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师还在种田吗(趔趔趄趄)

他见自己身体的形状扭曲变动，见自己化为最简单的元素，见自己变为微光融入此地。
“救我……”
终于，他看清了呼唤的来源。
落寞的王，被地炎之火囚禁的魔王。
在他的心脏处，阴火构成倒钩枷锁将其束缚，它们吸附在魔王不再年轻的躯体上，以祂的魔力供养自身，供养所有的阴火生命。
“你……”魔王虚弱抬手，阴火的寒霜凝结祂灰暗的肌肤，轻微的晃动，皮肤像雪片一般轻巧脱落。
“你是……”
此刻的情景偏让阿瑟想起生命之树的经历。
也是这一瞬，阿瑟僵在原地。
对啊，阴火可以操控生命之树，那它自然也可以操控魔王。
也是有生命的……

面前垂垂老矣的魔王, 如何想象祂会是一切的源头。
阿瑟称不上什么怜悯者，他只觉造化弄人……
按沃法与各代魔法师的研究，阴火, 或者称之地炎之火, 它是魔王的法术产物，是魔王用来侵占世界的利刃。
如此境界，他偏觉是一种造化弄人下的咎由自取。
“你在创造出地炎之火时就该想到这一点。”
光点形态的阿瑟评判着，神奇的是, 他本不想将这话说出口，好似在此场所，一切行为皆有自己的本性主导。
从不存在什么思考, 更不存在什么推敲纠结。
“不, 这是一个被蒙蔽双眼的协议……”
“你只是一方领袖, ”光点形态的阿瑟继续评判道, “不该担任起造物主的职责……你创造出地炎之火, 它生出生命, 以你为食。你该对此负责, 这是你的下场……”
“不, 我说了，这是一个被蒙蔽双目的协议……”
魔王仍在固执己见, 祂抬首，空洞的眼眶垂流出飘散破碎的烟雾。
“是我, 妄求不属于我们的力量。”
“什么？”
光点轻盈浮动，躲过那些烟雾。
“带走黑甲, 带走里卡多。凯里, 他是我们的希望，拜托了, 人类。你，得到过启示的，你知道的……”
语毕，魔王垂首开始自己的施法。
在低沉吟诵的召唤下，一股强大的吸力开始清扫不属于此的事物。
吸力将他抛回现实世界，光点形态的阿瑟再也无法表达观点，拱手相让一切。
强光退回，线条重现。
冷却的躯体重归眼前，持久的疲倦继而持续卷来。
放眼望去，此刻的自己仍在控制着火龙卷对抗“魔王”。
身下是水沙、海妖与阴火游龙的纠缠争斗，身旁是万千灵魂托举，身后则是格里芬的助力微风。
真实的、正在发生的，不容许怀疑批判的。
心绪万千飘移，它们快过思考率先作出评判。
黑甲、凯里还有里卡多。
魔王的嘱托在心中落下要求，顺着疲惫的缝隙蔓延生长，不容许阿瑟有任何反驳。
它们在阿瑟的脑海中舞蹈歌唱，掀起思绪涟漪。
阿瑟不得不思考，不得不跟随“三者”吟唱。
姑且称黑甲为“魔王”身上的覆盖物，凯里，那是从自己农田逃跑的外编魔物。
至于里卡多……
预言内提过，她将死在守护途径。
所以，她现在还活着？
火龙卷与阿瑟的心绪同频，它们降低炙烤进攻感，以一种掠夺的姿态扯下“魔王”身上黏腻沉重的黑甲。
同等感觉浸入阿瑟内心，魔法与魔法师是一体的，施展的任何魔法，都会变为魔法师新的感触器官。
“奇怪，它……它没有……”
魔王没有挣扎，阿瑟也没有挣扎说出最后的词汇。
阴火操控的魔王没有防御反抗，它的行动恰恰与阿瑟的猜想相反。
它很乐意摆脱黑甲，甚至毫不吝啬、热情地为火龙卷传递源源不绝的法力能量。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会如此的蠢钝。”
火龙卷清扫而去，余晖下，万物见“魔王”身上燃着熊熊烈火。
那些蓝白火焰高升闪耀，“魔王”没有任何哀嚎或伤痛反应。
万物希望落空，“魔王”身上的并非火龙卷的残留。
它本就是在燃烧着的，它，一切地炎之火的源头，占据魔王身体的罪魁祸首。
“夺走这身黑甲，可笑至极……你以为我的躯体和你们人类一样脆弱吗？那不是用来保护我的，那是用来保护你们的，傻瓜！”
丢掉黑甲的“魔王”身体更为灵活，一瞬吐息将与之相伴的寒气甩下，燃烧至阿瑟身后。
寒意麻痹阿瑟的感官，一声鹰啼，燃烧中的“魔王”轻易穿过阿瑟的身躯。
那一刻，阿瑟亲眼见证呕哑作响的低频灵魂，他见自己正在消退。
心脏静匿，躯体淹没。
鹰啼穿破耳膜，但迟钝的大脑已经无力思考那是什么意思。
他见自己用以保暖的衣服化为碎片飘零，见身上的魔法护力消散……
见身躯四散分裂。
见里欧安全逃离自己的怀内。
最后一刻，他失去意识向下坠去。
“人类法师？！”
地面之上的水沙发现变动。
它们感受到一股魔力的消散，与之相应的又是一种死亡的气息。
水沙剧烈颤抖着，水流内的沙粒颗颗碰撞磨出晶莹粉末，它们顺着海妖送出的寒流奔向空中，一束寒气凝结时间。
星光闪烁助力，在时间与空间的缝隙内，水沙体内的晶莹粉末包裹住阿瑟断裂的身躯，谨防他的消散。
又或者，它只是为了将阿瑟完整保存下。
战争没有暂停选项，短暂的守护并非长久之计。
阴火之源察觉到水沙一族的小把戏，继续折磨阿瑟没什么意义，它对一个人类尸体没有过多兴趣。
况且，它不会与星之女王争论，它清楚自己的实力，现在的它还没有与创世神抗衡的能力。
“哼，一个全尸罢了，送给你们便是！”
阴火之源坠入一头游龙的体内，它操控地炎之火四下分离。
只有征服完地炎之上的世界，自己才有能力弑神，摧毁整个世界。
粉末涂抹阿瑟全身，它们扭曲微弱的光线，阻止旁人窥探阿瑟身上的裂缝。
格里芬低伏于地面束手无策，它的身体与阿瑟的身体平行，委屈地低吟狮鹫的挽歌，试图以此唤醒晶莹棺材中的阿瑟，它的翅膀收起又张开，狮爪深深迈入地底，平日最为活泼的尾巴无力垂下。
这一刻它意识到，阿瑟不会再醒来，对它而言，一切已经结束。
鹰啼，勾勒出弦月。
于格里芬的悲痛不同，里欧悄然飞至树梢，它在此窥探到了阿瑟的灵魂。
按照魔法师与法灵的契约，里欧需完成自己的使命，带应阿瑟进入传说中的约兰德。
“里欧，所以，我的生命石结束了吗？”
灵魂状态的阿瑟漂浮至里欧身旁，他探出手，淡蓝色的灵魂轻易穿过里欧的身体。
此刻的里欧还不想接受这个结局，它向后退去，换处树枝平稳着陆。
灵魂状态的阿瑟不会长存，他需要里欧将自己转移，前往沃法口中的约兰德。
可是呢……
自己的封印任务并未完成，甚至出现了比魔王更为棘手的存在。
退一万步讲，魔王的目的是复仇与占领，但地炎之火就不同了。
它不会留下任何生命。
在阿瑟看来，自己并没有脸面进入约兰德。
就这样静静待着，直到灵魂消亡也很好……如果自己没有牵挂的话，这样静静地消亡应是最好的结局了。
自己才与至亲团圆，小镇的居民还有魔法世界的生灵还需要面对这一切……
逃避胆怯无济于事，自己还需想办法回归。
新的推测潜入心头，自己究竟有没有真的离世？
灵魂状态的阿瑟靠近自己碎裂的躯体，有水沙的庇护，那份躯体还不至于消散。
淡蓝的双手轻落躯体的胸口。
水沙粉末并非随机的移动，它们正随着微弱的心跳左右摇摆，干扰阴火带来的诅咒光亮。
所以，此刻的自己还活着。
如果可以修复自己的身体，说不定还有回归的方法。
里欧看懂了阿瑟的打算，它没有亲昵的打算，扑腾着翅膀靠近灵魂状态的阿瑟，焦灼的扑闪似在责怪阿瑟的愚钝。
“好了里欧，是我没想到，现在就让我尝试联络自己的躯体吧。”
操控灵魂回归“正存活”的躯体并非难事。
困难的是水沙布下的粉末。
粉末防止了自己的消散，同样的，它设下庇护阻止自己的灵魂重归肉身。
“有些麻烦……里欧，你有什么想法吗？”
里欧没有回应，黑黢黢的眼睛落在更为远方的存在。
“如果现在使用亡灵魔法会发生什么？灵魂状态的我可以控制我尚未死去的躯体吗？”
世间万物皆有灵气，灵魂状态的阿瑟虽无法亲自触碰改变世界，但他还可以团聚世间灵气魔力，以新的状态操控周围的事物。
以此完成亡灵法阵的全部。
躯体是件防御套，也是一种束缚。
灵魂下的阿瑟可以更清晰的看清灵气魔力的流淌，看清万物的能量运转。
“灵魂自有加持……”他喃喃道，在里欧注视下开始自己的阵法操控。
注视的里欧也没有闲着，它落至阿瑟沉睡的躯体旁，叼来纤细的树枝加深灵魂与实物的连接。
整个过程中，里欧不止一次地驱赶格里芬。
没有办法，毕竟在场的只有自己可以瞧见灵魂状态的阿瑟。
“格里芬先不要和里欧争论，”安迪乘坐扫帚姗姗来迟，“我看我这位学弟还没有离开，他在想办法。”
格里芬甩甩尾巴，静候阿瑟回归。
“只是，你会用什么方法呢？”
安迪盯着那些发光粉末出神。
这种情况灵魂难归躯体……
帮不上什么忙，安迪决定和自己的学弟聊聊天。
“喂，你小子可别偷偷溜到约兰德了，现在魔物大军按照计划进了森林……小镇那边有不少人守着，是你写的信吧，叫来一群魔法师前辈……还好我没有去小镇，不然又得逮着我一顿骂。”
灵魂状态的阿瑟还在继续蓄力。
一群魔法师前辈？
这一点是阿瑟未曾想到的，不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一位天赋异禀的年轻学徒，这个诱惑不是一点半点。
“里欧，你让他们让让，我尝试破除这些。”
里欧接下阿瑟的指令，甩动身子在阿瑟身上盘旋。
“看起来是有办法了，我们向后撤些。”
亡灵魔法掀起一股热浪，那是与地炎之火相反的风光。
稠密的光环一层层席卷，它们托起阿瑟的躯体，如追随者般虔诚融入。
水沙粉末开始凝结，阿瑟碎裂的身体亦出现复原……
最后一刻，粉末退却。
“等等，情况不太对？！”
安迪快人一步清醒布下防御法阵，在热浪席卷前护下里欧与格里芬。
被阿瑟操控的并非他自己的躯体，闻声而起的是溃散在一旁的黑甲。
它的符文竭力闪烁着，在阿瑟躯体彻底消散前将其守护。
在符文的呼唤下，阿瑟的灵魂重归躯体。
不过是身旁又多了位魔物。

言落融冰，如炉火般的温暖抵抗地炎之火的侵蚀。
里卡多的双角不似多数魔物的色彩，它自中间画出分割线, 上方是赤炎火红, 下方则是地炎之火的幽蓝，与符文闪耀的颜色相仿。
“魔物？又是魔物？我这个学弟怎么这么喜欢和魔物一起呢？”安迪大无畏般小声谈道。
仔细算来，还是这具魔物黑甲修复的阿瑟躯体继而帮助阿瑟复活，安迪推测, 这位魔物不一定有好意，可恶意肯定是没有的。
但是魔物，安迪还是多一分顾虑, 尤其是在此刻情景。
听闻他人议论, 里卡多的目光向安迪这方转移。
一股熟悉的力量引导着她, 她歪着脑袋目光思思盯住安迪。
“比德文？你身上的力量……”
“哦, ”里卡多的注视引起安迪的诸多恐惧, “是, 我是女巫。对, 比德文, 你们魔物的力量。”
说罢，手动展示些低级咒语。
“是, 我们的能量。”里卡多招手分割咒语，那些属于魔物的起源向她稳进飘来。
咒语自里卡多的指尖跃动, 她陷入熟悉的怀念，半晌回过神问道：“是你召唤我？王, 选择了你？”
“不, ”安迪探出右腿晃动昏迷地面的阿瑟，“是他, 这个人类魔法师。”
看安迪腿上的力度，很难说没有什么个人恩怨。
“人类魔法师？”
里卡多垂首，夺目的双角闪过一丝邪气，她瞳孔扩大，似是瞧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黑甲，在他身体里？”
里卡多蹲下身，举起的左手汇聚云烟，烟雾层层坠落堆积，一把烟雾缭绕的玄色匕首飘洒降临。
她朝着阿瑟的臂膀按下，见此场景的格里芬按不住性子急得大叫起。
“安静些格里芬！她可是魔物，小心她吃了你！”安迪恐吓般制止，无耻却有用。
事实是，魔物的食谱内并没有狮鹫这一选项。面对安迪的抹黑，里卡多并没有过多追究，她的注意全然在阿瑟身上。
如她所料，匕首并未刺伤阿瑟。
在接触到阿瑟肌肤的那一刻，匕首再次化为烟雾消散。
“黑甲……”
里卡多恍惚起身，没有了黑甲束缚，地炎之火定会继续蔓延。
没有了黑甲的束缚，魔王更无生还的可能。
王曾嘱托过自己，谁融合了黑甲便由谁带领清醒的魔物消灭地炎之火，起初里卡多还以为黑甲会服务于魔王偷偷送出的凯里。
让一个小孩带领为数不多的清醒魔物对抗地炎之火？那日的里卡多倍感压力，心中默默祈祷黑甲不会选择凯里。
现在好了，黑甲确实没有选择凯里，而是选择了位昏迷中的人类。
让一个人类带领为数不多的清醒魔物？这个世界还能有救吗？
里卡多不会违背魔王的指令，当然，她还是有自己的脾气在的。
她学着安迪的样子探出腿晃动阿瑟，还是带着不满的那种。
“脆弱的人类，为何还未苏醒？”
“灵魂和□□的结合还需要些时间，”安迪站出来将阿瑟移至格里芬背上，“就让我这个学弟再努力一会儿吧。”
“你要带他去哪？”
“去找他的同盟。”安迪没有讲出魔法世界，他对这位魔物大将还是有所顾忌。
“人类的同盟？你是指精灵一族吗？不。”里卡多攥紧右手，一股黑烟抵挡在格里芬面前。
烟雾缭绕阻挡它前进的方向。
“不是不带您，”安迪开始自己的解释，“只是我这个学弟还没有醒来，我在那边没有什么话语权……您是魔物，倒是我怕出什么差错。”
生死之事，里卡多早已度之身外。
水晶月亮诉说过她的结局。
死于守护途径……
和她的同僚比起，这个死亡恰是最浪漫的。
“我不怕那些，它们暂时还伤不了我……”
里卡多隐入黑烟内，烟雾缠绕在阿瑟手腕处，实时监测阿瑟的身体状况。
“且，我跟随你们也可以帮你们规避那些地炎之火，”里卡多又解释了一句，“我是说，那些魔物。”
“话是这样，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弱小的，得你们的法力帮助，我们女巫也是自成一派的强大，您大可不用这样担心我，魔法生物对您的敌意足以杀死您。”
“带我去，或者，你想看着他永远沉睡。”
里卡多威胁着，烟雾愈浓。
“我希望您明白，”安迪开启自己的魔法口袋，从中选取防御药剂，“我是在保护您，魔法生物对您的敌意真的很高啊。”
防御药剂可以对魔物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些都是安迪以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尝试出的。
与魔物有联系的女巫，自古以来就没收到过任何种族的善意。
女巫们被人类排斥，被魔法生物唾弃。
女巫如此，更何况是实打实对它们造成过伤害的魔物呢？
“人类女巫，我劝你不要收手。”
里卡多还在坚持，她没有撤退的意愿，反而缠绕得更紧了。
“抱歉，我……”
谈论被地裂打断，格里芬的身体反应快过头脑，它奋力起身，躲过身下游龙的捕获。
寒意再次袭来，安迪抱紧自己寒颤不止，他轻抚格里芬问道：“格里芬，你还好吧？”
格里芬甩甩尾巴以此示意，神经依旧紧绷，生怕那地炎游龙再有什么动作。
“只是冰碎了一些腹部绒毛，不碍事的，”里卡多显出原身结下烟火警告，“你继续前进，这些地炎游龙交给我便可。”
“你为什么要用，些？”安迪抓住言语提示，洒下显性药剂查看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