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争执以阿撒兹勒的惨败告终。
但其实,对于大部分天使来说,国君的桃色绯闻只是盛大的吹角节狂欢前的一个插曲而已。
今天的街道尤为热闹。
清晨,在亚当下达了“各位阶天使都可以自由出入第八天之外的区域”的命令后, 第九天各大宫殿瞬间成为了天国参观圣地,开始了真正字面意义上的“普天同庆”。
元卓被传唤到神主殿时,大门口外正站满了天国游客,对着瑰伟恢弘、气势磅礴的庙塔啧啧称奇,更有甚者因对第九天之上、父神所在的原动天好奇,缺乏常识地飞上去试图探索,导致被结界打成重伤,大喜的日子里拉去第二天抢救,这都是后话。
“好久没见了,最近怎么样?”元卓笑着扫视一圈,正殿里没有其他人,露莎在后位上悠然倚坐,纤纤玉手亲昵地挽着亚当的胳膊,但后位与王位间还有段距离,以至于动作显露出几分怪异的执着。
其实他与亚当也就是几天没见而已。
阿撒兹勒引发的一系列命令几乎将奥贺蔚宫清空了。离开的除阿撒兹勒及他所带的兵团之外,还有一些元卓不知道名字,但见到都也能够聊上两句的天使,为陪伴爱侣,毅然选择随军而行。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尴尬也说不定,自那天起,亚当就拒绝再向帝师请教学业问题,作为劝学搭子,自然也就没理由再去找他。
亚当在神主殿与露莎情深意浓,好好享受了几天二人世界,正是陶醉亢奋的时候,摸着露莎的手背与元卓商量:“桑杨沙告诉我,吹角节是一个适合聚会与狂欢的节日,连神主殿的各位都可以参与进去。我想以神主殿的名义,举办一次盛大的狂欢宴。”
尽量忍住不去看这对情侣那似乎隐蔽但其实现眼得很的小动作,元卓耸耸肩,故作轻松道:“别的天使没意见的话可以,我更无所谓。所以特地把我叫来,是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之前我们去看的那部歌剧太精彩了,在天国又有这么高的知名度...所以我们想能不能在吹角节那天晚上,借用一下你的演员队伍,再让我们大饱眼福一番呢?”
别瞎掰了!我都知道了!那天你俩光顾着...你们根本没仔细看这剧!
捅出篓子来不敢再去第六天看剧,就要我们□□是吧!
转念一想,古代皇帝也有找梨园戏班子进皇宫唱戏的惯例,换成天国,把演出队伍搬来第九天为国主来一段,好像也算不上很过分的要求。
元卓嘴角抽搐着道:“倒是可以,但是整个班子乐团伴舞群演配起来要将近二百来名天使,神主殿好像没有很适合的表演空间啊。”
“诶,就在礼堂不行吗。”亚当挠挠头发,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
“在祝祷礼堂?表演《傲慢与呆板》?”元卓震惊了。
能想出来这么离谱的点子,你就别在这不好意思了!
你是演员吗!
真有你的,在如此肃穆之地和阿撒兹勒大吵一架还不够,还要实地表演一通路西菲尔x米迦勒三波三折爱情故事,要不要唱诗班来给你唱BGM啊....你真是上帝他老人家的好儿子,孝得很,孝死他吧。
但在上次目睹忤逆亚当的结局后,元卓已经学会了克制自己的脾气,不敢再对亚当随地大小声了。
虽然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一种可悲的改变。
“...倒也没什么不行...只是搬到宴会上来的话不论是剧集时长还是规模都需要进行一点改动。”元卓犹疑着答道,“而且这剧虽然我是编导,但真正要把主创团队们搬过来,也要经过路西菲尔的同意。”
“这没问题!神主殿会派出专门的天使来与剧院对接改编的事,至于剧院老板那边么,我会让我的副君去劝劝。”
露莎拖着绵软的长音道:“哎,还去劝什么呀,我们干脆把大天使长都叫来一起参加这场狂欢宴不好吗?”猫女眼波流转,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这可演的是他们两个的故事呢。”
“对啊!”亚当一拍巴掌,笑道,“来的天使越多越好,吹角节嘛,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路西菲尔是佛了,不是死了,还轮不到被你这么指点呢.....
“哈哈,是的哈,那你们试试。”元卓干笑着,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亚当。”
“嗯?”
元卓端详着亚当。
从眉眼到下颌,那轮廓依旧深邃英俊,但神情却已有大不同的面容。
从他进伊甸园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光,却颇有种沧海桑田之感。
“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是你自己发自内心想要得到的吗?”元卓忍不住问。
“我......”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亚当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是陷入了一片茫然与沉思中。下一秒,猫女白若莲藕的胳膊再次缠到了年轻君主的脖子上,亚当的眼睛闪了闪,笑着道:“那不然呢?我现在又有什么不好?”
元卓摇摇头,垂头拜别他们后,离开了正殿。
..........
“醒醒。”夜莺婉转的鸣叫在枕边响起。
元卓一个哆嗦惊醒,迅速地翻身坐了起来——他最近的睡眠质量很差,如果放在以前,不喊个三遍再扇他一巴掌,他肯定是睁不开眼的。
“出什么事了?”
为了每天晚上与夏娃的例常交流,元卓将莉莉丝留在了夏娃身边。而传音鸢在这个时间飞点进来把他唤醒,一定是经夏娃授意,为了某些紧急情况而来。
“夏娃让你去。”莉莉丝眨着两只黑豆眼。
元卓给它留下来的可支配能量不够多,只能让它以简短的词组传达信息。
“我知道了。”元卓会意,将镜子与传音器拿到了身边以便第一时间与夏娃联系,然后拿起衣服匆匆套上便披星戴月地出门,前往奥贺蔚宫。
元卓话音刚落,夜莺便转头振翅飞走了。传音鸢马力全开时的速度连天马都无法匹敌,片刻后镜子里传来夏娃焦急的询问:“听得到吗?”
“能听见。你先不要慌,我已经和乐佩一起往回赶了。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元卓镇定道。
“一个小时之前,小吱撞到了我的房门上。它受了伤,没办法再正常使用传音功能,看起来也是十分恐慌的模样,只对我说了两个字——‘支援’,便陷入了昏迷。”夏娃努力理顺事情的前因后果,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猜它其实是要去找雷米尔殿下,但在去殿下寝宫的路上便体力不支,只能就近找认识的房门,所以撞到了我这里。”
小吱是一只红隼,阿撒兹勒的传音鸢。明明是凶猛的食肉猛禽,却要取这样一个恶趣味的名字,这风格也非常阿撒兹勒。
“你去找雷米尔说这件事了吗?”元卓问。
“我第一时间就捧着小吱去求见殿下。殿下的眼睛闪了一阵光,恢复正常就马上就转身叫管家拿来了战甲,往后院方向去了。我猜他是去找鹰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我刚刚问,殿下不说。”说到这里,夏娃有些语无伦次,尾音也开始不稳。
她在奥贺蔚宫的学业,大部分是由阿撒兹勒一手拉扯着完成的。阿撒兹勒虽然说话带着混不吝的尖酸,但面对夏娃时,属实是一个耐心的好师父,让女孩在短短时间内与他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这也是亚当看阿撒兹勒不爽的主要原因之一,他这个当哥哥的莫名其妙失宠就够他伤心一壶的了。
“没事,他不是还没出发吗?我去问他,我到奥贺蔚宫了。”元卓安慰道,径直让乐佩飞向了后院。
三目鹰鹫憩息在后院为它量身定制的木厩里。
果然,在他们赶到的时候,雷米尔与他的灵兽正在做起飞的准备。
元卓只在吊坠梦境里看到过三目鹰鹫的这个形态——鹰鹫头上、胸上与爪尖、翅尖,都佩戴着精钢制成的战甲,熟悉的车舆被十数名天使合力卸下,只留下双翅中间的驾鹰区,三只鹰目在铠甲中闪闪发亮,带着嗜血的亢奋。
雷米尔身着第一次在圣玛赫德战斗场与新生见面时穿的那身银色盔甲,构造精密,甲片紧密贴合身躯,劲腰长腿,宽肩窄背,发丝在温柔月色下反射莹莹的冷光。
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元卓,雷米尔冷绿色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诧异,视线扫到匆匆赶来的夏娃时,又转为了了然。
“回去吧。”低沉的声音淡道。
元卓置若罔闻,抬眼望着他:“你要去哪里?阿撒兹勒出了什么事?”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就是隐隐有一种“我问他就会认真回答”的底气。
果然,雷米尔瞟了一眼他身后的夏娃,斟酌了几秒,道:“通过红隼的记忆,我看到阿刻隆守卫队遭遇了袭击。”
“什么?!”夏娃失声惊叫。
元卓蹙眉:“伤亡惨重吗?阿撒兹勒现在怎么样了,连他的传音鸢都......”
雷米尔摇了摇头:“看不出来。但我会沿着军队行进路线去寻找他们,调查遇袭原因。”他的目光遥遥望向神主殿,似乎在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找师父吗?”夏娃急急上前快走两步,仰头问道。
“没有自保能力就不要添乱。”雷米尔想也不想地拒绝,“我无暇顾及你们。下界与这里的时间流速不同,晚一分一秒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影响,你确定还要我在这里耽误?”
女孩垂下头,红着眼眶咬住了嘴唇。元卓见状安慰地搂住她的肩膀,侧身为大天使长让开了路。
雷米尔振翅回到鹰鹫背上,看着执着站在脚下的两个人类,最终叹息道:
“去第二天,找拉斐尔,等我。”
元卓带着夏娃连夜离开第九天,飞向第二天的路上,看到了角雕掣风的背影。
“那是拉斐尔寝宫的方向。”元卓喃喃道,“现在就去联系拉斐尔,难道他已经发现了伤员?从他们离开奥贺蔚宫开始到现在过了一个半小时而已...可是按理说,他也就刚离开天国几分钟吧?下界与天国时间流速差异比我们想的要大这么多?”
夏娃摇摇头:“不能这么算,他们至少离开天国一个小时了。按照三目鹰鹫正常的飞行速度,从第九天到第一天的出口只要十几分钟而已。”
元卓震惊地回头看夏娃:“可是我们每次从第六天飞回来都要半个小时啊!”
“天使的身体强度比人类要坚硬数十倍,他能承受得住鹰鹫的全速飞行,你能吗?”夏娃对元卓的偶尔就短路的脑子感到无语。
元卓了然,那鹰鹫每次看到他,恨不得三只眼睛齐翻白眼,乍一看吓他一跳,和丧尸似的很掉san啊!
原来是嫌弃他影响自己在灵兽界的威名!
“嗨!怪不得我总觉得那三眼鹰一直不喜欢我!”
不仅是这个原因,为了照顾脆弱的人类身躯,雷米尔硬生生在鹰背上捆了个车舆。车舆车舆,被马车拉着的才能叫车舆,鹰背上五花大绑强行绑住的...那就只能叫帐篷....帐篷里还被元卓这个享乐主义以慢慢渗透的方式,放上什么毛毯,暖石炉啊,插着花的天马啊,酒啊零食啊直播镜啊......很花哨滑稽的好吗!
这对于鸟界战神三目鹰鹫来说,这是件多么的耻辱的事情啊!
在这之前,雷米尔还会主动顺路捎带一些同事回第九天(这同事特指阿撒兹勒因为只有他敢和雷暴魔王同坐一车),自从这些有损威严的东西出现在鹰鹫背上之后,阿撒兹勒就再也没能摸到过鹰鹫背上的一根毛......
没错,以上的长段吐槽都来自于阿撒兹勒。
想到这位不说好话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师父,夏娃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但沉郁的心情被元卓这么一岔话,竟然有所好转。
她一直觉得,元卓身上有种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乐观,有种“一切尽在哥的掌握之中”的游刃有余。仿佛对他来说,不论大事小事全都不是事,身周永远洋溢着轻松的氛围,把她柔柔地包裹进去。
在元卓这个纯正乐天派的世界观里,不论事情的走向不论多么糟糕,困难都是暂时的,难题可以解决的,结局永远都会是好的。他这么坚定地认为着,并以此感染身周的一切生物。
…………
天使们的传音鸢网络通讯速度十分了得,元卓他们抵达第二天的时候,天才微微亮,医院里已经陆续聚集了十数名天使,挤在狭小的急救室里,都是拉斐尔的心腹,能够在一小时内召集出这些嘴巴严、胆子大的治愈系天使们顶风作案实属不易。
虽然如果需要治疗以兵团为计数的伤员,如此小规模的医疗团队还远不够,但毕竟阿刻隆守卫军在现实意义上讲是一个不被允许踏入天国国土的遗弃军队,这场营救甚至不能被来第二天治疗伤病的普通天使居民发现。
好在天使们为了吹角节的彻夜狂欢,都对使身安全十分重视,这支秘密的医疗团队守了一整个白天,全天医院的访客寥寥无几,急救室更是空空如也,让这场秘密营救行动得以顺利进行。
元卓就这样陪着他们,严阵以待,心像被一根细发丝般吊在喉咙口,吊到了第二个深夜——也就是吹角节的前夕,雷米尔抱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身躯冲进了急救室。
之所以用“身躯”来形容阿撒兹勒,是因为这位出色的将士被兽人砍掉了双臂,六根翅膀只剩下一根,玫瑰色的发丝凝满了血块与灰尘,如同干涸的血管,凌乱地披落在脸颊,盖住了那原本帅得张扬的面孔。他的头垂落在雷米尔的肩窝,长达三米的雪白羽翼无力地悬坠在地,面色灰败,像一只濒死的鹤。
寂静的空间里响起了女孩细微的倒抽凉气的声音,但很快又被她自己捂回了嗓子里。
元卓感觉身边一空,下一秒拉斐尔已经瞬移到雷米尔身边,沉着地帮他抬住阿撒兹勒的上半身,抬向急救床,手心发出温润的光,为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天使维持生机。
医疗队这才从面前的惨状中醒来,压下心中的震惊,有条不紊地开始抢救。
“怎么样。”雷米尔垂头看着生死未卜的好友,压低声音询问。
拉斐尔没回答他,双眸半睁半阖,与平时奢侈浮华、冷漠刻薄的形象相反,这位天国的首席治愈系天使长真正开始认真施救时,眼角眉梢中有一种强大平静悲悯的气度,嘴角微微上扬,发丝无风自动,皮肤泛起温润的治愈之光,如云雾如溪流般,环绕着,流动着,生机勃勃。
全身的光汇聚到掌心,腾起,旋成一个光球,吸收着萦绕在天国空气中的灵气与神力,越滚越大,裹挟着磅礴的能量。连四周的天使们都被影响,纷纷摇晃着扶住身边的桌椅墙壁。
随后这个光球被拉斐尔捧住,用力压进阿撒兹勒的胸口,发出沉闷的爆破声,然后房间再次回归凝寂。
天使们屏息着,急救室里仿佛是被按了暂停键,一秒,两秒,三秒。
病床上面色灰白的天使蓦然睁大双眼,挣扎着挺起胸背,身体弯出痛苦的弧度,发出剧烈的呛咳与呻吟!
响亮的抽泣声传来,夏娃看着自己桀骜伟岸的师父竟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忍不住掩面流泪,一旁的元卓默默将女孩拥进怀里。反倒是医疗团见此情景,纷纷松了口气,一拥而上,开始进行下一步治疗。
美丽的主治大夫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脚步虚浮地退出来,倒在旁边的长椅中,原本如羊脂玉般的皮肤因神力亏空而散发出熬了五天大夜一般的暗沉。他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来的及时,死不了。伤慢慢养吧,我歇一会...他这位阶的天使重伤治起来可是太累了。”
“辛苦。”雷米尔这才将方才一直未摘的战甲上的头盔脱下,扣在胸前,郑重行礼致谢。
“都是小事。”拉斐尔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他们共同的朋友,在十几名经验丰富的治愈系共同努力下,原本已经已经开始腐烂溃败的创口逐渐愈合,甚至隐约能看到被修复的新肉正在缓慢地生长。
“按照这个速度,修复四肢大概要一周以上,修复翅膀则需要一个月甚至更久。除了圣战时期,很少有天使会受这么重的伤......发生了什么事?队里其他天使呢?”
“他们已经平安抵达了阿刻隆。军队的行进路线被泄露了,在经过窈冥沼泽时遭遇了兽人突袭。阿撒兹勒将领军权交给了摩尔迦,独自迎敌,被重伤后逃进了精灵林谷。我循着他留下来的线索,解决追兵后,在崖底发现了他。”回忆起当时的惨状,雷米尔的瞳色因愤怒而变成寒潭一般的幽绿。
“都是经过训练的战斗天使,为什么不能共同迎敌?”拉斐尔蹙眉,十分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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