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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草门庭(青山见晓)


“拜见荀令君。”孔桂一礼过后,抬起头一笑,“陛下召见,邀我蹴鞠,担心陛下久等,故而匆忙,还望荀令君勿怪。”
“啊,”孔桂又道,“我并非怠慢学业,只是今日太学诸位博士都去渭水,观尚书辩论,然我并不通尚书,却只好留在学舍,故逢天子相招。”
陛下……
荀彧薄唇一抿。
虽赞同堂弟的政见,但对于天子,他仍不免心存一分惭愧。
他相信含光,不会做出有违天下之事,但也知道,他之所作所为,对天子有失于礼。
天子……实无过错。
他缓缓一点头,目光扫过其人敷粉后的面孔,其实细看,也并没有那么相像。
“既然如此,彧便不耽误孔君了,只望孔君身在帝侧时,多多匡助天子,退于太学后,旦夕精进。”
荀彧说出这番话,实在诚恳,正是听说孔桂学习并不沉静,常与浪荡子弟往来游戏。
“令君赐教,桂必铭记在心。”孔桂立即回答,再拜之后,攀缰一步跃上马车,回身抱拳,“告辞!”
荀彧沉着心归家。
妻儿俱在家中等候,先至正堂行礼叙话。
妻自先言这几日家中上下,他亦不免问起邻宅,含光出征,堂姐带着荀欷之妻,二女守宅,他当然需要照顾些许。
再便是问一遍儿女,女儿的学问,日渐精进,女工秀美,两个小儿,长子咿呀学语,幼子则尚不识人。
看过一回,又与妻子道了一声辛苦,他却又独自回了书房。
架上琴,因久久不弹,弦已有些松软,荀彧理弦焚香,轻轻弹奏。
《咸有一德》与《傅说之命》二篇,古文、今文,学派之争并不重要,叔父慈明公后来的学问,也并未困囿于此。
重要的不是真假,不是辩说的胜负,重要的是这两篇文章意义。
增进德业,需要践行,增进学问,亦需要践行。
事不躬行,则空谈无用。
不是“枳棘非鸾凤所栖,百里岂大贤之路。”
而当是“鸾凤若至,清风则来,百里不行,何至天下。”
他们借这一场辩论,是要再申、再议、再辩,含光的“实践”之论。
学问之道,要不断发扬、辨析,才能深入人心,这是近半年来,他们一直谨慎所行之事。
有这一层铺垫,到立冬“三年不仕”之令出,就能水到渠成。
[非天私我,惟天祐于一德;唯和唯一,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
并非天命庇佑,是天庇佑德行,只有和谐与纯粹专一,德没有唯一准则,善是其准则,善并无一层不变之定论,和谐纯粹专一之人。

是邺县,不是袁熙。
袁绍后妻刘氏,某日趁夜,绑了奔波疲惫睡去的袁熙,连同城中有意投降的士族,开城投降。
同时,刘氏还主动表示,愿意派人劝降高幹,只望荀太尉能放过她的儿子河间已破,高幹被擒的消息还没传进邺城。
守在邺县之东平阳城的田丰,得知消息为时已晚,其人性情本刚毅易怒,当即喷血三升,被部众急救缓过来后,便不吃不喝,也不言语。
他自然算是袁氏的忠臣,可袁家人最后投降,却连通知都未通知他一声,甚至反过来,刘氏有意隐瞒他,就怕他节外生枝。
但也并没什么奇怪,不过是袁绍一死,树倒猢狲散罢了。
是时,荀柔还在馆陶,驻于邺县西南侧的高顺和曹性,接到消息,当即一边将兵马入城,迅速接管邺县,一边飞马传报过去。
荀柔正接待孙坚的使者。
高冠博带、紫绶金印,他今日穿着相当正式,不仅如此,堂下还有之前被他自谦为“鄙陋”的自家乐工演奏乐曲。
本次孙坚派出的使者,是庐江太守,吴郡陆氏族长,今年已有七十高龄的陆康。
“上月,刘扬州(刘繇)亲往丹阳募兵,却被袁公路所乘,使其大将纪灵击杀于宛陵,实在令人可惜可叹。”白须飘飘,一身儒雅的陆康,说起话来也是雒阳正调中夹杂吴音清婉。
陆康原本是不想用这么平淡的语气报告的,也准备了两个版本,一个愤慨,一个悲泣,单等见到荀太尉本人,见机行事。
谁知荀太尉如此隆重待客,被雅乐一顶,自然什么愤慨悲戚都难以为继。
他也是见过世面,将心下一横,干脆也不装了。
毕竟,荀太尉年不及三旬坐上太尉,东征西战无有不胜,一见他又拿出这样的礼仪,显然是个明白人。
他再演过头,倒显得自己愚蠢。
“……的确可惜。”荀柔附和道,“刘扬州忠毅勤国,却遭此扼难,我当上书朝廷,为之请封,必使荣其身后,耀于天下。”
刘繇被袁术杀死,的确未让他感到意外。
毕竟当初,同身为宗室,刘繇的谋士刘晔脱身到了长安,他就与荀攸等人预言到这一结果。
不过结果虽然猜到,陆康所说的这一个过程,其实充满蹊跷。
刘繇身份一州之长,为何亲自到丹阳募兵?又为何身边没有兵力保护?
袁术又如何知晓此事,又如何洞悉他的行程?
袁术大将纪灵又如何能突然出现在刘繇的地盘,轻易就将他杀死?
从结果来说,刘繇毕竟已经死了,这些事也就不必再深究。
归根到底,刘繇虽为宗室,又受封扬州牧,却与其刘岱一样,气量并不高,在扬州一直有些占地为王,听调不听宣的意思,也就是相较于祭天的刘表,私造天子仪仗的刘焉好一点。
当然,从能力上,他也是不如这他这两位长辈。
扬州山匪宗贼的确多,可这么多年刘繇连本地豪强都没搞定,能力也实在差了点。
所以,当初考虑到地远难及,也就没管他,这不,果然还是死了。
“袁术擅杀朝廷官员,此为大罪,太尉可要亲征?”陆康见荀柔不接话,只好自己说下去。
他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
“陆公之意,是孙将军不能克贼,故而望我亲征?这时节,快要入冬,听闻江东冬季温暖,水留不冻,果如是乎?”伴着悠扬丝竹,荀柔浅笑问道。
一个“可”字,其实足以表明对方的态度,但他哪能顺着陆康的话说。
吴中陆氏,自战国时代起,世居吴郡,自西汉起四百年,族中子弟历仕州郡,常为二千石,属于和冀州广平沮氏,清河崔氏一样,历史悠久,树大根深的大族。
而陆康,不止出身吴郡,还一直在庐江作太守,已做了数年。
庐江郡所在,在吴郡西北,两郡相接,乘船一日可往。
这数年耕耘,其将庐江治理得如属私人,堪比徐州下邳陈氏。
而从长远看,江东鱼米之乡,眼看随着小冰河期的到来,黄河流域,粮食产量下降,作为农耕大国,长江流域的地位必将逐渐重要,正因如此,他才以极其郑重的姿态对待陆康。
但同时,陆康来作孙坚的使者,他身为太尉,若是立即不表明态度,那日后江南局面,恐怕要让人以为软弱可欺。
孙坚,又不是没有兄弟,也不是没有儿女,况且,他家还同荀氏有联姻。
“啊……这……太尉用兵如神,若是渡江,定能扫除奸邪,安定乾坤。”陆康飞快放弃挣扎。
按眼下情况,北方未定,对方似乎不会江东,此话当为试探。
但无论试探与否,荀含光真要至江东,他虽为孙氏使者,但陆家却万无阻拦之理。
“河北未定,我纵有心,也分身乏术,袁公路反逆,只好请孙将军前往平之。”听出陆氏首鼠两端的态度,荀柔反倒觉得可惜,只好举酒相请。
千年王八万年龟。
士族命数长久,果然也是能屈能伸。
一声急调,打破丝竹。
“曹将军急报,邺城已复,袁绍后妻刘氏缚其子熙,献城投降。”
“……啊。”荀柔微微一愣,目光移向陆康。
这不是巧了么这不是。
“恭喜太尉,河北一平,则中原安定,中原一定,则天下安,太尉功绩盖世,纵古之伊尹、姜尚莫能比也!”
也难为陆康七十岁的年纪,身姿还如此灵活,声音还如此宏亮,一转一拜,实在果断干脆。
荀柔抿唇一笑。
陆康身居南方,显然不清楚北方内幕,还以为他和曹老板、刘玄德是一条心。
他当然不会揭穿。
况且,他们也未必不能协心同力。
“陆公过誉了,天下得以安定,岂是我一人功劳,乃是众将士用命,朝廷上下百官,如陆公、孙将军等俱忠耿护国,方得今日。”
荀柔端着方才没敬出的盏,起身绕过桌案,来到陆康面前,亲手将他扶起,“还请共进一盏。”
陆康哪能不给面子,立即捧起盏,一口气就喝了。
“袁公路,我视之如冢中枯骨而已,孙将军勇挚刚毅,必能一扫而定,我欲托孙将军讨之,望陆公辅佐。”
击败袁术如今当然还是只能交给孙坚,但态度却可以不同。
先前不得已,必然要让利,现在嘛,正好乘势,意思却大不同前。
当然,其实天下离安定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就算孙家将来能反应过来,只要他真能将局势稳住,他们也不能做什么。
除非孙氏彻底反了。
可孙坚真的会做到这个地步么?真能做到这个地步么?
又凭什么?凭左右观望,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放的吴中名门?江东士族,凭什么要将脑袋别裤袋上跟他造反?
陆康匆匆走了。
荀太尉这边,定要赶去邺县受降,江东战事在即,他也得赶回去。
荀柔站在檐下,看着老头背影,步履不可为不轻便,将盏中酒随手泼于地下。
“公达,传信凤卿,让她安排将校留镇河间,其余兵将由她领队,即刻带回。”荀柔回身向堂中。
“传令城外张郃、高览二将,收拾整理营寨,明日起行。”
“董君留守,随机处置诸县事宜。”
“让典将军安排车驾,领亲卫护卫,我午后启程,先行一步袁谭、袁尚随我同行。”
“唯。”“是。”
虽赶早一步,荀柔抵达邺县,也花去了两天时间。
傍晚车至城下,曹性并高顺,连同城中大族皆在城门外等候,
荀柔在车上,居高临下,放眼望去,诸位白皙君子,俱是殷切又瑟缩的可怜相。
其中有些面孔,也曾旧日见得。
只是,当初他不过一来自颍川的寻常游学士子,虽也算出自名门,但族中因党锢之祸,已然寥落,随意招待一番,彰显家族尊贤纳士的态度即刻。
如今他却身为太尉,掌握这些人,与其家族的命运。
荀柔对这些人并无多少同情,只将献城投降的诸般事宜,询问曹、高二人,一边进了城。
众位君子犹犹豫豫,一路跟在后面。
邺县比荀柔颍阴老家的县城要大上两三倍,比长安雒阳却又不足。
夯土所筑的城墙依旧坚实,城中却不免凄凉,四下肮脏,房舍倒塌,带甲的兵士自然看不见,但沿途都能见到人倒伏于地,也有长少靠墙倚坐,相貌与性别,从那肮脏蓬乱的头发,脏兮兮的面孔与衣裳上却看不出来。
有些没有格扇的窗口,探出一个或两个惶恐的脑袋,但大多都脏瘦得分不清容貌,只剩一双双无神又黑黝黝的眼睛。
空气中除了腥味,自还夹杂着人畜产生的秽物的味道,熏得人头晕气短。
这城封闭数月,有此景况,倒也正常。
“尚未放赈么?”荀柔问曹性。
曹性愣了一愣,连忙抱拳道,“我等不敢自专,只等太尉前来。”
荀柔默了一默,攻城将领放赈,的确是有利有弊,利,不必说,弊,自然是有收买人心之嫌。
“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赈济安抚百姓为先。”他最后还是道,“都是大汉子民,况错也不在百姓待会儿,就在城中四处设鼎,煮食以供百姓。”
“是。”曹性当即答得干脆。
高顺慢了一拍,却并非是犹豫,其人黑瘦许多,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
袁宅四周守卫森严,不过荀柔自然畅通无阻。
袁绍后妻刘氏很快领着大儿媳,并袁谭一子出来,口称罪妾,跪拜于庭前。
都是妇孺,又是一片惊慌之态,荀柔没听到有记忆中的甄宓,也不好问,只让人将袁尚、袁谭带上来,让他们母子、夫妻相见。
又去监舍见袁熙与田丰。
袁熙还好,只是形容狼狈,姿态却镇定,已然认命的模样。
比起他一兄一弟,一个抑郁唉声叹气,一个娇贵挑剔吃穿,袁绍这位被忽略的庶子,气度反倒要胜出一筹,其才亦能守城数月,不比名将,也算水准以上。
荀柔于是问他,是否愿意到他麾下。
袁熙惊讶过后,立即伏拜于地,表示愿意效忠。
荀柔于是任他为军吏文书,属亲卫营,在身边做事。
至于,袁谭、袁尚,他都不准备用,先关着,等真正天下太平再放出来,到时候,就按一般百姓分田落户,让他们爱咋咋地。
袁家的事,他就算处置完,只剩日后曹孟德一着。
接着,他便去看田丰。
田丰病得只剩一口气。
荀柔立在榻前看他,只余轻叹一声。
当初田丰与袁绍,也是如同刘备与诸葛亮一般的梦幻开局。
田丰举茂才出仕,不满朝局归乡,又因性格刚烈,不容于郡中同僚,直到袁绍亲往拜见,将田丰请出,从此随之驱驰。
然而,人生若只如初见。
就同堂兄荀彧所言,田丰性格刚而犯上,而这一点始终不能改变,他虽然忠心不改,但袁绍从恭敬到容忍再至弃置,不过数年。
“何至于此。”
叹息一声,荀柔转身出门去,只是命令守卫,让医工前来尽心救治,至于好与不好,只是他最后尽一分力。
接下来就是赈济百姓,打扫清理,烧埋死者。
封城数月,士族看上去还能光鲜,百姓却实在遭重了。
接连数日安抚,城中稍安。
这一日,却忽闻大军远来,旌旗林立,马匹数千,甲士如林,所打旗号却是“曹”。

邺县作为中枢的袁府,被荀柔霸占做为行营。
主人一家被赶去偏院软禁,但袁谭、袁尚两兄弟,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议,迁居头一天,两边就很有精神的为谁家入住中堂大打一架。
袁尚先忍不住出拳,袁谭也没跟他客气,用手肘将弟弟怼出一对乌鸡眼,趁着后母心疼儿子,袁谭妻子十分见机,迅速占住地盘。
至于真正的大堂正厅,荀柔住得也挺满意。
席垫茵褥是真柔软,玻璃拼接的窗格是真敞亮,灯、炉都是时代前沿高科技,防风、明亮又无烟,美酒和珍玩也都是真货,奖赏给将士,体面又实在。
此外,袁绍经营冀州也是真用心,西院存着相当完整的户籍与地图,甚至连先前董卓造孽之前的郡中簿籍、文书,也都还保存下许多。
军中兵卒在城中清理,识字的文吏在府中打扫文籍,荀柔对着整理出的资料,依次地看。
他理过实务,不是一味将记录当真,具体数值算一算,不时就能看出有好几成虚数,袁熙在旁就遭了殃,冬十月的寒天,被问得满头大汗。
几番下来,荀柔也看出袁二对具体事务接触不多,这让他对昨夜去世的田丰产生了一丝惋惜。
虽然,田丰活着也未必能回答这些问题。
田氏也是冀州大族呢,巨鹿郡望,当年的黄巾起义发源地,就这都没动得他家分毫,选择袁绍后,钱粮马匹出了不少,家底可谓丰厚。
由于在清扫城池,又在焚烧尸骨,城内城外沸反盈天,烟尘动地,所以在传信兵卒蹿进屋前,荀柔未曾察觉外面异动。
“大队兵马自东而来,烟尘滚滚,不知人数,距城已不过数里,曹将军令我快马传报太尉!”
府中群吏闻讯,一时惊慌战栗。
太突然了。
固然邺县临近魏郡南界,但毕竟还是一郡之内,大家以为安全的地方,突然一支军队,凭空出现,怎不令人惊异。
“打得何人旗号?”
荀攸放下笔,平声定气的问道,一句,就缓和了满堂情绪。
“仿佛是’曹‘字。”士卒忙答。
盘腿而坐的荀柔,捏了捏手指。
曹……这种如同神兵天降的出场。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将众人惊慌之色尽收眼底,“诸君勿惊,必是我旧友兖州牧曹孟德前来。”
群吏面面相觑。
“显奕,”荀柔唤袁熙,“孟德与你父亦是旧交,你随我同去。”
“是。”袁熙不敢耽误,立即答应着起来。
“公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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