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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个生活玩家啊!(南山摧)


“……”他放弃了。
古今差异、古今差异。应容许在心里安慰小心灵:直男当道的武侠世界,他总不能强求。
他拢了拢自己的小心思,心想没关系,做兄弟也很好嘛。
大不了以后一点红就是继楚留香和陆小凤之后的第三位野爹。
他倏地站起来:“我去偏屋看看,你就不用跟来了。”
话音未落,他就匆匆走出去,一点红想要提醒他外面的大雨,就见对方不知在哪个角落摸出一把油纸伞撑开,跟屁股后头有狗追着咬似的一头扎入雨中。
一点红收回迈出的腿,这么一打岔,刚抓到手里的线头都不知道丢哪去了,他犹豫了一下,慢慢坐在应容许方才的位子上。
凳子上还带着遗留的温度。

第42章 言出法随
这处院落有两间偏房, 大下午黑灯瞎火的,应容许觉得李寻欢但凡脑袋清楚点都不会往人林诗音的房间里钻。
他要是真不清楚,应容许也不介意当头一棒让他清醒过来。
好在小李探花除了某件事办的不太清醒外双商都还在线, 看到他一个人待在空屋子里,应容许和缓着表情说道:“之前还没有自我介绍过, 应容许,目前是一介游医。”
应容许的名头传得再响亮, 也是局限在中原武林范围内, 李寻欢在关外待了一年并不了解。
他恍然:“那两封信件,是公子传来的吧。”
林诗音之前只说有人会帮她,却没有告诉李寻欢那人是传信的大夫。
现下两人独处, 有些话李寻欢也好说些:“应大夫, 关于我和大哥的事,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应容许一挑眉,故意道, “你是说, 龙啸云并不是因为救了你才住进你家里去的?”
李寻欢:“不, 这个确实是, 但……”
“你没有想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李寻欢:“这的确是我那时的想法, 我想说的是……”
“你没有因为自己的破事扭头把未婚妻推出去许配给他?”
李寻欢哑口无言, 徒劳道:“我……”
“还是你想说, ”应容许慢悠悠道,“你终于想明白了, 看清了自己的心, 要和龙啸云修成正果了?”
李寻欢:“……”
李寻欢:“应大夫, 我从未爱慕过大哥!”
他承认他的做法有问题,但这真的不是对方在他表妹面前肆意编排的理由啊!
什么?对方好像是真心这样认为的?
那不更要命了!
应容许偏爱给别人脆弱的心灵致命打击, 他以包容但不赞同的口吻道:“小李探花,李大侠,感情这种事呢是没有对错之分的,爱上的是个男人又怎样,是女人又怎样?但一边藏着不说一边祸害人家姑娘可就不对了。”
李寻欢都快碎了:“应公子,我知道我做的不妥,没有顾虑诗音的想法,李某指天发誓,此生从未生过二心,更没有对大哥起过那种念头!”
这话要是传出去,对他、对龙啸云、对林诗音都不是件好事,所以李寻欢才想着和应容许澄清,却小看了对方胡搅蛮缠的能力。
应容许听完这段话,收了神通,冷笑了一声。
“被随意和不喜欢的人凑对的感觉不好受吧?”
“……”李寻欢默然。
是不好受,被诗音问到这话的时候,李寻欢简直哪哪都拧巴,不仅仅是因为他和龙啸云都是同性,也是不想被误会两人的关系。
应容许磕了磕伞上的水,把它倚在门口,径直走到桌前坐下:“差点因为挤兑你忘了正事,来坐,手伸出来。”
李寻欢默默走过去,依言照做,等对方把指尖搭在脉上,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想给他看诊。
他的身子也确实虚了,为了让林诗音放弃他花天酒地了两年,出走关外后又是情伤思念,又不够注意身子,落下了一身毛病。
只是没想到,这个嘴毒的大夫居然会主动为他看诊。
“你那是什么表情?”应容许随手扯过一张纸记药方,他手头存货不太够用,直接写点对症药方让李寻欢去抓药更方便,不过是没有他亲自做出来的效用那么强而已。
“我跟林姑娘非亲非故,她家中只剩你这么一个表哥了吧?”应容许把几张药方写完,笑吟吟道,“那你可要活得长些,有一个兵器榜第三位的表哥在世,未来谁想动林姑娘都要掂量掂量。”
李寻欢眼神微动。
是这个道理,只要他活着,小李飞刀就永远是林诗音的靠山。
他不仅要活着,还要好好的健康的活着才行。
李寻欢身上不少病症都源自他的放任自流,应容许这么一句,算是把他养伤的积极性一把全调动起来了。
对症下药蛇打七寸,应容许提起伞,深藏功与名。
一出屋他就垮了脸色,指尖抠着伞柄,就差把漆抠下来一层。
打蛇高手又期待又惶恐:唉,都出来怼表哥一顿又看了病了,这么半天过去,石头能悟出我的小心思吗?能接受吗,会跑吗?
豆大雨滴噼里啪啦打在伞面的山水画上,应容许门神似的杵在小李飞刀门口,这场雷雨实在和他穿越的第一天太像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一时冲动去给人家暗示。
一点红没悟到也就算了,要是悟了出来……应容许估摸着,八成可能……算了对自己好一点吧——七成可能,一点红抄着剑扭头就跑。
武侠小说的受众大多是男性,尤其原著出版的年代更是如此,哪有搞断袖的啊?不得被读者喷死?而在一个武侠小说为蓝本的封建社会中,断袖就更非主流了。
说不定不仅不是主流,当条小支流都是在夹缝里生存。
冲动是魔鬼啊!
被魔鬼支配的应容许心中挠墙,慢吞吞穿过雨幕到了主房门前,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戳开一条缝。
局限狭小的视野里没扫到人。
应容许迟疑着又戳了一下,门扉缓慢敞开。
里头空无一人。
应容许呆立半晌,头顶雷声轰隆,活像都劈到了他脑门上。
完了。应容许满心悲怆,小红他天资聪颖龙场悟道,一言不发就跑了!
“应容许。”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应容许倏然回头。
一点红一手打着伞,另一手拎着四层的大食盒:“怎么不进去?”
满心逆流成河的悲伤被理智的沙石掩盖拍死填河造路,应容许机械地把门全都戳开:“哦,刚欺负完表哥,在回味我的胜利。”
一点红再次纠正:“他也不是你的表哥。”
“都一样是炎黄子孙,一家人、一家人……”应容许眼珠子往下一转,“你刚才去买饭了?”
“兴云庄的人送来的。”
应容许一秒警惕:“给我看看,龙啸云不会下迷药了吧!”
一点红:“……”
木已成舟,龙啸云还不至于那么没品,也有可能是他知道应容许医术毒术皆通,万一败露又打不过一点红,干脆没费那个功夫。
菜色基本都是林诗音爱吃的,很难说没有最后搏一把感情牌的想法在,但很可惜,林诗音去意已决,第二天就乘上马车,在明面镖局暗处李寻欢的护送下前往江南。
兴云庄还是那个兴云庄,没有换回旧主,只是从此再无龙夫人。
龙啸云对外宣称夫人病逝,林诗音和他的和离没有传出分毫,本人又几乎足不出户,出了这里就没什么人知道她的本名,更不会知道她是谁。
“此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应容许挥了挥手,笑道,“一路珍重,待游历结束,我们江南见。”
“好啦。”应容许拍拍手,“我们也停留的够久了,也出发吧!”
一点红颔首,他们的生活必用品都是每到一个地方由应小老板买单,路上轻装简行,说走就能走。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啊……”应容许抬头望着头顶的天气,感叹道。
今夜多云还起雾,一入了夜周围就黑里咕咚的,应容许和一点红到达下一个城前的时间属实有些尴尬。
也亏了不是什么重要城镇,城门关得比较晚,两人几乎踩着点进了城。
他们本来时间算的挺好,太阳下山之前就能到地方,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策马奔腾到一半,碰到了几个结伴而行的江湖侠客,还是肯定是初出茅庐的那种。
毕竟老江湖也干不出组团被两条毒蛇差点打个团灭的事儿来。
一点红发现他们的时候,这几人都快凉了,应容许又是灌解毒剂又是给他们灌红蓝药,折腾了好半天才把几人从鬼门关里头扯回来。几位菜鸟侠客劫后余生,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一个搭一个站起来,先是对两人感激一通,然后慷慨激昂地说:“要加入我们一起行走江湖吗!”
应容许扔下几包红药和解毒剂,扯着一点红扭头就跑。
他野爹不让他跟傻子玩。
被几个傻子耽误不少时间,应容许打了个哈欠道:“得,今晚先随便找个客栈住吧。”
反正一点红总不会让他睡大街的……应容许迷迷瞪瞪的想。
他们沐着夜色往前走,夜间风凉,秋风送来一声声苍老的叫卖。
“糖炒栗子……”
“便宜好吃的糖炒栗子……”
应容许掀开眼皮,迷茫地驻足:“半夜三更的,还有人卖栗子?我是不是听错了?”
一点红分辨了一下,摇摇头:“是有人在叫卖,在那边。”
应容许是个属猫的,当即抖擞起精神:“看看去,听上去像是个老人家。”
夜云漂浮,隐约露出皎洁的圆月。
叫卖栗子的是个老婆婆,更深露重,夜里还散着薄雾,她穿得不算多,步履蹒跚着叫卖:“糖炒栗子……呀,两位小公子。”
她看到来人,掀开给栗子保温的厚布问道:“要来点栗子么?很便宜的,十文钱就能买一斤了。”
“……”应容许看看她脑瓜顶,又看看篮子里的栗子,诚恳道:“不了吧,便宜没好货,贪图便宜的人通常没有好果子吃,全是坏掉的。”
老婆婆:“……”
一点红侧目。
“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老婆婆喃喃道,“怎么会是坏的呢?”
“真的吗?”应容许凑近了点,打量圆润饱满、各个开口的栗子,赧然道,“那婆婆,我可以剥一颗尝尝么?一颗就好了,如果是好栗子,我把你这篮全买下来。”
“好呀。”老婆婆和蔼地递出两颗栗子,“两位公子都来尝一颗吧,很好吃的。”
应容许手指灵巧,三两下就顺着开口把整颗栗子剥了出来,果然饱满又香甜,吃起来肯定也是满口糯香。
应容许笑眯了眼睛,道:“婆婆说得对,看着就知道好吃。”
老婆婆:“那公子尝一尝吧。”
“但我觉得自己说得也没错。”应容许还是笑眯眯的,拿着栗子的手迅速往对方嘴里捅,“便宜肯定没好货!”
老婆婆以不符合她年龄的速度向后退去,连带躲开从旁刺来的利刃。
她佝偻的腰背挺直了,栗子洒了满地,她站在栗子中间,眼中精光微寒:“你是怎么发现的?”
地上的栗子咕噜噜滚着,密密麻麻的系统标识满地都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看上一眼能当场去世。
【糖炒(毒)栗子:香甜软糯的糖炒栗子,烈性毒素与栗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来一颗吗?一颗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能买了你的命】
应容许突然想给自己一个大逼斗。
真是困得神志不清了,刚进城就给自己飞出去一个短距离回旋镖——他下次再也不瞎感慨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
老婆婆的声音依旧苍老, 语气却没了那股子行将就木的味道,她直起身子落在不远处,有神的眼眸中满是兴味。
应容许负手而立:“你的伪装本应是天衣无缝……”
老婆婆:“这个我当然知道, 天底下绝无可以看破我伪装的人。”
应容许还是头次遇到这种类型的,通常打岔别人吹一把自己这种厚脸皮的事都是他来干:“……”
他歪了一下楼:“但是我就看破了。”
“所以我问你是怎么做到的。”老婆婆揣着手, 笑眯眯道,“最好足够有趣, 这样的话, 我可以让你们上路的时候轻松一点。”
萧萧寒风吹着薄雾流转,让她在此时特别像一个引路人。
黄泉引路人。
应容许道:“那我要是不说的话……”
老婆婆还是笑眯眯的:“那就太遗憾了,你只能痛苦点上路了。”
说来说去不还是要人上路!
一点红持剑立在应容许身前, 说道:“熊姥姥。”
“你居然知道我?”熊姥姥笑道, “真是少见,见过我的人不少,认得出我的却不多, 因为见过我的人都死了。两位小公子一个比一个会带给我惊喜。”
熊姥姥这个人, 在江湖上可谓是让人闻风丧胆。
据说她只在月圆之夜出现, 在月亮最圆的夜晚叫卖她的糖炒栗子, 热乎乎的栗子香糯可口, 穿着单薄的老婆婆也让人心生怜悯, 总会有发现她的好心人上去买一包便宜又好吃的栗子。
然后为自己的善良搭上小命。
目标完全随机, 杀完人后,熊姥姥就会留下死状凄惨的尸体和满地栗子销声匿迹, 直到下一个月圆之夜, 她又会踩着月光, 蹒跚着推着一车栗子叫卖,等待猎物上门。
一点红无视熊姥姥的问题, 简明扼要地和应容许提了一下面前人的身份,后者五官皱起,熊姥姥好整以暇看着他们两个,丝毫不急。
她一定有很高的武功,有足够的自信让这两个猎物逃不出手掌心。
应容许问道:“为什么这么做,一般会来买你栗子的人,都是会可怜老人的好心人吧?”
熊姥姥慢条斯理道:“没有为什么,只是我想杀人罢了……每到月圆之夜,我都会想杀人。而他们撞上我,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她笑道:“就像你们两个一样。”
一点红冷声道:“你觉得自己能杀了我们?”
“为什么不能?”熊姥姥嫣然一笑——在一个年过半百满脸皱纹的婆婆身上用这个形容词似乎很怪异,但她的气质又确实担得上这个词。
美人在骨不在皮,就算她把自己易容成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人,骨子里的气质一透出来,就知道她是美的。
应容许啧道:“无花也好你也好,长得那么好看还出来作什么妖?我要是你们,天天什么都不做,顾影自怜都顾不过来。”
熊姥姥:“小公子真是有意思,但就算是说好话,我也不会放你们走的,今夜月圆,我却还没杀到人,这是万万不可的。”
一点红从来不是废话的主,冷哼一声,一剑刺向对方心口,熊姥姥足下轻晃,袖中脱出两根长长的缎带,卷住一点红的剑,四两拨千斤着将他原路甩了回去。
一点红的剑以快致胜,在熊姥姥面前却不够快似的,每次都能被化解,应容许顾不得其他,召出乌枪就快速默念:“呔,妖孽……”
手势还没起来,枪杆就被灵巧如蛇的绸带缠绕而上,一点红的剑自熊姥姥面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后者旋身而过,竟是直接打断了应容许的读条,把他也甩了出去!
应容许心里叫苦不迭。
夭了寿了,这怎么还有人能无师自通打断读条啊!!
一点红落到他身旁,凝重道:“好高的武功,好诡异的招式!”
熊姥姥笑而不语,欺身而上,却未像方才一般迎上一点红,而是越过他直指应容许。
一点红心中一凛,正要过去硬接一式,但他的速度照熊姥姥还是差了些,眼瞧着那绸带就要抽上自己的脸,应容许向后暴退,和熊姥姥拉开一点距离。
他在电光火石间把枪扔下,从怀里掏出一只懵逼的幼鸟,照着脑壳猛薅一把!
被抓下一把毛成了斑秃的幼鸟:“嘎嗷嗷嗷???”
几乎是同一时刻,头顶上传来一声愤怒的鸟鸣。
熊姥姥下意识一抬头,一只大鸟展翅拍击,离弦之箭一般“嗖”地冲到眼前,在空中拖出长长的残影,梆硬的嘴壳子“咚”地一声砸在她脑门上!
“唔!”熊姥姥怒道,“哪来的小畜生!”
蕴含内力的绸带卷上去,幼崽被攻击陷入狂化被动的母雁看也不看,扭着身子左右腾挪愣是没被卷住,照着熊姥姥脑袋又叨了好几口,易容的头套都被它揪了下来,熊姥姥怒从心中起,扔下绸带手腕一抖,右手落了一把短剑。
母雁“嘎嘎”叫了两声,在她丢下实际上并不致命的绸带掏家伙事儿的瞬间身形拔高——跑了。
再一扭头,地上空空荡荡只剩下倒扣的竹篮和满地栗子,应容许和一点红趁着她分心的瞬间,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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