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上了楼,游星戈从口袋里摸出钥匙,碰撞的声音响起,他想起来点事,又扭头问程际野:“对了,今天小乔姐有说什么吗?”
程际野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他知道杜乔那句话未必是开玩笑。
“我还以为你们说什么了呢,”游星戈拿钥匙打开门,随后扭头弯眸一笑,“对了,上次的歌改好了,就是你说桥段写的不好的那首。”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程际野就接道,从神色上完全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那我一会去看。”
游星戈一怔,他从程际野的态度里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转变,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摸了摸鼻尖,补上了后半句:“如果哥你不嫌太晚的话。”
程际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亮灯之后的街区蒙了层淡光光辉,他收回了目光,敛眉淡淡道:“什么时候都不晚。”
只要是和游星戈有关,那就都不晚。
游星戈听到这话,在把钥匙从门锁里拔出来的动作里轻轻一笑。
“好。”
那本曲谱被他放在柜子上面,游星戈在上面改动过,乐队里最擅长编曲的其实是陈青,还给他提出过不少意见。
房间里设备有限,程际野干脆把自己的吉他也拿过来了,他们试奏了其中一段。
无论节拍还是旋律都很完美。
游星戈很满意。
黑发的主唱回了家就把外套脱了,上半身只穿了件背心盘腿坐在那里弹着吉他,狭长极深的眼睛对上他的,挑起了极轻的笑意。
游星戈侧头给他伴奏,在捕捉到程际野眼中感情的时候顿住了,才将目光收回放在了吉他上。
……他总感觉问出那个问题之后的程际野对他的态度与之前相比,有了微妙的不同。
如果结婚,会选择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问游星戈注定得不到答案,他也不知道男主会想到哪里去。
收音的最后一个音符流畅滑下,声音铮铮。
程际野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还没收回,简直如有实质。
游星戈抬头,好像不经意发现了他的目光,露出个迟疑中带着调笑的表情,开口问道:“嘛,哥怎么这么盯着我看?”
“看太久了我可是会误会哦。”
卷发青年眨了眨眼,深栗色眼睛里调侃的意味很浓,流淌的巧克力河下面带着却带着很轻的审视意味。
他故意让程际野看到的,这种朋友间看似平常的问题下涌动的暗流。
程际野将会在心里怀疑他是不是有所察觉。
但程际野却没有像以往一样移开视线轻易扯过这个问题,他黑沉色的眼睛里酝酿出更浓的色彩,笑意也从唇角蔓延到眼里:“那你误会吧。”
他这话的每一个音节都被说得很缠绵,唱得出好歌的嗓子偏偏此时缠上了暧昧不明的意味。
……果然不同了。
可惜他现在还得循序渐进,游星戈想。
开了灯的房间里,程际野观察着听到这句话的人的表情。
原本看向他的卷发青年顿住,投注过来的视线变得困惑又惊讶,意识到程际野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后,他有些慌张地移开视线,也扯开了话题,声音犹疑又带上干涩:“嗯,其实我觉得刚刚那歌已经很不错了,不用再改了,倒是其他的曲子还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这是粉饰太平,他的吉他手在要探明他的感情之前刹住了最后一脚。
……吓到他了吗?
程际野想,他垂下眼,手指在吉他的弦上微不可见地动了下。
只是这种程度就被吓到了吗?
程际野心口有些闷,像块石头堵在那里,无法打通。
卷发青年像是压根没注意到话题的转移有多生硬般继续道:“说起来上次有个做独立小厂牌的说要发行我们的录音带,我觉得小乔姐的提议就不错诶,不过在制作上还是有问题要协商的,之前李钴说……”
“这件事回头再说。”程际野打断了他,黑沉色眼睛的男人从来没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硬生生止住了。
“刚刚我是开玩笑的,”他的语气有点僵硬,注意到这点之后程际野又放轻了语气,“所以别在意,好吗?”
他看向游星戈的眼睛里带着点恳切。
游星戈的话戛然而止。
一片寂静。
最后卷发青年挠了挠头,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我知道啊。”
他说:“就是哥你以前不怎么开玩笑的,差点吓到我了。”
卷发青年最后松了口气般,安抚性地伸手在程际野脸上捏了下。
真正在心里松了口气的是程际野,所以他没有在意游星戈的动作,只定定地看着这个人,最后又伸手把青年漏下来的几缕卷发往耳后别了点。
细腻的,灼热的,在源源不断散发热量的热源。
程际野并不想收回手。
接下来的交谈就变得无比自然,气氛从容融洽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虽然困意涌来,但是游星戈正巧想到个很不错的点子,就强撑着眼皮和程际野聊了起来。
可惜最后他还是撑不住了,程际野一句话说完还没等来他的回应,侧头一看就发现这家伙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那双深栗色眼睛闭上了,呼吸均匀,脑袋不轻不重地靠在他肩膀上,飞扬的发丝垂落,毛躁地扎在程际野的脖子间。
连眼睫毛都不颤动的安静。
程际野一怔。
他刚要伸手去碰游星戈的头发,这个人就打了个哈欠出声,让他的手顿住了:
“就在这睡,我不要回床上,睡床上和棺材一样。”
程际野失笑。
他把这人理顺又散开的头发往后捋了捋,游星戈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开一句口,仿佛刚才是他无意识下呢喃的梦话一样。
既然这么困,就让他睡下去吧。
程际野去卧室把薄被子抱回来盖在了游星戈身上,这家伙还一翻身就把被子压在身上,完全没有什么好睡相。
亮了灯的房间里,他很耐心地又被角抽了回来,在沙发边掖好。
就算是夏天不盖被子也很容易着凉。
暖烘烘的灯光亮着,游星戈睡着的脸很安静,这时候他不笑,阳光开朗的神情也褪去,但是程际野知道他一睁开眼就总是神采飞扬,捧起明亮的笑意。
以及,如此年轻。
程际野垂下眼。
注定要走很长的路。
程际野不能忍受某一天这个人会对别人露出那样的笑,在长路上没有自己的影子。
停电的空旷夜晚让他一眼看到未来。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那么他注定会失去游星戈。
所以,做点什么。
只要别吓到这个人。
只要他得到这个人。
程际野轻轻收回了手,他站起来,走过去把房间里的灯关了。
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阳台上风微微吹拂着盆栽发出的呼呼声,但程际野并没有离开。
他站在沙发边,低头看着游星戈,外面街区霓虹灯灯光微弱地照亮了他的脸,他的神情晦涩难言。
就算游星戈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平稳,一副睡熟的样子,他也没有动。
风声掠过,又过了很久,直到确定青年完全没有睁开眼的迹象时,他才动了。
昏暗里,黑发的年轻人俯下身,在睡着的卷发青年眼皮上落下了一枚吻。
炙热的,安静的。
在一个米兰花开放的夜晚。
从此他不再说与他做朋友。
盛夏连风都是燥热的, 吹过去只能感受到汗味和香樟树的醇质调。
北方的城市上空永远蒙着一层灰,像是完全不会被阳光所驱散一样,木头味从窗子格里逸进来。
查尔斯在后台抱怨前几天的停电, 说当时他正在迪厅, 结果一个停电把好好的约会都毁了。
游星戈正在找他的备用琴弦, 嘴里咬着雪糕棍,听到这话还侧头, 声音里带着笑意:“听你抱怨好几天了, 就这么伤心?”
陈青在旁边笑眯眯道:“那可不。”
查尔斯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摇头时的语气里却是压不住的得意:“你们这群单身汉才不会懂。”
游星戈还没把话说完,就看到了在门口和杜乔说话的程际野要过来, 他的眼睛弯起来, 更明亮了点:“哥!”
程际野对他一溜小跑过来的吉他手毫无抵抗力, 于是杜乔就看到原本眉眼还懒懒的程际野几乎立刻站直,眼里落了点笑意, 他揉了揉游星戈的卷发:“弦找到了吗?没有的话我那还有。”
注意到这个人总喜欢叼着已经吃完只剩根木棒子的雪糕棍,程际野还伸手把雪糕棍从他嘴里拿了出来, 黑沉色的眼睛里带着很轻的晦涩意味。
在原地同样叼着根雪糕棍的查尔斯目瞪口呆。
游星戈拿出装弦的盒子:“找到了。”
杜乔挑起个明艳的笑容,觉得自己在这真是多余:“那我先走了, 工作我已经帮你们交接好了, 回头制作人会来找你们洽谈下一步的。”
她轻佻地眨眨眼。
酒吧老板这么些年什么没见过, 起初只是怀疑, 结果探了探程际野的口风, 对方很快就和盘托出,她虽然吃惊, 但大风大浪什么都经历过的杜乔很快接受了自己好友的感情。
嗯,不过她觉得按照程际野这润物细无声的方式, 真要拿下小卷毛可能够呛。
这边查尔斯内心默默腹诽,怎么不见他们的主唱对他这样,等到乐队的贝斯手来了之后,他又和李钴吐槽了一遍。
有着一双上挑眼的贝斯手听完查尔斯的吐槽,并没有像他一样不以为意,他侧头瞥了一眼查尔斯,最后还是有些犹豫地开口:“你真没觉得他们俩的氛围一直怪怪的吗?”
陈青在他们旁边,看了一眼正凑在一起讨论某首曲子的两个人,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问查尔斯没用,他连前阵子他们两个冷战都没意识到。”
查尔斯拿腿踢了陈青一脚,让他闭嘴:“天天忙这忙那,你还有时间关注我都没注意到的事。”
最后他挠了挠头,压根没放在心上般下定结论:“真要是吵过架的话,也许就是现在和好了呗。”
陈青:“啧,你的猜测永远仅供参考。”
李钴在旁边没插话,他露出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尤其是最近这些天,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某些时候他都要幻视这两个人在谈恋爱了。
但是,还是不对,撇开别的不说,从李钴对同性恋的刻板印象来谈,这两个人都不像。
其实他可以直接问的,但是这种捕风捉影的东西他问出来还怕尴尬。
最后李钴沉默着叹了口气。
这边的两个人对此毫无所觉,游星戈正在试图从他们新歌中寻找到是否有不恰当的地方,最后发现无论从哪里来说都让人无比满意。
乐队的水平在这里,游星戈突然抬头问程际野:“哥,你说我们迟早会火的吧。”
他的眼睛里带着点浅浅的笑意,还有一种以往很难见到的盛满的骄傲。
程际野一愣,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之后很快勾起嘴角:“当然。”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怎样的路,除了放不下又不确定的感情,程际野对自己的能力无比确定,他只是把棱角和骄傲都藏在心里。
……真是让人欣赏又让人爱的男人。
游星戈眨了眨眼,嘴角就没压下来过,最后只好带着笑意低下头去看谱子。
程际野分明捕捉到了他的吉他手眼中那抹愉悦。
游星戈的笔在词谱上敲打了下,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咬笔的坏习惯,他停顿了一会才开口:“哥,有的时候我真觉得你——”
他抬起头,很认真地继续道:“你天生适合走一条繁花锦簇的长路。”
这是程际野曾经也给过游星戈的祝福。
这样诚恳又郑重。
明亮得能一下驱散人内心深处的晦涩难言。
程际野顿了顿,一时间也很难说明白心里瞬间涌出的复杂感情,那双深栗色眼睛依旧诚挚地看着他,比祈城夜晚泼下来的星光还盛几分。
半晌他才露出个笑,拿笔轻敲了下曲谱,正好停留在一句英文歌词上,上面漂亮的花体字写着:“希望你那时正好在我身边。”
游星戈看清了那句歌词,笑道:“哥,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是会心动的。”
不知道说的是哪个心动。
有那么一瞬间,游星戈都要忘掉自己还有个书里的直男人设,忘掉他做不出的改变只有男主能做到,他想直接开口承认,他是心动了。
程际野给他的,他也能给程际野。
黑发的主唱想,就是希望他心动才好。
一条繁花锦簇的长路。
这样想来,其实这条路上他们的时间还有很长。
游星戈留在他身边的时间也就越长,他们就始终有更近一步的机会。
他总有一天能把这个人揽进怀里。
他们晚上的演出尚且还没有开始,暮色沉沉,门口查尔斯正在和李钴小声说着话,不知道说起了什么,金发小辫的鼓手眼神直往他们这边看,最后先于李钴露出了个沉思的表情。
游星戈嘴角抽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酒吧里小麦肤色的调酒师正在从地窖里搬冰,看着很吃力,游星戈上前去帮她,很快就忘掉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查尔斯。
搬冰这件事对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最后当然收获了Anna感激的笑,混血的调酒师心情很好地给他调了一杯龙舌兰,玻璃柜面的吧台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演出大概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开始,游星戈坐在那里往酒里掺苏打水,毕竟上台前喝烈酒不是什么好习惯,他最多喝两口就不会再喝。
这时旁边已经落座了个人,他看到游星戈的动作,半点犹豫都没就出声打断:“嘿,你知道龙舌兰的正统喝法吗?”
游星戈抬头一看,首先因为这个人的打扮嘴角抽了抽,毕竟这年头穿着红西装戴绿色青蛙眼镜的人可不多见,这个人更适合出现在某个爆笑的谐星节目上,而不是灯光迷晃斑驳的酒吧。
他还没开口,对面的人就默认他不会,有些得意洋洋,西装撑起的肚子一颠一颠的,绿色青蛙墨镜也一抖:“当然是美式喝法,要把盐洒在虎口上,再加柠檬片,里面最好还有条虫,正宗的,一饮而尽,那滋味才叫绝。”
游星戈沉默了一秒:“我不方便多喝。”
对面的男人有些惊讶地扫了他一眼:“你不会是个未成年吧?”
他挠挠头,凭借着自己毒辣的目光,觉得这个人应该成年了。
游星戈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在台上的查尔斯一句话叫走:“快来快来,这有个贼重的箱子,不来我就人道毁灭这个箱子。”
“是因为我一会有演出,”游星戈给查尔斯比了个等一会的手势,才侧过头对这个打扮略带滑稽的人开口,他眉眼间压了点笑意,“还有,更准确的说法,会泡蠕虫的是梅斯卡尔酒。”
龙舌兰酒里泡虫的说法很多年前就过时了。
趁着一直得意洋洋的中年男人终于愣住时,游星戈才得以抽身。
上台前游星戈把这事打趣般讲给程际野听,黑发的主唱笑意很轻:“大概是谣言传得太广。”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和以前一模一样,那种懒散的笑意,游星戈多看了他一眼。
程际野挑了挑眉,有着黑沉色眼睛的年轻人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连呼吸都挨得很近,略长的卷发和直发交缠了一缕:
“这个常识是Anna告诉你的吧。”
挨得好近。
灼热的呼吸喷在脖颈间的皮肤上,游星戈尽量使自己面不改色,尽管被热气呼过的皮肤有点泛红,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很早就知道,大学里上过选修课。”
其实男主这样真的很勾人。
卷发青年弯起了眼,他们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清晰又暧昧的。
程际野差点就要忘记自己要一步步来,最后他拿手点了点游星戈的额头,才将两个人过于近的距离勉强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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