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崔雅雅有些迟疑地开口:“八班说,我们临时换人没有提前上报,举报我们成绩取消。”
“中午算分的时候我们排在他们前面,那群人就是嫉妒,你那会儿正好在医务室。”
时今顿了一下,垂下眼睫,心里一涩,随即又释然。
也没关系,反正他和这种集体活动本身就没什么关系,取消就取消了。
“聿哥刚刚已经去找裁判那边了,还有赵焱他们几个男生也去了。”
“对时哥你别担心,我们好歹这么多人,绝对不会让八班欺负了去。”
时今骤然一滞,心底像是被人用锤子敲了一下,一时说不出心中什么感觉。
他们不只是同学吗,只是因为人生的一个必经阶段而短暂的相遇一段时间,一年之后就再也不会相见,成为没有任何区别的陌生人...
“裁判室在哪儿?”
“2号楼三层302......”
然后所有人就看着,刚刚还没什么情绪起伏的人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拉开门飞奔了出去。
时今到的时候,正碰上一群人从裁判室出来。
来人明显分成两拨,赵焱拄着个拐杖,旁边是另外几个男生。
见他来了,赵焱明显有些激动,他拄着那个拐杖蹦跶蹦跶地上前,将手里拿的东西拍到了时今怀里。
时今低头一看,——是一张奖状。
“时哥,今天三千米帅呆了,你是真牛!”
“就是某些小人,本事不如人不说,还非要背后搞鬼。”
赵焱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提高了音量,眼神故意地针对性地瞥着对面那波人。
另外那几个男生明显脸上挂不住,又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往这边瞪了一眼加快脚步走了。
时今收回视线,看着怀里这张写了他名字的奖状。
“......谢谢。”
“嗐,谢啥呀,应该是我谢你才对,如果不是你顶了上去,今天比赛排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而且,”赵焱明显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起到什么作用,是聿哥后来进来跟那个裁判大战了半个小时才最后改了分数。”
时今移了移视线,看向从刚刚到现在一直没说过话的人。
对方见他看过来动作明显有些僵硬,闪避似的向旁边微微偏了偏头:“...我是为了班级的整体排分,和是谁没关系。”
说罢自己像是也意识到了这句话的欲盖弥彰,匆匆撂下一句“老班催着我结束了去找她一趟,我先走了。”就转身离开。
留下赵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迷惑的摸不到头脑:
“刚刚裁判说成绩作废的时候明明比谁都着急,怎么这会儿又这么快走了。”
时今听着,微微垂下眼睫,没有再讲话。
十九中下午下学早,五点十分到六点都是晚饭和休息时间,之后才是晚自习。
秦聿从食堂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五点半刚过。
他从后门一进来,就看到平日里下午下课后一贯消失不见的人本应该空着的位置上还坐着一个人。
他挑了挑眉,有些放缓了动作关上门,拉开椅子坐了下去,准备随便从桌肚里掏出点东西来装装样子。
他正低着头翻找,视野中桌面上突然出现了一瓶绿油油的东西。
秦聿顿了顿,顺着递过来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他同桌依旧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连目光都没有向这边瞥一个,若不是眼前真真切切突然多了个东西,秦聿还要真以为刚刚那句话是他的幻听。
“酸奶,”时今的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和平常毫无异常,但尾音处的微微抖颤却暴露了主人内心其实并不像表面表现出的这样平静,“味道还不错。”
也是这时,秦聿才注意到时今的桌子上也同样放了一个绿油油的瓶子,不过明显被喝过了,扭开的盖子倒着放在桌面上。
这时的天气已经有点凉了,他同桌没有穿外套,短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臂细伶伶的,在微冷的空气中轻微颤着......又或许是实在太别扭了,身体难以自控的紧绷的缘故。
少年的身形一直维持着,许是想借着偏头的姿势遮掩自己的面部神情,但却没想到自己这个姿势却是将自己的侧边纤细脖颈完全暴露在了对方的视线之下,赤裸的,再无遮掩之物。
然后秦聿就眼睁睁地看着,只是他停顿住的这一点短暂功夫,对方雪白小巧的耳朵,就彻底红了个完全。
好奇怪。
秦聿看着甚至连耳侧靠近脖颈脸颊处的皮肤都透出红意的人,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明明显现出来的神色那么冷硬凝滞拒人千里之外,却又在某些地方惊心动魄的柔软可怜。
秦聿垂下眼睫,喉间无意识地滚了滚。
随即笑开,又是那副无害乐观的样子:“呀呀,怎么样,我就说吧,算你有点品位。”
时今见人周围气氛又流动起来,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地身体微微松懈下来,偏了偏头看过去,却是难得地没有和人再犟回去。
“嗯。”
岩城的秋像是再匆匆不过的行人,仅仅只是几个星期,在人察觉之前,便已是另一幅料峭景象。
十九中虽说一些情况下不做人,但很多时候还是比较人性化的,——比如说每周两次的体育课。
其实到了高三体育老师也不怎么管他们了,主要还是在自由活动,每次上课的时候班里大家都像撒了欢,各自做着事情。
女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讲着话,几个爱动的男生,在球场上踢球的踢球,练的练。
时今无意与他们一起,每次都是避开人群,或是在操场树下静静地看着。
他微微伸着点身子,任由思绪放空,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那次运动会之后,7班的同学对他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从原本的暗戳戳好奇敬而远之,到莫名对他有了一种自己人的滤镜,具体表现讲座会给他留座,直到他胃不好会有人时不时给他塞点吃的,而他也从一开始的推拒,到后来的推拒不过慢慢适应。
但多数情况下,他依旧习惯于独来独往,每天穿梭于人群之中,沿着固定的路线三点一线,每日固定的白天上学,晚上打工,高三的课业愈往后愈紧张,他每日回来后挑灯夜学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十九中其实并不强制住宿,且上这所高中的大多也都是周边的孩子离家近,所以建的宿舍楼并不多,基本上已经分满过了。
按照当时宿管的说辞安排,他这间是当时临时又分的宿舍,地方在整层楼里最偏的角落,但其实这里还住着一个人,时今也确实看到了另一个人的铺盖,但从开学至今,他从未没见过那位同学来宿舍里待过。
但是这样也好,宿舍就他一个人的话,就算他每日作息不好,依旧不会影响别人产生矛盾。
而自从开始工作以后,范姨那边陆续发了几次工资,见他年纪实在小又这里那里变着花样的给他包了红包,他推拒不过,心里暗暗记了下来。
按照这样的进度,只要再攒一攒,他每日再省一省,高考结束后大学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总归是能得出来的。
等着以后...时今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怔了一下,是这两个多月的日子太平静了吗,他竟然会对未来生出了几分期许。
他动了动有些麻了的双脚,随意地变化地转化视线,目光平常地扫过人群,却骤然
对上围栏旁盯视之人的眼光。
对方站在那儿,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时今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下意识地一震。
只此一眼,十一月的天里,却生生让人觉得如在冰窖。
裸露皮肤上秋风吹过泛起一阵凉意,粘腻附骨的阴冷窒息感如脚底翻涌潮水,一点点将人淹没。
“时今,”旁边的年级主任见他看过来连忙向他招了招手“快过来。”
时今有些僵硬着,极为警惕地但又本能更深层地知道必须如此,他几乎是靠意识驱使的、机械地迈开双腿,向那边走去。
李主任依旧在笑“你妈妈今天特意从洛市赶过来看你,刚刚怕耽误你上课,一直没叫你。”
“小今”女人穿着一身白裙子,笑颜晏晏“妈妈之前是太忙了一直没顾上来看你,今天好不容易得了空...在这里待的还开心吗?”
时今沉默着,没有回答。
对方似乎也不恼,依旧温柔亲近,,像是和世界上所有关心担忧孩子的母亲一样“怎么没和别人一起玩啊。”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时今从小就不合群惹人厌,在家不讨爸爸哥哥和佣人的喜欢,在学校里也从来都是被孤立的,即便给他转了学,也到哪儿都一样。
时今垂下眼睑,反胃与恶意难以自控地从心底情绪处涌上来,他移开视线重新看向远处的虚无“不想和他们玩。”
她想着,脸上的笑容扩大愈发温柔,温柔地隐隐有些诡异之意“学习呢,还跟的上吗?”
时今的目光依旧没有聚焦“不想学。”
“呀呀,”陈凉意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这样啊......”
其实在时今小学考过满分时,她是真心实意担忧过的.....那个女表、子生的儿子,学习怎么能强过去呢?
但好在也只是昙花一现,初中之后,时今的成绩越来越差,一度到了年纪倒数,当时考高中时,对方那点分数,连技校都够不上,差点就要去不知道哪个的工厂打苦工了。
但她这样的母亲,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到这种地步呢?特意塞了钱把人送到和自家阿文一样的贵族高中,嘱咐老师好好关照,就算几个月前对方犯了那样大的错误,她不也同样只是让他换了个高中继续念书吗?
“小今啊,这可怎么办呢…”她状似叹息着,眼角的弧度以一个不正常的态势抽动着,以至整张脸都显得扭曲起来。
李主任刚刚在旁边一直在擦汗,对方当初给学校砸了那么钱把人插过来,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选了他们这个二流都算不上的高中,但做家长的应该到底不想让孩子在学校这样。
“时今妈妈啊,时今同学可能还没适应这边的学校环境,我找个同学等下带带他…”
“不用,”陈凉意脸上神色骤然冷了下来,像是被打断了什么,皱着眉斜斜睨了他一眼,“没必要。”
转身又看向时今,脸上依旧是甜美温柔的微笑“成绩不重要,我只想小今过得开心就好。”
“你去上课吧,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
时今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时今妈妈啊,”见人走远了,李主任才开始开口“时今同学他…”
“别那么叫我,”不等他说完,陈凉意便出口打断了他,眼底隐有嫌恶,复又恢复了优雅的样子“今天麻烦你了,李主任,小今没什么事的话,我也先走了。”
“哎哎,”李主任连连点头,看着陈凉意离去的身影,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心里犯嘀咕,可真是一家子怪人。
可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学校的事情办了就行了。
第16章
青年的手腕很细,腕骨处凸出的骨节伶仃骨感,触感如上好的冰玉,不过一掌便可全部握住。
秦聿成年后身量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少年时便已初见端倪的身形差距此刻更加明显,一米八一的人被他握住手腕时竟是连挣扎都挣扎不了。
时今整个人被他拽的偏离过来,惯力作用下身子向这边倾斜了好几步,他踉跄着站稳,抬头瞪他。
青年薄唇紧抿,动作幅度间几缕柔软发丝蹭留在面颊两侧,衣领下滑露出大片线条精致的雪白锁骨,主人对此似乎毫无察觉,望过来的目光中隐有蕴着水色。
秦聿看着他,突然想起来多年之前宿舍楼中的某个夜晚里,对方望向他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温柔的,探寻的,氤氲着雾气的,又带着无法摆脱的哀伤。
秦聿看着他,手中握着的手臂摩挲了一下,眸色渐深。
片刻后,他又收回手,恢复了一派上流绅士矜贵得体的模样。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一点一点拨开人坚决冷硬的外层,让他对自己重新露出柔软依赖的一面。
“这边的路不好走,我让人送你回去。”
时今偏过头,没再说话。
那天之后,时今依旧每天照常上班,对方的工作却似乎越来越忙,每次都直到深夜才会回到别墅,洗漱完毕后就寝。
他们像是所有合约结婚的夫夫一样,相敬如宾,貌合神离。
洛市的冬天一向极冷,料峭冷意下寒风从未掩实的袖口钻入,逼得人不由发颤。
时今进科室的时候,就看到里面几个人围在一起正三三两两地讨论着。
大约是工作日的缘故,来看病的较休息日要少很多,时今走近了才听清,是几个人说科室里工作很久的一个医生要去别家医院了,临走前想请大家一起吃个饭。
“小时医生也一起来吧。”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时今为人处世一向淡漠,来医院三个月和科室其他人也只是面熟的关系,殊不知科室里鲜少有这么年轻的医生,青年的外貌又过于惊人,在他来的第一天就有同院的几个小姑娘暗戳戳地看他,这么多天来工作几乎从未出过纰漏,很多人都想和他亲近,只是苦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如今总算有了机会,好几个人都一起跟着起哄。
时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科室里一帮人见他答应了起哄地更凶,吵吵嚷嚷地最后定了夜来香的包间。
上午定下来这事后,时今一整天都有些不安。罕见地低头看了好几次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和秦聿说一声,自己今天晚点回去。
但他并没有存陈叔等人的电话,和秦聿也只是在签协议那天才加回了联系方式,那人工作回去的也晚,说不定他结束了他还依旧在公司,因为这种事特意给人发个信息,未免显得他太自视甚高、认不清地位。
时今蜷了蜷手指,努力把自己投入到工作中,不再想这件事。
晚上六点,除了值晚班的人,大半个系的人都来了,一群人推推笑笑着,热闹闹地从医院出来,打车坐车地到了吃饭的地方。
人们交替着坐在包间里,觥筹交错,谈笑晏晏,不知道谁起了个头要敬马上要走的几个医生一杯,众人便轮番着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劝酒。
外面是凛冽寒冬,屋内却因为人数过多泛着雾腾腾的热气,食物与酒的味道纠缠在一起,暧暧昧昧地盘旋着。
成年人的酒桌上就是这样,你来我往,推拒不得。
一开始大家还不太敢和时今搭腔,后来见有人壮着胆子去敬酒时时今并没有阻拦,而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就都放开了,轮番地过去要喝酒。
时今夹在其间,一来二去的,跟着喝了不少酒。
几轮下肚,时今依旧是端端正正地笔挺坐着,瞧着也只是眼角有些泛红,看上去与平时并无异常。
众人依旧在交谈着,此起彼伏的谈笑声络绎不绝,时今游离在外,靠在桌背上轻轻支着头,眉眼低低地隐在阴影里,看似在听着,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耳边的一切的声音都像是流水,漫漫地隐在天边,听不真切。
不知道是谁讲了句笑话,惹得一众女生嗤嗤地发笑,包间里的气氛活动跳跃。
一直到晚上十点,众人才聚着三三两两地说要离开,人潮涌流,同门的一个年轻师兄见时今一直坐在那儿不动,觉得今晚亲近了些,便要去看他。
“时医生,时医生?”
有人一直在身边说话。
时今轻微地皱了皱眉,又像是反应过来对方在叫他,有些抱歉地转了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面容瓷白细腻,看过来的眼中像是蕴着水色。
那个师兄莫名其妙地有些脸红,踉踉地往后退了两步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手机。
他也是这才反应过来,时今怕不是已经喝多了。
旁边另外两个还没走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三个人一交流,发现谁也不知道时今住哪儿,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也不能就这么把人撂在这儿,合计了一番,决定给时今的家人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来接人。
站的最近的那个小心翼翼地拿过时今的手机,滑开联系界面,这些电话上都没有备注,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给近期通话记录上排在第一位的打去了电话。
秦聿这几天正忙着一项收购案,李森跟着他也是忙得脚不沾地,陈叔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秦聿正在开会。
宅子那边的事一般不会给他打来电话打扰,陈叔应该也清楚秦聿最近事情多,如今在这个时候还能打来的...多半和那位时少爷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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