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明白,为何在二十二世家力保之中,世家贵子却还是不明缘由受此磨难!但他们忘了,在二十二世家之外,还有一传承成千上万年,藏于暗处的第二十三个世家。”
“——皇家,轩辕氏!”
皇帝脸色微变。
楚淞君没给皇帝说话的时间:“他们减弱了对皇宫的监视,将更多人手铺散于西京之中,扫网捕捞温韶!”
“而这!恰恰合你心意,因为你的目的已然成功!在削弱世家的前提下,还成功转移了世家的注意力!”
“至于温韶为何帮你!只因温韶是南州人,南州王朝的风气,乃是诡密与王朝相和,你许诺了温韶,若是助你成功,温韶将是西洲国师!传教西洲!”
楚淞君沉声斥道:“如此!你铺垫已成,只需在皇宫之中安心谋取大事!那些药材便与此有关!你是要给谁所用!你又要借此作何!”
皇帝咬牙,手猛然指向楚淞君:“你是在质问朕!”
楚淞君缓摇头。
无数厉鬼尖锐的哭声响彻整幅画卷,冲天的阴气犹如漩涡,冰冷扫荡而开,阴沉的光落在楚淞君的脸上,竟显露出十足的威严。
他一字一顿。
——“我在审问你。”
这是西京东城区,往来行商过客,鱼龙混杂之人在此驻留。
一卖着锅贴的小贩走街串巷,叫卖而过。
推车的轮子咕噜噜滚过,溅起水坑之中的污水。
大理寺中人压低草帽,锐利的目光射向一扇合上的窗。
窗内的女子双手交叉置于胸前。
朝着包袱之中的一打开的玉盅低低垂下头颅。
盅内正栖息着一点通体雪白,唯有中心留存一点殷红的蛊虫。
轻轻看去,竟显现出些许圣洁。
温韶嘴里轻念着南方俚语,温柔的目光比皎洁的月色还要多情。
可就在此时,那蛊虫却突然支起身,殷红的虫头朝着温韶左右摇摆。
“——”
温韶脸色大变,猛然合上玉盅。
她变了脸色,冷得像一块冰。
温韶突然注意到,房间里似乎冷了许多。
她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不动声色且极其迅速地打开了包袱之中所有玉盅。
南州蛊女警惕的目光扫射过卧房。
门外,楚秉天的步伐一顿。
他微微侧了侧头。
手骤然抬起,大理寺众人悄无声息地停下脚步。
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双方都在心中默念。
楚秉天当机立断,也不顾埋伏,抑或打草惊蛇,猛然咬开指尖,指尖血霎时点燃线香。
温韶手抬起,暴戾一挥,手中冲出来的铁鞭瞬间卷住卧房之中的木架,轰然挡于门前,她反身朝窗外扑去。
楚秉天立刻大喝:“追——”
空气阴冷下来。
长寿宫鬼宴图中。
皇帝只觉荒谬绝伦:“你不过一黄口小儿!有什么资格审问朕!连你父大理寺寺卿都不敢!你居然敢审问朕!”
皇帝一顿,瞪大双目:“朕才是轩辕朝的主人!”
皇帝话音一落,却突然顿住,他像是意会了什么,咧开嘴:“朕明白了,明白了,世家!果真狼子野心!你们果真想谋朝篡位!可恨的逆贼!”
“朕就知道!朕就知道!朕果然没猜错!”
“可恨的硕鼠!逆贼!”皇帝咬牙切齿,青筋爆出,格外狰狞:“这是朕的轩辕朝!是朕的轩辕朝!”
楚淞君微微皱眉。
“不对,不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世家谋朝篡位只派你一……”
皇帝突然道。
他立刻收敛住了暴虐的情绪,他格外大起大落的表情衬得他更加疯癫。
皇帝嘴角突然勾起:“哦——朕明白了,是你自己的主意,哈哈哈哈哈,朕就说嘛,他们谁愿意轩辕氏离开!谁愿意登上这无上皇位!他们不敢!他们不敢的!”
楚淞君立刻抓住关键。
所谓的不敢是何含义?
轩辕氏当选为帝,其实另有隐情?
他或许应多读些西洲的史书,好在这种东西世家有的是。
楚淞君思忖道。
“把朕放出去!杂种!”
皇帝却又怒喝。
“朕乃轩辕朝的主人!西洲至高无上的皇帝!”
楚淞君抿唇。
冷意闪过。
厉鬼们发出尖锐刺耳的哭叫,鲜血从画幕之中汩汩涌起!
到处都是阴寒,要将人冻裂的冷扑打在皇帝的脸上,他的呼吸粗重起来,胸膛强烈起伏,发丝乱散。
剧烈的疼痛从皇帝的五脏六腑之中渗进,皇帝逐渐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他妄图如狂犬般乱吠,却无法出声,耳畔只剩厉鬼恐怖的嬉笑。
生命的威胁和□□上的痛苦,让他瞬间意识到,眼前的人当真能够支配他的寿命!
他艰难地痛呼,试图博取楚淞君的注意。
楚淞君却没有理会,反而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极其长久。
深黑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漩涡。
皇帝脸上的怒意逐渐消散。
蓦地,他心口一凉,那个恐怖的猜测如同藤蔓一般缠上他的心脏。
他一直都在回避的那个猜测,终于随着孩童阴冷的视线与恐怖的手段下,彻底回归于他的脑海。
楚淞君动了动手指。
皇帝劫后余生般跪倒于地面,狼狈不堪地大口喘息。
他颤抖着声音:“你要杀了朕?只杀了朕?”
皇帝气急之中又带着些许气虚:“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楚淞君微微抬眼,光一寸一寸微弱下去,深深的阴影落于他的脸上,如同索命的厉鬼。
话未出,言却尽。
皇帝生了无数孩子,杀了他,自有他人顶上,又有何不敢?
皇帝悔不当初!
将《长寿宫鬼宴图》送到了楚淞君手上!
主要是他也未曾想过,楚淞君竟能将极其凶煞的鬼宴图收为己用!
如此竟叫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只因这幅《长寿宫鬼宴图》曾是轩辕氏珍藏,皇帝自然清楚他究竟有多悄无声息!要如何艰难才能脱困!
他曾经畅想着将小部分世家子坑杀于此,等到他将老的全弄死,小的自然受他拿捏,皇家将重占上峰!
可如今转头一看,竟成了他自己的坟墓!
不!不!他还不能死!他还未能振兴轩辕氏!
若是在此刻功亏一篑!他艰难的三十年又算什么!他费心筹谋的年月又算什么!
算他吃苦耐劳嘛!
皇帝颤抖着声音:“好!你放朕出去,朕不折腾了,朕认命了。”
楚淞君这才终于张开了口:“那些药材,做何用途?”
皇帝闭上眼:“请祖。”
楚淞君微微挑眉。
祖先在西洲之中似乎拥有极其特殊的地位,与西洲世家的形成似乎有所关联。
他第一次祭祖,周身厉鬼得到了实力的大幅度跳跃。
这足以见得西洲先祖的能力。
楚氏如此,他所认识的人之中,单拎出谢静和来说,谢静和那恍若预知的能力,会不会同样是祖宗所赐?还有林孝和,司徒兄弟,他们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与运用,似乎都是成体系的。
西洲王朝的每一个世家,都因先祖,有了特殊的能力,并能够稳定传承下去。
那楚氏的能力是什么?楚淞君至今未能接触到楚氏之中,有关诡秘的书籍。
楚淞君压下疑问,立刻追问:“请祖之后做何!”
皇帝冷笑一声:“自是压下世家!”
楚淞君敏锐地揪住疑点。
那场能够将西京淹没的灾难,与他所说的后果不符,是这家伙还在撒谎?还是背后仍有其他人?
“如何压下!你靠什么压下二十二世家!你还在隐瞒!”
“放朕出去!朕自会一一说来!”
皇帝狡诈道。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他却猛然呕出一口血。
众鬼皆是一愣。
皇帝同样不可置信,他还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再次呕吐出一大口乌黑的血。
细细看去,血液之中还有什么正在鼓动。
——是密密麻麻扭动的蛆虫!
皇帝愕然:“蛊……”
他再次哇得一声呕出鲜血,一头栽进了血泊之中!
楚淞君却补足了皇帝未说完的话:“南州蛊女,温韶!”
她亦有自己的算盘!她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皇帝身上种上蛊虫!
此刻蛊虫能在特定的情境下杀死皇帝,日后温韶定能一步一步控制住皇帝,进而掌控整个西洲!
难怪她愿意听从皇帝的命令!
皇帝如今在温韶的蛊虫下身死。
要死,他还未说,如何打去胎儿!
楚淞君猛然起身。
他早已经猜测出皇帝这般紧张青娘娘的原因,只因青娘娘腹中孩儿定与那场“请祖”所带来的灾难有关!
吸收了如此多的药材效力,又兼之西洲神秘妙法。
她腹中的胎儿绝不简单!
一只婴鬼突然附于楚淞君耳侧轻语。
楚淞君猛然一愣,扭头瞧去。
画卷之中的摆设迅速滑动,为画卷持有者让出一条路,撤开一切遮挡的屏风与床塌。
道路的尽头。
青娘娘拥着肚子坐于床塌之上,发丝凌乱,此刻的表情却是空白的。
她愣愣地注视着自己隆起的肚子。
她静静地抬起脸,与远处的楚淞君对上眼。
青娘娘张开了口说道:“——”
那极轻一声,宛如耳语一般。
谁都没能听见。
楚淞君在恍然之间,终于明白了什么。
为何青娘娘在循环之中能够保留记忆,更改行为。
他懂了。
青娘娘自己只是凡辈,可她腹中诡异婴儿却并非如此。
在婴孩仍未脱离母体之前,一根脐带连接着母亲与孩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相当于婴孩与母亲二者共为一体!
青娘娘能够保留记忆,那么就相当于她腹中的婴孩同样保留了记忆!
莫要忘了,青娘娘腹中婴孩,曾在数次循环之前,早已靠着“请祖”妙法,在皇帝贪婪的目光下出生!
以那场灾难的规模,婴儿的级别只怕已经攀至“伪神”位阶!
而毁灭西京,便是它出世之后发出的……
——第一声啼哭!
“——”
喘息声粗重起来。
青娘娘此刻鼓动的腹部正缓缓凸起,凸起的形状正是一只稚嫩幼小的手掌!
它已然察觉出危险!妄图提前现世!
一瞬间厉鬼从他影子之中沸腾。
缺失了“请祖”妙法加持,婴孩仍在青娘娘的肚皮印出恐怖的手掌印。
“啊——”
青娘娘发出一声痛叫,身体仰后躺倒在床塌之上,青筋暴起,大汗淋漓,浸湿了背脊,她惊恐的目光落在涌动的肚皮。
婴孩曾是伪神。
哪怕于星海的力量下,重新被塞回了肚皮,却仍然比凡人更加强势矫健,比恶鬼更加暴戾恐怖。
婴孩强烈的求生欲让它提前爆发出自己的能力。
红衣鬼尖叫:“我的图!”
青娘娘周身弥散的光下,一切都在瞬息间崩解。
婴鬼们无法靠近,恐怖的光将他们阴气铸就的躯体崩毁。
婴儿的哭嚎如同彻夜的噩梦。
精力巨大的消耗令楚淞君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躯体,单膝跪下,他的外袍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猎猎舞动,开始崩解!
楚淞君艰难地抬起头,两行血泪从他猩红的双眼之中流下。
这种时候绝不能退缩!
他必须祭出自己最强的鬼!
血液被瞬间抽取。
楚淞君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灰白下来。
暴虐的影子深处,伴随着无数婴孩的啼哭与哀嚎。
沉睡的父母缓缓睁开了双眼。
漆黑的发丝从影子里射出骤然裹上,一颗恐怖的头颅扑咬而上。
剧烈的腥味混杂着尸臭味,席卷整个画卷。
青娘娘腹中的婴鬼动作越加迅速。
那挣扎的光亮如同断电的灯泡骤然闪亮!
父母狰狞地冲上前去,凶煞之貌立刻为自己的孩子争取时间。
恍惚之中。
楚淞君的思维却仍然如此清晰!
他瞬间明白自己与婴儿正面斗殴毫无胜算!
哪怕父母鬼此刻与婴儿有一战之力。
可作为气血供应者的他却不是这样的,堪称一个虚弱的病秧子。
摇摇晃晃就要晕在当场。
伪神唯有神可以对抗!
【您的天赋正在发挥作用——】
【正在为您连线!】
无边无际的星海之中。
思思瞧见了怪异的一幕。
深海与星空有什么相同之处吗?
他们一同漆黑,他们一同无垠,他们一同未知。
数不胜数,稀奇古怪的怪鱼在其中游动。
呼吸的频率与闪烁的星子同频。
游荡了未知年限的祂们,偶尔瞧见些许闪烁着光亮的星星,便仿佛瞧见了上好的玩具,或是迫不及待,或是惫懒地把玩。
可人类之于蚂蚁,祂们之于人类。
渺小永远相对。
思思突然接收到了什么。
正要略微释放力量。
一直尖啸着骗子的蛙母却换了语句:“祂们看过来了——祂们注意到你了——你完了——”
【您的天赋正在发挥作用——】
【正在为您连线——】
压力倍增。
祂从未想过,世界之外,竟还有如此稀奇古怪之物。
王裕察觉到自己发现了什么。
世界之外,有什么东西以一种祂所无法听见的信号传递了讯息。
那些游荡之物,正朝着祂缓缓靠近。
祂看见了腐烂的木像,看见了不断增生的肿瘤佛陀,看见了陷于泥泞之中的虫子。
【哔——】
【哔——】
楚淞君猛然吐出一口血,血液之中掺杂着不少零碎的血块。
突然,他若有所思地回头。
当月升月落,便潮涨潮落,此刻,无疑是诡秘世界的圆月生了动静。
诡秘的潮汐虽无人可见,但是却已然扑向八方。
只见皇帝的□□被逐渐膨胀的虫所啃咬,恐怖的咯吱声噪杂而可怕。
婴鬼们呼啸着扑上前。
楚淞君骤然转头。
只见那婴孩的光更加强劲强势。
蝌蚪同样在血肉之中钻来钻去,剧烈的疼痛让楚淞君眼前一黑,颤抖的苍白唇瓣甚至无法说出任何话语。
一切都是混乱。
楚淞君再次呕出一大口血。
扑倒在血泊之中,衣摆被染红。
不行,他绝不能倒在这里!
已经挣扎了这么久!他绝不容许!
婴孩妄图现世的动作愈加剧烈,一个接一个手掌在鼓胀的肚皮处显现,恐怖的撕裂感让青娘娘发出一声恍若窒息的哀嚎。
决明从楚淞君背后冒出。
冷厉的表情与楚淞君如出一辙。
冷锐的刀光于混乱之中出现,对准了楚淞君自己。
对准了他跳动的器官。
青娘娘见此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唯一的希望,似乎被厉鬼反噬。
一切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吗?
她握紧了手中的发簪。
她不是什么宫中宠妃,亦不是什么世家贵女。
她名为苍青,是商人家的女儿。
三岁就会打算盘,五岁就会与人讲价。
过去的日子,计较着生意,偶尔少年慕艾。
她家中父母皆是宠爱儿女的性子,苍青的生活也就过得闲适又快乐。
直到普通的那一天,她失踪了。
苍青远离了宽阔的街道,远离了烟火气的市井,被悄无声息地锁进深宫厢盒之中。
向来需她仰视的贵人嘴角带着虚伪的笑意,低垂下了头,眼中却满是高高在上,他对她诉说爱意。
苍青是有教养的女子,她没有哭闹,商人家的女儿天生便会计量,与贵人相对,无异于螳臂当车。
时间从不会为谁停驻下脚步。
苍青也选择成为宫中的青娘娘。
默许着那些“她其实是世家贵女”的谣言。
求着皇帝为家人送上恩典。
一切都是平常的。
她怀了孕,有了自己的孩子。
正如同嬷嬷所说。
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有了根基,腹中的脐带连接着他们的血肉。
宛如浮萍的她,此刻也终于有了扎根的可能。
她是如此的欢喜,如此的快活,一切的痛苦或许在这个孩子面前消弭。
有一日,宫中发了大难。
世家死了不少人在宫中。
苍青惶恐地护住自己的孩子,警惕的目光如同受伤的狼,凶狠地注视着一切靠近之人。
皇帝同样惶恐,对孩子珍视的他,特意送来不少补品。
苍青孕期艰难,总能闻见药汤之中浓重的腥味,耗了不少力才终于吞下腹中。
世家逐渐离开。
苍青渐渐松了一口气。
皇帝日夜陪伴在身边,让她隐约之中终于生出一些情愫。
同样是普通的一日。
普通的夜晚。
她感觉到自己的孩子似乎正在与她对话。
苍青迟疑地注视着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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