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神力吗？
“但你在这里活的好好的，也是因为那团乌云吗？”黎初不信单纯的幸运能解释婆婆在这里一待就是两百余年。
婆婆有些迷茫，迟疑道：“是吧，我在下坠的时候，就感觉好像被兽神的大手捧着落在地上。我站在这个洞旁边，那些恶毒蜂就不敢碰我。我只要涂上这里的泥土，就能在这里随便走动。”
想一想，婆婆又不甘心道：“我是想回金兽王城的。我要洗刷我的冤屈。可沙漠太大了，我的皮无法抵御那样炙热的太阳，我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她只能等，将虚无缥缈的希望寄托给遥远的未来。
她从壮年一直等到垂垂老矣，但命运终于回复了她的等待。
婆婆目光炙热的看着青然：“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您的到来向我证实着，您的仁慈，一直与我们同在，您没有抛弃苦难中的兽人们。”
虽然，他到来的太晚了。
青然从不解释他的迟到。但这一次，面对着身上有故人传承的老者，青然没有保留。
“没有任何兽神想抛弃兽人。对于过去的一切，不是不想解决，而是做不到。”
婆婆怔然：“任何兽神……”
“兽神不止一个，我也只是其中之一，”青然道，“你所传承的，叫赤衮，是主管祭祀的法则之神，陨落于千年前。你所说的信物选择，其实是他残存的意识还在履行最后的执念。但也仅限于一些指示。”
没有被放弃，是兽神早已为了保护他们牺牲了自身。
这千年来整片大陆都是无神之地，但他们的思想永存。
青然抬手，绿光迸发，磅礴的生机顺着青然的手掌汹涌而出，源源不断的汇入圣巫体内。
圣巫抬手，瞧见那干枯如树皮的手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光泽和弹性。
转瞬间，她已经从垂暮老者恢复到了最年轻的时候。
“这，就是神迹吗……”
“吾乃万物之灵——青然，是众兽神中唯一不死不灭之神。千年前，众神陨落，消散于大陆的各个角落。包括吾身。当下，不过是因缘巧合意识汇聚。视为复生。”
青然目光沉沉，带着无限的慈悲。
“你们所承受的一切，交给我吧。”
————
圣巫的痛哭持续了好久，哭尽了两百年来的所有。
黎初在山洞外点起篝火。这片丛林中虽然恶毒蜂称霸，但也有生物为了生存进化出了应对的方式。
比如一种长毛羊，几乎整个身体都被又厚又密的羊毛包裹，吃饭和排泄都是趁着附近安静，偷偷将羊毛分开。
黎初瞧见了，只觉得那像是一团一团的云彩，很是漂亮。
当然，这成了他们的盘中餐。
整只羊剥了皮腌制好，在火上烘烤。将香料混入今天新得的蜂蜜里头，均匀的刷在羊身上。
烤的红润的羊肉散发着迷人的香气，黎初手持小刀，熟了一层就割一层，边享用边烤。
圣巫在事发之前，算是享受着金兽王城最好的资源，可她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极致美味。
大快朵颐的吃了极大盘子肉后，本就抽噎还没恢复的她说话都带着哭腔。
“果然，兽神世界的河水都是甜的，草都是肉味儿，树上结的都是最美味的烤肉……”
也许是身体恢复到了壮年，圣巫也不再像一开始的那般槁木死灰。
虽然时间在她的骨子里留下了许多痕迹，可瞧她现在眉眼灵动，已经能够窥见当年是什么风骨。
“这是我那个世界的东西。你们兽神暂时还没有这么好的做法。”黎初将一大块肉塞入青然的嘴里。
青然一边嚼的鼓起腮帮子，还不忘道：“很快就会有了。”
圣巫喉咙动了动，半晌才试探的问出口：
“黎初大人您……不是青然大人的仆从吗？”
青然没必要在圣巫跟前隐藏身份，所以直接用竹藤编织了两张床。
床腿粗壮有力,支撑的很稳。但床面部分交织的树藤有着恰到好处的弹性,最大程度模仿了黎初睡惯的床垫，黎初坐在上头就舍不得起来了。
在两张床上都铺上两层兽皮,还有一层稍厚的兽皮当被子。
沙漠里昼夜温差大,但这应该是圣巫两百年来第一次能在夜里享受这样温暖。
黎初坐在床上,看着青然和圣巫二人解决了那一整头羊。
许是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圣巫早早吃饱了,看着青然大快朵颐。然后觉得肚子稍稍宽松些了,又往嘴里塞一口。过一会儿又塞一口。
直到青然将骨头都嘎吱吱嚼了，圣巫才眼巴巴的抱着搞搞挺起的肚子，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等收拾干净了，黎初才问道：
“你想好回去都做什么了吗？两百年的时间了,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圣巫沉默些许,才道：“发现不对劲的从来不止我一个，那就算从前死绝了,也一定能重新组织起来。我之前能团结一批人,现在也能。而且有了经验,我只会更谨慎！”
黎初只笑：“谨慎？这跟你不沾边。别忘了，这会带队的是兽神。那些什么领主、贵族再怎么嚣张也是打着兽神旗号的。”
李鬼在李逵跟前，永远是不堪一击的。尤其是神与人之间那如鸿沟一般的分水岭。
圣巫回去不是异常艰难的反抗，是摧枯拉朽。
黎初的话冲击着圣巫的三观,黎初任凭她呆滞当场,继续道：“现在咱们该考虑的，反而是怎么省事。金兽王城那么大,就是一个个告知过去都要废些功夫。想要速战速决，最好是先想办法把兽人们都聚集在一起。”
黎初很懂得造势的道理。越是想要提升逼格，出场的场面就要足够大。
虽然直接让青然给所有兽人托梦，推翻领主贵族的话也很便捷，但梦见的，跟兽人们亲眼所见之间，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圣巫听进去了，尤其曾经她就是在众人审判中被认定有罪。
那么勉对黎初的提议，她就比谁都更加上心。
黎初这是给她机会，叫她连本带息的全都还回去！
“那我们要快些出发了！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圣巫说完，又发觉好笑，“不对，有青然大人，一定能赶上。每年化雪之后，金兽王城都会举办圣兽人的选拔，那是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候，总选拔的时候，大半的金兽王城都会在斗兽场！”
就这么巧？
黎初挑眉：“圣兽人？”
圣巫颔首：“其实就是专门守护领主，为领主所用的最强兽人。一般只有贵族参与选拔，一旦选上，整个家族都会为之骄傲，是能被记载的荣耀！”
圣巫想一想，又讽刺一笑：“但说白了，不过是领主的獠牙和利爪，不知道为了领主做了多少恶。”
黎初倒是理解的很快。说白了就是禁卫军或是带刀侍卫，亦或是皇家骑士团。
“那我们来的还真挺巧的。”黎初对青然挑了挑眉。
青然声音嘲讽：“圣兽人，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兽神盖章认证的无用东西。就是不知道那些荣誉加深的“圣兽人”们能不能接受了。
随即，青然又道：“好好休息吧，你也先适应现在的身体。明儿应该会有不少热闹。”
如果是普通人，圣巫可能会焦急于赶路。可面对的可是青然啊。
她窝在从没见过的床上，手按在胸口，只觉得砰砰作响。
可这样的激动并未让她彻夜难眠。几乎几个呼吸间，她便合上双眼，做了个200年来最甜美的梦。
黎初还在想着什么，腰上却被青然轻轻一搭：“睡吧。”
没等黎初开口，眼皮已经沉的睁不开了。
清晨，外头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青然隐去了三人的气味，那恶毒蜂就不再将三人当做目标了。
圣巫不再需要特有粉末的保护，洗去身上的泥土，露出那紧实有力的小麦色皮肤。
果然，只要足够年轻，光是看着都很有生命力。
虽然圣巫总是习惯弯腰，或是一些下意识动作还像个小老太太，但显然她适应的不错。
黎初收了些泥土进空间里，以后找时间再慢慢研究，回头却瞧见青然蹲在昨晚的余烬旁边。
“做饭吗？”黎初本想从空间里取出些现成的垫垫肚子。
青然摇头，从灰烬里抓了一把，黎初就瞧见了其中金光点点。
黎初走进，才发现昨晚烧的那些铜色木头燃尽后，灰烬里残存着一些铜色金属。这些有的相容成了金属小球，也有是细丝一般摞在一起，跟海绵金差不多。
这么一小堆数量不多，可这满山的木头，要是都能烧出金属来，那简直就是一座生物铜矿！
黎初只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冲击了，这样也行？
这还不是普通的铜，以黎初的认知，这应该是类似黄铜黑金，连冶炼混合都不用，一把火就烧出来了！
现成的铜矿能做什么，黎初可太清楚了！
圣巫凑近看了看：“这个能吃吗？”
“不能，但有用。”黎初道。
圣巫便指了个方向：“我一直都烧这种木头。灰烬都倒那边了。”
两百年来圣巫没有其他选择。甚至一度嫌弃这种木头的余烬比其他木头多，清理起来还更重更麻烦。
但那两百年的积蓄啊！
黎初丝毫没耽搁时间，起身就往她指的方向而去。
圣巫也懂得垃圾堆积多了会成山的道理，反正灰烬不会造成什么污染，所以她把灰都倒进了小溪的下游。
溪水带走并消化了灰烬，使得整个底部早早覆盖了厚厚一层的黄铜！
黎初伸手捞一把，满手的铜黄色，让他一瞬间幻视，好像拥有了这么一大捧黄金！
其实在这个原始社会，黄铜的价值并不比黄金低，甚至可能更高！
手指再度伸入刺骨的溪水里，意念一动，整条溪流的黄铜便全部收进了系统出存栏。
等以后抽出时间来炼化重塑，相信占用的地方会更小。
在看看一眼望不到边的铜木，黎初思量再三，还是没再浪费时间伐木。
赶路要紧。他未来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人手。
那对于圣巫遥不可及的距离，在青然和黎初的带领下，连半日都没用上。
日出出发，到了金兽王城外，太阳还没到头顶。
远远的，乌云压境之下，黎初看见了棱角分明的大理石墙。那墙远远打量至少都有七八米高，但想想兽人们的体力，这样的建筑倒也不算多夸张。
但能确定很大。是很标准的城池该有的规模。
这样的地方，感觉住进去几万人都很轻松。
那边炊烟袅袅，但城池之外黄沙漫天，多看几眼心底都会升腾起延绵不绝的绝望。
不远处，有一只兽人组成的队伍。几头有公有母的狮子四处观望，像是在巡逻，几头狼兽人围在一起，好像在讨论着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黄沙突起！
一团黑雾似的怪物直奔那几个兽人！
领头的兽人一把推开旁边的伙伴，抬爪就要回击！
可那巨大的巴掌落在那巨兽身上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黎初才看清，那竟是一条堪比泰坦巨蟒的沙虫！
“不！”
惨叫过后，一只狮兽人被那沙虫叼起，整个吞进了腹中！
黎初目光一柄，身姿化作一道残影横冲而去！
那沙虫恍入无人之境，一只猎物并不足以满足它可怕的胃口，张开血盆大口直奔那领头的而去。
那领头的兽人目露凶光，目标竟然那虫嘴，看样子是想要从内部突破！
可惜黎初没给他这个机会，一刀精准锁定那沙虫的食道，噗嗤进去下去一路向下切开！
脓血一般的粘液四下迸射，黎初整体切开后就远远躲开了。
那虫子开始剧烈这挣扎，但被吞下去的那个兽人趁机寻到了机会，终于从那扭曲的虫身破体而出！
“金……金猛！是你救了我？”
领头的金猛嗅一嗅险象环生的同伴，摇头道：“不是我，是，是那个亚兽人！”
金猛发觉的那一瞬间声音都高了八度，显然这一事实他比谁都震惊。
黎初嫌弃的甩一甩刀子，又借着口袋掩饰，从空间里取出一块亚麻布，将刀子上的粘液擦干净。
青然这才带着圣巫走进。
圣巫并不清楚外面的变化，看一眼地上身躯巨大的沙虫，张大了嘴巴。
“这……这是沙虫？兽神在上，这不管谁遇上都是噩梦啊。”她根本不敢想如果不是黎初二人，等待这些兽人的会是怎样的地狱。
圣巫虽然从前家喻户晓，可到底过去了两百年。就算有认识的人活到现在，相信也不敢将她跟当年的圣巫联想到一起。
所以圣巫既没有遮脸，也没做出什么掩饰。
兽人们也确实没多关注她。毕竟眼下黎初表现出的恐怖战斗力，更吸引兽人们的目光。
“如果你不常出城，没见过也正常。自打去年入冬前，外面的猎物就越来越凶猛了。不然也不会禁止圣兽人以外的兽人出来。”金猛先给圣巫解释完了，才看向黎初。
“我实在难以想象有亚兽人能这样强！您甚至还没兽化。难道是因为您手中的圣刀吗？不对，拥有圣刀的兽人不多，我从没见过你！”
随行的兽人提醒道：“也许是其他王城来的。”
各大王城相互之间多少都是有往来的，只是灾厄降临之后就断了。
但金兽王城没有魄力跟别人往来，不代表别的王城做不到。
见他们自己就想好了借口,黎初也没多费口舌。
“我们是过来做生意的，看样子你们这边还没解决问题。”
金猛有些难以置信：“您那边问题都解决了？是怎么解决的。能传授给我们吗？”
黎初摇头：“每个地方的情况都不一样。这些也不是我能接触道的。”
金猛的同伴提醒道：“要是贵族不可能大老远的来这里换购东西，咱们不也有不少人被迫带货物离开吗？”
如此一皆是,金猛就彻底冷静下来了。
面色复杂的重新打量了三人。又仔细看看黎初身上剪裁奇怪的衣服。
“但你的穿着和实力,已经向我说明了您的不简单。不管怎样，刚刚都是您救了我们。我们金兽人绝对不会亏待恩人！请同我们一起回城吧,我一定以最高规格接待你们！”
黎初跟清然对视一眼,一切比想象的更加顺利。
金猛看样子是狮兽人,但他却不以狮命名,显然就是贵族出身了。
不过既然他都说了灾厄后,除了圣兽人外都不能再出来,也就更说明了这些兽人都是所谓贵族出身。
黎初看着这群体型巨大的猛兽，压下了心底的嘲讽。
贵族吗？化形后不都是四肢着地，无甚区别。
一路往金兽王城而去，等到了附近,金猛一行人才化作人形,穿上了花纹独特的亚麻衣服。
金兽王城的城墙很高，但门做的很小,只准许人形通过。
不过这些只是小门,正东方是有一个巨大又气派的正门的。但不用想也知道,那多半是领主专用的。
看守的兽人提鼻子嗅了嗅黎初三人的气味，皱眉道：“新来的？按照惯例，留下你们一半东西进去吧！”
这还真是雁过拔毛啊。
黎初凝眉，金猛已经走上前了：“兄弟,他们是救了我的恩人。是我们金兽人的贵客。不用按照惯例来的。”
看守兽人挑挑眉毛：“恩人？三个亚兽人？你这话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金猛一头金发,眉眼坚毅带着蓬勃的朝气，笑容灿烂道：“我也不敢相信！可这个距离你应该也能看见,那么大的沙虫，就被他轻飘飘的一刀给解决了！我从没见过那么快的刀，也没见过那么快的动作！他比我见过的任何兽人都强大！”
介绍完，金猛才后知后觉的问：“对了，我还忘记问恩人们叫什么了！这么快的速度，是豹兽人吗？”
黎初没有多做解释，只提了名字：“我叫黎初，他叫青然，而她……”
圣巫已经失去名字很久了，黎初当然也忘记问了。
“我叫豹锋，锋芒的意思。”圣巫道。
“豹锋……有点像兽人的名字啊。啊，我没有说这名字不好的意思，不对……你们是贵族？”
金猛反应过来，黎初二人的名字都没带上兽型，在他们认知里，只有贵族才有这个不同。
倒是守卫兽人还算见多识广：“应该是木兽王城的人吧，那边经常有人不用兽型取名。”
说罢，守卫兽人取出来三个红色的手环叫三人带上，代表着他们客人的身份。
金兽王城里阶级分明，客人也有区分。红色手环是最高，他们面对的待遇也不同。
黎初虽然对此事嗤之以鼻，不过好歹以正式身份混入了金兽王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