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看到熟人, 陌生环境里不自觉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了下来,楼谪也面露笑意,对着林永安招了招手, “林兄,好久不见, 哦不对, 是林大人, 昨日刚进京, 本想今日去拜访你的,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竟这么快就以同僚的身份相见了,失敬失敬。”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贤弟与我的这般可是见外了, 圣上赐你新宅,老兄我可是要厚着脸皮去瞧瞧了, 贤弟带解千忧来了吗,在这京中喝多了陈酿偶尔还馋那小甜酒呢。”林永安熟稔地拍了拍楼谪的肩膀。
楼谪也笑开了, 分别几月, 林永安倒还是这幅老大哥的模样, 多少给初来京城的楼谪带来了些许慰藉,“下朝便去,保证给林兄管够!”
“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带了, 你家夫郎爱喝的东西, 怕是比琼浆玉露都宝贵,怎么会没带, 说起来你与小柳成婚也有段时日了,可有好事将近?”林永安挤眉弄眼道。
楼谪没反应过来林永安在说什么, 但也没让话落在地上,想到出门时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人就让人心头止不住发热,幸福感从心里溢到周边,“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在发生好事。”
林永安搓了搓胳膊,没想到他都这么一大把年龄了,还能被人腻歪到,看着楼谪幸福的样子,林永安也祝福地笑了笑,
“这样也好,你们小两口幸福,把日子过得快快乐乐的就行,但生孩子的事还得抓紧点吧,早生早恢复,现在年轻,小柳也能少遭点罪,而且你们成婚这么久了,也差不多该要个孩子了。”
楼谪这才反应过来林永安在说什么好事呢,果然对这个世界男人能生崽的常识还是不太习惯,楼谪摇了摇头,“没准备要。”
林永安大骇,“是怎么了?小柳不愿意?”
“没,是我的问题。”楼谪语气平常道。
此时也走到了金銮殿,二人噤声,但林永安看楼谪的表情一下就变得很难以言喻了。
眼神里透着不解,震惊,又有点同情,见赵为还没来,林永安又忍不住回头跟楼谪说话,“没找大夫看看?”
楼谪面不改色,“天生的,没办法。”
林永安复杂的眼神一下全转为了同情的情绪。
穿着金黄龙袍,带着冕冠的赵为踏入金銮殿中,在众人高喊“吾皇万岁万岁”的声音中,面不改色地走过长阶,转身,坐上了椅身雕刻着金龙的至高位置。
此刻,权利滔天的封建帝王形象具象化,楼谪随着大众行礼时再次为这身临其境的感觉震撼,这绝对比看电视上最资深的演员戏骨演绎帝王来得冲击力还大。
“众爱卿平身。”随着赵为这句令下,众人才站直了身子。
早朝正式开始,不像想象中走个形式,这个早朝开得忙碌又冗长。
各个官员依次汇报了自己手下管理的事宜,又开始上奏一些需要解决的问题,罢了,赵为还会把各个省城县郡上的一些问题折子拿出来聊聊,问问大家有什么看法。
一夜没睡的楼谪处在这样极佳催眠的环境下眼皮不出所料地开始打架。
好困,他已经在考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赵为把早朝改成晚朝了,真让他天天这么早起他可遭不住啊,他最喜欢早上抱着夫郎在一起贴着暖暖和和地睡回笼觉了。
“奉议郎,你以为如何?”
本来有些嘈杂的朝堂骤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着痕迹地落在后排的高大身影上。
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子,一上来就赐了七品官衔,多少有些引人瞩目了,而且楼谪此人还并非莫名其妙得了官职,仔细一了解,还确实做了实事。
但这样的一个农户,给个县官当当在田地里好生种田便是,或者因为那个大机关铁块的发明那也应该分在机关处啊,怎么封了个奉议郎,一个乡野村夫还能对朝政有什么见解不成?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初来乍到,楼谪也不想得罪人,出列恭敬地行礼回话,端水道,“臣以为各位大人所言极是。”
大家收回目光,不约而同地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赵为向来不喜世家盘亘,几次三番想提拔新人,回回不得意,这次也是真的逼急了,小地方无权无势的农户都找来了。
也是真上年岁了,丞相挺直了腰身,刚准备迈步再启奏一下立储的事呢。
后方有条不紊的声音接着传来,少年清朗的音色不缺力量,一字一句谦逊却也不卑不亢,
“但关于北方疫病之事,臣以为光靠开国库救济灾民并不足以解决,陛下仁心,入冬以来拨了不少款项以应对北方疫情,然北方疫情却没有缓解分毫,天寒病重,劳动力骤减,边境的战士们日子也很不好过,北边异族已经蠢蠢欲动,几次冒犯我朝北境,北方疫情已刻不容缓。”
“那你有什么好想法?”
赵为坐正了些,他虽然有明君之心,但朝上这些迂腐老朽却只顾眼前利益,赵为是皇帝,亦有所顾虑,他手中一直缺一把开刃的剑,在朝二十载,他陆陆续续寻了不少青年才俊,但最终都无一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进了旧臣的阵营。
赵为气急,刚开始还会斩几个人以示威慑,但这也是无用功,赵为在心里是明白的,连他贵为九五之尊偶尔都会受制于臣子,更何况那些新秀呢,赵为看中人家无背景草根出身,但步入这朝堂,又有几个人能坚持不钻营呢。
赵为消停了很久,一直到楼谪的出现,他本来是在朝堂之上心累不堪,刚好林永安说安陵可能还有逆贼残党,安陵的风光也不错,赵为便想去散散心。
在县府看到楼谪的考卷时,简直是惊为天人,赵为后来见了楼谪本人更是觉得不错,他都想好如果来年殿试楼谪够争气他要点他为状元了,结果接近年底时,楼谪又给了他一个惊喜。
脱壳机看似只是一个笨重的大铁块机器,但运到京城,赵为亲自观摩后,就知道这东西大有文章,先不说那个奇怪原理的动力机,光是脱壳机本身,就是时代工具的进步,普及后能造福多少百姓,解放双手简直不敢想象。
而且脱壳机一个产物的出现,且不说楼谪还能不能研发,光交给铁匠们研究,陆陆续续就会出现更多便于民生的工具,因此赵为迫不及待地召了楼谪进京。
楼谪的本事,比他想象的大多了,而且楼谪这个人很不一样,虽然出生不好,但眼神清澈并不怯懦,比赵为见过的许多人心性都要稳当,他那些儿子们都比不上,又是个心有抱负的能人,赵为看楼谪真是怎么看都喜欢。
“臣以为应派遣京中人手去支援北方,派太医去治疗疾病,安排将士护送物资,再派一位钦差大人去监察北方疫情之事。”楼谪冷静地说着。
本来听楼谪继续出声,以为有什么本领呢,结果说了一堆废话。
丞相吴成竹嗤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楼议郎有什么好见解呢,原来不过借花献佛啊。”
户部尚书也立刻接话道,“楼议郎可能初来京城,对朝中事务不太了解,你所说的法子均已在本次北方疫病中实施。”
“这都已经入朝为官了,也不做些功课,以为多有本事呢,这就指点上了。”又有人小声嘀咕着。
“打肿脸充胖子呗。”
“不懂装懂。”
高位之上的赵为听不见,但这些冷嘲热讽却都以不大不小的声音传近楼谪的耳里。
楼谪不着痕迹地轻蹙眉梢,怎么回事,感觉这朝中大臣对自己恶意满满啊。
楼谪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陛下圣明,这些法子自然是都想到了,但由京往北之路遥远,这路上又经不少关卡,保不准就有哪一环节出了差错,耽误了北方疫病的解决,说不好还不止一个环节呢。”
“大胆!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遣北钦差办事不力?!哪来的毛头小子,你可知道本次去北方的大人是哪位!圣上便是为了防止你所说的情况发生,派遣了朝中最清廉的监察大夫去的。”有一个前排的官员出声。
楼谪奇怪地看了那出头的官员一眼,不是,古人都这般沉不住气吗?
“下官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说了一下可能而已,既然是诚心想解决北方疫病问题,那自然该上下一心,共同应对,疫病一直在蔓延是事实,而大人所言的清廉确实看不见摸不着的事,一个人有能与否,应该看其行而非听人言。”
楼谪保持着作揖的姿势,说的话却隐露锋芒,急得林永安都想扒拉他了,他一个七品官,怎么还跟几个三品往上的官员针尖对麦芒起来了。
“好一个看其行而非听人言,楼议郎,你说此事如何解决。”赵为笑着问道。
“臣斗胆建议严查,此前多次拨款是否落在实处,物资是否到位,当地官员们是否全力支持救疫人物的开展都得一一核实,必以严惩,北方在疫病中死去的百姓难以安息啊。”楼谪恳切道。
“楼议郎真是年岁轻,一一排查,你这话说着容易,做起来何其困难,光是今年灾害,国库开了几次,如今若因为你一人臆断行事,又得耗费多少精力耗费多少人力,楼议郎可曾想过?思量事情如此顾虑不周,还是少说话多做事吧。”
那人刚被楼谪刺了一下,立刻见缝插针地回击道。
赵为的笑容淡了淡,这话显然不仅仅是对楼谪一人在说。
“事情难做便不做了吗?如果尚书大人所谓的顾虑周全是这般逃避的鼠辈行为,那恕下官无法苟同,事情越难做,说明其中的问题越大,想要朝政清,藏污纳垢之事必须解决,从自身做起,清查百官资产,自然便是越查也有了,后续款项也就不必担心了。”
楼谪的话如同平静湖面砸进了一块地雷。
朝堂哗然炸开了锅。
一堆人反驳楼谪,都被楼谪笑眯眯地顶了回去,“怎么大人这么紧张?有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荒唐,荒唐啊皇上,奉议郎这小儿在朝堂上对百官如此不敬,完全没把朝堂的纪律放在眼里啊?!”户部尚书忙喊皇上,谁都知道户部的差事最肥美,若真彻查他铁定第一个遭殃。
赵为笑了笑,“爱卿这是什么话,早朝不就是给百官畅所欲言,为国出力的地方吗,朕倒觉得楼议郎的主意不错,择日不如撞日……”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北方疫病,凡事还得有个轻重缓急。”沉默良久的吴丞相突然出声。
被打断赵为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说,“丞相说的是,还是先查派遣去北方支援的那批人吧,沿路的官吏也要查查,朕倒是要看看朕拨的款项到哪去了?!”
这次早朝开了许久,下朝后,楼谪准备打道回府,又被一个人拦住,“奉议郎!”
几个年轻俊郎的男子一起走来,林永安在旁边飞快地小声介绍着那几位是谁。
楼谪恭敬地躬身行礼,“几位皇子好。”
“实在是巧啊,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首先开口的是已经封王的二皇子赵成敖。
楼谪对这几个人并没什么印象,但光猜测也猜到是昨日在东来顺酒楼看见他了,赵成敖接下来的话坐实了他的猜想。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新上任的奉议郎,我们昨日还在东来顺酒楼跟令夫郎相谈甚欢,本王还邀请他有空带家人来马场玩呢。”
楼谪受宠若惊, “下官初来乍到,没想到昨日竟有缘与二皇子殿下相逢,失敬失敬。”
“奉议郎不必拘束, 这缘分一事便是这般奇妙,刚好本王对你们安陵的风光很是好奇, 不若去本王府上闲谈几句, 刚好尝尝本王才向父皇讨的佳酿。”赵成敖热情地邀请道。
“倒是有趣, 昨日四弟跟人讲安陵风光时, 倒没见你好奇, 现在装什么腔。”旁边的三皇子赵宁皓嗤笑了一声, 然后又对楼谪道,
“本宫今日听楼议郎在朝堂之上的见解, 应当不是什么爱附庸风雅的庸俗之辈, 本宫欣赏你这样的务实之人,倒不如来我宫中探讨一下北方疫病情况, 本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好让奉议郎不再面临今日说错话的场面。”赵宁皓体贴地邀请道。
他说错话了吗?楼谪礼貌微笑, 刚准备开口, 又被后面一位皇子打断了, “三哥,你这说的就不对了,刚刚楼议郎说的建议, 本宫觉得都有道理啊, 哪里错了?”
赵安平笑眯眯道,冲着楼谪友善地点了点头, “真是巧啊,昨日在酒楼的那位是楼议郎的夫郎?谈吐文采很是出众, 本宫还从未见过这般特别的哥儿,与他畅聊了两句,原是楼议郎院中的人,难怪这么优秀,楼议郎不仅政事上见解非凡,宅院也治理有方。”
一看就是做过功课的,知道楼谪和夫郎感情正浓,借着夸奖柳绵的由头拉近关系。
楼谪稀奇地看了眼前人一眼,要不说这赵安平是程逍年的前世呢,虽然现在人还年轻稚嫩,但话语间根深蒂固的思想还是一模一样,都认为哥儿女子是夫婿的附属品,哪怕再优秀也不过是仰仗夫婿。
想到原著里程逍年竟然和前世的自己在一起了,楼谪就忍不住更奇怪地瞧了赵安平两眼。
赵安平还洋洋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以为自己说到楼谪心坎上了。
他们都老大不小了,赵为迟迟不立储他们也着急,再加上顶头的老大成日乐呵呵的,也不像对皇位有兴趣,各位皇子各怀鬼胎,虽然朝中世家力量依然很大,偏赵为也是个有能力的,并非什么傀儡皇帝。
虽然处处受制,但赵为依旧是一国之主,虽然话语权分散,但在位多年,手中实权并不少,几位世家老人纵使厉害,也不敢挟天子以令诸侯。
再着急换届,也不只能拉着个老脸,天天给赵为递折子,他们这些皇子更不敢在这时候明面上跟那些老臣来往密切,惹赵为厌烦,而楼谪的出现就是一个突破口。
又有能力又无背景,这样的人不仅皇上喜欢,皇子也喜欢啊,赵为对楼谪的青睐更是未加掩饰,提拔之意众人皆知,这样的人,能拉拢到自己这边,不是稳稳地加重筹码。
“四皇子殿下误会了,下官家宅中事都是郎君坐镇全权负责,倒是下官有幸遇见他了,郎君要是知道几位殿下这般夸赞与他,他定是要高兴的睡不着觉了,下官这就回府告知与他,三位殿下告辞,下次再聊。”
楼谪客气了几句,就匆匆作揖,拉着一旁还笑呵呵的林永安快步溜了。
林永安也匆忙跟几位皇子道了别,回去的路上不解道,“几位殿下那么热情,你怎么不跟他们多聊两句。”
楼谪理了理衣摆,正了下乌纱帽,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今日朝堂上的情形你也看见了,老臣揽权,臣子们一边倒地偏向丞相,这种时候,陛下想要的自然是纯臣,不过丞相大人此人城府深,家大业大,跟着他混肯定是好处多多,林兄是自己人,我也跟你敞开天窗说亮话,站队与否你自行考量,我目前是没有搅和进去的打算,我得回去吃饭了,林兄明日再见。”
言罢,也不听林永安的回话,楼谪已经麻溜地坐上了马车,挥上了手。
林永安看着楼谪乘上回家的马车满面笑容,意气风发的样子,只能无奈地笑骂了一句,“这小子,鬼头鬼脑的。”
索性早朝开得久,此时柳绵已经起身了,安禾看着自家少爷脖子上遍布的红印,实在有伤风化,安禾边摇头边给柳绵围上了围脖。虽然对楼谪的不知节制有诸多不满,但柳绵身体还是诚实地跟安禾一起到府门外晒太阳了。
楼谪又开心又忧心地跳下马车,快步走向柳绵,不顾众人目光,十分顺手地把柳绵抱了起来,边往里走边关心道,“怎么出来了,休息好了吗,身体还好吗?”
早上新进的一批下人目瞪口呆,安禾面无表情地跟众人摆了摆手,“无事无事,习惯就好。”
不管多少次,这种情景柳绵都还是会红脸,不满地锤了锤楼谪,“没事,快把我放下来。”
“就不放,夫郎,我要不辞官还乡吧。”
“怎么了?在朝堂上不开心吗?有人为难你?”柳绵紧张地看着楼谪。
“这倒没有,就是想你得紧。”楼谪顺势在柳绵脸上亲了一下。
得,又来了,情话跟不要钱似的,跟在一旁听得耳朵都长茧的安禾,无奈地看着自家少爷又被哄红的耳朵。
“这种话可不要胡说,被人听到了可不好。”柳绵红着脸头埋在楼谪怀里小声说道。
几人一起用了膳,沈思月也关切地询问了楼谪第一日上朝感觉如何。
楼谪瘪了瘪嘴,实话实说道,“无聊。”
把桌上其他几个人的面色都说白了,柳绵也忙捂楼谪的嘴,“夫君,你现在可是官身,伴君如伴虎的,小心祸从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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