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糖(曲折木)

方才裴渡虽没有为难他，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幸好黎括适时出现，打破了令他束手束脚的局面。
闻凇意一笑，犹如最柔软温暖的春风拂过面颊，黎括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说：“走走走，哥请你吃饭去。”
“对了，你多大了？怎么没有上学呢？一个人出来打工，你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关心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黎括好似一个贴心的大哥。
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闻凇意愣了一下：“我十八了。家里人担心我也没办法，总要自己养活自己嘛。”
啊，好可怜啊。
黎括脑子一热，从皮夹里抽出一沓家里给他发的零花钱塞给了闻凇意。
“好了，现在跟我去吃饭。”塞完钱，黎括揽着他肩膀打算去找地方吃饭。
闻凇意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行，我还有下一份兼职要打。”
黎括皱起眉：“你一天要打几份兼职啊？今天，算我包了你行不行。”
说起这个，黎括脑子一热，激动说：“实在不行，你给我打工，副业就写写作业填填卷子，也不用你动脑，抄作业会吧，你帮我抄，很简单的。主业陪我玩，你一天兼职多少钱，我三倍付给你。”
条件很心动，但闻凇意不为所动，他不想和任何陌生人走太近，对他来说，没有好处，只有坏处，更重要的是，眼前的富二代脑子看起来不太灵光，赚钱方法千千万，没必要逮着他一个人坑。
闻凇意态度坚决地摇头：“不行。”
“你这人，怎么考虑都不带考虑一下，你是不是嫌少，那我再加一倍？”
闻凇意半真半假说：“不是钱的问题。”
他无意纠缠，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拒绝的黎括有点失落，这年头做好事不求回报的Beta实在是太少了，难得遇到一个，还不为金钱所动，真是难得啊。
他脑子又一热，冲着闻凇意的背影喊道：“喂，我送你个手机吧。咱俩好歹能联系联系。”
走远的闻凇意，立刻走回黎括身前，表情很像在讨论待会吃什么一样，自然不做作：“好啊！”
黎括：“……”
当天夜里十点，裴渡被好兄弟拉着去一家高级网吧开黑，给他们开机子的人，就是中午他放话——“最好别再让我看见你。”的闻凇意。
闻凇意开机子的时候，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两张脸，面面相觑。
裴渡：“……”妈的，这个Beta一天到底打多少份工，咋啥都会，走哪都能碰见，真是见鬼了。
闻凇意：“……”妈的，这个Alpha一天要逛多少地方，咋啥都要玩，走哪都能碰见，真是见鬼了。
心声吐槽完，裴渡面无表情敲了敲吧台：“你怎么在这？”
闻凇意一脸淡然：“上班。”
下午，闻凇意说了好呀两个字后，黎括迫不及待拉着闻凇意去取钱，取了足够买下当下最流行、最新款昂贵的手机钱，把钱递给闻凇意的时候，还十分婆婆妈妈地让他不要省，买手机这玩意，钱不能省，否则打游戏会卡顿，看些限制级的画面也会有阻碍。
拿了钱送走黎括，闻凇意转头就把钱存了起来，做完这一切，他一边啃着特价面包，一边找工作，结果就看到这家高大上的网吧急着找夜班工作人员，工资待遇比白班高出很多，还有补贴。
闻凇意最不缺的就是打工的经验，哪怕不会，他也能说自己经验丰富，他是个十分聪明的Beta，基本看人家操作一遍就会了，多操作几遍，他就熟练了。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又碰到了这个不好惹的Alpha。
闻凇意简直就要怀疑这个Alpha是不是在他身上装定位器了。
裴渡也没料到，自己还能再遇到闻凇意。
面对眼前这张与莫瑜相似的脸，裴渡仿佛回到了那个被拒绝的晚上。
莫瑜站在他面前，面对他的表白，无动于衷，甚至带了些漫不经心。
“裴渡，即使我们的信息素契合度很高，但我还是觉得我们两个不适合在一起，我要找的另一半，是一个能和我一起努力上进的人，而不是逞强好斗、不学无术、不求上进、只会靠家里。”
“你在我眼里，和黎括没什么分别。你们是一类人，嘴里说着喜欢我，行动上只会靠钱来打动人，从来没有想过要因为我而成为优秀的人，这样的喜欢，怎么看都很廉价。”
大概是怕得罪裴渡，以至于牵连莫家，莫瑜抿了抿唇，把话放缓，留了许多余地：“如果在我出国深造这几年，你能变得越来越优秀，考上煜安市的顶尖学府煜大，那我们就交往。裴渡，光有好成绩是没有用的，你的人品、思想也很重要，别再和黎括一样不学无术了，我希望你成为优等生，真正意义上的优等生。”
“你不是那种会利用家里的权势来达到自己目的的人，对吧。”莫瑜怕激怒人，来了个反问。
裴渡冷笑：“我是呢？”
莫瑜：“……”靠！

第0008章 你跟我吧
莫瑜心内在打鼓，他与裴渡交往不深，无法短时间内评估他是个怎样的人，唯有别人在他耳边时不时透露裴家少爷不羁、霸道的事迹。
莫瑜只能赌一把：“你和黎括一样又不一样。黎括会做的荒唐事，你做不出来。”
他当初会那么不顾儿时的情分，伤害黎括，也是黎括对他做出的事情实在是太荒唐了。
后来，黎括被他整自闭了，从此见到他就跑。
这件事，莫瑜也挺愧疚。
莫瑜一直是一个优越感很强、优秀骄傲的Omega，身边无数Alpha环伺，他从未放在眼里。
莫家与裴家相比，实力旗鼓相当，也是惊露市数一数二的知名企业家。
真正令莫瑜忌惮的是，裴渡小爸的身份，令莫瑜不敢向对黎括那般，言语刻薄、毫不客气地对待裴渡。
在裴渡还未来到惊露市时，他曾被黎括热烈追求过，他家世与黎括家世并无二致，再加上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话自然不用客气，黎括被他重言拒绝后，自尊心受损，偷开家里的车，连夜跑到惊露市外的和尚庙要剃头出家。
裴渡父亲裴垒，白手起家的穷小子，而立之年便身价过百亿，裴渡小爸慕浓臻，首都煜安市的名门望族裴家的最小的儿子，也是最受宠的一个，偏偏在读书时看上了裴渡父亲。
裴渡出生时，是含着最高等的金汤匙，慕家人捧在手心里，都怕把人捧化了，将他宠得无法无天。
裴渡十五岁之前在首都煜安市横着走，十五岁之后，被父亲接到了惊露市，依旧是日天日地的祖宗，蛮狠不讲理。
眼高于顶的他，从不屑于交朋友，向来都是别人上赶着贴着他，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像他小爸一样，行事优雅、绝顶聪慧、优秀高贵的Omega，不仅被拒绝了，还被数落地一无是处，裴渡说不愠怒是假的。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说他。
但是莫瑜是个柔弱的Omega，从小到大，父亲和小爸就告诫他，Omega不是用来伤害的，一定要尊重、保护他们。
所以，即便裴小少爷表白被人拒绝之余，还被数落得一无是处，裴渡也没想过要动粗或反唇相讥。
裴渡忍了，他不仅忍下来了，还第一次豁出脸去，对娇娇小小且高傲的Omega说：“你想找一个优秀的Alpha，你同意我的表白不就行了，近朱则赤近墨者黑，我也许很快就会做出改变。”
莫瑜小弧度摇摇头：“抱歉，我真的很忙，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参与你的生活。你要是真的喜欢我，那么我相信，不用我的参与，你也能变得很优秀。”
“裴渡，你这种不端正的态度，我无法认同，我希望你能自己纠正过来。若非要形容，那你、你......你是一个学习优秀、生活糟糕的人。”
那是头一回，裴渡觉得丢人，他从小到大到哪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再加上身边人习惯性夸他，养成了唯我独尊、孔雀开屏的性子。
也因着优秀的成绩，学校对他平时的课程和作业睁只眼闭只眼，有时候连考试他都可以睡大觉。
如今被莫瑜下了脸子，方式虽说留了情面，裴渡依旧感到躁得慌。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长得像莫瑜的Beta，身份低微，像只庸庸碌碌的蚂蚁，人生的意义好像除了打工赚钱就没别的。
这样的人，如果成为了莫瑜的替身，带在身边，让他顶着莫瑜的脸陪伴在身边，似乎也挺好。
“到底开不开机子，后面客人等着呢。”闻凇意被裴渡神经质死死盯着，面上宛如被针扎了一样，恰好有三个男生进来，他适时的出声，企图让裴渡收回那莫名其妙的眼神。
那三个男生哪会不知道挡在他们面前的这尊煞神是谁，打起架来又凶又狠，为首的那个男生怕裴渡发飙，立刻一巴掌拍在吧台，大着嗓子吼道：“你冲渡哥凶什么凶，我们等等怎么了，我们就是排队排上一个晚上，在这排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宋宁帆反手一巴掌拍在大声嚷嚷的为首的那个男生脑袋上：“你他妈吼什么吼，显摆你声音大？耳朵都被你嚷嚷聋了。”
“对不起，宋哥，我们错了，我们这就安静。”男生三人集体捂住嘴，缩得跟鸵鸟似的。
吵闹声终于把裴渡的思绪抽了回来，他收回目光，施舍般对闻凇意抬了抬下巴：“你跟我出来。”
转身又朝宋宁帆说：“你替他会儿。”
替什么？？？
宋宁帆一脸懵：“不、不是，渡哥，你让我替啥啊？”
沈郁给一个腰肢细软的漂亮女Omega擦边主播打赏了一个游艇后，抽空抬起头，在女主播的“谢谢哥哥，爱你呦哥哥！”的背景音里，同情地解释说：“当然是替他开会机子啦。”
“不是……”宋宁帆苦着一张脸，“这我哪会啊，我又没干过。”
闻凇意看到沈郁关注的那个主播的聊天室，不停地有人刷火箭、游艇、航母……心里又有了别的想法。
只觉得当擦边主播好像也很赚钱啊，只要搔首弄姿夹着嗓子喊哥哥就有源源不断打赏。
有点心动！
裴渡无视小弟的哀嚎，伸手要去抓闻凇意，恰好捕捉到他眼神里的异样，忍着飙脏话的冲动，他扯着闻凇意快步离开，边扯边说：“你怎么就这么缺钱。”
对金钱的渴望，都写满脸了。
沈郁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镜片后的浅灰眼眸闪烁了下，心道，接下来的日子，或许会更有趣。
于是吧台前除了沈郁、宋宁帆，和三个排队着急开黑又不敢轻举妄动的男生，又陆陆续续来了一拨人，莫名其妙排在队伍后方，心说：今天网吧也太热闹了吧，上个网还要排队等机子，难道是快开学了，大家都想趁机过最后一把瘾？
闻凇意跟着裴渡走到了网吧旁边的小巷子，这个点热闹才刚刚开始。
没人了，裴渡立刻撒开手，闻凇意一脸莫名其妙。
“知道我把你叫出来干嘛吗？”裴渡开口了。
闻凇意心说，这不叫叫，这叫扯，手腕都扯红了。
闻凇意捂着手腕摇摇头。
心内猜测，裴渡可能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揍他一顿吧。
看裴渡那副讨债鬼的模样，闻凇意更加默认了心底的猜测，他默默捂脸，说：“打我可以，别打脸，找工作全靠这张脸呢。”
裴渡：“……”
磨了磨牙，裴渡好气又好笑说：“好端端打你干嘛，我又不是有病。”
闻凇意心说，鬼才猜你想干嘛，不想打我，你拉我到空无一人的小巷子来规划生活，畅聊人生吗？
“我看你一天到晚都在打工，好像非常缺钱。我这有份工作你要不要，能让你不再四处找工作，也不需要你付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代价，人生嘛，赚钱的机会很多，可我这份工作，绝对是最划算的，你跟我吧。”
闻凇意：“……”
又来，他们这些有钱人家少爷，就这么缺抄作业的小弟吗？
闻凇意试探说：“抄作业还是抄试卷？”
裴渡：“……”
裴渡揪着闻凇意的衣领子，将人按在了墙上，又高又挺的鼻梁欺近，气息灼热，矢车菊蓝色的眼瞳微微眯起，一副要暴揍闻凇意的暴躁样：“抄作业？你是不是瞧不起老子，我堂堂一个人见人怕的校霸，需要抄作业？老子卷子都不带写名字和班级号的，要交也只交白卷。”
闻凇意：“.......”啊，好光荣，好骄傲。
其实闻凇意挺不解的，身为一个成绩差的校霸，抄作业、写卷子很丢脸吗？
他以前读书的时候，那些校霸遇到考试还是会乖乖写啊。
是他脱离校园太久，不懂校园里的规矩了吗？

闻凇意斟酌着试探说：“那您找我是？”
两人鼻尖对鼻尖，只差那么几公分嘴唇就能触碰到一块儿，闻凇意微微侧着摆了下脸的角度，视线也落在了Alpha的左肩上。
裴渡被他的动作搞得愣了一下，他也想到，自己一个激动，就把人给壁咚了。
城市妖魔鬼怪般的灯光漫天撒开，成了堕落者的天堂，这条街隔壁是有名的酒吧一条街，再再隔壁的一条街就是有名的堕落酒店，他们身处狭窄漆黑的地段，暧昧慢慢散开，仿佛一对发了情来不及上酒店的野鸳鸯。
裴渡漫无边际地想着，视线又落在闻凇意的侧脸上，细细打量。
这个Beta还挺好看的，略微苍白的肌肤，浓密纤长的睫毛，漆黑眼珠与夜幕降临的苍穹一个色，身材比莫瑜还要清瘦些，找他当替身，似乎也亏不到哪里去。
裴渡傲慢开腔：“你兼职四处跑就赚那么点窝囊费图什么？我按天数给你开，一天两千，日结，怎么样？”
闻言，闻凇意把头转了回来，漆黑的眼珠睇向裴渡，他的眼睛清亮透澈，在光线条件弱的情况下，泛着温柔光泽。
裴渡以为他在考虑，不断抛出有利于他的条件：“你什么都不用干，你只需要顶着这张脸，看着我、监督我，不让我打游戏去外面疯玩，平时你住我家，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衣食住行，全由我提供。”
“另外，身体方面亲密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之间永远不会发生那些失控的事情。我是个自制力很强的Alpha，就算我哪天到了易感期，也绝不会因为你的脸，而碰你一根手指头，我说到做到。”裴渡说的信誓旦旦，只差没伸手对天发誓。
他相信，他给出的条件已经很完美了，这个Beta如此缺钱，哪会不同意。
接下来，他只要把他小爸哄开心，从裴总那拿钱，得到这个Beta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裴渡沾沾自喜。
哪料闻凇意不按常理出牌，他态度坚决地拒绝了：“我很抱歉，你的条件确实很令人心动，但我不合适。”
裴渡的条件，若是换做别人，或许求之不得，立刻答应了。
但闻凇意不行，他纵然很缺钱，但他不愿与人交往过密，这对他来说，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
黎括是，裴渡亦是。
裴渡磨了磨牙：“你嫌少？”
这个Beta还挺懂得如何利用这张脸的优势给自己加码的。
“再加一千。”裴渡在他面前，伸出两个手指头。
闻凇意真怕裴渡执拗起来，不缠不休，也许还会用些非常手段，闻凇意虽然刚到惊露市，但也清楚裴家的实力。
闻凇意眨了眨眼，下一秒，认认真真与裴渡深蓝的眼睛对上，一本正经胡扯：“对不起，我不想做替身，替身是高危职业。我也有很大可能会爱上你，爱上你后，又要因为你把我当替身，身心饱受折磨，等那个莫瑜回来，我可能还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想了想，闻凇意觉得扯得还不够离谱，他补救似的，连续补上一大段话：“再者，你长得太顶了，我可能会把持不住，我是个颜控，对俊美Alpha没什么抵抗力。你可能误会了一点，我不会因为你碰我一根手指头就要死要活，我很乐意你碰我。”
闻凇意停顿了一下，咬字清晰道，“十万分乐意，毕竟有个身材好相貌佳的顶级Alpha大少爷赏识我，怎么不算我的荣幸呢。综合以上，我想我不适合胜任这份工作。”
“……”裴渡被Beta条条清晰的分析给砸懵了，更被Beta暧昧话语撩得心跳加速，这Beta也太他妈会勾人了。
理智清晰告诉裴渡，既然这个Beta不识抬举，那便算了。可是他却着迷似的不愿意放手，他必须将这个Beta拐回家藏起来。
“你不同意，是嫌我给得少对不对，如果我给得足够多，你难道还会不愿意吗？”裴渡挑眉说。
闻凇意：“……”我草，他听不懂人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