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魏公子的弟弟,”送莲子糖的老婆婆慈爱地看着薛洋,惊叹道:“模样真是长得标致,就跟魏公子一样的好看。”
魏无羡忍不住笑起来,见薛洋脸颊僵硬,被众人围拥在中间时连身体也处在紧绷状态,知道他从未有过这般体会,遂伸手揽在他的肩头道:“我的弟弟,自然长得是好看的,婆婆你真有眼光。”
又交流了一阵,等大伙儿都散去后,薛洋捧着一堆的东西问他:“怎么办?”
魏无羡拆开一包莲子糖剥了一粒送入薛洋嘴里,问他:“甜吗?”
薛洋点点头。
是真的很甜,却又甜而不腻,如蜜般从口腔一直弥漫到心底,全身都因这甜丝丝的味道而愉悦起来。
“拿回去吃吧!”魏无羡揉了揉他头顶发丝,目光温和如水:“这些都是大家送给你的,你喜欢就留着慢慢吃。”
薛洋有些不满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摸我的头。”
他可是鼎鼎有名的夔州一霸,恶名远扬,除了魏无羡,谁还敢把手放在他的头上这样肆意搓揉?
魏无羡戏谑道:“你怕我摸了你的头,你便长不高?”
薛洋颔首:“我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至少还能再多长半个头。”
魏无羡笑起来,忍不住就想戳穿他的美梦:“你便是再长也不会比我高的,这种先天性的优势,岂是后天能追得上的。”
薛洋被他一语气到抬脚就踢,魏无羡闪身避开。
薛洋本身并不矮,十五六岁的年纪走在同龄人当中已经算是高的了,但魏无羡却硬生生比他又高出半个头,两人在一处时,只要魏无羡一低头与他说话,薛洋便无端生出一种对方在把他当小孩的错觉。
半个头的距离,让薛洋心中实在愤慨,恨不能一夜拔高长到与魏无羡平齐。
两人各捧着一堆的东西在街上边走边闹,好几次薛洋已然要追上魏无羡踢中他,却都被他一个健步躲开。次数一多薛洋也懒得再费这个力气去追,随手拿怀中的一包东西就朝对面那人扔去,却不想右手才动,剩下的那些全都兜不住掉在地上。
魏无羡笑弯了腰,见薛洋气急败坏地就要去踹,忙上前拦道:“别踢别踢,这些都是送给你吃的,踢坏可就不能吃了。”
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来,找根绳子串到一起后,魏无羡一手拎着食物一手揽上薛洋肩头道:“前面有家衣店,要不要去看看?”
“买衣服吗?”薛洋看了看挂在自己肩上手,强忍着没将它甩下去。
“恩,”魏无羡点头:“若不是师姐提醒,我都想不到要给你备几件不错的衣服。一会儿我们上店里看看,喜欢什么你自己挑,”拍了拍胸膛,很是豪迈道:“我送给你。”
薛洋刚要说话,忽然计上心头,扭头看向魏无羡眸光清澈道:“多谢,哥哥。”
魏无羡呼吸一窒,脸颊立时晕开两抹殷红,不自在地缩回手道:“说过不要随便这么喊我。”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薛洋一正经喊他哥哥,魏无羡便觉心跳疾速加快,全身都热得厉害。
“好的哥哥。”薛洋笑着回答。
魏无羡看他口中答得乖巧,眼中却漾着寻衅的微光,伸手掐住他的脸颊威胁道:“再喊,回头让你把这两个字倒立抄写一百遍。”
薛洋忙软下神色央求道:“我错了,哥哥。”说完自己倒憋不住先笑起来。
魏无羡哪里不知道他是故意的,一个快步扑上去从后面将他抱了个满怀,在他腰上毫不客气地猛掐一把,口中却委屈道:“阿洋如今不听我的话了。”
“我听,我听,”薛洋自来最是怕痒,慌忙弯腰躲魏无羡的手,立马改口道:“不喊了,魏无羡,你快给我松开!”
魏无羡才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薛洋原来是怕痒的,手指又在他腰侧捏了几下,只痒得薛洋绷不住的挣脱魏无羡就要跑。两人一路笑笑闹闹着过去,引得街边邻舍皆都含笑赞叹:“这魏公子与他弟弟感情可真好啊!”
第17章
数日后,魏无羡一大早便被江枫眠唤到前厅,只说是有要事相商。
薛洋见魏无羡一去便是好几个时辰,只等到半下午才回来,面色还颇为凝重,忙问:“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最近他在莲花坞的“恶行”终于让江枫眠忍受不了,要魏无羡来将他赶走?
魏无羡走到桌边倒杯水一口饮尽,等薛洋急得又问一遍,才道:“温氏要求仙门百家送各府嫡长子和嫡传大弟子到岐山听训。”
薛洋一愣:“听什么训?”
“谁知道。”魏无羡提到温氏便心烦。
从前只有百家送人前往云深不知处听学,便是温家人也需得遵守这旧例,派遣年少的温氏子弟携礼前往姑苏蓝氏。
后温氏日益壮大,温若寒寻得三块阴铁后野心逐日膨胀,一统百家的企图也不再做任何遮掩。
如今温氏强盛,其它仙门世家力不能敌,便是再不满温若寒让人送长子前往听训的指令,最终也只得无奈屈服。
这明面上说是送去听训,实则是强留各家长子在温氏为人质,又赦令大弟子随同,也是为要削弱各仙门力量。
“薛洋,”魏无羡看着他道:“此去岐山,你与我一起吧!”
“我?”薛洋吃了一惊,忙抬手拒绝:“免了,我可不去岐山。”
他与岐山牵扯甚深,身上揣有第四块阴铁的下落,一去岐山必然会被温若寒拿下,到时别说阴铁不保,就是这条命能不能留下来还得另说。
“为什么?”魏无羡伸手想拉薛洋,却被他缩手避开。
“不为什么。”薛洋懒得解释,很是不耐道:“魏无羡,我又没卖身给你,为什么你去哪里我也就必须跟着去?我不想去岐山,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不要问了。”
魏无羡也倍感气闷。
温氏赦令他与江澄一同前往岐山听训本就令人厌烦,想着若有薛洋同去也算欣慰,却不料这人压根就没有同往的意思,反而口口声声要另行单干,俨然没将当初两人说要“不分开”的承诺放在心上。
何况薛洋要去做什么,魏无羡心知肚明,见他一言不合就要翻脸,当下也气上心头,蹙眉道:“你这人怎么说话三五两头就变卦?此前不是说好了吗,凡事同行不再分开,现在你又改口是什么意思?”
薛洋自知理亏,被他一语问到心虚,但又不敢真的言明要做之事,只得硬着颈项讥笑道:“难道你死我也得跟着一起不成?魏无羡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死活要拉我来这莲花坞的,可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此语一出极其伤人,饶是魏无羡也被他肆无忌惮的一番话气到几乎内伤,泛红的眼眶里仿佛溢着水光,咬牙道:“薛洋,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些,还是人话吗?”
薛洋从来不是肯低头服输之人,纵然内心已有慌乱,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变本加厉道:“怎么,你今天才知道我说的话不好听?我可是个流氓,当然不如你们这些世家子弟说得动听。想听人话还不容易,等去到岐山,多少的人话都够你听的。”
一席话夹枪带棒丝毫不留余地,只气得魏无羡手指紧握成拳,力大到手背上的青筋都暴出来,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道:“简直是不可理喻!”语落再不多看那人一眼,起身往门外去了。
见魏无羡头也不回地离开,薛洋恼羞成怒地将他喝过水的杯子一把砸到地上,犹还不解气,又将整张桌子掀翻了才一拳砸在门框上:“魏无羡,你竟然说走就走!”
入夜,魏无羡还在江澄的观止居逗留,便是如江澄这般迟钝之人也看出了端倪,冷笑道:“怎么,吵架了?稀奇啊!”
“没吵架。”魏无羡趴在桌上玩着杯子,手指在杯沿上百无聊赖地来回摩擦。
“没吵架?那你做出这副丧气的嘴脸给谁看?”江澄毫不客气道。
“也不算吵架,就是争了几句。”魏无羡闷声辩解。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江澄挖苦道:“既然没吵架,那你还留在我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魏无羡撇了撇嘴既不说话,也不动身。
见他一副充耳不闻的逃避心态,江澄也不再多说,只上前坐在他旁边问道:“你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我哪有什么行李,”魏无羡回答:“不过就是我和薛洋的几件衣物,随便装一装就好。”
江澄忍不住讥讽道:“你倒替他想得周全,人家愿意跟你去吗?”
一句话问到魏无羡的痛处,撇开脸不再答话。
“问你呢?”江澄才不管他什么心情,又追问:“说话啊?”
魏无羡被他逼得很是不耐,随口道:“我说江澄,你今天怎么话特别多,而且句句都惹人心烦。”
“行,我不烦你。”江澄将他一把拎起来就往门外推去:“回你那屋找不惹你心烦的人去。”语落,当人面“砰”地一声将门紧紧关上。
魏无羡摸了摸鼻子,无奈地走出观止居。
路上慢悠悠地游荡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下午薛洋是在说完有“要做之事”后才翻脸,如今想来,他心底一直谋划的那事,竟从未真的放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