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先前不同,他们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即使是被击中了要害,身体也不过轻微地晃动几下,毫不受影响地继续围攻着福泽。
察觉到情况不对,福泽的眼色沉了沉。
是有异能力者在背后操纵吗?
他定了定神,观察着这些古怪的组织成员的破绽,打算抓住机会先带着乱步离开,然后再细究这个地方的秘密。
就在他将要触碰到容器之时。
金光闪现,包裹住了容器;看不见的力量拖拽着他的肢体,使他无法行动。
从建筑物的入口处,缓缓走来了两道纤长优雅的身影。
“午安,福泽先生。”面对着武士难以置信的眼神,兰波神情自若,笑着向他挥了挥手,“您和乱步已经聊过了吧?感觉怎么样呢?”
“……你们究竟是谁?”福泽问道。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的身份绝对不是所谓来日本寻亲的法国侦探。
兰波无辜地摆了摆手:“来日本接弟弟顺便完成工作的法国异能者而已啦。”
“工作?”福泽抿着唇,“扰乱日本秩序的工作吗?”
“怎么会呢。”兰波温温柔柔地笑,“主要是接了其他国家的委托,来处理一些陈年旧账啦。”
“福泽先生从前有一个很帅气的称呼吧,似乎是叫‘银狼’之类的。”兰波说,“即使是在欧洲,我们也有所听闻呢。”
“据说是参与了阻止战线扩大的暗杀计划,哎呀,真是‘好事一桩’,但是怎么偏偏手伸得那么长呢?”
“明明处理掉本国的好战派官僚就行了,怎么还借机对其他国家的公民出手了呢?”
兰波的笑容是那样的美丽,碧绿的眼眸像是波光粼粼的宝石,话语的内容却攻击性十足。
“虽然具体说来应该往上追溯到发号施令的高层官员,但是因为日本政府在这一点上的封锁做得相当好,战争又确实已经结束了两年之久,华国那边的态度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象征性地将实行暗杀的当事人处刑就是了。”
潜台词比明面上的说法更让人难受。
言下之意,不过是嘲讽着曾经为了和平和大义手沾鲜血的杀手在战后落得鸟尽弓藏的下场。上层官员连为他隐去过去任务留存的痕迹都不愿意,或许,本来就是怀着随时随地将他推出去做牺牲品的心思。
“法国和华国一向关系亲密,在这种时候,当然要帮帮忙——福泽先生,还要麻烦您帮帮我们的忙啦。”
用绵柔的声音这样“请求”着。
在整体的环境下听来格外嘲讽。
真相并非如此。
初见并不愉快,法国已经错失了靠感情牌把江户川乱步诱拐到手的可能。能够改造人类记忆的两位超越者中,兰波的老师已经死去,以一盒骨头灰的形式平静地躺在巴黎的公墓里,过上了生前梦寐以求的万事不管的生活;另一位情感充沛心地善良,在战争里受了太大的刺激,虽然勉强撑了下来,但战争一结束就辞职回到了老家的小乡村,发誓再也不会动用自己的异能力——考虑到法兰西异能者的大Boss雨果无条件站在他那边,且雨果虽然算个辅助但是战斗力全法最强……其他的超越者尽管深感遗憾,也做不来逼他违背誓言的操作。所以,异能力也不能让江户川乱步心甘情愿地前往法国。
在这种情况下,要把损失降到最低,就换个思路,离间江户川乱步和日本。
目的是解决掉链接着江户川乱步和日本这个国家的纽带,即福泽这个人,逼迫江户川乱步离开有可能庇护隐藏他的国家。只要江户川乱步孤身去往陌生的地方,法国便有无数趁其弱小时加以控制的机会和方法。
有了明确的目标后,反过来寻找杀死福泽的正当理由,意外的,没怎么费心思就找到了剑客暗沉血腥的过往。
顺势和华国那边联系。
“咦,战争里杀死了我七叔公的二儿子的三舅舅的那个人吗?”被联络的华国少女诧异了瞬间,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麻烦你们了。”
将背后的一切作为颠倒过来,才有了对福泽的那套光明磊落的说辞。
这是情报员的手腕,和暗杀者并不相似,相同之处大概只在不择手段。
福泽不知道兰波的算计,坦然地接受了摆在面前的事情。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
一口报出了福泽不愿面对的过去的天才侦探,不想为大义杀人的少年杀手,遮遮掩掩的本国高官,走上了截然不同道理的童年挚友……
不过,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与其心怀胆怯地活着,不如坦坦荡荡地死去。
起码,他确实为了国家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就像传说中的忠臣藏一般——那么,正义与否,生死一事,都不是需要特别留意的。
只有一点。
仍然割舍不下。
“你们打算怎么对待乱步?”福泽认真地询问道,“他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孩子,因为大人的保护,所以天真又柔软,需要很谨慎地照顾。”
兰波弯了弯眉眼:“和您又有什么关系呢?”
福泽默然。
在魏尔伦的监视下,走出这栋建筑物之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乱步。
在金光和玻璃的双重遮蔽下,以他的视力,竟然也看不见少年的身影了。
真是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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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片金光。
辉煌至极的颜色,像是盛夏的阳光,带着不容忤逆的刺人光热,直直地扎进人的皮肉里。
在冰冷的异能包围下,江户川乱步竟然感觉到了被烫伤的痛苦。
这可不行啊……
江户川乱步努力擦着自己的眼泪。
虽然对福泽大叔说了那样的话。
但是,江户川乱步还是觉得,如果能睁开眼睛看清世界的话,会比闭着眼睛更加幸福。
在大人们再三变动的标准里,无论怎样,“江户川乱步”都是特殊的名侦探,不是吗?
那双明亮的绿眼睛不再流泪,而是直视着面前的金色光芒。
在这样的注视下,金光逐渐散去,露出容器外的外国人被扭曲的身形。
从任何方面讲,目睹了福泽遭遇的江户川乱步,都不觉得这个人会轻易地放过自己。
会用什么手法呢?
这种心怀恶意的手段肮脏的家伙……
兰波走上前,敲了敲容器。
废弃工厂里响起了玻璃清脆的声音,晃悠悠地飘在空荡里。
“我其实不太了解‘侦探’。”兰波朝着日本的侦探少年笑笑,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知识漏洞。
法国的正面作战拼不过德国,科技研发比不上英国,但情报间谍的培养绝对是世界一流。原本的两大情报机构,对内的DGSI,对外的DGSE,后来又添加了可以让异能力者发挥才能的DGSS,硬生生把欧洲的情报网堆砌得密不透风;代价是亚洲和美洲的情报网烂到极致,兰波对此久久不能释怀……
总之,说实话,指望一位行走在刀锋之上的精英情报员被侦探故事激起热情实在不太可能。
大多数蹩脚的侦探搜集情报的本领是会让专业人士难以直视的水平。
在前往日本之前,兰波对“侦探”的绝大多数了解来自西默罗。
西默罗是比利时政府“寄养”在法国的少年异能力者,在微妙的政治考虑里神奇地长成了活泼的模样,话唠得能让法国人敬而远之——
无数法国异能力者都曾经在心里悄悄想过:要是西默罗只会讲荷兰语或者德语该有多好。
比利时总共三种官方语言,西默罗偏偏出生在法语家庭,一嘴流利的法语,让法国异能力者连装作听不懂的机会都没有。
没办法,异能力者们只能尽量不给西默罗讲话的机会。话唠的少年憋久了,十分委屈,在逮不到对话人选的时候,只能怨念地写起喜欢的侦探小说,以平均三天一部、部部不重样的惊人速度,让法国异能力者们明白了话唠的恐怖。
兰波翻看过西默罗写的侦探小说。
当然,不是作为读者,而是作为检查其中是否含有不利于法国的要素的监察人员。
结果很不幸的是——“有”。
于是,活泼的比利时少年被狠狠修理了一番,自闭了一段时期,法国异能界无不拍手称快,建议定期组织打击西默罗过剩表达欲的活动,哪怕搞点莫须有的罪名也无所谓,只要不被比利时政府发现就行……
兰波时常惊异于同僚们灵活的道德底线,尽管他自己也是个没什么底线的人。
不过,就算看过西默罗的作品,兰波还是不太明白“侦探”究竟有什么魅力。
那么多的犯罪手法里,被他这个外行人记住的只有密室类型,毕竟和空间相关,能让他联想到自己的异能力。
给西默罗一些小小的惩戒的时候,兰波就打造了一个近乎密闭的玻璃笼子,把西默罗摆在里面,监督他逐字逐句地修改自己曾经写下的东西。
现在这个玻璃笼子里关着另一个侦探。
“侦探能破开密室杀人的谜题,那么,能从密室里逃出来吗?”兰波很好奇。
他体贴地把这个谜题的前置条件告诉日本的侦探少年:“横滨警方都相信是你谋杀了剧院的两人;福泽被带离日本,横滨暂时没人能公开替你说话;我的搭档去通知横滨警方了,再过半小时,他们就会来到这个工厂,然后看到被困住的你,最后把你逮捕归案。”
“据说侦探都有着能够看见真相的眼睛,那么,你们有没有对抗人心的能力和拯救自己的本领呢?”兰波笑着说,“我很期待你的回答。”
透过玻璃,江户川乱步发现兰波离开了工厂——至少,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法国人话说的很难听,但是,江户川乱步并不觉得那些都是真的。
兰波没有办法解释他为什么会被困在这种奇怪的容器里;污蔑他是剧场杀人案件的凶手,但也只是污蔑而已,他可以把真相条理清晰地告知横滨警方;既然有人想利用他,就代表有人会保护他,肯定有某股高于横滨市警的力量,会把他从险境中放出来。
只要不离开横滨。
只要能被关注着他的那股势力发现。
即使会被利用,自由受到限制,也好过受外国人的摆布算计。
但是不能表现出不为所动的样子。
要有一点点慌乱,装作用心地思考逃出玻璃容器的方式,拖延到被通知的市警来到这里的时候……
江户川乱步心想。
兰波眯了眯眼睛,在午后微醺的阳光里,像是慵懒的猫咪。
“亲友,你看见了什么?”魏尔伦问。他处理了自己手头的任务,回来就发现搭档悠闲地坐在工厂隐蔽的一角,神情放松愉悦地像是在观赏由同僚“自愿出演”的戏剧。
“一个天真的小孩子。”兰波笑着说,“非常有潜力,非常需要教育。”
让他回忆起了矫正西默罗的日子。
超越者大多惜才,对待有天赋有才华的人和对待普通人完全是两套行事作风。兰波对江户川乱步没什么恶感,并且跃跃欲试着想要教给他一些自己的观念——手段不太温和就是了。
“外界永远是不重要的,支持也好,反对也好……真正能伤害到一个人的只有他自己的内在。”兰波说,“起码,在吃了几次亏之后,他应该知道拖延是不对的。”
就像西默罗哭唧唧地改完自己的小说后,明白了“不应该在战时表达对敌国的亲近”这种浅显的道理。
如果连基础常识都有欠缺,天才们迟早会摔得很惨烈。
警笛声在工厂外响起的时候。
兰波站起身,抬头看了看被重力异能裹挟着飞出工厂的江户川乱步:“保罗,你确定终点站吗?”
“确定,是美国的客轮,临时停靠在横滨港而已,稍作补给就会启程,前往洛杉矶。”魏尔伦说,“停靠时间很短,他们没工夫依次检查所有房间,尤其是顶层那些明确闲置的。”
“洛杉矶啊……也行。”兰波拿起联络器,让莫里亚克去联系美国的情报人员。
DGSS在美国的情报据点不多,总共就两个,东海岸的华盛顿,西海岸的旧金山。
兰波每次去总局处理事情的时候,从大厅路过,看见中央显示屏上美洲稀稀拉拉的小点(南美洲八个,北美洲六个,加起来还不到欧洲据点的四分之一,也就比亚洲稍微好点,甚至不如非洲),都有种想亲自上手组织情报网的冲动。
考虑到一旦这么做就得连加几年班,遂放弃。
洛杉矶好歹跟旧金山在同一个州,旧金山那边的情报人员努力一把就能覆盖得到,不用再安排新人了。
横滨市警们从警车上走下来,全副武装,靠近工厂入口。
“保罗去报案的时候,我一直在这里守着,没有人进出。”兰波主动对市警们说,“侦探就在里面。”
话所如此,等到市警们满怀警惕地进入工厂时,连同玻璃容器,江户川乱步早没了踪影。
“怎么会这样!”市警们不能接受。
兰波也一幅苦恼的样子,冥思苦想:“……或许,是传说中的异能力者出手了?”
市警们呆愣地看着他:“异能力者?那是……”
“我也不太清楚,隐约听说过而已,在世界的各处,都存在拥有奇异能力的人。按理来说,当地的政府会记录下相关资料。”兰波说。
这是现在的说法。
后续是派出几具被操纵的异能力傀儡,在横滨市警中引起波澜,最好是打破横滨刻意维持的掩耳盗铃的平和局面,让更多的人知晓异能力者的真实存在。
恐惧排斥或是崇拜依赖,无论怎样,只要使局势变化,就能从根本上打破横滨幕后之人的设计。
能像兰波的老师那样大规模操控人脑的超越者绝无仅有。在大多数情况下,舆论一旦成风,就难以回到方便控制的原貌了。
不过,这些后续的操作并不需要兰波亲身入场,甚至不需要他一直待在横滨。
将空手而归满腹狐疑的市警们送走后,兰波看了看时间,转而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哎呀,我们该去东京拿定制的礼物了。”
魏尔伦的神情也陡然柔和下来:“弟弟会喜欢吗?”
“如果不完美的话,我们也还有补救的机会,不是吗?”兰波眨眨眼。
四月二十九日下午六时许。
天边已经亮起由灰蓝色和暖橘色交织成的霞光。
中原中也趴在窗边。
再过一会儿,天都要黑下去了……
哥哥们还没有回来。
是工作不顺利吗?
正担忧着的时候,门铃声响起。
中原中也立即站了起来,小跑着到门口:“欢迎回——”
话喊到一半,便留在了喉咙里。
中原中也站在门口,呆呆地仰着头。
钴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哥哥们温柔的神情。
还有手上大大小小的精致包裹。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中原中也忽然有着流泪的冲动。
“中也君,不让我们先进门吗?”兰波故意用敬称逗他,被魏尔伦不满地瞥了一眼。
中原中也闻言立即侧身,动作之间竟然可以说有几分手忙脚乱的意味。
兰波走进房间,把手里拎着的大小盒袋都放到桌上。
魏尔伦侧身弯腰,把中原中也抱了起来,带到桌边。
璀璨的宝石,华美的配饰,散发着香甜气息的奶油蛋糕。
蛋糕并不算大,但兰波在上面插了十根蜡烛,有着拥挤热闹的喜悦。魏尔伦点燃了蜡烛。
跳跃着的小小烛光,映照着孩子红彤彤的脸。
“我今年十岁吗?我是在今天出生的吗?”中原中也问。
就像一棵浮萍长出了根,失去了过往记忆、作为孤儿长到现在的孩子找到了诞生之初的讯息,便是遇见一种奇迹,浑身都充满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喜悦。
对其他孩子而言再肯定不过的答案,中原中也需要用问题的形式向哥哥们确认,才能获得心理上的安宁。
“对,你今年十岁,出生在四月二十九日。”兰波俯下身,牵起中原中也的手,“你是一个特别特别美好的孩子,聪慧又勇敢,是神明赐给家人的珍宝。”
中原中也的脸更红了:“兰波哥……你怎么突然这么说话……”
依旧是那种语气,兰波微微用力,把中原中也的手放到桌面上,指着手腕处的一处暗色伤痕,告诉他:“这个伤口,是当时只有五岁的中也,为了打跑侮辱父母的坏孩子,而被铅笔戳中的。”
中原中也微微发愣,盯着那个他以前没怎么注意过的小伤痕。
兰波笑了笑,再次重复:“中也是神明赐给家人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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