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稍长的弟子忙拔剑抵挡,几名小些的弟子气得持剑就朝薛洋冲过去,心里想着定要给这狂妄的少年一个教训。
薛洋所用的符篆是他近期研究而成,与蓝家的“禁言”异曲同工,不会伤人,且也没有时辰限制,只要将之摘下便能即刻恢复。
薛洋素来脾性率直,心里想什么便口中说什么,从不刻意奉承迎合他人,如今站在莲花坞的土地上,到底还是念及魏无羡不曾出手,只气急用了两张符篆,却被他人认作是使用邪术,且还被几人过来围攻,当下气性大盛,恨不得不管不顾拔剑相迎。
有剑光擦肩而过,薛洋几步后退偏身闪避,又跑来几名弟子劝的劝、拦的拦,一时间场面极其吵杂混乱。
“吵什么!”
惊雷般的声音响在门口,震得所有弟子皆浑身一颤,忙收剑停下动作齐齐往后站去,低着头不敢再发言语。
身着一袭紫袍的江澄站在射箭场外,皱了眉头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场内,不想才刚夜猎回来连身衣服也不及去换,便听见射箭场喧闹不堪,过来一看才知道,竟是自家弟子打成一团。
江澄踱步走进场中,边走边训:“早上饭吃多了,有力气没处使吗?看看你们闹得像什么样,把这里当成了什么地方?市集还是后花园?刚才出剑的是那几个,别让我一个个的喊,自己站出来!”
娃娃脸气闷地一步走上前,指着旁边的薛洋道:“师兄,是他先来挑衅我们的!”
江澄顺势看过去,见是一张陌生的少年面孔,愣道:“你是何人?怎么在我江家的射箭场上?”
“他是大师兄的弟弟,刚来两天,”娃娃脸抢道:“师兄,他炼邪术,刚才他便是用这个来制我的。”将手中的符篆递给江澄。
江澄接过一看,脸色微变,捏紧黄符问道:“你是魏无羡的弟弟?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弟弟?”
“谁是他弟弟,”薛洋勾起一边的嘴角笑意讥讽:“我可从来没承认过。”
江澄将符一点点握成团扔到地上:“那你是谁?”
薛洋直视着他询问的目光,缓缓开口:“我叫,薛洋。”
江澄眸光一凝,气息也在瞬间急促起来:“你是……薛洋?”灭常氏一门四十三口的夔州恶霸。
“正是。”薛洋含笑点头。
江澄慢慢抽出佩剑三毒,剑尖在阳光下折射出厉厉潋光,一字一句道:“那你便受死吧!”
薛洋手心一翻抖出降灾,等江澄攻过来时抬剑挡下的同时挑回去,两剑相撞发出一记清悦的响声。
早在薛洋和江澄开打之前,便有弟子见势不好一溜烟跑去找魏无羡了。
等到魏无羡闻讯急匆匆赶来时,薛洋和江澄正持剑迎上刺向对方。薛洋余光瞥见门口出现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微光,剑尖临近江澄时往后回收只擦着他的肩膀过去,江澄的剑刃却从薛洋的肩头挑开,划出一道血痕。
魏无羡几步跑过来查看薛洋伤口,朝江澄喊道:“江澄你在干什么啊!”
江澄也不想自己真会伤到人,可薛洋被他划伤却是事实,众目睽睽之下又觉实在拉不下脸来,便恶声道:“魏无羡你在干什么?你知道他是谁吗就将人往莲花坞带?”
薛洋低着头不说话。
魏无羡一见他这般神情就觉心疼,蹙眉道:“我当然知道,江叔叔师姐都知道。江澄,你能不能别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动手伤人。”
第15章
“我不分青红皂白动手伤人,”江澄被魏无羡的维护气到口不择言:“你身边的薛洋是夔州出了名的恶霸,他虐杀常氏满门四十三口,这些事你全忘到脑后不成?这样的人你也敢带到莲花坞来,你是不是疯了?”
薛洋握剑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却仍旧低头不发言语。
魏无羡握住薛洋手腕,将他挡在身后:“江澄,事出有因,我未来得及向你明言是我不对。薛洋的事我一早便已告诉江叔叔,前因后果他都详细知晓,对我带回薛洋一事也并未制止,还请你说话注意一点。”
“让我说话注意一点,那你做事怎么不注意一点?”江澄丝毫不领情,也不顺台阶而下,反而愈加逼近道:“你当莲花坞是什么地方,是个人你就往这里领。领回来也就算了,还满地乱跑,打扰其他人修行。魏无羡,你可是莲花坞的大师兄,你做好榜样了吗?”
薛洋长这么大也听过不少的辱骂和奚落,然而这一次站在别人的地盘上,当着魏无羡的面被这样恶意讽刺,既憋闷又愤怒,心中的火气怎般也压抑不住,几番想着不如一剑刺死这个江澄也就算了,但目光落在魏无羡身上时,最终还是强压下心头暴戾,收剑转身就走。
魏无羡还想和江澄理论,察觉到身后之人已离开,也顾不得这边的情况,忙跟着追过去,只看得江澄心下更气,愤怒地将剑往地上狠狠一插,朝周遭的弟子喊道:“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练剑等着找打吗?”
吓得一众的弟子赶紧散开了。
薛洋大步走向莲花坞的正门,竟是连风定阁也不想回。
如果不是为着魏无羡,他根本就不会留在这里被人指着鼻子呵斥。上一个这么对他的人,被他割掉舌头扔到盐水里泡了三天。
魏无羡快速跑上前来一把拉住薛洋的手臂,见伤口处还有血丝丝渗出,小心翼翼挪了手指避开道:“薛洋,你要去哪里?是要离开吗?”
“这里不适合我,”薛洋冷声道:“我不是江氏弟子,没必要一直待在这里。我也不喜欢门派,太受束缚,被人骂还要忍着。”
“哪有让你忍着。”魏无羡知道他被江澄言语刺到,遂捏捏他的手指道:“回头我就揍江澄一顿给你出气。”顿了顿,拉着薛洋转身面向自己,轻声道:“你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过,江澄素来嘴毒,说话从不给人留余地,让你别他把的话放在心上,你怕是都忘了吧?”
薛洋嘲讽一笑:“他说也没错,我是夔州恶霸,也确实杀了常家满门。我就是个街头小流氓,你是世家子弟,与我身份本就不符,何必强行绑在一起。就算幼年认识,现在也已过去十一年,你……你不用对我负什么责任。”
话语到最后时已然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委屈之情。
“哪里不符,”魏无羡直视着薛洋亮如星子的双眸,温声安抚道:“什么世家不世家的,出身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品性。你幼时与我失散,如果也能有像江叔叔这样的人对你悉心教导,你未必就比任何人差。”
见薛洋欲要撇开脸,魏无羡伸手将其扳正,不容他逃避:“江澄那里我一定会去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下次不要胡乱说话。可你也不能说走就走,以前我不得已丢下你一次,现在你也要报复回来丢下我吗?”
薛洋闻言当即火气全消。
魏无羡这般示弱,不断给他留余地递台阶,薛洋也不愿将这满腔的怒火都撒在对方身上。
魏无羡重视他,他又何尝不是。
沉默了半晌,薛洋才闷声道:“我没有。”
“那就是不会丢下我了?”魏无羡乘胜追击。
薛洋迟疑片刻后点点头,“不会。”除非……万不得已。
魏无羡这才松了口气,带薛洋回风定阁将伤口上药包扎,认真道:“以后少受些伤吧,你就不能多爱惜自己一些吗?三五两头的受伤,你不疼吗?”
薛洋想说他也没打算多受伤来着,可看到魏无羡的眼睛时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薛洋跟魏无羡都是极为聪明之人,薛洋能利用江澄受伤博魏无羡的心疼,魏无羡也必然能看出来他是在那个节点故意往江澄剑刃上撞的。
但即便知道,魏无羡也没有刻意去拆穿,反而故作不知的顽笑道:“看来以后要把你照顾好了,不然这大伤小伤的不断,药都会不够用。”
薛洋绷紧的心陡然一松,心知魏无羡不会再计较他有意受伤之事,也算松了口气。却不趁此思过,反而想着:下次再做点什么小动作时,一定更要谨慎仔细,叫魏无羡也察觉不出来。
江澄为人耿直,从来对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他既知道薛洋的过往,对这种作恶之人便十分看不惯,就算对方是魏无羡带回来、也有江枫眠的同意,江澄依然对他厌恶至极,只要在莲花坞两人遇见,就挂着难看的脸色露出一副居高临下的鄙夷之色。
因射箭场的冲突,加之有江澄的默许和撑腰,江家的诸多弟子对薛洋也心中不喜,虽不敢像江澄那般表现得十分明显,但薛洋自来便很敏感,别人一个眼神他就能立知其中深意。
薛洋从来都不是肯让自己吃亏之人,好几次面对江澄不加掩饰的嫌恶时他都能在心底快速想出几十个方法来报复,但最终还是因为魏无羡而一忍再忍,简直突破了他的极限。
明面上不跟江澄等人冲突,私底下的动作还是有的。薛洋从小在市井摸爬打滚长大,捉弄人的鬼主意层出不穷,连日下来只整得江氏的一众弟子招架不住,纷纷跑到魏无羡和江澄面前告状,气得江澄逮着魏无羡就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