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了,有点撑。”
“你还要写多久啊?”沈叙环抱着膝盖,落在膝盖上的那枚伤印已经长出了一层颜色很淡的血痂。
这是他们跑去看萤火虫的时候被叮出来的包。
“写完这张卷子吧,你可以先去洗澡休息。”
“段知淮,你已经很厉害了,还这么努力干嘛。”
段知淮顿住了笔尖。
“拿过第一名,就很难接受自己的倒退。”
沈叙眸色微暗。
段知淮实在对得起段晋泽对他的评价。
两天折腾下来,沈叙感觉自己还是挺辛苦的。
四十八小时都和段知淮待在一起,稍微松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他趴在床上摆弄着徐芸的手机,上个周末跑了两家维修店,都说修起来有点困难,沈叙不太死心。
按照徐芸现在的心理状况,他很难从她嘴里问出那些事情的细节,保不齐又会刺激到她。
可除了那天在医院听到的一耳朵争吵,沈叙对徐芸身上遭遇的事情一无所知,一切都只能靠曾经的蛛丝马迹来回忆脑补,把徐芸频繁变差的状态填补进时间线里。
一想到关于徐芸的这些事,脑袋就会混乱成浆糊,越想越心烦,越想越清醒。
沈叙跌跌撞撞从床上爬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走向书包,翻出今天填满了答案的卷子,拿起笔,沉默地留下无数道笔印。
笔尖摩擦的声音像是贴着耳膜在划动,在格外寂静的黑夜里很是响亮。
“你卷子又丢了?老罗这次说会罚人的。”边城掏出他的那张皱皱巴巴的卷子,上面只胡乱写了几个选择题。
“你这和没写有什么区别?”沈叙问他。
“那区别大了,你没看到我已经把我会写的都写完了吗?”
“……”
在老罗眼里确实是没区别的,边城跟在沈叙后头被罚跑,他加快速度,绕过沈叙,倒着跑和他对视。
“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经常发呆。”
“你知道哪里有修手机的地方吗?”
“修手机?你手机坏啦?”
“有个旧手机,里面有一些照片和聊天记录,我想留存下来。”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这么怀旧的人啊。”边城跟他并肩跑,“你到时候把手机给我吧,我去帮你找个人修。”
“你告诉我在哪,我自己去找他就行。”
“他得要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会愿意帮忙的,放心吧,指定给你弄好。”
沈叙忽然顿住了步子,惹得边城也停脚,和他对视。
“谢谢。”沈叙认真道。
“你这……小事小事,不用这么客气。”
他俩跑得慢,明显有拖延着不去上课的想法。
边城慢悠悠地晃在沈叙面前。
“沈叙,我有个事挺好奇的。”
沈叙:“嗯?”
“你应该和我们不一样吧。”
沈叙皱眉:“什么意思?”
“你成绩应该不差。”边城断言道。
沈叙来了兴趣。
“你这话从何说起。”
“你虽然也和我们一样上课总爱睡觉,但是老罗每次造势特别足,说什么重点大题的时候,你都不睡。”
沈叙乐了:“我没睡并不代表我在听课。”
“我感觉嘛。”边城悠哉悠哉地晃着,“要是你成绩好,就别跟我们在后头瞎混,考个好学校比什么都重要。”
沈叙笑了一声,快步跑上去环住他的脖子。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奇怪呢。”
边城被他按着往前跑去,打闹的声音混进操场远处扬来的清风里,逐渐远去。
周五放学的时候下了场雨,持续了整个晚上。
段宅在晚饭结束后就会归于安静,沈叙靠在床上,听着窗外雨滴叩击地面的声音,簌簌而下,仿佛把人浮躁的情绪也给缓缓浇灭。
这时忽然传来敲门声,沈叙光着脚踩过去开门。
“吃水果吗?”段知淮端着切好的水果,问他。
“你作业写完了?”
“今天有点累,不想写了。”
沈叙插起一块草莓,但没吃。
“好无聊,能去你房间玩吗?”
“可以。”
草莓又被放回了碗里,沈叙打开门,跟上段知淮。
“你——”段知淮顿住步子,低头看向沈叙赤裸的脚,“去穿好鞋子吧,这个天气容易着凉。”
段知淮房间的布局已经是沈叙在段家最熟悉的了,他坐到懒人沙发上,发现段知淮床头柜上多了个电子设备。
“把影音房里的小投影拿来了,要看电影吗?”段知淮问他。
沈叙扭过腰,下巴贴着沙发边缘,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段知淮调试设备。
“想看什么电影?”
遥控器被递到了沈叙手里。
沈叙低头摆弄了一会手机,又抬头看他。
干净白墙上投映出来的盛夏在关掉最后一盏灯的那一刻更加耀眼,丝滑流淌进房间的音乐让人胸膛涌起一股树草气息,段知淮眸光微滞,挨着沈叙坐下,开始认真看电影。
段知淮没听说过这部片子,但他认识这部片子的主演,Timothée Chalame,炙手可热的好莱坞男星,一头棕色漂亮卷发的他在电影里骑着老旧的自行车,张开手拥抱来自意大利的盛夏的风。
平铺开来的故事进展缓慢,段知淮看得很是认真。
扑面而来的文艺气息让整部片子更像是艺术品,值得放缓呼吸,细细品味。
沈叙早把这部电影看了三四遍,几乎是刻进记忆里的亲密画面以隐晦而勾人的方式呈现。
段知淮微愣,紧接着,他缓缓地滚动了一下喉咙。
窗外雨声淅沥,屋内灯光昏暗,随着电影画面的变化,光打在脸颊上,勾出深邃的眉眼,和紧绷的脖颈。
电影中,两个主角大笑着奔向光怪陆离的树影,再次响起的旋律将整个房间都笼罩起来。
段知淮费解自己思绪紧绷的来源,下一秒便被沈叙微凉的膝盖给蹭到。
皮肤相贴,像是电影里拼命纠缠在一起的两个男生。
两个男生。
段知淮心脏猛跳,咚咚咚,用力敲击着他的耳膜。
“Fumbling by Rogue River, Feel my feet above the ground, Hand of God, deliver me……”
他轻而柔的哼鸣跟着电影里的画面响起,环住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的沈叙眉眼深邃而温柔。
潮湿的雨天,弓着身子轻哼歌曲的少年。
段知淮再也无法将视线错开,他直直掉入沈叙深邃的黑眸中。
无力挣扎。
他不是没被问过这样的问题,只是没被这样用一场盛大的铺垫来问过。
一时间,段知淮无法轻易回答。
沈叙那道视线在电影昏暗的尾声致谢中格外深邃,他敛眸:“早点休息吧。”
段知淮往前两步,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他的掌心很热,沈叙的手腕微凉。
“不奇怪。”段知淮说,“我不觉得奇怪。”
沈叙眉眼舒展,扭头,又对他说了一遍。
“早点休息。”
睡觉前,段知淮收到了沈叙一首歌的分享。
《Mystery of Love》。
是沈叙刚刚跟着哼唱的那首电影主题曲。
轻缓的节奏在房间里响起,混在雨声里,仿佛又把段知淮拉进了那场意大利的盛夏。
他轻轻闭上眼睛。
will wonders ever cease
Blessed be the mystery of love.
入梦的是巴士后的斑驳的树荫,闪退的画面到了拍得缠绵又悱恻的床戏,似吻非吻的亲昵在这一刻格外迷人。
段知淮视线模糊,呼吸灼热。
他视线顺着往上,离自己极近的男孩的呼吸也滚烫,彼此纠缠着。
顷刻间,少年的无数感官都涌向对方,似梦似幻。
段知淮呼吸微滞。
他看到了那枚鼻尖痣。
初晨,大雨结束。
沈叙光脚下了床,他胡乱将散落了一地的书和卷子塞进书包里,然后蜷缩起腿,掀开窗帘,盯着窗外落了雨后的庭院发呆。
他需要发呆,需要把所有事情排出脑外,争取一些放空的瞬间。
可发完呆,那些永远也记不清思绪的东西又会拼了命地涌进脑海里,让他焦躁烦闷。
周末的上午也是安排了学习任务的,沈叙准点敲响了段知淮的房门,里头传来慢吞吞的一声应,过了两分钟,段知淮才睡眼惺忪地开了门。
“你赖床了?”沈叙诧异道。
“昨天很久都没睡着。”
段知淮揉了揉眼睛,他动作微顿,忍不住盯着沈叙鼻尖的那颗黑痣。
“那你先洗漱吃早餐吧。”沈叙道。
“啊?哦。”
“怎么感觉你今天脑袋有点迟钝?”
他的手掌猝不及防贴了上来,手背轻轻靠着段知淮的额头。
“也没有发烧啊。”
段知淮立马往后退了两步,紧着声音道:“没事。”
“下楼吃早餐。”
“嗯。”
骤冷的晚秋在一场雨过后,周末结束,迎来了今年秋天的第一场降温。
段知淮想起,沈叙来段家的时候就背了个小小的包,塞了几件夏天的衣服,这段时间温度也不高,他反反复复也就那几件衣服在穿。
思及,段知淮从柜子里翻出高一买的小一号的冬季校服,敲开了沈叙的房门。
他穿了件黑色卫衣,背着包正准备出门。
“你今天就穿这个?”段知淮皱眉问他。
“不够吗?”
“外面很冷。”段知淮把校服递给他,“冬季校服,你们的还没发吧,你可以先穿我的。”
“乖学生,那你穿什么?”
沈叙总是爱打趣他,段知淮挠了挠耳朵,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低声解释道:“这是高一买的,小了,在柜子里放着没穿。”
沈叙穿着正好,被拽出来的卫衣帽子形状有点奇怪,挤着蓬松的黑发,巴掌大的脸被帽子环住,段知淮伸手将他翘边的头发给一一理顺。
沈叙扭头看向他,眼底笑意盈盈。
他只笑,也不说话。
急促的吉他声总会在思绪放空的瞬间钻进脑海里,包括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段知淮不受控制地悄悄红了耳尖。
“今天和他们有球赛,要不要过来看?”沈叙问他。
“下午有考试。”
“考完再来。”
“行,有时间我就去。”
沈叙收回视线,他心情不错的样子,步子都轻快着。
段知淮目送沈叙进了教室,扭过头正准备上楼,和垂头丧气的周佳怡正好撞上。
“早。”段知淮主动和她打招呼。
她焉巴巴的:“早。”
跟在周佳怡身后的女生冲他挤了挤眼睛,用口型提醒道:又吵架了。
段知淮了然。
紧接着跟上来的是简南和。
他别着松垮的包,那里头看起来像是一本书都没装,猝不及防撞进段知淮的视线里后,简南和慢吞吞别了别校服,肩膀轻轻撞了一下段知淮,然后潇洒上楼。
段知淮:“……”
段知淮完成一张卷子的速度非常快,老师看得面露喜悦,轻轻点头。
段知淮已经完全掌握了拿分技巧,多的东西一概不写,答案简洁明了,几乎是标准答案的卷面被作为模版检查其他的卷子。
“老师,我去透透气。”
对于优等生自然是十分信任,老师点头:“去吧。”
这会正是很多班自习的时间,体育馆没什么人。
才刚进门,就听见男孩们贵的要命的鞋子用力摩擦地板的声音,段知淮顺着人群望去,迅速找到了穿着件T恤挥汗如雨的沈叙。
场上还有简南和,他俩今天当队友,配合默契,几乎是呈碾压之势把对方按在地上打。
段知淮不懂球,但也能看出场上作为主导的沈叙和简南和打得很好。
不得不说,沈叙沉浸在篮球比赛的时候,身上张扬明媚的少年气让他整个人耀眼夺目,挪不开视线。
一场球赛顺利结束,分数毫无悬念。
简南和看起来很开心,和队友一一击掌后,大方地摊开手和沈叙来了个结实的拥抱。
沈叙被抱在原地,手里头拎着半瓶水。
视线倏地投向场馆边缘,段知淮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沈叙心头微动,手里的水掉落在地,他抬起手臂,用力回抱了简南和一下。
段知淮神色一僵。
“都说了让你来校队,咱们一块考个体育大学。”
沈叙翻起卫衣衣领,把两只手率先钻了进去,脑袋紧跟着往里头钻,腰侧凉飕飕的。
他闷声说:“我不想学体育。”
被汗浸湿不少的T恤忽然受力往下拽,沈叙慢吞吞地从卫衣帽子里钻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水灵的眸里是无辜,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你——”
段知淮伸手替他整理好T恤下摆。
沈叙伸手揉了两把头发,看起来乖乖的。
“喝水。”段知淮把水递给他。
简南和瞥了段知淮一眼,他现在一心想喊沈叙进校队,向前走了一步,用手肘勾住沈叙的脖子,把他卡在怀里。
“你也可以进校队和我们出去打比赛啊。”
沈叙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两下,说:“我要读书啊。”
“就你,还读书?”
段知淮眉头微皱,不等他多想,手已经先一步拽住沈叙的帽子,把人从简南和手里拉了出来,带进怀里。
“段知淮!”沈叙用力抓住衣领,人被拉得一个踉跄,后肩撞向段知淮结实的胸膛。
“你干嘛?”沈叙瞪他,看起来却没像是真生气了。
“保持点距离。”段知淮提醒道。
他昨天才被真真切切科普了一顿男孩和男孩之间的恋爱,哪能立马脱敏,现在属于是见到沈叙和谁稍微靠近点都有点警钟大作。
毕竟电影是沈叙带他看的。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也是沈叙问的。
沈叙轻微挣扎的动作被段知淮皱眉攥在手腕里,抬头和简南和对视上后,段知淮淡声道:“他要学习,没时间参加校队的。”
“你——”
知道简南和不太待见段知淮,沈叙也没敢再闹,出声道:“行了行了,我该回教室去了,再晚又要罚跑了。”
他反手抓住段知淮的手腕,离开前,认真对简南和说:“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有兴趣进校队,但平时打球还是可以喊我的。”
简南和耸了耸肩:“得。”
一番运动下来,沈叙浑身都热乎着,校服外套随意搭在手肘上,湿漉漉的发尾落了好些汗。
外头还是比不得封闭的室内,温度很低。
段知淮扯了扯他的衣服,说:“你得把里面那件T恤脱了,不然会感冒的。”
体育馆旁边的洗手间亮着孤单的灯,零星几个人走在这个点的校园里。
段知淮拉着他进了洗手间,接过沈叙手里头的外套。
昏暗的灯投在千篇一律的瓷砖上,沈叙闷头脱下卫衣,连带着T恤下摆都往上,沿着腰线一直攀到肩胛骨,紧绷的蝴蝶骨撑出漂亮的形状,上头星星点点落了些汗。
沈叙好白,晶莹的汗液闪着不易察觉的光,整个肩背就像是一块剔透白皙的羊脂玉。
段知淮紧住喉咙,不受控制般钻进脑海里的画面让他像被抓住把柄的小孩,紧张地瞥开视线。
“段知淮,我背上湿的,你给我擦擦。”沈叙的声音传来。
段知淮有点慌乱:“啊?”
“帮我擦一下汗。”沈叙说。
“我没带纸。”他声音有点哑。
“用手擦擦也行,黏着难受。”
“我……”
沈叙顺势把卫衣连带着T恤一块脱了下来,他从墙上的圆形纸筒里抽出一截长长的纸,分了大半给段知淮。
“这儿原来有纸。”
他用手里的纸擦下巴,一双眸赤裸裸地盯着段知淮。
“背上擦不到,帮我擦。”
才答出来一张满分答卷的手指却捏不jin一张轻飘飘的纸,段知淮深吸了一口气,把叠起来的纸巾轻轻贴上沈叙的肩背,擦去黏腻的汗。
汗黏腻,呼吸也黏腻。
段知淮手指微曲,几乎要被眼前这幕晃得睁不开眼。
天气也冷,沈叙擦完汗之后就迅速把卫衣给套上,又穿上了段知淮的校服外套。
他外套敞开着,察觉到段知淮的不对劲后,歪着脑袋凑上去问他。
“你怎么了?”
段知淮耳根红着,盯着沈叙,紧抿着唇不说话。
沈叙笑:“你怎么了呀?”
段知淮忽然抬手,沈叙微愣。
下一秒,蹭在沈叙下颚的一颗小小的纸屑被段知淮捻了去。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耳朵更红了。
边城没想到沈叙还能把段知淮喊出来唱歌。
他看着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似的,坐在沙发上,不喝东西,不唱歌,不打牌,也不玩游戏,就搁那里坐着。
“他们说玩狼人杀,要不要一起?”沈叙挨着他坐下。
段知淮摇头:“我不会。”
“不会没事啊,多玩两局就会了。”边城赶忙招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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