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面前这对恶人夫夫前后夹击、插翅难飞。
孩子瑟瑟发抖,视线又落到眼前人身上。
方惜亭虽然没有谢序宁那么吓人,但……
于恒仓皇失措、不打自招:“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过于真诚的剖白,逗笑不远处站立的男人,对方几乎同时发出冷冷地嗤笑声。
显然是不信的。
于恒能从那笑声里听出来,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杀了他。
孩子快哭了:“副队……”
他苦着脸向方惜亭求饶。
副队,你快说句话呀。
就算你们说,刚刚是在互相吹眼睛里的脏东西,我也能圆回来。
于恒满脸期待着想逃,可谁知方惜亭决心送他赴死。
“如你所见。”
于恒本来都快说服自己,是他看错了。
可是,晴天霹雳,如……如!他!所!见!
谢副队低头亲方副队?
谢副队……低头……亲……方副队!!
于恒CPU负荷超载,人快炸了。
方惜亭认真解释:“我们没打算瞒着。”
“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公开。”
“今天你看到了,我们也选择坦诚告知。”
“但我希望,在当事人没有决心开口之前,你能替我们保守秘密。”
方惜亭会说,而且会自己说。
但于恒小心翼翼、煞有介事地盯着他:“副队,我当然无条件站你,肯定会替你保密的。”
“可是谢副队有对象的事情,你不是知道吗?”
“你们不能这样啊。”
这样是不对的。
这种行为,不仅糟践自己,还会伤害别人。
如果谢副队真的爱你,真有责任心。
他不会冒着让你受千夫所指的风险,来满足自己贪婪的私心。
毕竟真爱是排他的啊。
副队!!!
于恒内心嘶吼、呐喊,过分关切他的心情毫不遮掩,以致于方惜亭猝不及防呆愣那处。
猫儿紧抿着唇,不敢置信。
说实话,他也觉得自己挺失败的,都这种情况了,人赃并获。
居然还没有人怀疑他就是谢序宁的对象?
凭什么啊。
方惜亭张了两次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真的没有阴阳怪气:“秦闻上次说手底下还缺人,要不你过去?”
于恒:“你们果然还是决定要灭口吗?”
方惜亭:“主要我觉得,你这个口,灭不灭好像也不重要。”
他跟谢序宁从没见不得人。
秘密恋爱的关系,不说不是不能说,只是暂时没想好怎么说。
而且于恒反应也够迟钝的。
他能给谢序宁当三儿?
想什么呢。
回避在楼层上方的男人,被他们师徒二人奇怪的脑回路逗笑。
谢序宁浅浅哼了声,不得已转身迈下台阶,他主动加入这场方惜亭拦着他说“想要自己解决的事”。
“这话怎么跟你说呢?”
让他想想。
男人掐了烟,想到了。
他打了个响指:“从办公室里出现的第一束艾莎玫瑰开始。”
“大家猜到有神秘人暗恋方惜亭。”
“然后是我在洗手间藏着心上人。”
“又被大家堵在杂物仓库,抓到我和男朋友私会。”
谢序宁调子很轻,漫不经心的。
他倾身绕在于恒身侧,慢吞吞地走。
“如果当时你们胆子大一点,冲进来,就能看到我背后藏着的人,其实是方惜亭。”
懂了吗?
于恒呆在那,还是和他们不同频。
天呐,哥,就你那天那个鬼样子,吓死人了,谁敢进来呀?
谢序宁手指搭在小家伙的肩膀上。
男人微一用力,将他扣紧。
“所以这件事情,从一开始。”
“主人公就只有我和方惜亭。”
“能听明白?”
于恒憨憨点头:“明白。”
他傻乎乎地:“所以第三者是我们家副队,正牌男友也是我们家副队。”
谢序宁没什么耐心。
男人盯他半晌,微微抿唇,转头对方惜亭道:“把他给秦闻算了。”
毕竟这俩人的智商。
在谢序宁心里是一个档位的。
他们应该很合得来。
得知惊天秘密的于恒,后半场搜查任务中,整个人都心不在焉。
即便方惜亭和谢序宁,完全没有把私人感情带入工作,他的目光也不受控制。
方惜亭倒是接受的很快。
他没刻意拉远距离,也没贴近。
反正主卧的墙皮已经被铲了大半,自己干脆也参与进去。
他和谢序宁的搜查点,目的性很强。
如果死者被刺倒在床铺里,那么血迹大概率呈喷溅状,会零星喷洒在墙角缝隙处。
而如果死者直接被按倒在地。
那么地面则会呈现小血泊,或者凶手事后清理,出现擦拭状的痕迹。
谢序宁待在里屋,主要围绕原床铺地点处,进行周密的血迹勘察。
而方惜亭则抱着那只小床头柜,找了没人的阳台角落处,拿工具仔细刮着漆。
他们知道能找到血迹的概率不大。
但大家都闷声努力着。
方惜亭满手都是白色的小细屑。
经他两个小时的努力,小柜子差不多完全恢复原貌。
只是即便留有血迹,也不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肉眼可见。
他刚准备找人过来做试剂反应,忽闻里屋有人大喊。
“找到了,找到了。”
“第一案发现场就是这里。”
众人激动起来,几近欢呼。
方惜亭被这动静吸引,慌忙起身往里。
可谁知意外踹中脚底柜子,摔了一跤。
他带着“叮里哐啷”阵阵乱响,人扑倒在地,打着的手电光下意识往后,正好照在翻过来的柜脚处。
猫儿清清楚楚看到那里,留有一块深褐色的斑驳痕迹。
谢序宁得意忘形:“哥说什么来着?”
根据现场血迹判定,基本可以推断出,案发当时的行凶场面。
“受害人站在穿衣镜前,试穿婚纱。”
“凶手从这个位置,举刀扑来,利刃刺穿死者心脏。”
“死者被按倒在床。”
“由于有婚纱、被褥及床垫的吸血加持,血迹没有大面积流淌。”
“但呈喷溅状,零星散落在地板缝隙,墙角等地。”
撬起来的地板处,试剂反应做完。
渗入水泥缝隙里,无法擦拭,又被人遗忘的痕迹,在打过去的探照灯光下,证据确凿的亮起蓝紫色荧光。
方惜亭迅速找来勘察组提取血迹。
包括他刚刚看到小柜子的桌脚处,那块不太确定本体的痕迹。
市局小贺法医接收紧急工作,连夜检测,得到结果。
“你们运气不错,送来的几份样本,DNA结果都和死者能够对应的上。”
意思也就是说,房屋里能查找到的所有血迹,全部都属于死者。
方惜亭接过检测报告,轻轻“嗯”了声。
小贺法医收起纸笔,起身问他:“谢副队又去挨骂了?”
敢不走流程就先拆房子的人。
全云京市公安局恐怕也只有他,能有这么大的口气。
亲妈是云京市杰出女企业家,资产上百亿,实打实的富二代,哪会担心赔这点钱?
就算局里不出这笔钱,他自掏腰包也能摆平搞定,惹不出什么大麻烦。
但传出去终究是不好听。
董局和支队长拿他没办法,头疼的很。
方惜亭微侧过身:“谁要管他?”
楼上愤怒的教训声,音量拔高到楼下都能听得到。
谢某人被董局和支队长混合双骂,狗血淋头,方惜亭只觉得他活该。
“谢!序!宁!”
“你当真是无法无天,云京市局没人管得了你?”
“没有拿到拆除命令,甚至不上报直属领导商议,就敢拆人房子?”
“同样的情况,你这是第几次犯?”
“真要有群众举报,我们公安局仗势欺人、胡作非为,造成的恶劣影响,你担得起责?”
谢序宁两手揣兜,安静立在那。
他挨骂成常态,早习惯了。
做出那个决定,就预料到有今日。
这种时候,越解释越挨骂,不如乖乖听着,耳朵还能少长些茧子。
只看那样子,倒像真知错了。
直到董局大手一拍:“这件事情,方惜亭也脱不了干系。”
谢序宁立刻急了:“关方惜亭什么事?”
董局有理有据:“他跟你同岗平级,还能受你指挥?”
“他跟着你做,就说明他同意。”
“出这么大的事情,惩罚你俩一起领。”
谢序宁忙跟他讨价还价:“不行啊董局,我跟方惜亭本来关系就不好。”
“大家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您这么一整,我俩以后没法共事了。”
“您看这样行不行,惩罚我自个儿双倍领。”
“这次就不罚方惜亭。”
支队长骂他:“就是因为你俩关系不好,他还这么纵容包庇,就说明他心里也想这么干。”
“这次事故,你主责,他次责。”
“谁也跑不了。”
谢序宁追着领导解释:“不行啊,这责任不是这么论的,而且我哪次在现场先下达的指令,大家没翻出东西来?”
董局火冒三丈:“你还有理,还哪次?”
“你非得下回,碰着个懂法的硬茬儿,跟你计较流程规章,送你上几回热搜你才满意?”
谢序宁:“我不是……”
他那也是心系案情,不然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撬他地板。
男人手掌心被工具划伤几条印子。
这会儿还疼呢。
支队长不听解释,直接抓人命门:“别解释了,你就说你认不认罚?”
“再这么不服气,那就换方惜亭主责。”
谢序宁一下闭了嘴。
惩罚以内部邮件的形式,全局通报。
方惜亭坐在办公桌前,莫名其妙看到自己的名字跟谢序宁打在一起。
两人为这次事故平分责任,下半年奖金全扣,绩效为C,两年内失去竞争升岗的机会。
手写不低于800字的个人检讨,作为年度反面教材,将在下次的表彰大会上,深刻检讨自身错误行为。
方惜亭这辈子没这么丢脸过。
男人求饶的短信很快发过来:【老婆。】
【我错了。】
【委屈.jpg】
【我有罪。】
【下跪.jpg】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谢序宁这毛病不好,得治。
方惜亭认可支队长给出的判罚,很快回复邮件承认错误,但偏就不回那狗男人的短信。
让他急会儿。
自己这边工作时间不宽裕,琐事缠身。
长期停留办公桌前,埋头整理资料,仍觉头疼。
目前根据警方掌握到的线索。
在死者陈男男遇害前,与男友章羌共同租住的出租屋内,找到部分喷溅状血迹。
章羌作案嫌疑大增,被警方重新传唤。
但方惜亭还有疑惑:“现在凶器很难找到,指向性证据缺失。”
“地板没有擦拭状血迹,说明死者一定是死在床上的。”
“全身总共26刀,出血量极大,即便有婚纱裙摆做垫,床铺应该也会受到污染。”
“但我们从房东口中得知,章羌当年退房,并没有替换和赔付新床垫的行为。”
“且法医室明确告知,根据婚纱染血面积,可以判定出死者遇害时的整体出血量,超过1200毫升。”
“血液通过刀部创口流出,大部分被做工繁琐的婚纱裙摆拦住,不至于弄脏床垫。”
“但床单上多多少少都会蹭些痕迹。”
“而有关这部分,留有死者被害遗迹的物品,凶手肯定想方设法都要丢掉的。”
不然仅凭房间里几滴微不足道的血迹,留给章羌可辩驳的空间实在太大。
且根据后续调查,在陈男男被害前后,章羌名下也并无代步车辆可以使用。
如果他真是凶手。
又要怎样才能做到掩人耳目地转移尸身?
从案发现场租住地到乌鸦山后山抛尸点,近80km的路程,还得步行上下山。
过程中需将受害人身着婚纱脱下,再分别以行李箱和编织袋分装包裹。
扛着这么显眼的重物往荒郊野岭走,任谁都会觉得奇怪,且又极易引起陌生人的注目。
事后案发风险度极高。
难道是还有帮凶?
方惜亭思绪顿住。
办公室大门忽然被人敲响。
“方副队,章羌已经到了。”
“我们暂时请他到二楼审讯室内等待,但看那人的样子,情绪暴躁不太稳定,感觉很难配合。”
方惜亭眼皮都懒得抬:“不配合就让他再多坐会儿。”
静心养性。
自己对付这些硬茬儿的经验多了去了。
正好那时通过网络社交平台,方惜亭点进受害人的朋友圈。
账号内容彻底停止更新的时间点,是在两年前的6.22日。
而在此之前,陈男男平台动态发布频繁,各种45度角怼脸自拍,文案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网络热梗。
通过大篇幅无关信息的翻找,上百张照片,夹杂在各种深夜emo的时间里。
偶尔情绪浓郁,半小时内能发三条。
其中出镜率最高的是成排的啤酒瓶,深夜的残月,以及夹住半支香烟的夸张美甲。
方惜亭不厌其烦,耐心翻找。
一张张往下拉去。
终于不负所望,在边边角角的犄角旮旯地,找到一张陈男男的对镜自拍。
方惜亭从照片构图的左上角,看到死者身后床铺里露出来的细微痕迹。
是条橙黄色的碎花小床单。
他连忙把照片放到最大,复原清晰度。
又把查询到的结果发进工作群里。
直到手旁60多页资料整理完毕,楼下工作人员才再折返告知。
“刚刚喝了六杯茶,上了三趟厕所,应该是骂累了。”
“这会儿趴在桌子上正睡午觉呢。”
方惜亭看一眼时间:“让他再睡半小时。”
随后又拿手机给谢序宁发短信:提审章羌,速回。
男人那时带队在外,摸排案情。
以受害人为圆心的社会关系调查组,及徘徊分散在乌鸦山藏尸点附近的物证信息侦查组。
均在他的指挥下,井然有序进行工作。
两人考虑的问题几乎一致。
确认凶手既然存在如此缜密的抛尸行为,那么能够直接指向死者遇害的第一案发点。
那条沾染死者大量血迹的床单。
刚刚被方惜亭发现的橙黄色小碎花。
一定就在这附近。
谢序宁收到短信,知道对方没有因为被拖累受罚的事,和他计较生气。
自己兀自揪紧的心绪,总算松懈下来。
他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很难改。
但那时为了方惜亭,决心试一试。
尤其经董局审批后的追责判罚,作为反面教材全局下达。
谢某人看到方某人迅速回复邮件承认错误,却不回他信息,刻意生着闷气。
一时间更是魂不守舍、焦躁难安。
直到此刻手机“叮”声铃响,震动及时。
谢序宁看到被置顶起来的【老婆】聊天框,亮了个红点儿。
男人当即兴奋起来,举手示意。
“兄弟们,加把劲儿。”
“马上就能找到了。”
待约定的半小时到达后。
方惜亭准时前往审讯室,提审章羌。
于恒跟上他:“不等谢副队吗?”
方惜亭说:“不等。”
睡了一觉的嫌疑人,精神又好起来。
但没了喊喊叫叫的心思,只破罐破摔地瘫在椅子上。
“阿sir,请问你们有事吗?”
“没有证据,随意扣押无辜民众,可是犯法的。”
方惜亭安静坐下。
“没证据就不请你来了。”
他把整理好的资料按顺序一页页翻出:“重新说说吧。”
“在死者失踪前后。”
“以你的个人视角,具体发生了哪些事,以及各项重要的时间节点。”
章羌不耐烦:“我不是说过了吗?”
“你们那天过来,拿笔记了半天,合着全白记了?”
方惜亭语调淡淡地:“没白记。”
“但就你反馈的重要信息,和我们警方调查到的实际情况。”
“有大量细节出入。”
“所以我现在合理怀疑你在说谎。”
章羌问:“你有证据吗?”
方惜亭再次开口。
“我重复第二次,没证据就不找你来了。”
他伸手让对方先答:“请配合警方调查。”
章羌最看不惯他那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忍不住想动手闹事,但又忌惮在公安局里,怕那帮警察真把他怎么样。
自己无奈,只好从头到尾概述一遍,有关个人视角下的陈男男失踪详情。
他交代的内容大同小异,摒除一切细节时间点,只简单概括为:“那天下午我睡觉,她出门上班,晚上我和朋友一起吃宵夜,去接她没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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