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
青年轻轻地笑了笑,他的身体被飞鸟和也武器贯穿,就像外界的魔兽被中原中也打败一样。
他就着这样的姿势,顺势将金发的少年揽到怀里。
“筹划了这么久,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话……”
结束这一切吧。
结束这不相信人类,背叛了搭档的灵魂。[1]
“你在……”
飞鸟和也原本的话卡在唇边,他仰头,感受到魏尔伦的血液落在自己的脸上。
就在这一刻,程序的枷锁打开,他记起了所有的事。
可魏尔伦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杀手先生低头,冰冷的吻落在他的额头。
在西方的故事里,这是晚安的意思。
“帮我和中也也说声再见。”
“等等——!”
手掌的力道落在他的肩上,魏尔伦将他推向了中原中也,自己却在崩塌的幻境中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曾经的搭档。
“你也要留在这里吗。”
“看着弟弟的成长也很有意思。”
“保罗,你知道的,你也没有别的选择。”
“等到和也对他们失去兴趣,再去杀了他们也不迟。”
“我可不会帮你。”
“你只会比我更加生气。”
“港口黑手党吗……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应该本来是打算在战争结束后将你留下的。”
“那个叫太宰的,未来会成为比我们都厉害的黑手党。”
“我可不是黑手党。”
“……”
兰波和魏尔伦默契地发出笑声,身影变成雪花般的粒子,温柔地飘散在这个世界里。
身体在急速地坠落,污浊吞噬了中原中也最后的力气,飞鸟和也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少年用铁棒插进了旁边的建筑,不断减缓下落的速度。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直到平稳落地,飞鸟和也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愣愣地看着中原中也身上红色的印记,下意识地念出储存在脑中的代码。
污浊的“门”预料之中地关闭了。
飞鸟和也的手指搭上沉睡的中原中也的脉搏,刚松了口气,却又听见旁边平稳的脚步声。
他猛的回头,将中原中也挡在身后。
“波……本?”
没想到波本会出现在这里,飞鸟和也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震惊。
“你还知道是波本,不是波室透吗。”
降谷零的身上带了点擦伤,那是他刚刚救人留下的。
“还留了封读都读不通的遗书,让松田知道,你可就彻底完蛋了。”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原本紧绷的神经舒展开。
飞鸟和也仰面倒下,看着湛蓝的天空,和建筑物上方不断往这里汇聚的黑手党。
“饶了我吧。”
他说着,语气像是叹息,用手背遮住眼睛。
没入发间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降谷零注意到他的金发编成了辫子。
那不知道是谁的杰作,尽管已经有些散了,可依旧能看出创造者的良苦用心。
波本站在原地,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
飞鸟和也的声音微乎其微,还带了些哽咽。
但他的的确确,喊了声“哥哥”。
第41章
不管怎样, 魏尔伦失控的事件还是造成了大量的死者。政府对外宣称这是港口黑手党与其敌对组织造成的大规模抗争的结果,军警对其发起的搜查在英国等部门的介入下不了了之——魏尔伦本身就是它们制造出的秘密武器,是绝对不允许暴露在他人眼中的存在。
而真正了解魏尔伦下落的, 只有现在被公安扣下的飞鸟和也。
“我还是觉得你们有点太过分了。”
在公安的总部待了三天后,飞鸟和也看着门口被打晕的第三位警察,对傻瓜鸟等人发出谴责。
“好歹有点犯罪分子的自觉, 还有, 不是说伤重得快死了吗, 怎么现在又能活蹦乱跳的。”
“也不能全怪我们。”
傻瓜鸟咧嘴,煞有介事地说。
“有的人虽然被迫要和英国来的恶鬼罗刹们打交道,但非要我们亲自来确认你在接受治疗不可。”
飞鸟和也:“恶鬼?”
“一些政府要员之类的吧。”公关官解释, 贴心地把被打晕的警察拎到一边, “似乎是来确认魏尔伦是否还活着的, 为了保证日本这边的主动权, 外务省那边指名太宰和中也也得参加。”
“哦。”飞鸟和也似懂非懂, “好神奇的比喻, 那就是我亲爱的欧豆豆让你们来的呗?”
傻瓜鸟还在憋笑, 但他的手机里却已经传来了中原中也“都说了不准那么叫了!”的声音。
在想起之前的事后, 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微妙的改变。飞鸟和也坚定地认为自己才是更大的那个,然而中原中也冷笑,回答“硬要说的话你每年都是五岁”,飞鸟和也正色, 坚持“按照这个思路, 中也你也就八岁”。
然后他们两个狼狈的家伙就在原地吵了起来,直到一个筋疲力尽地被尾崎红叶领回去, 一个嗷嗷直叫地被降谷零捂住嘴巴拖回去。
值得一提的是,从三途川走了一趟, 原本搜查一课里稍微正经的牧野警官也学坏了。
和他一起在治疗室打牌被抓后,牧野春树后背一凉,他顺着搭住自己肩膀的手往后看,对上降谷零的眼睛时还试图挣扎:“降谷。”
“怎么。”
“你对看管和也这点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占有欲啊。”
“……”
降谷零微笑,把他从警察厅扔了出去。
犯罪分子也就算了,竟然连同是警察的同伴都把负责看守的公安视作空气,这降谷零能忍吗!当然不能!
“你还和我说要尊重前辈呢。”
整理扑克的某人点头,试图用降谷零曾经的话谴责对方。
“你应该对牧野警官用敬语,波室透,大逆不道啊波室透。”
这个成语是这样用的吗。
降谷零吐槽,转过身时神色却没什么变化。
“和也。”他说,“你知道牧野前辈为什么执着于每天来和你聊天吗”。
飞鸟和也一愣:“……为什么?”
降谷零面不改色,污蔑别人前还不忘滥用职权地关闭监控。
“你擅离职守了这么多天,要是安达警视知道你闲得在这里打扑克,你觉得他是什么反应。”
写检讨,被拎着耳朵骂,然后绕警视厅跑三圈。
飞鸟和也恍然大悟,他在那里叽叽歪歪“我就说牧野警官怎么怪怪的”,没注意到旁边风见裕也欲言又止的表情。
好像目睹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要告诉他吗……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被降谷长官杀人灭口……还是算了,人活着最重要。
风见裕也盯着鞋尖,他违背良心,最终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飞鸟和也问。
“gin那边你怎么解释?还有雪莉——哇,波室透,你好忙啊,你该不会都没怎么睡觉吧。”
不等降谷零开口,旁边严阵以待的风见裕也立即轻咳一声,他找到机会,企图以塑造自家长官的伟大形象来挽回自己的良心。
“降谷先生平时五点就起来锻炼了,不到一点是不会睡觉的。”
飞鸟和也:“我不到一点也不会睡觉。”
风见裕也:!
风见裕也大为感动,良心更痛了:“您也在写报告吗?真是太厉害了,等您到降谷先生这个年纪,应该也能独立带组。”
飞鸟和也:“……”
飞鸟和也:“是,是啊,一般般厉害吧。”
少年干笑两声,心虚地看向别处,没告诉他自己是在用降谷零的电脑打游戏。
兰波和魏尔伦的声音时不时出现在他的脑袋里,接连两局赢了太宰治以后,那边终于发出了有关[你开挂了吧]的怀疑声音。
“他们以为你是遭到了港口黑手党的攻击。”降谷零说着,看了旁边的风见裕也一眼,“也没什么可怀疑的,毕竟你本来就是在横滨失踪的,再加上他们之前有在会议上挑拨离间的先例……”
“所以你真没睡觉?”
飞鸟和也托腮,无辜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降谷零垂眼,这才认真看他。
比起前几天把他带回来的时候,飞鸟和也的状态好了不少。他身上的伤口在愈合后留了条浅浅的疤,碧色的虹膜剔透,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报告上理应死去的人。
降谷零忽然笑了声:“你问这个做什么。”
飞鸟和也理所当然:“关心好朋友的身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降谷零挑眉,不吃这套:“你是怕出去以后被松田揍,所以打算拉拢我吧?”
还不是这人坏心眼地把他狗屁不通的遗书发了松田一份!
飞鸟和也有时候觉得降谷零才是最卑鄙的,他真是天生的黑手党,可惜和黑手党不共戴天。
“哎呀,怎么会呢。”
飞鸟和也摆手,转移话题。
“听风间说你最近捡了只小狗?我还蛮无聊的,要不要我帮你养。”
风见裕也悄悄后退一步,他屏息凝神,力图在降谷长官发现自己要逃跑的意图前逃跑。
然而——
“风见。”降谷零转头,笑容灿烂,“谁告诉你我捡了只小狗的。”
风见裕也浑身僵硬,他看了看满脸好奇的飞鸟和也,又看了看背后冒出黑气的自家长官,暗道自己看守对方的同时还和对方聊天真是多余。
“……我误会了。”
风见裕也立正,立即检讨自己的错误。
飞鸟和也疑惑:“可是你还说的有模有样的,说什么和波室透很像,就是奇奇怪怪的朋友多了点,所以很难管。”
风见裕也:“我最近精神压力比较大,有时候会胡言乱语,请您见谅。”
飞鸟和也:“是这样吗。”
风见裕也:“是这样的。”
飞鸟和也觉得哪里不对,不过看风间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也就放弃了追问。
他真是太贴心了。难怪能交到这么多朋友。
飞鸟和也自信,毫无自觉地夸赞自己。
直到给他检查身体的医生到来,风见裕也才松了口气。
降谷零抬手,在风见裕也百米冲刺前阻止了对方的动作。
“风间。”他阖眼,用温和的嗓音说,“你等一下,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你有部下吗,苏格兰。”
回基地的路上,坐在后座的飞鸟和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开车的苏格兰聊着天。
“我觉得波室透有点可怕,他的部下一见到他就跑了。”
板着张脸的时候也跑,笑着的时候也跑,飞鸟和也搞不懂,摸索了一段时间的规律后,他和降谷零提议可以让风见裕也去参加运动会。
苏格兰哽住,他判断不出该帮谁说话,只是回忆:“可乐酒,你一开始的时候看到zero生气,不是也跑得很快吗。”
“那不一样。”
飞鸟和也双手环胸,神色严肃。
“我那叫战略性撤退,归根结底我又不怕波室透,不然我也不会给他取外号到现在了。”
……你是不怎么怕。
苏格兰沉默,瞥了眼副驾驶的幼驯染。
降谷零似乎已经习惯了可乐酒的间歇性抽风,就算后者当着他面逼逼也不怎么在意了。
“话说回来,关于魏尔伦是不是还活着这点,你们都不好奇吗。”
他一副[快问我快问我]的样子,降谷零想都不用想,一看就有阴谋什么阴谋在等着自己。
“你不是在笔录里写死了吗。”降谷零关闭手机,看了看后视镜,头也不回,“还是说你又准备了什么惊喜给大家?”
飞鸟和也神秘一笑:“这个嘛……”
魏尔伦的事情他后来只告诉了中也。中也的表情一言难尽,问他“脑子里多了两个人有什么可高兴的”,但飞鸟和也眨眨眼,告诉他“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呢”。
——你还没有意识的时候我们就期待你的诞生了。从今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庆祝生日,一起过新年,一起过圣诞节。
那时的中原中也听完愣了几秒,他怒气冲冲地走出门,不到几秒又把门踹开,走了回来。少年红了耳朵,说着什么“笨蛋”之类的话,还说“这种承诺不要这么轻易就说出口”,飞鸟和也听到第三句就开始发呆,兰波沉吟,耐心地告诉他这是害羞的表现。
飞鸟和也就从来没有害羞过。
这对他来说是个全新的情绪,顿时对中原中也投以崇拜的目光。
然后中也就更害羞了。
这是个死循环,魏尔伦说等中也以后当上干部了可能会好点。
“这个等过年的时候再说。”飞鸟和也坚定,完全不把为了向别国政府解释而焦头烂额的特务科放在心上。
一点也不报复他们对记仇的飞鸟和也来说是不可能的事,但特务科里对他好的人也很多,倘若一定要追究一个,那他还得去找不知道在哪的种田长官。
飞鸟和也沉思,忽然又想起之前太宰和他提的彭格列的事。
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件后,彭格列还在不在日本。
“现在才几月,你都想到过年了?”降谷零语气平淡,说着就重新打开手机,打算路上整理点任务资料。
可邮箱里的文档整整齐齐,降谷零沉默地点开,看到目录上方飞鸟和也做的波室透的表情包。
“……风见把密码给你了?”
“没有。”飞鸟和也耸肩,“你知道的,在我眼里没有什么密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风见说你忙得睡不了觉,我就顺手帮你做完了。”
这人竟然除了打游戏还会干正经事……
降谷零反思自己,鼻腔钻进对方身上浅淡的香气。
他侧过脸,看向趴在自己椅背上的飞鸟和也。
“新年是个很有意义的事情。”
“快说,波室透,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所以这家伙难得好好工作,竟然是为了这个。
降谷零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风轻云淡。
“我最好的朋友是hiro。”
“第二呢?”
“第二是松田和萩原,还有班长。”
飞鸟和也撇了撇嘴,决定和他绝交两分钟。
“而且这也不公平。”
降谷零轻笑,在飞鸟和也迷茫的目光中故意逗他。
青年压低嗓音,带了些哄诱的味道。
“和也,你最好的朋友也不是我吧。”
“那几个黑手党没有教过你吗,朋友和其他关系的界定。”
“咳咳。”察觉到不对劲, 握着方向盘的苏格兰首先咳嗽两声。
“怎么了,hiro。”降谷零率先开口。
他完全没有一点自己刚才在干坏事的错觉,甚至语气里都挑不出一丝破绽。
“你也生病了吗。”
苏格兰:“……”
要不然还是让松田来制裁他。
苏格兰沉默, 觉得自己的好友比起刚加入组织时精神更加不正常了点。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自从认识可乐酒以后,他和zero的生活实在有点太丰富多彩了一点。
当然, 这也不是贬义词。
苏格兰看到了横滨那边普通人水深火热的生活, 更加坚定了铲除黑暗的决心。
想到这里, 苏格兰叹了口气。
“差不多就行了吧,知道的太多对他而言又没好处。”
降谷零:“听到了吗,可乐酒。”
飞鸟和也还在思考刚才那句话, 听见自己的名字, 下意识地抬头“嗯?”了声。
“因为你平常在其他事情上花的时间太多了, hiro担心你的脑子在接受新事物上会宕机。”
苏格兰:“……”
苏格兰:“都说了我不是那样想的。”
还有接受什么新事物啊, 说到底可乐酒的任务和这些又没什么关系, 他这代号一出, 除了琴酒谁不怕他。
苏格兰幽幽的, 对对方把自己牵扯进来这件事表达不满:“zero, 根本就是你听说了看守的警察接二连三地被打晕的消息,所以生气了吧。
他说完,根本不给降谷零反驳的机会,把车停在一家咖啡店前:“你们要喝无糖的吗, 我先去买几杯。”
话音刚落, 苏格兰又自己想通了:“算了,随你们喝不喝。”
车门一关, 隔绝世界。
飞鸟和也看着苏格兰的背影,隐约意识到了苏格兰逃跑的事实。
“我记得这家店的咖啡还挺有名的。”
他找话题的样子还蛮努力的, 但降谷零看着他,就是莫名其妙想起那天他躺在地上,遮住眼睛沉默的样子。
“遗书那件事你是怎么想的。”没了苏格兰的干扰,降谷零索性也卸去了笑容,平静地开始和他翻旧账,“留下句和牧野有关的信息就跑走了,这个计划你做了多久。”
降谷零不笑的时候气势有点可怕,但就如刚才说的一样,飞鸟和也并没有真的被他吓到的时候。
少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着这个问题努力地思考了一会:“也没多久,刚开始是想起一些事情,后来发现不管我走到哪都有被人盯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