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走之前,我更想知道表哥……李寻欢和龙啸云,当年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要知道真相。
“这个简单。”应容许道,“我来帮你。”
林诗音抿唇一笑,没有询问他打算怎么做,起身对他福了福身。
她笑道:“你真是个奇怪的大夫。”
“奇怪的大夫讲究对症下药。”应容许眨眨眼,“心病还须心药医,想根治你的病,这样不是最快最有效的么?”
“是啊。”林诗音道,“我不想继续下去了,又不敢死,那便将这病连根拔起吧。”
半个时辰后,一只青鸟携着指名李寻欢的信件,自兴云庄的后宅冲天而起,展翅高飞。
仿佛冲破了无形的囚笼。
李寻欢远走关外,快马加鞭赶回来足足用了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林诗音和龙啸云谈了一场话,此后龙啸云再未迈入林诗音的院子,倒是应容许在谈话的第二日被拦在了兴云庄外。
应容许一笑而过,他客客气气地,让门房往里带了张纸条,然后去给新发现的患病百姓诊治。
纸条上的话就特别不客气了。
“少给我来这套,我就问你林姑娘的病好转没好转吧。”
龙啸云差点被气个仰倒,好转了吗?那是自然的。可好转之后,他名义上的妻子就把他找过去,绵里藏针地盘问了当年的始末,还将和离的意愿通知了他。
不是商量,是通知。
龙啸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林诗音,她依旧柔软、脆弱、眉目间富含愁绪,谈话时却有的放矢,直指核心。
不止他没见过,李寻欢也没见过。
李寻欢回来那日,最先知道的不是龙啸云,不是林诗音,而是被青鸟踹门讨鸟粮的应容许。
他把脾气越来越暴躁的信使伺候好了,抱母鸡似的抱着人家,去敲一点红的门。
“收拾收拾,我们去兴云庄保护我方表妹!”
一点红一噎,提醒道:“她不是你的表妹。”
那是人家李寻欢的表妹,你清醒一点啊!
应容许从善如流的改口:“收拾收拾,我们去保护我方林姑娘!”
一点红无奈,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件事:“你好像很中意林姑娘。”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应容许寒毛一竖,条件反射糊回去一串否认三连。
他反应有点太大了,一点红不明就里。
应容许干咳了一声,道:“那什么,事关姑娘家的清誉,我又不是陆小凤,你不要把我们随便配对……”
“……”一点红道,“我是说你很看重她,为了她的事在这里留了一个月。”
无辜躺枪的陆小凤就这么被他略过了。
应容许给出了一个符合他神医人设的回答:“她是我的病人啊,心病也是病,不医好怎么能走呢?”
事实上,应容许只是想救一个未来会蹉跎着郁郁寡欢地死在后宅的姑娘而已——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印象也是他记错了。就算在原著里林诗音过得不算开心,结局也说不上好或坏,但她好歹是活着的。
不过是意难平。
就像他曾经说的,眼前有一个人他能帮能救,他有这个能力,那为什么不做?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多救些人,早晚能抵满手血腥的十八层地狱吧。
李寻欢回来这天,天气格外阴沉,入秋后的风裹上了寒凉,穿得稍薄一些就是一连串的魔法攻击。
他远走关外不过一年,身形便消瘦了许多,风沙将他的皮肤吹得粗粝不少,人也显得有些莫名颓丧。
李寻欢站在改名之后的李园门前,神色恍惚。
明明只过了一年而已,他却恍若隔世经年。
一道稳健的身影从变得陌生的门扉中出现,李寻欢回神笑了笑:“……大哥。”
他的笑也不似曾经那样意气风发,而是带着忧愁和苦涩,这是风沙与烈酒、以及回忆与爱恋才能浇灌出来的。
为了义气,他远走关外,但他的爱情并没有随着不见林诗音而被抛下,反而变本加厉的日夜折磨他。
龙啸云也复杂的看着他,他率先移开视线:“进来吧,诗音……她找你。”
时隔一年,李寻欢和林诗音终于再见了。
可以看出两个人都过得不好,李寻欢搜肠刮肚想要有一个适合的开场白,但他想了一路,想了一年,都没有想到这时候该说什么。
反倒是林诗音率先开了口:“表哥,你瘦了。”
李寻欢心中最柔软最要命的地方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他露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表妹……”
“有件事我要和你道歉。”林诗音将手里的书籍递了过去,道,“这是当年一位前辈托我给你的,但后来你日日在外夜不归宿,我一气之下……便留了下来。”
这回李寻欢只觉得心脏被人拿锥子狠狠钻了个孔,他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两下,掩饰般低头看去。
那是一本秘籍,还是一本如果现世,就会遭到整个武林争抢的秘籍。
因为它记录了曾经江湖上亦正亦邪的传奇人物——千面公子王怜花的毕生所学,其中蕴含了武功、医术、毒术、蛊术、摄心术等不一而足,不说吃个通透,就算只学了十之五六,都够这个人笑傲江湖了。
这本书若是被恶人得了去,后果可想而知。所以王怜花远赴海外前才想将其交给李寻欢保管,顺便让他帮自己找个心性潜力都在线的徒弟。
他当年来的不巧,那时李寻欢出门在外,便把《怜花宝鉴》交给了林诗音代为转交,谁成想李寻欢出门一趟,带回来一个龙啸云,后来的事就完全脱轨了。
这本最初因林诗音不喜李寻欢习武才未透露的秘籍,直到三年后的今日才辗转到该持有的人手中。
李寻欢苦笑一声,毫无手持能让整个江湖沸腾疯狂的秘籍的自觉,他将其收起来,说道:“我知当年有错在我,表妹心有怨气亦是应当……”
他顿了顿,道:“表妹,我收到了这两封信件,你的身体……”
刚收到信的李寻欢被吓得够呛,能使出绝顶飞刀的手都抖落了信纸,上面的内容与其说是信件,不如说是威胁:【林诗音在我手里,想她没事的话,一个月内回到李园】。
所以他才紧赶慢赶地从关外往回走,路途过半时,他又收到了一封信件。
【忘了说,我是个大夫,她生了重病,想找你回来一叙】。
什么叫心情的落起落落落?
这就是。
林诗音对着信件默然片刻,心中五味杂陈。
她笑了一声道:“是我要找你回来,我的身体已无大碍,表哥还请放心,但我确实有一事想要问你。”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你是因爱上龙啸云,才将我推让给他的么?”
李寻欢呆立当场。
十秒后。
李寻欢:“等……咳咳咳咳咳什么——?!”
等在屋外的龙啸云听到这么一声,当即就是一个哆嗦。
他突然有了一种“我受过的惊吓你也别想逃过”的快慰。
一个时辰后。
林诗音从正门走出兴云庄,定了定神,回首对着庄门施了一礼。
至少她承认龙啸云对她的爱意和呵护,即便他和李寻欢都从来没有真正将她的意见与心情纳入过考虑,但龙啸云在成亲这一年里,从来没有逼迫过她。
她所有或快乐或痛苦的回忆,都随着兴云庄大门缓缓合拢,一齐尘封了起来。
等林诗音转过身,一眼便是等在对面良久的两人。
同样身着黑裳的两人,气质却截然不同。
应容许对她挥了挥手,视线在她微红的眼角一扫而过,道:“看起来你们谈的还算顺利。”
“他们尊重了我的选择。”林诗音一笑,说道,“不过有一件事,表哥希望能由我转达。”
应容许:“愿闻其详。”
“表哥说——他不是断袖,绝对不是,指天发誓的不是。”
“哦。”应容许平淡地盖棺论定,“深柜。”
第41章 新世界的大门
指天发誓不是断袖结果被定义为深柜的小李探花很快也出来了, 应容许一开始还没认出来,直到林诗音礼貌性地喊了一声表哥,他才露出一点点三观破碎的震惊来——
李寻欢, 他居然不是泡面头吗?!
李寻欢当然不是泡面头,那发型对土生土长的他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他头顶上跟摆摊似的一字排开一排debuff, 什么心伤啦体虚啦,肺部还有些问题, 看得应容许手痒得很, 职业病都快犯了,就想冲过去把他按住灌药治病。
不待见渣男是一回事,看这一排图标想全给他治好也是真的。
李寻欢直直向这边走来, 他也不避着林诗音, 和应容许简单客套了两句,直奔主题:“表妹说公子能带她走,恕我一问, 公子打算将她带去哪里呢?”
语气很诚恳, 仿佛只是单纯过问一句, 但要是应容许的回答不能让人家满意……小李飞刀可不是浪得虚名。
他虽然伤害过林诗音, 但也不是不爱林诗音, 真要把人家表妹拐跑还没个正经安排, 眼下病秧子一样的李寻欢也可以变得很凶残。
“这一点我和林姑娘讨论过。”应容许才不怵他, 从容一笑,“她在深闺宅院待得多了, 我便提议去往江南看看, 除此以外, 关中也是个好的选择,我的人脉大多在这两处, 护住林姑娘自然足够,她若想找些活计……”
应容许想了想,询问道:“林姑娘,想做些什么?有什么想法尽管提,能不能办到是我们的事。”
林诗音还是第一次被这么问,她眸光软了软,发自内心地笑出来,神采飞扬:“诗音自小学书,若说心仪的活计……倒是一直想试一试做私塾先生教导孩子们的生活。”
“私塾……先生?”李寻欢怔然,舌根发苦,“我倒从不知道你有此向往。”
“那便开个私塾好了。”应容许点点头,“我已与七童通过信,他会帮忙为林姑娘找好住处,在私塾开办起来之前,林姑娘就先适应一下那边的生活吧。”
李寻欢和林诗音都是一愣,后者提出来也不过是想拖他找个私塾去当先生而已,谁知应容许嘴一张,就想直接自己开一个啊?
李寻欢最先回神,道:“开办私塾所需的钱财我会……”
应容许抬手打断他:“就不要提钱了,我手头最不缺的就是钱。”
两人一噎:“……”
应容许笑眯眯道:“钱留着又不能下崽,我也确实有考虑过开办些什么,现在林姑娘给了我一个方向,办个私塾确实不错,回头再找些老师,争取办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学校,多好啊。”
应容许钱多到够他挥霍到下下辈子,他又没什么追求,那些钱搁在包里除了让人满足外跟没价值似的。
生活玩家赚钱容易不仅体现在游戏里,自从他打响名气,那些更多面对江湖人的中品灵溪散和止血散那些,一天的收入够给陆小凤喝美酒喝到爽,是以虽然凡尔赛,但他说的确实是实话,钱在他这里真成数字了。
与其堆在那,不如去折磨——啊不是,不如去培养花朵们。
“最好搞个全寄宿制,卯时就把小萝卜头们全叫起来跑步锻炼身体,跑完接早读,一天课程除去午睡和锻炼的两个时辰……嗯,四个时辰吧,剩下的时间给他们做作业。”应容许陷入畅想。
旁听的三人不由自主跟着想象了一下——孩子们不会累死吗?!
一天拢共十二个时辰,一半时间都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谁家私塾这么魔鬼啊!
应容许远目:这一半时间还不都是单纯学习呢,比起现代小学生们又要上课又要去补习班“赢在起跑线”上,少有的体育课老师还要被迫生病改成其他文化课,他的畅想已经很仁慈了。
私塾也不是他来弄,应容许完全门外汉一个,只负责掏钱,但不管在什么时候,有钱就能解决人百分之九十的烦恼。
只要钱掏够,万丈高楼平地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嘛。
说话间,头顶乌云更重了,天色阴暗起来,厚重黑云间闪过一道狰狞亮色。
“轰隆隆——”
应容许抬眸瞧了眼,说道:“我们在附近租了一间院落,眼见就要下雨,要不跟我们先回去避一避吧。”
他一起邀请了李寻欢,毕竟两个大男人把人表妹当场带走总是不好的,林诗音了然他的顾虑,抿唇压了压笑意。
从跟龙啸云说开起,林诗音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到今天见到李寻欢,彻底了却这段过去,林诗音心绪豁然开朗,这不,才多一会儿,就笑了好几次。
“表哥,”林诗音叫了一声,“一起吧。”
应容许租的院落就在兴云庄后面不过两百余米,说是隔壁都不为过,是个万一林诗音有什么事,喊一嗓子就有两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正义执行的距离。
即便再和情爱无关,这对表兄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年不见有不少话可以聊,院子房间足够多,这类院子都是整理好等着人租用的,床铺也都干净,应容许就让他们自便,自己和一点红进了主屋。
脚刚踏入门内,倾轧到极点的云间就随着愈演愈烈的雷声下起大雨,激起一阵凉气。
这是入秋以来最大的一场雨,应容许关好门窗,手支在窗前往外看。
他看着撕裂乌云狰狞闪烁的雷电,忍不住笑出了声,得到一点红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想到我们见面那天,也是这么大的雨。”
一点红闻言神色柔软了些,他也向窗外看去,城镇里的景色逐渐和匆忙间略入的树林重叠。
“那时我以为再睁眼会面对酆都判官。”一点红笑了笑,“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
应容许道:“你这就迷信了,鬼神之事无从证实,天底下那么多传说呢,如果都是真的……”
应容许顿了顿,还真的思索了起来:“那能遇到来咱们体系的地狱出差的扶桑恶鬼也说不定呢,就是那种,能把他们体系的阎魔大王一狼牙棒打飞的超凶残恶鬼……”
这、这么一想,还有点期待啊……
别跟他说不现实,内力和轻功这种更不现实的东西都在这个世界如此普遍,再多期待点东西怎么了?
可惜真假都需要等他眼睛一闭不睁的时候才能验证了。
“来世报应还是太虚无缥缈了,”应容许托腮道,“不过你看,你跟着我一路治病救人,也能蹭点功德吧?”
一点红也不知道:“算么?”
“怎么不算。就算没蹭到,等下去那一天,咱们也可以和底下的领导打商量嘛。”应容许虚起眼,嗓音苍老,每一句都拉得老长,“领导啊——老爷子我——有点挂念我们家小红啊——能不能把老头子的功德分出去一些啊——?”
一点红问:“分给我,那你怎么办?”
应老头子继续道:“老头子气死了那么多坏蛋,功德还不够我们两个人花的吗?老头子要向阎王爷投诉你!”
岁数还没到呢,胡搅蛮缠的功力倒是深得真传。
一点红忍俊不禁,又问:“那要是阎王爷也说不行呢?”
应容许佝偻的身子一秒挺直,元气又健康:“倘若领导不懂通融,在下也略懂一些拳脚。”
一点红有点不敢想菜狗大闹地狱图:“你的拳脚功夫……”
应容许补上后半句:“这样我就能以大闹阎王殿的罪名一起去服刑了。”
一点红眸子一颤,怔在原地。
应容许喜滋滋道:“到时候多薅两把他们的头发,要是能把阎王爷的胡子薅下来两根,等我被压到十八层找你玩的时候可够我炫耀的了!”
屋里没燃上灯,外面黑云罩顶,大雨倾盆,一点红却觉得眼前的人在散发着微弱光亮。
微弱的,小小的,不明亮到刺眼,却让人轻易挪不开视线。
应容许二百五似的,兀自沉思:“但是这样的话,就不太好找楚留香他们玩了,花满楼更是大善人,他一定能去当神仙吧……唔,花神就特别适合他,所过之处百花盛开……”
他后来跑的火车呜呜呜从一点红左耳钻进隧道,右耳哔哔哔冒出去,基本上一个字都没在脑子里驻足超过三秒。
一点红仿佛被无形的屏障框在了异次元,抓着一根一直在眼前飘来荡去许久的线头摸索,摸了好半天都不知道摸没摸到新世界的大门。
早就在大门里撒泼打滚好些年的应容许小嘴叭叭一刻不停,眼角余光就差把一点红盯出花来了。
然后他发现,对方应该是伪装成生石花的真石头。
他为了找话题安抚自己乒呤哐当的小心脏嘴巴都快说干了,一点红还在那凝重又茫然的思索。
应容许能清楚从一点红脸上读出一行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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