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演出工作需要暂停一段时间, 美艳的老板坐在窗台边对着细雨吐烟圈, 优雅翘着二郎腿的表情忧郁, 仿佛他们这么一去就不回来了一样。
杜乔和他们再见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只有在最后一个拍上游星戈肩上时凑近了他, 低下的声音很是一番神秘兮兮:“回头给我带京都特产哦。”
游星戈算得上京都人, 肯定知道哪个巷子里的小吃最好吃吧, 她眨了眨眼。
卷毛的吉他手挎着他的琴包,身上有雨意的潮湿意味, 他的语气很直爽:“放心吧小乔姐,我肯定会带的。”
哎呀, 真是个好年轻人呢,杜乔想。
最后几个人挥手时的背影映进她的眼睛里, 留着时下最时髦的大波浪的老板忧郁地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 然后才突然想起来什么。
话说, 程际野是和游星戈在一块了吧。
她感觉最近这两个人亲密程度直线上升诶, 气氛和以前还是不一样的。
心思比一般人要敏锐得多的老板手里的酒杯轻轻碰了下量酒器, 清脆的铁碰壁声,在细雨里寂寂寥寥。
这条路可不好走, 她想。
这么一群年轻人,灿烂的前路简直就像等在那里一样, 要是一朝行差踏错,简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又不是不知道程际野的脾气,虽然外表看上去散漫对什么都蛮不在乎,但是大部分时候都称得上是个固执的人,决定的事情很少有可回头的。
杜乔弯起眼睛,酒杯又碰了一下量酒器的杯壁。
所以现在要敬奋不顾身爱一场的勇气。
祈城和京都挨得很近,坐车一个半小时就能到,路上细雨丝渐渐变得疏起来,沿途风景很好,可惜其他人昏昏欲睡打瞌睡困得不行,游星戈凑上前和程际野轻声说了几句话,末了还亲了口。
细软挠人的发丝擦过脖间,是个一触即分的吻。
金发鼓手的眼皮抬了抬,随即当作没看见一样打个哈欠又睡过去,陈青在后面压低声音让他把不小心踢到的腿抬走,查尔斯悄无声息地给了他一个肘击。
关于主唱和吉他手的恋情,早已成为乐队里心照不宣的秘密。
虽然他们谁也没想到事情到最后真的发展成这样。
查尔斯曾勾着游星戈的肩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被当惯了糊弄学大师的青年弯起眼睛三言两语蒙混了过去,最后金发的鼓手实在没办法,还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乐队队内谈恋爱很容易告吹。
他抓耳挠腮想出几个知名例子,然后就被程际野从后面提过衣领顺便问候了一下最近的工作,他才不得已止住了话头。
虽然路难走是一回事,但是个人的感情又不是谁可以横加干涉的,更何况眼瞅着这两人感情好,没准还能给写歌提供灵感呢,查尔斯脑回路拐了个弯这样想到。
乐手总需要更丰沛的感情的。
徐庆给他们安排有酒店,京都停雨,晚上也灯火煌煌,只是比祈城要更亮一些,不会在细得随时要断掉的雨丝里扑灭。
负责人脾气宽厚又有爱才之心,工作谈起来十分顺畅,在顺利解决了有关后期母带制作和宣发问题后,徐庆还状若无意般开口问他们有没有意愿签约公司。
能发掘这支乐队纯属巧合,但是又没那么巧,因为他认识酒吧的老板杜乔,要不然也不至于能那么轻松地和乐队搭上线。
就算是把合约过渡过来,他觉得杜乔也乐意。
毕竟这可是蓬勃向上的新世纪,谁都忙着抢发光发热还没被吞占完毕的新市场,哪个乐队都不可能一辈子窝在一个地方吧,更何况,他觉得这是一群并不会藉藉无名的年轻人。
他这话问出来的时候,先一愣的人是游星戈,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深栗色的眼睛弯起露出个笑来,漫不经心的。
程际野的答案并没有给出那么早,他向来深思熟虑,只是在看到对面年轻人的笑时,他突然想起来游星戈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我们会火的。”
他当然对此毫不怀疑,从来都是。
于是主唱彬彬有礼地回答:“我们会考虑的。”
外面漆黑的夜色里有猛烈的风,他的声音很和缓,有些斟酌的意味。
但是很明显这是个并不急着要答案的问题,在有关录音带的后续宣发上还有更多东西要洽谈。
所以乐队得在京都在待上几天,并且不排除以后还有两头跑的可能性,在这个雾霾天很严重的月份,听起来唯一糟糕的就是出去多多少少头发都得被打湿。
游星戈还记得答应老板的事,只是大晚上显然不适合再出门,于是他把这项行程勾到了明天。
回酒店后,窗外的细雨也是断断续续的,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一滴勾连一滴的细痕。
其他人先行回了房间,游星戈开门开得轻车熟路,京都秋季的空气也是二十多年如一日的熟悉。
程际野在后面看着卷毛青年被打湿也毛茸茸的脑袋,钥匙把手心轻微划过一道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但是他又不动声色地把涌上心头的这种感觉压了下去。
过去铺开的忐忑心情,在数日内所实现的那种感觉,常会让他在亲吻卷发青年时生出几分恍惚。
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他多想把前面的一段去掉。
游星戈这些天心情很好,身上阳光的味道在阴雨天泼得也厉害,他开门之后才回头,微卷弧度头发下的眼睛眨了眨:“哥和我睡一个屋吧。”
这句话他开口得很轻易,连眨眼的弧度都是恰到好处的不经意。
但是空气里暗暗涌动的情愫不容忽视。
程际野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快了一拍,让喉头都往后一哽,这是一种奇怪的、猛烈的感情,他闭了下眼。
细密的雨丝在外面渐渐铺陈开来,击打着玻璃时悦耳得如钢片琴声。
他们在窗外暴雨声里如曾亲过的很多次一样接吻。
最后亲进屋时还不忘把门关上,渐渐大起来的暴雨声、房间里可能一开始就在播报的新闻声和天空闷雷声里,他们细微的亲吻声也被掩盖了。
直到难舍难分得撞上墙,电视的边角咣当一声落出撞击声,天气预报新闻的主持人声音透着电波像没信号的节目条一样抖了下,游星戈才从亲密的吻里扯开点距离,手摸上电视机的边角。
“电视机是不会疼的。”程际野这句话很幼稚,但是带上了点很轻的笑意。
游星戈嘴角扯出来个笑,语气很调侃:“万物有灵。”
他们又亲了几口,暴雨声太大了,程际野一下笑出来的声音也被掩盖了。
从外面回来时雨丝不可避免地沾湿了他们的头发,所以把头按下去也会湿一手水,湿漉漉的,但是头发又好摸,尤其是压着脑袋亲的时候,浓密地穿进指缝间,有一种能这样到天荒地老的错觉。
就是亲得太用力的时候会不小心加大力度扯痛头皮。
程际野从这个有点用力的吻里品味到什么,一种这个人被他得到的确定感。
轻轻的喘。
认真的眼睛看着彼此。
暴雨的世界和他们分隔两端。
游星戈轻轻笑了下,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哥,我不会离开你的。”
程际野还没来得及理清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游星戈就拉过他的领口,和他继续亲,这样亲容易擦枪走火,天色暗沉的雨天晚上总能把燥热的空气压下去,但是这燥热又能轻易被人心提上来,闷闷的,喘不上气。
游星戈不小心把程际野衬衣上的一枚扣子给挣落到了地上,很闷的一声,没什么大声响,偏偏两个人一下顿住了。
电视节目在他们中间按下了缓冲键,游星戈后知后觉地侧了下头,意识到什么之后他轻巧地眨了下眼。
这太糟糕了。
两个人一起擦枪走火了。
鉴于他们不想在陌生的酒店搞上,程际野又闭了闭眼,硬生生在亲密的距离里挑开了道缝隙,然后在喘息里低声开口:“我去洗澡。”
他凑上前亲了亲游星戈的眼角,卷毛的青年给他一个笑。
然后在黑发的主唱背过身的时候,两个人同时握紧了拳。
游星戈呼吸着暴雨时新鲜的空气,又把脑袋埋进乐谱里,在五线谱里把大脑放空了一阵,然后莫名其妙思考到一个问题:
身为起点男主,程际野知道怎么做吗?
他在本子上标出最后一个音符,表情陷入思考之中。
填词不是他擅长的,游星戈接着放下了本子。
呼吸了二十多年的京都的空气里都带着一种熟悉感,游星戈想起来徐庆的话,他撑起脸,又从头编起一段旋律。
微妙偏转的世界走向。
源头在那一盘录音带上,虽然有他提议的成分。
笔尖划出一道凝滞的破折号,游星戈想,那这之后的故事,就不是他所掌握的部分了。
听起来很糟糕,但是没有关系。
因为他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了。
游星戈想,他在本子上最后一页画了个音符,在末尾画圆的地方顺勾出个线条爱心,黑线条里圈出一块白心,外面暴雨倾盆,淅淅沥沥,声音很好听。
他在空气里闻到一股积雨的味道,泥土把常绿竹的清香味托上来,因为楼层不低,并不算明显。
清新的,程际野从浴室出来身上也是这样的味道。
游星戈可算知道很久之前他对程际野做过的同样的事情有多么糟糕了,但是他手撑起下巴,很快就把自己的异样遮下去了。
程际野没去亲他,他们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未言明的默契。
毕竟谁都不想带着一身火气睡觉的吧。
游星戈弯起眼睛,黑色的卷发弧度恰当地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下:“那我去洗澡了。”
他这人总给人种阳光挺拔的感觉,所以能被猜出来坏心思的时候就更少了,程际野伸手揉了揉他的卷发。
又是湿漉漉的。
顶着头被打湿卷毛的青年去浴室之后,程际野拿起了桌子上摊开的本子,对旋律未做丝毫改动,他又随手往后翻了几页。
暴雨里酒店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表情因为黑色的发丝投注下一层浅浅的阴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会离开。
原来游星戈看出来了,给出的回复也干脆。
灯光薄薄地打下一层,恰好映在那个黑线条的心上,程际野看到了,就拿笔轻轻地涂黑了,纸张上细微的沙沙声。
是一颗很漂亮的心。
线条明晰,毫无杂线,在白色的纸张上小小一颗。
窗外暴雨,京都金碧辉煌地铺陈开条条道道的街。
程际野没有合上本子。
他的笔轻轻敲打了下那颗心。
第32章 在即
游星戈在浴室里洗澡的水声和外面密密斜斜的细雨一起响起, 昏暗房间里有种安宁的味道,连风拍进没关严实的窗户里的声音也不算猛烈。
程际野去把窗户关上时,看见了阳台边上起到装饰作用的绿植在淋雨, 他就把绿植的位置往阳台里面移了移。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 游星戈已经洗完澡出来了, 身上带着和雨天不太一样的水汽。
雨天是冷的,他是热的。
游星戈把没用上的毛巾搭在架子上, 还伸手挣了挣, 把每个边角对齐, 程际野很早就发现他有些微的强迫症。
以防再次擦枪走火的最好方法就是暂停接吻,游星戈又懒得开灯, 在昏暗的床上就坐到了程际野旁边, 两个同样洗完澡的人在一起肌肤贴得很近, 让程际野呼吸放轻了一瞬。
游星戈在旁边翻开酒店的杂志,可惜封面正经的杂志内里却不大正经, 内页切着片艳情女星的海报,他就又反手给放了回去。
程际野问他:“什么杂志?”
游星戈说:“可不正经的。”
这句话刚说出口他就笑出声来, 侧过头微微弯起来的眼睛里盛起来笑意。
“有多不正经?”
听听,这可真像走神的时候会反问出来的话。
这时暴雨敲打玻璃窗时的声音已经不像乐章了, 猛地一声雷响半个房间都要亮一下, 游星戈按住程际野落在枕头上两缕的头发, 问他:“哥, 如果你有想问的话可以直接问我的。”
他这句话简直像是引诱。
程际野在游星戈把玩他头发的时候也去摸了摸游星戈的头发, 现在终于有干燥的触感了,他的手松了松。
但是那种问题在这样的氛围下显然不太适合开口, 除非他俩现在就想把这个床上了。
程际野于是换了个话题,这个话题是他硬找的, 但是多少和现在也有点关系:“你回京都的话,不回家看看吗?”
他几乎从来没听游星戈提起过家里的事,卷毛的青年总能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经历过的趣事兴致勃勃地全讲出来,但是对家这种字眼却近乎一笔带过,很少提及。
程际野不太爱过问别人少提及的事,只是现在突然想到,才当做个话题问了出来。
短暂的沉默。
程际野去看他,卷毛青年在沉默过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才露出个看上去有些苦恼的表情:“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啦。”
说起来游星戈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惨,但是他能理解总有人在听说这件事之后露出来的表情,后来也就不提了。
程际野看到他的表情时顿了下,他就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还是忍不住在游星戈的额头上又落下个吻。
骤然的得到之后,他总会有种又会骤然失去的错觉,这是心理上的。
但他其实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不放手的决定。
所以过去的东西是没那么重要的,是刚好的、恰到好处使现在的游星戈出现在他面前的一个部分。
房间里的床太舒服了,热热的,游星戈很快就忘掉了那么一点郁闷的心情,他笑起来,把自己很久之前就想说出来的话说了出来:
“哥,你总使我想起故乡。”
他这句话说得轻,意义却很深重,程际野听清了,他的手蹭了蹭游星戈的脸,说:“我之前问过你,会不会有一天后悔。”
黑发年轻人的睫毛颤动了下,弧度很微妙,接着道:“你说不会。”
游星戈握住他的手,点了下头。
“你不会后悔的意思,就是你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程际野说,“所以你不能离开,不能后悔。”
分明游星戈已经说过一次,但是他还是重复了一遍。
黑沉色的眼睛里有这样的意味传达出来。
就算游星戈后悔,他可能也并不能放过他。
程际野想。
游星戈凑上前,这个姿势在床上看起来有些糟糕,但是他随后笑出来声,特别明朗的那种。
“不会的,哥,”他说,“你真的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特别。”
程际野看到他现在的眼睛,很诚挚的眼睛。
房间里已经暗得要什么都看不清了,暴雨冲刷着玻璃,哒哒的声响,他们靠在一起,他摸了摸游星戈的头发。
程际野没有问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产生了那样的感情。
内心总有种声音,告诉他这一切和他的所作所为有点关系。
但是他们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他不想让这个人再回头。
他要和游星戈走一辈子这条路。
无论前面有多少世俗的压力、有多少他人异样的眼光、有多少繁花锦簇下涌动的冷流。
“我会陪你一起走的。”游星戈说。
他们在漆黑又带上点湿气的房间里拥抱和接吻,暴雨倾盆,昏昏的闷。
在十指紧扣相握的时候,他们都觉得彼此的指间有点空荡。
但心此时是满的。
第二天游星戈起床的时候才发现,阳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搬远了的绿植只沾了一点水,暴风雨对它的影响微乎其微。
绿意盎然,游星戈没忍住蹲下来摸了下它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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