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想起六年前在香榭丽食堂中,牛爷爷和王大爷一人一杯小酒喝得欢乐的情景。
从那样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到如今走路颤颤巍巍,不过才六年而已。
“买房好,买房好啊!”
上了年纪后,对油腻的食物消化不了,牛爷爷连酒都戒了。
酒杯中装的也换成温热茶水。
端起杯子喝了口,欣慰地摸了摸艾奇的脑袋。
“爷爷,我是大人了。”艾奇无奈表示,任由老爷子将那头专门经过打理的头发按得扁扁的。
从初中到法学院毕业,艾奇一直以学霸的身份走到现在。
大四刚面临实习,转头就去参加了一个选拔职场类新人的综艺节目。
在其中,艾奇本科生的学历在众位参赛者中最低。
最后,他却拿到了众多导师的最高分。
之后,一举拿下庆林市最大律师事务所的实习机会。
现在是一边实习一边考研,打算在研究生就读期间考取执业律师资格证。
艾弛常常感叹,艾奇对自己的人生规划之清晰非常人能比。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跟学习两个字都没什么缘分。
“您老尝尝这个,青霞专门熬的雪梨燕窝。”艾弛笑,伸手解救下弟弟的脑袋。
不知不觉间,瘦小害羞的孩子已经成了西装革履的青年。
“好。”
牛爷爷接过碗,要勺子挖起坨雪梨,慢慢地抿。
只一勺就放下了碗。
“房子我就不去看了。”
“爷爷你有事?”艾奇追问。
“王大爷介绍了家养老院,我打算明天去看看,合适就早点搬进去。”
艾弛挑眉。
艾奇忙放下串子,用纸巾擦了擦嘴,严肃道:“为什么要去住养老院。”
“远在国外的孩子是指望不上了,我又不知道哪天……”
“您和我们一起住啊!”艾奇直接开口打断,理所当然地说:“养老院不好。”
“没事还是多跟你师父学学怎么提高情商吧。”艾弛推了把艾奇脑袋。
牛爷爷一向别扭。
多半以为哥俩要搬走了,他一个外人怎么好意思说要住一起。
心里不舒服,又不说出来。
养老院肯定也是心血来潮随便说的。
这是等着艾弛他们哄呢……
康青霞咯咯地笑了起来,连她都瞧出牛爷爷这是耍性子呢。
“牛爷爷,哥哥他们还专门为您留了最大的一间卧室,房子有电梯方便下楼遛弯。”
“这栋房子虽然宽敞,但您上下楼不安全。”艾弛也跟着解释。
“我们怎么可能留您一个人在这呢。”
“啊……”
艾奇这才焕然大悟,笑眯眯地凑到牛爷爷脸前:“您不会以为我们不管您了吧!”
“臭小子!”牛爷爷怒叱。
“明天看完房子,大后天香榭丽别墅区竣工,我打算摆两桌庆贺下。”艾弛又说。
“时间过得真快啊!”
牛爷爷感慨。
认识兄弟俩时,艾弛才刚满二十岁。
一晃眼,艾奇未来一片光明,艾弛也过了而立之年。
再帅气的脸常年被油烟呛,也沧桑得比同龄人老了许多。
更何况还是每天高强度的工作。
想到这,老爷子忽然一个激灵,使劲拍了下艾弛。
艾弛刷油的刷子被拍落,微一怔住。
“你这两年有体检过吗?”
唇角的笑意凝固一瞬,眨眼间又换上了更大的笑容。
“公司要求每年都要办健康证,您就放心吧,去年才体检过。”
“那就好。”
牛爷爷这才放下心来,想着艾弛脸色发黑应该是被油烟呛的。
于是话锋一转又唠叨起来。
“你也老大不,该找对象了,还有你们……”
被无辜牵连的艾奇和康青霞各自躲避眼神。
“明天看完房子就去买点擦脸霜,好好抹一下你那张脸,要不怎么找女朋友……”
艾弛跟着望天。
香榭丽售楼部。
工地竣工,将于下周正式交付使用。
工人已于三天前离场,食堂员工们也已离开,今天厨房里只有艾弛一个人在忙碌着。
“艾弛今天为什么请客?”
刘承宇问艾奇。
不年不节的,艾弛突然要宴请大家吃饭。
“不知道。”
艾奇站起来,从到厨房窗口往里看,眉心跟着艾弛的每一个动作逐渐拧紧。
今天这顿饭有定奇怪。
平时吃的饭菜偏家常为主,在任何一家普通饭馆都能吃到。
但今天艾弛处理的每一道工序都显得如此复杂。
用百合加面粉做成了朵百合花,中间酿虾滑,配上纯黑色的平盘,宛若朵朵白莲盛开在水面上。
这还只是他看到制作过程的,案台上等待烹饪的食材几乎都是平时见不到的。
被邀请来的人不多。
一张大圆桌围拢坐满,数道目光皆是追随着一道道端上来的菜。
“纹水鱼、百香果小排、百合酿虾滑、牛仔粒、蒸雪蟹……”
摆盘精美,香味扑鼻,看得人眼花缭乱。
“海鲜炖是我的拿手菜。”
最后一锅用黝黑土罐炖煮的菜端上桌,突突冒起的热气中,奇异香味飘散。
看着是海鲜,但香味却并不是海鲜的鲜。
无法形容那种感觉,香味钻入鼻孔,眼前一下子亮了起来。
而后似是钻入脑中,意识也仿佛变得无比清晰。
“尝尝吧。”
艾弛微笑着,先将牛爷爷的碗拿起来舀了碗汤,随后是王大爷……
苏锦荣今天沾外公的光,否则这顿饭名单里应该不会有他。
接过碗,他道了声谢。
清澈得如同水一样的汤,有蟹腿和鲍鱼,还有些其他海鲜。
用勺子舀起,轻轻喝了口。
一股凉意流顺着喉管流下,所到之处都涌上阵冰冰凉凉。
汗毛瞬间炸起。
滚烫的热汤,喝到嘴里竟然是冰凉的。
苏锦荣震惊抬头,发现其他人也同样看向正中间的艾弛。
“我加了些药材。”艾弛只是一语带过,之后便不再解释。
康清雅心中的震撼来不及消化,耳旁突然又炸开了另一句让她心情沉入谷底的话。
“我就不去下个食堂了。”
“怎么了?”刘承宇放下碗,显然明白艾弛这句话是对他的回答。
工地结束的几个月前,他就提出下个工地继续合作。
当时艾弛还说看情况,没想到转眼就拒绝了。
“青霞已经能独当一面,日后就让她继续跟你合作。”
端起酒杯,一向不喝酒的艾弛朝刘承宇示意:“我妹妹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哥。”康青霞惊呼。
“你要开店?”刘承宇只能想到这个拒绝的原因。
艾弛摇头。
轻轻一碰酒杯,笑着挑了挑眉:“打算休息几年,反正现在已经不用再拼命挣钱。”
十几年间,一直在厨房中打转,拿着比许多人高的工资。
赚来的钱大多买了房,随着房市升值,又听从刘承宇建议投资公寓楼。
而后辗转买卖,艾弛现在的身家已有上千万。
最重要的是,这具身体已经不能再经受油烟环绕的日子。
肺癌晚期。
从去年的健康状态发展到晚期,只是短短一年。
鱼白解释,这是由于本世界任务已完成,法则排斥形成的结果。
生病也只是离开世界前的准备而已。
简而言之,病不用治,也治不好。
剩下的时间,陪在家人身边作为最后的告别。
“你确实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刘承宇赞同。
艾弛的忙碌大家看在眼里,外人能看得出来的累,本人又怎么会不累呢。
“如果想继续干工地,就给我打电话。”
“好。”
艾弛笑着,又再次举起杯子。
“今天难得聚到一起,干一杯!”
“干杯!”
“干杯!”
一场丰盛得让人记忆深刻的饭结束,大家继续在各自人生里前进着。
之后两年多,刘承宇都没再听到过艾弛的消息。
这两年间,有人遇到真命天子陷入爱情,有人工作步步高升。
“我哥哥生病了……”
“哥哥不行了。”
“刘哥,你不用赶过来了,哥哥他已经走了……”
也有人……生命渐渐终止。
《国公府的“纨绔”大少》
月光照在水面上,反射出来的光都跟着带了丝凉意。
似是船桨划过水面,满世界只剩下潺潺水声有节奏地掀起落下。
还没睁开眼,艾弛就不由地叹气。
穿越的这个世界竟然是个书中故事,原主是大反派之子,属于路人甲。
父亲艾忠云乃是侯府嫡子,母亲黄氏只是个市井姑娘。
两人相遇相爱,但门第相差甚远,婚事不出意外遭到老国公反对。
两人携手私奔到江顺县中安家落地。
一过就是六年。
原主五岁那年,一场大雪席卷北延国上下。
艾弛与黄氏相继受寒导致高烧不退,寻遍郡城各大医馆都不见转,最后还是一个老大夫告知有用药材已被皇都权贵垄断。
县城医馆无药可用,所以两人病情才反反复复不得好转。
艾忠云立即决定回皇都寻药。
离开没几日,黄氏就因高热晕厥,艾弛拖着病体出门寻人帮忙。
去村里途中掉落湍急河中,被前来送饭的村民亲眼目睹。
等艾忠云好不容易寻回药材,却只有万念俱灰一心求死的妻子独自在家中。
伤心之下,艾忠云带着妻子离开宁兴郡重返国公府。
没有权,没有钱,所以没有药。
夫妻两将儿子的死都归结于无权无钱
回到国公府后,两人就跟开了挂似的争权夺利。
之后一人成权势滔天的国公爷,一人则是贪财无度的国公夫人。
两人敛财敛权,是世人眼中穷奢极欲的奸宄之徒。
直至正义的男主降临,重整朝纲,清除奸佞。
念在艾忠云并未犯下大恶,夫妻皆被被判贬为平民,没收所有家产。
可没了支撑大半辈子的信念,两人在圣旨下达当夜,双双自缢于国公府公库前。
而当时的艾弛并没有死。
顺着河水飘到下游,被一户砍柴的农户救起。
可惜农户并不是好人,转手就把昏迷的他卖给了人牙子,几番辗转后卖到千里之外的张家。
多年以后,他从小厮做到了张府二管家。
受家主之命,入皇都给主家送年节礼。
而就是如此巧合。
在国公府大门外,恰巧路过艾弛认出了因自缢而面容可怖的双亲。
这一声爹娘……再无机会喊出口!
“原主的愿望是好好孝顺爹娘,避免悲剧结局。”鱼白总结。
上一世当哥哥,这一世当儿子。
距离走失刚过十年,艾弛现在是张府二少爷张闫怀的贴身小厮。
少爷在画舫中与女子寻欢作乐,他在船尾等着少爷差遣。
一接受完剧情,四周掺杂的声音立刻响起。
船舱里莺歌燕舞,灯火通明。
丝竹声声而过,身材曼妙的少女跟随乐声摇摆身体。
“跳得好,少爷有赏!”
正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和呱呱叫的鸭子差不多。
整艘船上全是这道破锣嗓子在大喊大叫。
“接下来咱们去皇都找任务对象?”鱼白问。
艾弛斜眼,指了指船舱,又指指自己。
一个十五岁的奴籍少年,连江顺县都走不出去。
而且皇都距离此地千里,没有盘缠傍身,几个月路程不吃不喝?
“那怎么办?”
“找那位赚点路费。”艾弛朝船舱抬抬下巴。
感谢此次任务世界有完整的故事,艾弛事先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下个月,张家将面临一场无妄之灾。
虽然关键时刻因女婿升官逃过一难,期间张家上下也遭了半个月牢狱之灾。
对张家出手的人,正是这两日走马上任的新县令。
纵使有万贯家财,没有靠山,在有些人眼里张家就是只待宰的羔羊。
“你打算怎么做?”
“走一步看一步。”艾弛起身,转身看了看相邻的另一艘画舫。
酒足饭饱,小曲听够,张闫怀终于从船舱走了出来。
艾弛立即迎了上去。
“你小子今天倒是机灵。”
“小的扶您。”艾弛舔着笑脸,讨好地上前扶住脚步已经虚浮的许张闫怀。
从这位少爷下手,也是众多张家主子中特意所选。
张闫怀纵情声色,但本性不坏,甚至有份许多人都无法学会的单纯。
选他作为出口,艾弛觉得更加保险些。
“好好扶着本少爷,回去有赏。”
张家幼子,阖家宠爱。
就连张闫怀住的院子也是整个张家中最宽敞的院落。
艾弛将人扶进房中,自有丫鬟蜂拥而上服侍,小厮只需候在门口等着便是。
这一夜,艾弛在外间塌上和衣而眠。
主子睡觉,小厮还得守着,主子起夜他得掌灯。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卧房里终于有了动静。
“三虎。”
就连名字,都是主子所赐,艾弛这个本名已经多年没有人叫过。
“小的在。”
边答应着,边开门让门外的丫鬟进来。
“主院今日没人来催?”
捏着因宿醉而抽疼的额角,张闫怀不耐烦地问着。
再受宠的少爷,每天也得早起去给长辈请安。
“老夫人昨夜有些受寒,今日派人来说不用去请安了。”丫鬟雪梅忙禀告。
“那我再睡会儿。”
张闫怀一摆手,打发众人离开。
丫鬟们退去,艾弛候在一旁却没有走。
“你也下去歇息吧。”
“小的有事要向少爷禀报。”艾弛弯腰拱手,满面凝重地望了眼门外:“关乎张家的大事。”
“说!不重要少爷打断你的腿。”
一屁股坐到软塌之上,张闫怀又冲门外吼了嗓子:“你们全都退去,门口一个人不准留。”
“是。”丫鬟们离开。
艾弛扑通一声跪下,先拜了一拜。
“小的有事求少爷!”
“说。”
“小人前些日子无意间寻到亲生父母的踪迹,若是小人所说之事如实,请少爷赐小人除去奴籍。”
说完,又是砰砰几个响头。
边磕艾弛心里还边心疼着自己的脑袋和膝盖。
奴才可真不是好当的。
“你先说来听听。”
张闫怀来了兴致,往软垫上一靠,优哉游哉地用脚尖点了下艾弛肩头。
艾弛:“……”
“奴才昨夜在画舫之上无意间听到……”
县令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看上了江顺县首富张家手中的财产。
所以意欲勾结城外土匪,伪造来往书信,以张家勾结土匪之名查抄其家产。
所得财物县令与土匪七三分。
“你说什么!”张闫怀脸色猛地一沉,迅速坐直身子,上半身朝艾弛面前倾来。
艾弛又把书中所描写的事一五一十说了遍。
张闫怀沉默。
他终归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从未经过风浪,根本分辨不出艾弛所说真假。
“宽衣,我去寻父亲和大哥。”
没办法处理,当然是将此事禀报给父兄。
艾弛趁机又说了些县令与土匪之间书信来往的方式,还特意说那人提过张家有内应的事。
“若此事是真,本少定还你卖身契。”
“若是假……”
走前,张闫怀冷冷地瞥了眼艾弛,其中涵义不言而喻。
若是假,艾弛这条贱命也就走到了头。
许闫怀离去两个时辰,艾弛不出所料地被叫去了书房。
张老爷比张闫怀谨慎得多,详细询问了艾弛所听到的每一句话,还问可知说话的人是谁。
内容再复述一遍,问人是谁一概不知。
在张家书房中,艾弛又得了张老爷的一句保证。
只要查明事情属真,张老爷做主还艾弛的卖身契,并赠百两白银做寻父母的盘缠。
到此,艾弛能做的便是等待。
如此等了二十来天,消息终于传来。
张老爷大女儿高调回乡省亲,江顺县人人都知道大女婿高升。
张家这日后,有了个从五品员外郎的靠山。
江顺郡内风平浪静,张家繁盛更盛从前。
在狐朋狗友相邀连醉多日后,张闫怀终于将艾弛叫到房中。
青年赤脚踩在脚踏上,只着了件雪白中衣,斜靠在高枕之上。
两侍女跪在一侧手捧着果盘,另一人将果子喂到张闫怀嘴边。
“二少爷。”
知道张家此劫已过,艾弛并没着急来问卖身契之事。
他太了解这位少爷。
叨扰其喝酒兴致,反倒会弄巧成拙,只有等张闫怀自己想起,才会施舍其“恩典”
而今天,就是施舍的日子。
“本少爷答应你的,拿去吧。”
张口咬下一口果子,张闫怀戏谑地将指间夹着的卖身契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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