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师还在种田吗(趔趔趄趄)

远方出现大块乌云，迫于无奈格里芬钻入云层继续前进。
阿瑟观察着格里芬的羽毛久久不肯回神，他探出手，感受云层。
“这是？”
侵染格里芬羽毛的并非凝结后的水珠，浮在它身上的尽是灰烬。
在夜幕的遮掩下，灰烬伪装为乌云，躲过地面人群的巡视。
“灰烬……这些灰烬。”
冰冷的感触将阿瑟拽入回忆，他记起那日被阴火侵蚀的生命之树，想起那日生命之树中的经历。
“地炎之火，阴火。”
现实向阿瑟发出最后的通牒，农场的印记还未能完成，魔王已然冲破封印，先一步到达人间。
“格里芬，停下！离这些云层远些！”
格里芬向后拍打着翅膀，转身低下。
不用阿瑟提醒，它也感受到了云层的变化。
阿瑟没有犹豫，他唤出暗影法杖，念起古老的守护咒语。
顷刻间，一道白光穿破灰烬堆积，它照耀在气泡上，将灰烬蜜桃升为水汽状。
“以沃法的名义，落。”
而后，气泡破裂，水汽化为降雨滋润着大地。
“最后一次，”阿瑟感受着降雨，“这是你最后一次守护我们的领地了。”
他闭上双眼，为恪尽职守的桃树默哀。
有了蜜桃雨的压制，小镇上的黑烟逐渐低沉下行，看样子不再有什么吞并天空的打算。
“格里芬，走，我们去南林幻境，不，等等，先去找保罗那个家伙，还有安迪，不对，我们分开行动。”
见阿瑟六神无主，格里芬的心中也像断了根线。
它很清楚，没了阿瑟的指引保护，自己在狮鹫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慌乱由上到下传递着，就连用以飞行的翅膀都变得死板固执。
格里芬一时不知飞向何处，是上升还是下落，是前进还是后退？
它委屈地鸣叫，唤来阿瑟所剩无几的关注。
“抱歉格里芬，”阿瑟抚摸着格里芬的羽毛安抚道，“是我太过慌乱了……你先把我放下吧。这样，你去找亨利和保罗他们，我自己前去南林幻境，顺路找到安迪……”
不等阿瑟安排完，格里芬已经下落将他安稳放下。
“接下来怕是比较严峻，”阿瑟尝试平静下，“注意安全格里芬，不要触碰这些云层。”
描述中，两封密信已经写好，阿瑟将密信塞入格里芬胸前的口袋，千叮咛万嘱咐道：“记得，飞低一些，不要靠近那些乌云。”
格里芬轻顶阿瑟以表亲密，犀利的鹰眼显出一抹担忧。
“快去吧格里芬。”
一声啼叫后，格里芬扑腾着翅膀飞离。
雨水渗透了布料，紧贴皮肤，亚麻色的头发瘫软下，它们化身雨水通道，牵引着雨水滑落。
阿瑟平抬暗影法杖，闭上疲倦的双眼，任雨水敲打着苍白的面庞。
吸气、吐气……
简单冥想恢复体力。
“门器，抬。”
他说着，一道虚幻的铁门拔地而起，它悬浮在空中，由植被与水晶构成。
门后的世界无人能看清。
这是希尔德领主专为阿瑟准备的通道。
门后的守卫收到入林申请，他们透过水晶倒影看清门后的阿瑟。
确认无疑后，守卫开启大门。
“阿瑟先生，是有什么事情吗？您湿透了，需不需要换身衣服？”
南林幻境不比人类世界，它此刻还在白昼，光照的正舒服。
阿瑟谢过守卫的好意，他推开守卫递来的毛巾，焦急问道：“布兰德领主呢？我需要见她。”
意识到事情的急迫，两位守卫互相使个眼色，选出一位前往通报。
“您别急阿瑟先生，您先去大厅坐着，我去帮您通报……”
“不，”阿瑟一把握住行动中的精灵守卫，“我和你一起去，没时间了。”
“好。”
不等走向宫殿，希尔德已经带着近卫赶来，她见阿瑟衣衫已湿，如此不体面怕是只有一个原因。
希尔德摆手，令周遭的近卫退下。
“阿瑟，是魔王吗？”
阿瑟点头，眼中道尽慌乱。
即便已有准备，希尔德心中还是混乱的。
“阿瑟，我直说了，人间并无战胜魔王的希望。”
“我清楚这些，领主……魔王冲破封印，人间重归地狱。可悲的是，这种状况也很难团结三国。”
阿瑟还记得伊莎贝拉女王给自己看过的信件，魔王降临，另外两个国家极有可能袖手旁观。
“在人间，我们没有任何胜算。”希尔德说着，正在纠结要不要将计划讲出。
阿瑟一阵沉默。
希尔德说的没错，人间没有胜算，即便联合整个魔法界，这次战争也不知会持续多久。
更何况，精灵王没有插手的欲望。
“所以，我们不能让魔王在人间降临。”
“布兰德领主，您说什么？”
“在人间没有任何胜算，魔王想要侵蚀人间没有保护的土地再简单不过了……但是魔法世界不同，他的行动会受限，他的实力会受阻。”
“但是，”阿瑟陷在震惊中久久不能自拔，“那样受损的会是整个魔法界，布兰德领主，这个计划太过危险，我们……”
“这是唯一的可能，”布兰德坚持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就从南林幻境开始，从我守护的领地开始。”

魔法世界不只有南林幻境一处, 它在交界处, 是要塞，更是起点。
狼人、雪地精灵、达西摩多、水沙、矮人、哥布林等等，还有精灵王多伦管理的精灵们，剩余种族的意见呢？
如若没有各种族的同意, 布兰德定会成为史书罪人，成为众矢之的。
责怪偏爱可视者，始作俑者却是隐身的。
“布兰德领主, 其它种族呢？他们会同意这个的计划吗？”
简短一句道不尽担忧, 最后的希望偏是最疯狂的路径。
“人类大法师, 你在怕什么, ”布兰德漠然地扫视, “这不是祸水东引, 这我们是所能掌控的, 唯一的活水！”
唯一的、绝对的、不容易质疑的、疯狂至极的方法。
“您应该知道, ”阿瑟开口补充，“魔王的目的从不是什么人类世界, 魔王一开始觊觎的便是魔法世界这片沃土。”
“我知道，”布兰德点头, “正因如此，它才是我们唯一可控的活水。我相信, 我们会将他的渴望变为他的恐惧。”
布兰德带领阿瑟前往秘密树洞。
二人平缓走入, 心境天差地别。
慌乱解决不了什么，这一点阿瑟比任何人都清楚。
树洞闪过荧光, 片刻驱赶所有的阴影黑暗。
布兰德不留情面地评判道：“人类大法师，你不似以往从容了。”
荧光的温暖还无法冲破湿漉的衣衫，阿瑟在此无动于衷，任由湿冷浸泡。
他又何尝不知，越是紧急越应冷静……
可现实呢？
自己未能完成老师的嘱托修复封印，就要眼睁睁瞧着魔王冲破封印。
失望将他压垮，令他迷失，再也无法接触名为希望的未来。
如此情景，再谈战术也是无益的。
布兰德耐下心，继而讲道：“大法师阿瑟，你我都未亲身经历过那场大战，我们所恐惧的，可能只是恐惧本身……”
“布兰德领主，我有讲过吗？我来自一个消失的国度……”
萤火从阿瑟身旁掠过，以极小的温度努力烘干阿瑟身上的湿漉雨水。
大脑会尽可能的美化回忆，但有关战争，阿瑟从未拿起过。
他不愿回忆过往，更不想自己的大脑美化那段记忆，恐惧与遗憾没有美化的余地。点点侵蚀理智，这才是它们将要做的事情。
瞧对方情愿与自己讲述过往，布兰德又有了振奋的勇气。
她一直觉得人类是个愚蠢的生物，尤其在精灵视角看来。
同族间为何会有如此多的战争，人类为何要将自己无限分化，分化出种种矛盾，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冲突上。
“战火毁了我的家，带走了我的亲朋，摧毁了我所熟知的一切。我怕这一切重演……明明，我只要再快些，再加速些……第七层封印已经布下，还差最后一层，就差最后一层。”
过往的沉痛拖拽着阿瑟前进的信心，他困于过去，惧于将来，任何一处风吹草动似乎都能将他压垮。
希望转身即逝，布兰德甚至无法确认，阿瑟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但事实就是这样，”布兰德残忍打破道，“无论你是什么样的心态，乐观也好，悲观也罢。他，已经复苏，即将侵占你所爱的世界。”
“我知道，现实是怎样的我何尝不明白，”阿瑟丧气垂首，指尖再难凝聚法力，“如果我能快一些，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这一切都不会降临……”
如此，布兰德才明白其中原由。
困住阿瑟的不是什么现实，困住他的是肩上的责任，是心中的良知。
“人类大法师，你到底在想什么？”
质问铿锵有力地袭来，布兰德展开战略地图。
“你打算自己一人抗下所有责任，自己成为受人敬仰的英杰吗？你这个想法未免太自私了些。”
听布兰德如此评价自己，阿瑟也觉得憋屈，他反驳道：“不，布兰德领主，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是吗？但你的言行举止都在强调一件事，事情因你而起，自然也由你一人负责……”
“我……”
言语指引敲碎阿瑟的逻辑死区，它驱走责怪，分摊并非他能承担起的责任。
“人类大法师，”布兰德掷地有声，“人类的战争不是你引起的，魔王的复苏也不是你引起的，你已经尽力了。”
心魔仍在折磨着阿瑟，它无孔不入，腐蚀阿瑟的所有。
“但是，”阿瑟的心魔尚未放弃挣扎，“如果小时，我能强大些，莫迪也就不会流离失所这样久，母亲和父亲也不一定会逝去……如果我再快些，魔王也不会复苏……”
精灵的话语自带空灵净化的功效，布兰德布好战略地图，平静开口：“大法师阿瑟。”
恍惚中，阿瑟觉得那声呼唤非一人发出，似有千千万万的生灵在呼唤着自己，也是此刻，他终于下定决心抬首望去。
那张战略地图上浮现出熟悉的面孔。
地精尼尔斯、羽精阿曼达、狼人王子乌维尔、吵吵闹闹的摩多达西们、雪地精灵花朵和第一、水沙族长老、安迪、亨利，还有一些阿瑟不曾见过的魔法种族……
“喂喂喂，你这家伙不会哭了吧，哈哈哈大法师竟然哭了，搞笑，”安迪以自己的幽默激励着阿瑟，“我得记下来，送给赫尔魔法学院。”
“阿瑟先生，我也闯荡不少时间了，勇气，我也有了些，您如果真的恐惧的话，可以倚仗我们狼人一族，我们都是实打实的战士！”乌维尔幻化为狼人的模样，却被身后的老师打了一拳。
“王子殿下，”教导女士指认错误道，“王储不能这样。”
“阿瑟先生！我们的家园是您拯救的，”地精们重新展示起雕塑，“我们也会帮忙拯救您的家园！”
“哼，人类可没你这么脆弱。”亨利顶着黑眼圈评价道，在他身后，格里芬卖力凑近屏幕，恨不得冲出来给阿瑟一个环抱，当然，它这种破坏行径被同为狮鹫的泰德拦下。
水沙群汇集在一起，展示自己的强大，片刻间，阿瑟瞧见了藏于水沙中的星光。
雪地精灵则是发撒着光芒，它们的种族虽不愿开口，却也尽力讲道：“我们的光可以穿透黑雾，为大家带来温暖。”
“阿瑟先生，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阿曼达展示起自己的羽毛，“我们在尽力赶来，地炎之火破坏了我们的生命之树，我们也要复仇！”
“达西达西，我们也会帮忙的，我们相信魔族也会有好魔族，就和凯里，还有拯救我们空间的霍尔华一样！”
“阿瑟，”布兰德指向最前端的，也是灰烬最严重的地区，“就当你已经战死过一次了。上苍给你一次复活的权利，让你有机会重新拯救你所爱的一切，但这一次，有我们一起陪着你。”
地图闪着光芒，不同种族聚集在一起奏响生命篇章。
“谢谢大家。”
阿瑟重振旗鼓，再次接受来自世界的善意。
“所以布兰德领主，您的计划是？”
一切踏入正题，布兰德抬手发送作战方案。
“阿瑟，”她单独讲道，“你所在的农场是最前线，魔王将在你的田地降临，你要做的，是将魔王大军引入魔法世界，踏入这片密林，我会将它们传入南林幻境，这里会成为它们的驻扎大营。”
“大本营？布兰德领主您的意思是，您要将家园拱手相让？”
“南林幻境的植物皆由我操控，我不会让他们过得那样滋润。”
“但是，您的子民……布兰德领主，兰顿森林也可以做魔王的大本营，我可以将他们困在那，绝不让他们踏入人间获得新的……”
“多伦没有那么冷血，他会接收我的精灵子民。至于你说的森林，没用的阿瑟，那样只是在浪费你的精力，我模拟过所有可能，”布兰德折下一片树叶，“这片幻境，可以是我们生活的乐园，也可以是淹没魔物的蜜罐地狱。”
开启魔法领域，阿瑟在枝叶上探道一分毒素，回首望去，整片南林幻境以被这些毒素包裹。
从一开始，布兰德就没有想过退缩。
布兰德任由树叶滑落，眼中的坚毅盖过忧伤，她决然开口：“我会献祭我的一切，守护整个魔法世界。”
也就是在这一刻，阿瑟深觉布兰德才应是魔法世界的王，一位真正的女王。
“阿瑟，”布兰德没有时间哀悼故土，“人类的势力我并不明确，你在魔法界应该有一定的声望吧。”
“嗯。”
“亨利那方的教堂是转接点，教堂是人类世界的警戒线。你需要集结人手阻止魔王侵入人间。”
“我会的。”
“现在，开始行动吧，我想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临走前布兰德特地问道：“你农场里的那位凯里，他总归是位魔物吧，你要如何处理他？”
“凯里……”当头一棒打醒阿瑟。
这么久的相处，自己已经模糊了凯里的身份。
对啊，一位魔物，一位爱着小镇和人间的魔物。
“我会看好他的。”
如果真的有必要，自己绝不能手下留情。

还未进屋, 刺耳的争执声率先调动紧张的神经。
“阿瑟先生，您终于回来了，”阿尔加慌张跑出, “保罗, 保罗先生把凯里抓起来了。”
“什么？”
来不及细究，保罗已经牵制着凯里出门。
他高抬法杖，禁锢魔法与悬浮魔法结合控制凯里，凯里蜷缩在空中, 没了桃叶的禁锢，魔族尖锐的双角再也无法隐藏。
细细看去，他那赤红色的双角还滚动着黑烟。
见了阿瑟, 保罗终于寻得了救星, 他拖着身子前进, 也是在此刻, 阿瑟才瞧清莫迪的踪迹。
“你个坏家伙！快把凯里放开！”
“小妹妹, 我是在保护你, 这是个魔物, 魔物！会伤害你的！”
“才不会！是你在伤害凯里！哥哥, 你快来帮帮我们！”
吵吵嚷嚷中，保罗已经拖着身子来到阿瑟身旁。
“哥哥, 快点，快点阻止他, 他要带走保罗！”
“莫迪，下来。”
“哼, ”莫迪一路小跑至阿瑟身旁, “你快把凯里放下！”
“阿尔加，你带着莫迪, 还有熊妈熊弟赶去教堂，亨利会在那里接应你们。”
“哥哥，但是凯里……”
“莫迪，快去。”
在心底，阿尔加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他带过莫迪，向阿瑟保证道：“我会看好莫迪的，阿瑟先生。”
“你的信我已经收到了，情况不容小视，已经有魔物出现在你的农场了，”保罗解除咒语，凯里重重跌落，“我清楚魔物有变形的能力，你妹妹口中的‘凯里’，我可能没有救下他，抱歉。”
说完，保罗的法灵亚历山大飞回。
“附近亚历山大已经巡视完毕，没有异常，除了这个家伙。”
事已至此，阿瑟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他散开凯里身上的束缚讲道：“凯里，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位魔物。”
“什么？你疯了，留这么危险的东西在农场，你就让他如此靠近小镇，还留和你妹妹一起？”
保罗不理解阿瑟的所作所为，他点亮法杖做出战斗姿态。
“你，究竟站在哪一方？”
“没时间内讧了，”阿瑟布下法阵仔细感触，“保罗，我需要你的帮助，保护小镇。”
“保护小镇，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留着一个魔物在身边，如此严重的事情甚至都没有和长老们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