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心粉能做吗?”兰波问道。
亚当花零点几秒搜了一下自己的内存,找到了相关的食谱,肯定地点点头:“本机能做。”
兰波郑重地把番茄交到亚当手上:“去吧,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
小机器人郑重地接过番茄,走进厨房——
在开始做饭之前,他盯着案板上死不瞑目的番茄们,准确来说,番茄碎片和番茄酱们,大为吃惊地往自己的内存里写写画画。
人类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居然能用明确的食谱创造出形态各异的成品。
亚当想。
“以后可以多喊亚当来家里玩玩。”兰波叮嘱中原中也,“你的那群同学里也有开始不学好的了,要学会辨别、保护自己,但是,亚当确实挺好的。”
中原中也点头点到一半,忽然察觉不对劲:“兰波哥,你怎么知道我同学的情况?”
“放心,我没去查他们。”兰波解释,“每一届学生的发展都大同小异,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容易被花花世界吸引。”
中原中也:“……哦。”
虽然兰波哥确实没说错啦,但是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呢?
魏尔伦无声地笑了笑,想起自己翻到的某位情报员格外“精彩纷呈”的中学档案。
孔多塞这一届的学生就是再怎么叛逆,也很难跟当年的某人相比。
兰波:“……”
看到亲友此时的表情,再想想自己当年干过的事情,他居然有一点点心虚……
一定是刚刚烹饪失败带来的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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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是那种早熟又多情的混蛋,十四岁的私生活混乱程度就远超法国平均水平。
哥是另一种极端,一个十九世纪的法国人,长着一张俊美的脸,还会写诗,居然没早恋,谁看了不说一声:“啊?”
物理意义上,指如今的温度。
中原中也早就换上了短袖短裤,魏尔伦身上也只穿着薄薄的丝绸衬衣长裤,就连兰波也把耳罩换成了不那么毛绒的款式——一家三口还是仿佛活在三个不同的季节。
按照往年的惯例,他们应该在七月的开头处理好手头的事情,然后去避暑度假。
中原中也对此充满期待:只要去Standard岛来一次偶遇,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和朋友们交流了。
只是今年稍稍有些不同,在出发前,还要先在巴黎呆一段时间。
“首先是戈蒂耶先生那边,他家琪琪生了一窝可爱的小猫,打算给异能力者们分分,虽然我们不打算要,但是还是要登门感谢他的心意;然后是莫里亚克精心准备了很久的剧目演出,总要给他个面子,去捧捧场……”兰波在餐桌边说着。
“我应该不用去吧。”魏尔伦对自己在巴黎的“人缘”某种程度上充满自信,此刻只是很平静地说。
“你也要去哦,保罗。”兰波无奈地笑了笑,“这已经是把能推的聚会都婉拒后的结果了。”
魏尔伦:“……”
青年俊美的面容上明白地显露出对这种交际的厌恶。
中原中也收到兰波的眼神示意,叹着气去和哥哥贴贴:“只是去道谢而已,不会在别人家待太久;演出中途也不可能有人聊天——哥哥,一起去嘛。”
魏尔伦低头看了看弟弟可爱的小脸:“……好吧。”
送猫的这位异能力者是波德莱尔的旧友,在兰波信誓旦旦的忽悠下,中原中也至今仍以为这位前辈是爸爸生前的搭档。
少年对待这种级别的长辈总是十分郑重。他把有些花里胡哨的饰品暂时摘下,又对着镜子认真地整理了一下仪表。
戈蒂耶就住在蒙马特附近,因此,只需要步行就可以了。
走到那栋别墅门口时,中原中也看到了停在庭院里的跑车,纯黑色的车身和张扬的外表,跟秀美风格的庭院景色格格不入。
兰波也看见了那辆车,他思考了一下:“说起来……中也对跑车感兴趣吗?”
“感觉不太用得到。”中原中也说,“公共交通已经足够了。”
“哎呀,带喜欢的人出门约会还是跑车更酷哦。”兰波朝他眨眨眼,“找条环山赛道,用速度和热情打动芳心……这才是美好的青春呀。”
“等高中毕业后再说吧,而且我更喜欢机车。暂且毫无世俗欲望的中原中也回答,“我只是觉得这辆车很陌生,以前从来没看到过。”
兰波扫了眼车牌:“因为车主已经隐退了,时常在海外旅行,偶尔才来巴黎探望老朋友。”
“这是哪位前辈?”中原中也问。
“亚历山大·仲马先生,超越者,Boss的好友。”兰波说,“跟戈蒂耶先生关系也一直不错。”
“谁跟这种混账关系不错啊——”相貌精致柔美的异能力者重重地叹了口气。
“当然是愿意凌晨起床招待我的你。”有着绵羊一般卷曲头发的超越者满面笑容。
“你哪里配我半夜爬起来招待。”戈蒂耶扯扯嘴角,“我是为了让小仲马开心一点而已。”
中原中也向来不掺和长辈这种不知真心假意的争吵,他只是走到那个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身边,看对方慢悠悠地弹着钢琴。
被喊做“小仲马”的少年有着肖似父亲的面容,只是神情忧郁,目光涣散,虽然弹着复杂的钢琴曲《月光》,但还是像陷在某种迷茫里,连中原中也的靠近都无知无觉。
“你是来领猫的吗?”中原中也问。
少年的指尖停在了黑白的琴键上方:“……什么?”
“你是来领琪琪新生的那一窝小猫咪的吗?”中原中也问。
听清楚他的问题,少年垂下眼睛:“不是。”
抛出这一个简单的词后,少年就又自顾自地弹起钢琴,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真是个奇怪的人。
中原中也想道。
向戈蒂耶道过谢后,中原中也他们一家三口就干脆地告辞了。
阳光肆意地挥洒在巴黎的街道上,仿佛连影子都能照亮。
“那个少年是仲马先生的儿子。”兰波不紧不慢地给中原中也解释,“他是仲马先生唯一的继承人,小时候也很有天赋,大家都觉得他会成为比仲马先生更强大的异能力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惜的是,长大后他反而逐渐沉寂,能力也始终停滞不前。”
“听说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大概是压力太大了。”
“压力?我觉得他是被禁锢住了。”魏尔伦说,“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环境和自身的期待……他囚禁了自己的未来。”
“不要走上那样的路,弟弟。”他注视着中原中也澄澈的眼睛,“你应该是自由自在的行星。”
“无论是什么样的未来,都要由你自己随心所欲地去选择——”
“不要让任何人有左右你的权力。”
“如果遇到那种人,”魏尔伦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中原中也的头发,说出的话却犹如刀刃般冷漠,“直接杀死。”
兰波静静地看着他们。
苦艾酒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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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亚克是个人缘很好的异能力者,这是因为他从没有对同事们发过脾气。
——兰波对魏尔伦说道。
魏尔伦:“……你当年也对着那群所谓同事用过异能力,把人直接送进医院了,我在档案里翻到过。”
打着“增进对搭档了解程度”的名号,魏尔伦最近从DGSS的档案库里调出了兰波的资料。尽管有管理档案库权限的年轻异能者阿波利奈尔就差把“你俩搭挡那么多年怎么还翻这个”写在脸上,但是魏尔伦向来懒得读别人脸色,DGSS局长伏尔泰先生也毫无意见,阿波利奈尔也只能暂时放下手里的八卦小报,给魏尔伦调出了一份完整的档案。
这份档案果然也发挥了其作用,使魏尔伦大开眼界,深刻认识到人类千娇万宠的独生子可以顽劣荒唐至何等地步。与此同时,魏尔伦也对兰波为何能无视自己的黑历史、摆出一幅道德模范的样子对他说教感到困惑。
“我只犯过一次这种错误,而且那次是喝醉了,而且他们主动原谅了我。”兰波一脸正色地辨解,“但是,保罗,有一个很伤心的事实:很多同事其实现在还对你有心理阴影。”
如果有其他异能力者听到这话,大概会感动里夹杂着诧异——"兰波,原来你没瞎啊。"
“那是他们的心理问题,又不是我的问题。”魏尔伦说。
兰波:“……”
他怀念亲友还是一只给摸头的金丝小猫的时光。
兰波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心情:“莫里亚克的新戏首演会有非常多同事到场。”
“我又不会在这种场合主动出手。”魏尔伦说。
兰波于是大为感动。
中原中也从楼梯上跑下来,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和黑色短裤,稍微长了些的橘发在脑袋后面扎了束小揪揪。
“中也打算留长发吗?”兰波问。
“想要哥哥那种发型,”中原中也说,“因为很帅气!”
魏尔伦勾起嘴角。
晚上一起去剧院是家里的常规娱乐,莫里亚克会给感兴趣的异能力者们送票,非常欢迎他们来捧场。
不过,不知为何,今晚的这场演出气氛格外微妙——
DGSS大聚会吗?
中原中也左右看看,发现观众席里坐着好多眼熟的异能力者。
今晚的这场演出剧目名为《蛇结》,节目单上给的简介是“被死亡打断的爱之复仇”。
演出开始,灯光熄灭,打光聚集在舞台上,幕布却没有立即打开。
莫里亚克本人站在幕布前,面容沉静。
“我希望,”莫里亚克说,“这个与家人为敌的人,这颗被仇恨吞噬的心,卑劣如斯,但仍能搏君怜悯。”
他朝台下深深鞠躬致意。随后,幕布拉开,演出开始。
“团结的家庭确实是有的。”旁白喃喃道,“但是,想想有多少家庭,人们每日相互恼怒,相互憎恶,却还要在同张桌子上吃饭,真是令人啧啧称奇。他们相互讨厌,却仍要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逃无可逃……”
主角伏桌奋笔疾书。
“在我们一起相互折磨的这些年里,你总是转移话题。我曾以为你的逃避出于恐惧,而后才明白其实是厌烦。”
“你善于观颜察色,不等我启齿便能发现我想说什么。如果我的话令你意外,你要么轻易地搪塞过去,要么亲吻我,然后夺门而出。”
“我要强迫你倾听我的心声;我要征服你的沉默。”
“或许,我死了比活着时更能拿住你,至少在我死后的几个星期里,我会在你的生命里重新占有一席之地。即使出于义务,你也会把这几页文字读完的。我需要这么相信,而我的确也相信事情会是这样的。”
这台词里的偏执和怨念让中原中也头皮发麻。
这……活着不是更好吗?
为什么活着的时侯不对着爱人说这些话,到遗书里却肆无忌惮地加以要挟呢?
主角暂时放下了笔,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
他出身于一个富裕的家庭,是家里的独生子,母亲竭尽全力地为这个孩子提供爱意和支持,让他在万千宠爱中长大。他大可以继承家业,却执意抛弃一切。
“对于那些喜爱我的人而言,我是一个吝啬感情的恶童。”
“你会觉得我絮叨,但我要告诉你,我们的悲剧正是在你不曾参与的细节里埋下祸根。”
进入青春期之后,主角开始追求女人,生活放浪:“我无意对你多说那时的情史——我知道这使你厌恶。”
“诸人皆说我阴郁而不够鲜活,光看外貌,便使人感到森然的寒意;和女人们相处时,我摆出高人一等的说教腔调,变本加厉地渲染身上一切令人讨厌的特质——我的青春不过一场漫长的自杀。”
兰波:“……”
阴郁、寒冷而放浪,结合身世和经历……
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呢。
舞台上终于演到了主角和妻子的相遇。
妻子穿着洁白的衣衫,神情骄傲而冷淡,却让主角觉得她是能够进入自己内心掩藏的浪漫世界的那个人。
“突然,我觉得我不再惹人厌了,也并不可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之一就是和你相遇的那个晚上。”
兰波沉默着用余光去看魏尔伦。
穿着白西装的金发男人倚着座椅,神情冷淡,虽然看着舞台,又好像是完全抽离在外,丝毫没有被剧情打动。
简直像是北欧神话中欲求浅薄的神明。
喧嚣的奥林匹亚山留不住这样的冷清,只有北方终年不化的冰雪里会诞生承载着死亡的魔兽。神鹰在极地的尽头扇动翅膀,便是冻结了一切的寒风。
主角欣喜若狂地为与妻子走近的每一点距离欢呼。
“我个人的感受并无任何实实在在的意义,重要的是我确信你对我的爱。”
“我的影子映在另一个人身上,绽放自我。”
兰波:“……”
他有点坐立不安。
主角和妻子结婚了,并不愉快。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冲突、隐瞒和自以为是的迁就。
“我感到恐惧并因此觉得寒冷:‘什么都是假的,她在对我撒谎……我并未得到救赎。’”
“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摧毁什么。”
兰波:“……”
剧场的空调是不是开得太热了?
平生头一次,他有种想把耳罩摘下来的冲动。
“我了解自己的内心,我了解这颗心、了解这团蛇结:我的心在一团蝰蛇下窒息,饱浸它们的毒液,在它们的蠕动下苟且地继续跳动着。这蛇结是无法解开的,需要用刀、用剑斩断才行。”
“今晚,就在写下这些文字时,我感到窒息,心伤欲裂。使心脏痛苦得好像要撕裂的那个东西,那就是爱,我总算知道了它的名……”
死亡降临。
主角倒在桌前,信纸散落在桌面。
一片寂静。
然后剧院里爆发出如雷的掌声!
在掌声中,兰波冷着脸站起身。
中原中也扯了扯他的袖子。
兰波低下头,对着仿佛无知无觉的亲友和天真无辜的弟弟扯出微笑:“我有点事要找莫里亚克,一会儿就回来。”
剧院的后台。
兰波掀开帘幕,发现空空荡荡,工作人员们似乎已经被劝离,只有本戏的编剧兼导演笑眯眯地坐在一个大箱子上。
“我就猜到你会来,兰波。”莫里亚克说,“怎样,我写得还不错吧?这可是我仔细研读你的档案后才梳理出的心路变化。”
“你最好有个合理的借口。”兰波面色冰冷,“莫非你终于江郎才尽,除了臆想同事的过往之外,就写不出任何其他作品?”
“艺术来源于生活,你们的生活都如此精彩,我写写也很正常。”莫里亚克微微一笑,“你就说我写得怎么样吧。尤其是对主角妻子的塑造,各种元素的设计,代表着玛利亚的白色衣衫……是不是很方便联想?”
兰波:“……你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想劝劝你们——爱可能会痛苦,但那毕竟是爱,活着的爱。现在把话敞开来说,总好过日后捧着遗书或者日记什么的掉眼泪……”在兰波森然的注视下,莫里亚克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陷入了沉默。
兰波转身离开。
“你们俩但凡有点救,也不至于这么没救。”看着兰波的背影,莫里亚克捂住了额头。
就算是爱之天使,一时间也料理不好这种事情……只能祈祷别落入舞台上那样的悲剧结局吧。
兰波回来的时候摘掉了耳罩,露出薄薄的耳廓。
中原中也印象里实属头一遭,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察觉到弟弟充满好奇的视线,兰波顿了顿,移开了视线,耳朵上沾染些许淡红:“剧场里有点热……”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
魏尔伦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耳朵。
“是热的。”魏尔伦说。
淡蓝色的虹膜周围一圈更深的长春花色的圆环,那双美得超凡脱俗的眼睛低垂着看人,一时间竟然让人产生些乖巧温驯、抑或是用情至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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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防有人不知道,保罗·魏尔伦的中间名是“玛利亚”,意思是感谢圣母垂怜赠予生命。
白色是圣母衣服的颜色,穿着白色衣服,意思也是表达对圣母庇护的感恩幸福。
互换名字时,嫂是真的把法国那个文化语境里最纯洁最温柔的祝福送给了哥……
……“是热的。”
当魏尔伦用低低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时,兰波只觉得思绪繁芜,众多想法电流般通过脑子,以至于表情被熔断得空白了一瞬间。
什么是热的?哦,是在说我的耳朵吗?但是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为什么……忽然靠得这么近,却只为了说一句这种意味不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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