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掌门之末世历险记(纸扇长衫)

翻过五座山，阿青见到前两天见过的老道士躺在地上。
他不敢上前，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下午。见那老道士醒了一次，挣扎着坐了起来，没一会儿又晕了过去。
老道士应该是受伤了，一直到天黑都没再动过。
阿青走到老道士身边，看到老道士腰上的衣服坏了个大口子，里面皮肉翻开，伤口很深。不是被野兽咬的，应该是被人类的武器弄伤了。
阿青变大了一些，背上老道士，一路往深山里跑。跑了半个晚上才停下。
上次见这老道士的时候，他还没受伤。看来有人要杀他。
阿青把从人类那打听到的坏道士相貌与这老道士比对。想了两遍也没对上号。也许这个老道士不是坏道士。或许，他可以从老道士这儿打听些京城里的消息。
阿青采了草药捣碎了敷在老道士的肚皮上，然后走远了些，在山洞口坐下。他看了会儿老道士，见老道士没醒，便闭着眼睛躺下了。他不敢睡觉，生怕那老道士醒了后对他发难。

第二日中午,阿青正在修炼，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偏头一看,老道士醒了。
阿青结束修炼,坐在那回看老道士。
“有没有吃的？”老道士虚弱地开口。
阿青去林子里找了些野果来,老道士一连吃了3个后才停下。
“小妖怪，我见过你。”
“你见过我？”阿青吃了一惊。这几十年他基本呆在深山里，就没碰过几个道士。
阿青试探着问，“你是五十年前那个小道士？”
老道士问,“你怎么没回去？”
阿青放松了些，倔强地说，“我要知道他们为什么杀风岚掌门和山里的妖怪。”
“你知道吗”阿青期盼地看向老道士，“你能告诉我吗？”
老道士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向阿青。
好一会儿后,他才说，“你好不容易开了灵智,又修成人行，何必追问这件事。放下自去修行,何必执着。”
“执着？”阿青摇头说，“是我忘不掉。”
他坐下，用手指划拉地面，“我从出生在山里就一直有妖怪们陪伴，有风岚掌门念经给我听。”
“风岚掌门经常给我们讲故事。他以前去山下历练过,有许多有意思的故事。”
“他会教我们修行。”
“妖怪们打架，他偶尔会拉架。不过多数时候他是不管的。”
“他会在夜里悄悄下山,把功德箱里的钱偷偷放到来云灵观许愿发财的贫苦人家家里。”
“会带我们晚上一起到山顶看星星。”
“会在有妖怪心情不好的时候安慰他。”
“你们人类的生命不过百年，其中还要做许多事。怎么会懂整整一百年的陪伴？”
老道士听完又沉默了一会儿。
看来风岚掌门对小妖怪很重要,如父如兄般陪了他百年。百年的时间啊，这份执着又怎么会轻易消散。
“也罢，既然你救了我一命，我们又两次相遇，也是缘分。”老道士说，“我便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
“针对云灵山的局已经暗中准备了两百多年。为的是用心思纯粹又积德行善的人献祭阵法，可保王朝统治万年不倒。”
“在选用何人献祭时，有人提了云灵山。云灵观历代掌门都是大义之辈，多少代掌门都是因为斩妖除魔而陨落。”
“他们修为高深，又有功德，是献祭的不二人选。”
“这两百年里，皇室一直不断网罗修行高手，又一直搜集宝贝。”
“一百年前，有人在南方寻来一具蛟蛇骸骨，将其炼化成宝物。那蛟蛇生前修为必定十分高强，炼化出的宝物实在厉害。”
“知道云灵山道长法力高强，山里又有千年大妖镇守。皇室原本一直不敢动手。但得了那蛟蛇炼化的宝物，又加上时局动荡。”
“当时的皇帝决定冒险派人前往云灵山，试上一试。”
“谁知道，竟真叫他们杀了风岚。”
老道长说，“小妖怪，你已经知道真相，就回云灵山去吧。好好修炼。”
找了几十年的答案竟然是人类为了私欲，无辜杀害掌门和妖怪们。他们只想好好生活在云灵山上，却成了人类欲望的牺牲品。
阿青十分愤怒，“人类真是丑恶！”
老道士听了这话没有反驳。这些年在京城，他也十分疲累了。
阿青自己难受了一下午，又问老道士，“是有人追杀你吗？”
老道士道，“我成了别人眼中的挡路石，有人就想除掉我。”
“你挡什么路了？”阿青不解地问。
“挡了一些狼子野心的人通往权利的道路。”
阿青，“通往权利的道路是什么道路？”
老道士笑一声，“你不需要懂。快回云灵山去吧。”
阿青说，“等你好了，我就回山。”
“我法力低微，尽管这五十年已经很努力在修行。但还是不敢去城里。不知道等我修行够了，那些坏道士是不是都死了。”
老道士听了笑起来，“以那些人的修为，一定活不过你。”
第二天一早，阿青去山下给老道士讨了一碗米饭回来。听说京城里最近动静颇大，两帮道士在斗，死了不少人。
阿青端着饭回去问老道士，老道士说，“意见不一样，他们想排除异类。”
阿青问他，“你还要回城里吗？”
“要回。”老道士说，“我的老师兄还在那。”
“我得去把他带出来。”
老道士养了几天后，便离开了。阿青也准备回云灵山。
但在回去之前，他得下山去还农户家的碗。
再翻过一座山就到农户家。阿青加快速度，走了一会儿后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蹙起眉头，四处寻找起来。许是猎户又被野兽攻击了。
阿青在草丛里看到一个躺在地上的道士，他心道，最近上山的道士有些多，看来他得早点回云灵山，免得被波及。
凑近了看道士，阿青心里立马翻涌起怒火。
那道士左边额头上长了一块青色胎记，正是当初骗走风岚掌门的道士之一。即便老了很多岁，这么明显的特征是不会随着岁月改变。
“哼。”胎记道士睁开眼，眼神不善地看向阿青，“哪来的小妖怪？”
“云灵山的妖怪。”阿青直接对道士打出攻击。胎记道士拼死躲过一击，只道，“慢着，我有话说。”
“我不听。”阿青又要来打。
胎记道士快速说，“和云灵山的妖怪、道长有关。”
阿青停下手，“有话快说。”
胎记道士先问，“你真是云灵山里的妖怪？当初云灵山的妖怪可是一个都没跑掉。你是怎么躲掉的？”
“当时我不在山里。”阿青回。
胎记道士笑起来，话语里带着些疯狂，“天意！天意啊！”
阿青看着他状若疯癫的样子，只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小妖怪，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杀风岚道长和云灵山的妖怪？”
阿青把从老道长那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胎记道长笑道，“他只说了一半。”
面前的小妖怪虽然只是个修为不足两百年的妖怪。可这毕竟也是妖怪，要是让他知道真相，以后许会带来灾祸。
那老道士看来是不想留下祸患。可他不一样。他要让那些追杀他的人付出代价。
“还有一半是什么？”阿青迫切地问。
“当初西方确实出现妖怪，修为并不高深。但是我们还找了许多其他妖怪去西方，联手将风岚道长打死。”
“他是被献祭的主要材料。死了之后我们立即锁定了他的魂魄，把魂魄困在风岚的尸骨之内。”
“风岚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要守着大阵，才能护佑王室万年不倒。”
“他的尸骨被装在一口大瓮里就埋在皇宫的阵法中心。”
“你们山里最厉害的那棵桃树精也被献祭了。”
“其他的小妖怪嘛，被炼化了成了上好的补品。王室之人吃了可延长百年寿命。还有一些被那些参与的道士吃了。一共也没多少个，没多少人分到。”
阿青瞪大眼睛，“你们竟然如此歹毒。让风岚道长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歹毒！歹毒！真是歹毒！”
“所以，你想报仇吗？”胎记道士引诱道，“你忍心看着风岚的魂魄不能超生吗？你不想把风岚的尸骨带回云灵山吗？你不想为那些妖怪们报仇吗？”
阿青握紧拳头，愤怒地吼道，“我想！”
“等我的修为高了，我就来解救风岚掌门。”
胎记道士哼了一声，“等你修为到了，那得等多少年？”
“我这有一项修炼功法，可以让你快速提升修为。你要是勤奋些，最多一百年就能进皇宫将风岚的尸骨挖出来。”
“他的尸骨就埋在皇宫御花园中心的亭子下。”
胎记道士掏出两本册子丢在地上，“我好人做到底，册子里有一个阵法可肉白骨，使人还生。”
“你的风岚掌门还会回来，多好。哈哈。”
阿青捡起册子翻看。由于不识字，只能看看图。他看着躺在地上不怎么动的胎记道士，这人看样子快死了，不用他动手。
胎记道士兀自笑了一会儿，阿青只觉得那笑容碍眼，“你笑什么。”
“我笑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胎记道士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被追杀吗？”
“王室容不下我们了。狡兔死，走狗烹，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当初需要我们的时候可是把我们奉为上宾以礼相待。如今怕见不得我们权利大，又想法设法地谋害我们。”
“却想不到，京城郊外的山里有一个来自云灵山的小妖怪。哈哈哈。便一起同我吃了这恶果。”
“他们想保王朝万年不倒，我偏偏不如他们的愿。”
“他们杀我门派众人，我便要他们后继无人。要死，大家一起死。”
阿青并没有动手杀胎记道士，只是坐在一边研究起册子里的图案。
胎记道长又和他说了很多云灵山事件的细节。就比如，那个总带着孩子上山求发财的贫苦人家，其实是他们安排的探子。
云灵山的小妖怪们在炉子里经过七七四十九天被活活炼化，与其他药材融为一体，这样练出来的丹药效果最佳。前面十几天，妖怪们总会发出惨叫声。越往后，惨叫声越弱，等没了声，差不多也就被炼化了。
“人类的贪婪是无止境的。”胎记道长望着头顶的树感慨，“所以，就让人类结束吧。”
阿青听着胎记道长说的那些细节，只觉得脑子要被愤怒烧掉。凭什么他们要受那么多苦？凭什么？凭什么？！！
阿青想将胎记道长碎尸万段，脑子里却又想起云灵山的规矩。杀了人的妖怪就要被镇压或是赶出云灵山。
他会把风岚掌门复活，会一直陪着他，不能被赶出云灵山。
两天后，胎记道长在阿青的注视下终于咽了气。阿青召来山中野兽，分食了胎记道长的尸体。
后来，阿青一路找人问字，一路走回云灵山。在云灵山里潜心修炼。
复活大阵里，最重要的一步是抽取人类的生命能量供养尸骨。阿青看完这些有些犹豫，抽取人类能量得要杀人，他不愿意杀人。
在复活大阵之后，记载了如何修炼出满身是毒的功法。这种毒可以在人群中传播，使人类的生命能量结成晶石。看到这里，阿青心里涌上一计。
只要把让其中的人类染毒，就能在人类中传播。他就会有很多晶石复活风岚。
山中只有他一只妖怪，他无妖说话，只能怀念起从前的日子。
风岚掌门坐在树林里讲经给山里的妖怪们听。大家会在一起玩闹。云灵山总是热闹的。
可现在，只有他一个。
又想起胎记道长和他说的，妖怪们被炼化时发出的惨叫声。阿青想象不出来，被活生生炼化得有多疼。
想起从前的日子有多美好，阿青就有多憎恶人类。思念多一分，恨意便也多一分。
一百年之后，阿青从云灵山里出来。见到人类的第一眼，他的心里产生无尽的厌恶。如果没有人类来打扰他们，云灵山还是云灵山。
他在京城郊区打探了一个月的消息后才敢进城。
听人说，如今京城里的道士已经少了很多。只在城外两处山上有道观。
阿青听了大喜，隐身潜入皇宫。在宫里呆了两天，找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中央果真有一顶小亭子，立在水面上。
阿青劈开亭子，从里面挖出了一口大瓮。打开看后，里面确实是一具白骨。
阿青收起大瓮，一路疾驰回了云灵山。在山中又修行百年，终于在十年前练成了一朵毒蘑菇。
“风岚掌门，我要努力复活你。”阿青对着大瓮欢喜地说。
这一百年来，他不像之前那么孤单。风岚掌门就在他的身边，虽然是个死的。就算是死的，他也可以对着风岚掌门说说话。
下山之前，阿青拍拍大瓮，高兴地说，“风岚掌门，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云灵山的妖怪不能杀人。我就不杀人。让他们自己中招。”
阿青便带着自己酿的果酒下山了。
阿青说完自己的故事，看向风岚，“这就是我的历练。”
“你在300年里做了很多事嘛。”风岚说。
好一会儿，风岚没再说话。
“你生气了？”阿青忐忑地问。
风岚望着天空说，“没有。”
“我只是在想山里的妖怪们。”
风岚现在心情很差。山里的妖怪有的是他从外面带回来的，一直拘在山上，不让下山。
却没想到，他拘着妖怪们不让它们祸害人类，最后却被人类给祸害了。在山里土生土长的小妖怪们更是没有害人的心思。
妖怪也不一定比人类坏。
他感觉自己才离开几天，一切都大变样了。
阿青说，“我们复活不了他们了。”
“不用。”风岚沉默地望着天空叹息一声。
“阿青，很多事情改不了，只能接受。”
“即便不想接受，也只能......接受。”
风岚说完这些又好一阵不说话。
远处传来一阵哈哈笑声。钢蛋撵着铁蛋在前面跑，云善跟在后面追。坨坨在后面跟着走，一路打打闹闹地过来了。
风岚坐起身，笑眯眯地唤道，“小师祖。”
云善对这称呼还不太熟悉，没理会风岚。
坨坨在后面喊，“云善，风岚叫你。”
云善停下脚步，看向坐在草地上的风岚，走过去问，“叫我啊~？”
风岚点点头，在云善脑门上弹了一下。
云善闭上眼睛，又睁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直直看向风岚。他往前迈一步，伸出小巴掌在风岚脑门上拍了一下，嘿嘿笑起来。
风岚跟着笑。
阿青说，“他好傻。”
坨坨走过来，听了这话立马不乐意了，“云善哪里傻了。他只是小。”
“小孩子是这样的，什么都不知道，最是干净。”风岚说。
他站起来去草高的地方摘了些草，拿回来手指翻飞，很快编好了一只草蜻蜓。
“小师祖，手伸出来。”风岚看着云善说。
“我啊~？”
风岚笑着点头，“你就是小师祖。”
云善伸出小手，风岚把草蜻蜓放在云善的手心，笑着说，“拿去玩吧。”
云善拿着蜻蜓看了会儿，问坨坨，“什么呐~？”
“蜻蜓。夏天会在停在草上的。”坨坨说。
“蜻蜓~”云善拿把草蜻蜓放在草上。
草蜻蜓落了下去，阿青笑出声，“真的蜻蜓可以停在草上，假的不会。”
“不会啊~”云善弯腰把草蜻蜓捡起来。
“假的不会，真的会。”阿青纠正。
“会啊~”云善跟着重复。
“是假的不会，真的会。”
云善，“噢~”
“你听懂了吗？”阿青问他。
云善点点头。
阿青怀疑地说，“你重复一遍。”
云善，“不会啊~会啊~”
阿青：......
“哈哈。”风岚大声笑起来。
他们在山里一直玩到傍晚。阿青一改之前对云善的冷淡态度，时不时就叫一声“云善”，云善颠颠地跑过去看阿青指给他看的东西。
仅仅半个下午，云善就与阿青冰释前嫌，还会主动牵阿青的手。
坨坨心里一直很高兴。自从风岚回来，神经病妖怪对他们的态度直接反转。哈哈，有人来管这个蘑菇精了吧。
风岚跟在后面问，“阿青，你从外面带回来的树呢？”
“就栽在云灵观不远的地方。我带你去看。”阿青兴奋地说，“才刚结出一点小果子。等到秋天成熟了我再摘给你吃。”
“好啊。”风岚笑着点头。
一行人回了云灵观。
云灵观的烟囱冒着一阵炊烟，小丛和花旗已经在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