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语气顿了顿。
那个透明罐子是原本是买了什么东西用完后剩下的,被他留了下来放着,后来因为他初中时有段时间早上一直低血糖,便总是会隔一段时间就去买回糖把罐子装满。
秦聿还在掩饰:“时小今,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你那么酷还会在宿舍装一罐子糖呢啊。”
时今收回视线,低低应了一声:
“嗯。”
“偶尔会低血糖,才留了这么多。”
“噢,噢噢。”
秦聿应声着,紧接着又反应过来一般微微皱了皱眉,
又是胃病又是低血糖的,这个人过去十几年怎么照顾的自己,年纪轻轻就这样。
“你太瘦了。”
时今没有理他,转身又拿了椅子上事先准备出来的衣服,“我去冲一下换个衣服,椅子随便坐。”
秦聿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等着人真进去了,他才有些松了口气地坐下来,却罕见的没有用他惯有的散漫独特去寻个靠在椅子背上的舒服姿势,而只是坐了下来,有些好奇地看着周围。
刚踏进来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坐下一看果然如此,整间宿舍虽然小,但却极为干净整洁,唯一每天睡着人的床铺上枕被叠的整整齐齐,连条格花纹的床单上的竖线线条都和床边对的整整齐齐。
并不是说主人多么挑剔多么龟毛,反而给人一种,秦聿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给人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透着时今独有的气息,冷冷淡淡,疏疏离离,却又干净清洌,让人想到冬日砸开冰后看到的一捧水流。
秦聿吐了口气,收回视线,目光又聚焦到刚刚那个糖罐上,低头笑了一声。
然后拉着椅子凑近,看看时小今在里面都装了什么。
出乎意料地,糖虽然数量多,种类却只有那几种,都是平常超市里能买到的样式,但又明显青色和红色口味的糖多一点。
秦聿低头看着,心里面漫不经心地记下了最多的那几种糖果,想着下次在那里见到了买两颗。
看看是不是真那么好吃。
等时今洗完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一点半多了。
时今看了眼时间,穿上外套:“走吧,要上课了。”
秦聿点了点头,看着人关好门后一起走了出去。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来的快,去得也快,世界像是被水洗了一遍,秋日的树叶在雨后散发出另一种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味。
等到时今和他到教室的时候,这节课的任课老师已经站到讲台上了。
所幸他们的位置都在后排,悄悄推开门溜进来的时候没有引起多大注意。
天仍有些阴阴的,下午的第一节课都是这样,人和物似乎都还没从短暂的休息中抽离出来,好几个人都睡眼惺忪地打着瞌睡。
但他的同桌不一样。
秦聿下了这么个定义。
这两个多月拼桌相处下来,他其实早就观察到了,时今看着对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很多时候都在一直做事情,哪怕是课间都在轮换着不同学科。
时今似乎总是处在一种弦拉的很紧的状态,但他又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担心什么。
不过与之隐隐刻苦的态度相比,时今这几次的月考成绩似乎都很平常在中下中游水平徘徊,可他见他平时做的题册上明显难度远高于十九中月考卷的题都做的几乎满分。
呼......秦聿缓缓吐出一口气,
好奇怪。
时今原本一直在低头做着今日计划中的任务,但偏偏旁边有个人一直存在感极强地盯着他看,他想避都避不了,最后捏紧了笔低声警告:
“别看我。”
顾虑到还在上课,时今声音压的很小,秦聿一时有些没听清,凑近了点,
“什么?”
“看你自己。”
嗯......?秦聿仍有些没明白一手撑在桌子上翘起椅子一脚想再过来点,时今终于忍无可忍靠近他那边的手想推他一下,结果秦聿桌上的书摆的太不整齐他动作幅度间手肘突然碰到,书本哗啦啦砸下,两人一时都有些意料不到猝不及防之下秦聿撑着桌子的手一闪整个人失去平衡,连人带书一起向时今那边倒了过去。
教室后突然一声巨响响起,原本打瞌睡的人也清醒了,连着老师四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向后看去。
然后众人就眼睁睁看着,传说中最冷淡疏远的时今被他们班最招风惹草的隐形校霸以一个近乎笼罩的姿势压在了身下,周围是一圈散落着的书本。
时今终于忍无可忍,一路从脖子红到了脸:
“秦聿——!”
大课间。
赵焱他们几个还在倒在一起笑,连带着班上其他几个人都在往这边看。
那个平头的男生表演的眉飞色舞:
“你都没看到当时老张那个脸,一下就绿了,噗哈哈哈哈哈!”
“他本来就讨厌上下午第一节课觉得都睡觉,结果你们直接这一出给所有人都干醒了哈哈哈哈哈。”
旁边另一个人接话道,同样也都在笑。
秦聿倒是没觉得有多尴尬,还有心思继续和他们开玩笑:
“那有啥,证明我和你们时哥舍己为人,为了全班的学习效果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赵焱撑着身边那个那个男生:“还舍己为人呢,你看时哥都不理你了下课到现在都没和你说过话。”
秦聿看了看旁边从下课后就一直冷着脸的人,挑了挑眉一把将人揽过来:“什么不理我,你时哥和我感情好着呢。”
嗯,嗯......?
刚刚那个寸头的男生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却见时今虽然一脸不耐烦,却也没真的推开。
赵焱依旧大大咧咧,伸手也要去揽时今:“我和时哥感情也好啊,上次三千米后,我和时哥那可是过命的交情。”
赵焱手刚伸到一半还没碰到时今,秦聿先下意识地伸手挡了回去,
赵焱捂着被挡回来的手,有些委屈:“不是,就你能碰时哥?”
秦聿顿了顿,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想让别人碰时今,但总之他就是不想让别人碰时今。
秦聿思考无果后索性心安理得地将这件事归结回去抛之脑后,随后突然又心下一动岔开话题神秘兮兮地凑近赵焱:
“暧,你知不知道我身上这件衣服是谁的?”
“时今的,我原本的被泼了菜汤穿不了,你时哥亲自领我回宿舍换的衣服。”
嗯......?
赵焱心大,被一打岔一时也忘了自己刚刚在问什么,心想:不是,聿哥这是在嘚瑟什么?
随即又反应过来:不是,谁问你了?
时今的眼睛生的很好看,这是秦聿一早就知道的事实。
他大约是真的喝醉了,此刻正定定地看着人,极细极深的双眼皮褶皱在眼尾处隐晦地向外延伸,薄薄眼皮上那一点淡色的小痣随着主人的呼吸若隐若现地起伏着,要勾不勾地吊着人,但望过来的眼底却像被水洗过一样极度的澄澈。
秦聿被他看得有些受不了,克制不住地伸手虚虚盖住了他的眼睛。
或许是时今的脸太小了,又或许是他的手掌宽大,此刻遮上去几乎将时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小节线条优美的下颌和嘴唇。
沾过酒液的、莹着一层水光的,蔷薇色的唇瓣,唇缝中间微微启着一条小缝,隐隐可以窥见里面洁白的贝齿和一小节舌尖。
秦聿注视着,喉结极隐秘地滚了滚,片刻后果断脱下上衣将人兜头罩住,身形起落间骤然用力竟是一下将时今从椅子上抱离起来,单手托在他的臀腿处以一个近乎是哄抱婴孩的姿势将人扣在了自己的怀里。
强硬有力的右臂横亘在时今单薄脊背往上,手掌安抚性地落在他的后脑勺将人完全搂抱在自己怀里,确保人被西装外套严严实实盖住了,长腿一迈向门外走去。
在路过那三个早已是目瞪口呆的医生时,顿了顿:“今天谢谢你们,我先带他回去了。”
说罢,再不理会身后几人是如何作想,抱着人一路走出了包间门。
李森熟门熟路地进来,笑眯眯地给他们每人手里塞了一叠厚厚的红包,半安慰又半威胁地让他们忘掉刚刚的事。
那三个人早已看傻了,抱走时今的人明显身份深不可测,反应过来后自是连连应是。
秦聿身量极高,又常年保持良好的健身习惯,时今一米八一的个子被他极为轻松地抱在怀中,一路环着抱到了车上。
李森跟着他进了车里坐到前面充当隐形人司机,眼观鼻鼻观心极有眼色的升起了前后间的挡板。
秦聿在进车里时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遵从内心本能地不想让人分离,只将姿势由单手抱着改为让人坐在自己腿上半靠着他的肩,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最终用身体和车门在宽敞后座处隔出了一块狭小空间,以一个更加严丝合缝的姿势坐在车里。
他喝醉了。
秦聿心里告诉自己,环在人腰上的手臂无意识地拢紧。
呼吸喷洒交融着,他能清晰感觉到外衣下时今面颊贴在他露出的脖颈处的柔软触感,人身上的热度透过衣物传达到肌肤。
秦聿得自己可能也有点醉了,低下头要去看他,却发现时今眼眸轻闭,
——他已经睡着了。
像是盆凉水当头泼下,秦聿一下就清醒了,他闭了闭眼,倏地松力,后脑靠在了座背上。
半晌,缓缓呼出一口气。
当时他需要结婚的风声传出时,无数家争着将适龄儿女的资料送到他面前,他让李森全部拿回去的时候,助理一个没接稳整叠资料散落在地,他皱着眉看去,漫天那么多字眼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几乎陌生的名字
心跳像是在一瞬间停止,他猛地推开桌子抓起那张纸,待真切看清那纸上面容信息时,喉间几乎干涩到了极点。
七年杳无音信的人就这样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自以为静如死水的心静默着掀起滔天波浪,血液在血管里逆流倒转,他克制着让助理安排见面事宜,刻意尘封的记忆再次鲜活。
那天在金凤台顶楼上当他真真切切将人再度拥入怀中的时候,无数阴暗与晦涩想法翻滚而上,他小心翼翼到呼吸都要停止,所有筑起的自以为是的高防顷刻被全数击溃。
秦聿再睁眼,眸底一片清明。
李森继续在前面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专心开车,车辆驶入车流,悄无声息地穿梭在这座钢筋铁泥的巨大城市间。
时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接近晌午,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喉间干涩难耐。
手臂撑着床支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秦聿在碧溪湾这边的住所。
他酒量这么差的吗?
他努力回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奈何醉酒后实在记忆全无,只模模糊糊地记得彻底断片前的最后见到了秦聿。
时今动作一顿,
…秦聿?
昨晚,是他送自己回来的?不是在公司忙吗…时今撑着下床,一边胡乱想着一边去洗漱完下楼。
曾姨早就等在那儿了,见他下来连忙迎上来:“少爷,您醒了,厨房热着汤呢,我这就给您端过来,醉酒后第二天可不兴吃那些油腻的。”
时今没有阻拦,拉出了张椅子坐在桌边,看着曾姨忙活着又铺了一桌子。
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到:
“曾姨,昨天…秦聿送我回来的?”
曾姨收拾的动作一顿,想起了昨天家主回来时的场景。
当时天已经很晚了,到了夜里十一点,秦聿冒着夜色把人抱进来的时候,她和陈叔都吓了一跳,连忙要去接过来把人扶到房间,秦聿却一手推拒了所有人。
硬是一路将人抱到房间,半哄半逼地喂人喝了碗醒酒汤,收拾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人睡下,
今天又是一大早就去公司了。
时今听着曾姨絮絮叨叨地说着,心中微微一动,手指有些不自在地蜷缩。
“时少爷,您别嫌我多嘴,我也在秦家做了有几年,从来没见过家主带谁回来,又对谁这么上过心。”
时今咀嚼的动作一顿,一时有些愣神…秦聿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再有过么?
他微微垂下眼睑,低头搅着碗里的饭食,没有再答话。
时今是下午又去的医院的,来的时候陈叔说早上已经帮他请过了上午的假,所幸周中上午人也不多,便也就如此了。
时今刚进科室坐到位置上,就有另一个医生走过来,有些歉疚地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柚子:
“不好意思啊时医,我不知道你不太能喝酒,这柚子是我妈家里种的,你尝尝,甜的,也解酒。”
时今有些猝不及防,凭着仅存的零星记忆认出了这是昨天晚上最开始劝他喝酒的那人,他摆了摆手,
“是我自己没注意喝多了......谢谢。”
来人也笑了笑,复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对了时医,上午新出的交流医生名单出了,里面有你的名字哎。”
“交流医生?”时今句末语调上扬。
“哦你可能刚来还不太知道,我们医院其实每年都会和外面一些大型企业合作,做一些设备技术方面和临床实验上的研究,今年正好要引进一批新的设备和产品技术,医院选派一些医生去天恒和那边的技术人员对接学习。”
耳熟的名称再次猝不及防地听见,时今一愣:
“天恒?”
“对呀,”那人见时今真有些惊讶,不由多解释了两句:“它是奥泰旗下的,奥泰,就是那个超级牛,洛市的标志性建筑物之一就是他们的玄东大厦,周围养活了一大片商业区的奥泰集团,你应该也知道吧?”
“其实说来也怪,奥泰前几年重心还放在金融和地产方面,也是这几年才开始更多涉猎高精尖技术科技行业。”
时今听着,纤长眼睫在眼底光洁皮肤处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中思绪,
“这次交流为期多久啊。”
那个医生思索了一下:“一起调试学习的话,真要弄好怎么也得要个十天半个月吧......”
随即又补充道:“不过你也别担心,这是医院很常见的一个项目,一起去的还有几个医院有经验的医生,嗯......也有几个实习生跟着一起。”
“放心啦,”那人笑的多了几分促狭,“听说奥泰里面可高级了,员工待遇好福利高,据说伙食也不错,可是去好好待两天了。”
时今有些走神,如果只是旗下公司的话,那秦聿那样的集团最高董事应该不会......出现吧?
等第二天真的集体从医院坐大巴车到了天恒,时今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小看了。
整个奥泰集团总部其实占地极大,囊括了最高的玄东大厦和五六栋实验、办公、仓库用的大楼,最远的两处甚至要跨过两条街,周围是一片极其繁荣的商业街,车流人来人往。
时今他们真正到的时候已是上午九点,有专门安排的人接引他们进去安排。
奥泰是名副其实的顶级集团,他们所进入的大楼在外市已算极高,但在这里仍旧只是普通一栋,而里面装饰极为现代简洁,前厅宽阔丝毫不亚于顶级酒店。
这一次来的医生粗粗有十几个,除了一个院级主任和三个实习生,剩下的多是一些流动的医生,负责接引他们的人是位经理级别,足以见天恒对这次项目的重视,到了对应楼层后又有专业人员来沟通这几天众人的所待场所以及目前的实验进度和需要确定的调试设备。
时今跟着他们一路听着,突然有个公司内助理模样的人从外面进来小跑到那位经理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经理面色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变,明显有些激动和紧张,随即又极力克制着平复下去,面向众人解释:
“是我们奥泰集团的董事长要来视察了。”
第21章
“奥泰集团的董事哎,”施永涛轻撞了一下身边的周峰,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话里话外有掩饰不住的激动:“我表姐就在那边做事,据说他们董事长超级年轻......就是不太好相处,她说部门里不管谁去他办公室做汇报每次都得先做半天心理建设。”
周峰本来今天早上就一直有点心不在焉,被他突然撞了一下后险些没反应过来,
他和施永涛算是同一波进医院的,平日里关系也还可以,施永涛这人技术没啥问题,就是有时候太直太愣,什么话都往外说。
“嗯嗯。”他随口应着,眼底又浮现出前天晚上那个男人把时今单手护着从包厢里抱出去的场景。
并不是说歧视或者对同性恋有什么别的想法,而是这种事发生在时今身上真是太他/妈让人震惊了。
时医生平日里那个冷冷淡淡一看就没有什么凡人世俗的欲望的样子,就算他们闲谈时开玩笑都不会开到他身上去,这样人,居然已经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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