弱势的群体,也不会好心泛滥去给自己找些不必要的活干。
他很少心软。
除了捡那三只狮子猫的时候,就只有在谢景这,反复出现。
谢景是……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和人相处之间的特例。
徐淮感觉到谢景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松开了,就连身子也往后倾了些,拉开了距离。
心里也不知怎地松了口气,想着谢景总算是找回了先前一直把控很好的分寸感。
随着思绪一同而来的是一丝他不肯承认,从心里缝隙中钻出,那大概率会被归类为“失落”的感觉。
却不想在下一秒,下颚被人抬起,谢景的脸骤然靠近。
徐淮呼吸都滞了一下,瞳孔不自觉缩小。
微凉的柔软触感最开始仅留在唇角,那因呆滞而失去的反应被理解为默许。
草木香气似是更加浓烈了,他整个人都被那个味道包裹在内,像是一整个人都陷入到森林之中。
原本放在谢景的腰带上的手也放到了对方胸口,谢景察觉到推攮的力道增大,才放过了那总算是染上颜色的唇。
氧气都近乎被掠夺个干净,徐淮瞥过头大口呼吸。
随后,徐淮听见谢景开口:“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朋友之间该做的事。”
谢景倾身,在徐淮耳侧放轻了声音,近乎是用气音在说:
“而且,你分明知道我喜欢你。”
心底藏着的事情被戳穿,像是被捉住了把柄般心虚,徐淮心脏骤然一跳。
“知道我喜欢你,却还是没有拒绝那些要求。”
男人低下头,咬住那早就红的要滴血的耳廓,用手环住徐淮的腰,将人整个都禁锢在浴室门和他身体之间。
空闲的另一只手顺着徐淮腰侧下滑,落至小腹,最终停留在一处。
“他可比你诚实,徐淮。”
叫他名字的时候,那人手上还用了些力。
徐淮身体控制不住地一颤,手上抗拒推攮对方的力度更大。可这番行为除了能摸到谢景绷紧的身体外一点作用都没有,谢景都没挪动分毫。
一般情况下,徐淮出门穿的都是简单舒适的运动套装,此时那条灰色的运动休闲裤的束带已经散开。
浴室内的水滴声间,混入了一声似是压抑着的闷哼。
谢景放过了那留着牙印的耳廓,垂头,将脸埋在徐淮颈窝处,
“是这样吗?”
不多时,谢景又用唇抵在徐淮颈侧,感受着那皮肤之下一下下跳动的脉搏。
徐淮腿上也失了力,全靠大半个身体倚在门上,和腰间扶住的手才不至于滑落在地。
至于谢景的询问,徐淮根本没有心思去回答。
谢景的虎口,包括手掌前端,指末的地方都覆着一层茧。先前在牵手的时候没注意到,现在他倒是清晰了解了。
但这他吗压根就不是他想了解的东西!
谢景甚至在最关键的时候停住了手,开口声音也与寻常无异,像是在说什么严肃的事情一样:
“会不会太冒犯你了?”
这人要他吗真觉得冒犯就不会说话的时候还握着他不放了。
徐淮说不出话,仅发出一声坚定而清晰的感叹词:“……操”。
哪能知这声一出,徐淮又听见谢景开口。这回是带着笑意的询问:“嗯?”
——“这个也可以吗?”
“……”
徐淮闭上眼,终归是在这一瞬间彻底理解了什么叫“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似乎是生怕谢景的那非正常人的理解能力一去不复返,最终徐淮还是从唇齿中挤出两个字,咬牙切齿:“不可以!”
谢景唇角笑意更盛。
其实有些事的可不可以,不一定是嘴上说说就能决定的。
但也不能将人逼的太紧,毕竟前些日子他才学了个词——
叫可持续性发展。
“徐淮,你分明也很喜欢。”谢景再度开口。
大脑失去了思考能力,吐不出半句言语的人仅是徐淮而已。
谢景看着徐淮浮着水汽的眼:
“人类的生命也不过是短短几十年,若时刻都顾及着往后未知的事情,并焦虑、恐惧,那么永远会陷入痛苦和纠结之中。”
恶劣的玩意总会在诱人掉入陷阱之前,往陷阱上铺上一层华丽的,具有迷惑性的装饰。
他会假装给人留有余地:
“这些不过是人的本能。没关系,如果你实在不愿,今晚过后我会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随后又将激烈的情绪推至最高点:
“徐淮,是你告诉我的,遇到喜欢的人要坦率说清。”
在最后要结束的时候,带上一句装模作样的询问:
“我做的好吗,老板?”
那人又转换了叫法,将先前克制而有分寸的形象硬生生和现在过分而恶劣的行为结合在一起。
像是提醒:现在和他做这种事的是他的雇主,是谢景。
——事情总不能事事,每一个件,每一个细节都像预料中那样顺遂进行,即便是再小心,也会有脱轨的事件发生。
一旦出现,除了接受它的发生外,想起先前所为的后悔、后知后觉的懊恼、气愤,都没有任何作用。
情绪过后,应当判断出往后该怎么去修改,搬回那脱轨的事件才对。
当然也可以顺其自然地发展,或是像谢景说的那样。
从心而为。
徐淮想,应当是气血上涌导致的冲动。不然他也不可能,有种到此时开口说上一句:
“一般。”
“这样吗?”谢景闻言,垂头看着徐淮眼睫:
“那得麻烦老板示范一下了。”
素色且轻薄浴衣根本遮掩不住一些明显的痕迹,或者说。
他吗的,那人的本钱也嚣张得过分。
总之,徐淮在狼藉过后找回神智。
第一想法是:绝对不能那么脱轨下去,先不说往后的会不会有问题——
他自身是一定会有问题的。
他本人一定会出大问题。
徐淮想,会的。
帮人处理完事件,因沾了太多阴气而发烧,发完烧紧接着就去阴界晃了一圈,回来还没喘口气就和谢景在浴室内干些不太能说的事。
可能是着凉,也有可能是从谢景身上移过来的阴气,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总之,收拾完后,他躺在床上没一会儿,脱力和身体的酸痛感再度来袭。
徐淮能感觉到这次的情况比上一次更加严重。
不开玩笑的说,他感觉他马上就要下去和分别没多久的江衡面面相觑了。
或者江城隍来一趟,上门来勾魂也说不准。
死意比先前要更加强烈了。
在意识彻底抽离之前,徐淮听见浴室的门打开了。房间内的另一人向他所躺着的床边靠近,随后将他的头抬起,往他嘴里喂了些什么。
徐淮仅能尝出是一些很苦涩的液体,像是药。
——经此一遭,谢景在他这里的信誉极速下降。
想起先前没做完但也临门一脚的事,徐淮脑子里浮出来个荒谬的想法,但又很快被打消。
谢景再怎么说也是他雇主,还有东西缠着谢景,谢景再怎么也要顾及着些,不至于给他喂……
可那苦涩的液体就像是有什么灼性,最先从口腔能感受到细密的疼痛,又在不自觉地吞咽后全身都能感觉到被拉扯一样的痛感。
徐淮还是忍不住疑惑:
他吗的,谢景到底给他喂了什么东西?!
谢景坐在床边,看着面色惨白气息虚弱的徐淮,将里面只剩下草药残渣的纸杯收起,随手一掷,精准丢进了垃圾桶。
窗外时不时传来的的“啧啧”咋舌声实在是令人心烦,谢景收手,淡淡往声音传来的地方一瞥。
【老大你再怎么饥渴也得克制点,你看这人差一点就得去地府报道了。】
【到时候……哎,一想到你要去地府十殿里挨个找人我就想笑。】
十二楼酒店的一间亮着灯的房,一个约莫十多岁的小孩坐在窗边,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就那么悠闲地荡着脚。
若徐淮醒着一定能想起,这是就他在谢景家附近那个医院内见过的小孩鬼。
“我虽和那十殿的人不熟,但让你去当个鬼役也不是什么难事。
“正好,听说那地方缺人手。”
谢景收回眼:“再多说一句你就下去。”
【我错……】
话音都没出那小孩就消失在了原地,残留的半句尾音被风吹散。
显然,有些时候谢景没那么好的耐心,也没有那么说话算话。
抬手用指腹将徐淮眼尾处因疼痛而溢出的湿润抹去后,谢景起身来到放着蛋糕的床头柜。
半弯下身,谢景隔着透明的包装盒看到里面的巧克力蛋糕上写着“赵茜生日快乐”的字样。
字上方还插着一根蜡烛,彩色的。
当时兴许是刚下班,又或是在上班期间就通过找过去的警察得知了女儿离世的噩耗。
惊愕和不敢置信间,赵钢拿着早就订好的蛋糕,随着警察一同返回到居住地附近。
就在巷口不远处,遇见了正在找徐淮的他。
谢景记得那中年男性像是全身都脱了力般跪在他身前,就连身侧的两三个警员也没能将他拉起。
问他:不是都解决了吗?赵茜不是找回来了吗?赵茜怎么还是死了,就连李芳也死了?
问他:是不是都是骗他们家的,赵茜和李芳其实没有死,只是开个玩笑。
像是一天之内被抽干了所有的精神气,唯独只剩下个皮囊,赵钢的眼神空洞、无措,茫然。
赵钢不停在喃喃:分明徐淮都解决了,已经让人去解决了。
确实都解决了。
徐淮能做的是解决当前下的困境,在人为可改变的地方已经尽了全力。
命数难改,也没有人能改,那就是他们的命。
谢景没解释,没说话,错身离开。没走几步,却听见身后那人叫自己。
甚至都没回头,那蛋糕就已经被塞到了手上。
没什么文化的赵钢不懂什么太多的弯道,当前,赵钢一家子里也显然没有人会去吃它。
想到蛋糕毕竟也是真金实银购入的,赵钢不愿将蛋糕浪费,于是那么强塞给了他。
寻常人应当会觉得这份“礼物”过于怪异,有些晦气了。
就连那几个警员看他收下蛋糕后,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欲言又止。
想至此,谢景抬起手指。
那没被拆开的蛋糕盒内,蛋糕正中的蜡烛顶端骤然跳出一簇黑色火苗。
黑色的火焰灼烧蛋糕的蜡烛,开始吞噬整个蛋糕。
蛋糕上的巧克力开始融化,就连水果和面包体也被点燃,变成了大团的黑色火焰。
不过片刻,里面的蛋糕没了踪影,蛋糕盒完好无损。
谢景直起身,将空荡的蛋糕盒也丢进了垃圾桶。
这东西徐淮不能吃。
这是和赵茜的交易,是他的获得物。
人吃了他所获得的贡品,会生病。
更何况,徐淮本来身体就不好。
徐淮来酒店之前的反应分明是想吃蛋糕的。
……先前光顾着忽悠人来酒店了,完全忘记了买蛋糕这回事,现在想起来了,倒也确实该买个什么口味的哄一下人。
徐淮醒来之后估计会生气?
——在思考出门购物给徐淮买什么蛋糕的谢景没注意到床上的人不知道何时睁开,此时半眯着的眼。
以及那人视线落点。
在垃圾桶内的那个盒子上。
遮光窗帘并没有被全部拉上,丝缕阳光从白色纱质布料中透出,使得整间屋子不至于那么黑暗。
房间内唯一的人睁眼后,眼神仅短暂放空了一瞬,瞥头环顾四周,发现仅有他一人在,谢景不知道跑哪去了。
手机就在枕头旁,徐淮看了眼时间,发现现在是上午九点。
床头柜上摆着药和体温计,发烧药和感冒药都被拆过,纸杯里也留着半杯水。
怎么都不可能是他毫无意识地去买这些东西来吃,应当是谢景拿来的。
明显感觉到身上的不适已经消退,只是身上还没有太多力气。徐淮拿起体温计,重新量了遍体温。
绿灯闪烁,已经恢复正常值。
将体温计放回去的时候,徐淮想:
……情况好的有些不太正常。
思索间他拿起手机,给谢景发过去了消息:
[你昨天晚上给我喝了什么东西?]
徐淮等了一会儿,谢景没回。
想到可能是谢景正好有事在忙,徐淮掀开被子起身,却在下床时顿了一下。
身上浴衣的腰带被人系了个结,仔细一看能看出和昨天晚上系在谢景腰间那个结十分相似。
徐淮扯了两下带子,没扯动。
好,就是那个死结。
谢景往他身上也打了个死结。
手机屏幕在此时亮起,徐淮瞥头看向谢景发过来的信息。
[谢景:之前发热去找人开的药还剩一些,昨天晚上发现你的情况,询问医生后得知可以吃,就冲泡给你喝了。]
……想起来了,谢景之前也因阴气发过烧,他还在疑惑谢景哪来的药,原来是这么回事。
[谢景:我中午些回去,身体好些了吗?^^]
[徐淮:嗯,好些了。]
注意力都在消息上,徐淮并未发现因下床动作而掀起的浴袍下,腿根处有好几处青紫,和先前在锁骨处出现的蚊子印极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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