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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草门庭(青山见晓)


荀柔一惊,一眼望向郭嘉,见郭奉孝一脸淡定,顿时皱眉,“阻拦入城?孟德兄意欲何为?”
他一面说一面起身,一时头晕脚下一晃,被身旁荀攸直接扶住,“小叔父勿急,曹君携大军前来支援,忠贞守国,攸以为其中必有误会。”
荀柔也反应过来。
固然支援什么的,不过是彼此随便找的借口,但郭嘉来找他,既是访友,也是表明曹操的态度。
曹操大义不改,对他本人小有不驯,不过是玩笑,他得展现点容人之量,可超出界限,性质就不同了。
两边兵马悬殊,曹操这么识时务的枭雄,无论怎么,此时都不会做出越界之事。
“凤卿得胜归来,我自应当出城相迎。”他定下心来,理了一理衣袖,“奉孝可愿随我同行?”
“敢不从命?”郭嘉拱手笑道。
荀柔这时才注意前来的信使,“君非前番来报孟德兄至邺之人?”
“是,”传信使没想到自己竟被太尉记住,顿时激动道,“小吏李何,乃赵国李牧将军后人!”
这名字完全没印象啊。
李牧他当然知道,战国名将嘛,前汉飞将军李广就是其后人,不过已经五六百年,后嗣衰落无名也很正常。
能作传信使,也是将军亲信了,荀柔于是又看了一眼这位名将之后,“李牧将军乃是忠义无双的智将,君且勉力,多读兵法史论,方不堕家名。”
“谢太尉指点!”李何立即俯首一拜。
这一句话,足以让他获得更多资源谁不知道,曹性将军就是因为学习书文,而得到太尉赏识呢。
城外郊野,已打起来了。
荀柔赶至,只听鼓声如雷,几方兵卒围拢,不断呼和应援,中间却是两人各执兵器,正骑马相斗。
黄尘滚滚,兵戈交错。
荀柔到能分辨出自家侄女,对面那个小将,就有些看不清了。
不过,也不要紧,先找正立在鼓车上击鼓作兴的曹操,至于对面击鼓的,则仿佛是张绣这个之后再计较。
“曹孟德!”他立即喝了一声,先定基调,“你怎如此无耻,欺负小辈!”
“这是什么话?”曹操大笑,却也适可而止,停了鼓槌,“不过是小儿辈一时意气之争罢,场下乃是我家文烈。”
文烈,自然是曾被曹操赞为“吾家千里驹”的族侄曹休了。
能被曹操选择,亲自带在身边教导,显然是曹家下一辈杰出人物。
荀柔弃了马,登上车,果然还是车上位置更高,看得更清楚,然而他实在不通马战,也看不出胜负。
“凤卿远路而回,正是疲敝饥渴之时,如何论得胜负?你家这小马儿,分毫不讲侠义。”
很好,对面的鼓声总算也停了。
场中两人各自控马退后一步,再放下兵器,下了马向鼓车过来,并同在车前行礼。
“不过相互讨教一场,含光何必着急?”曹操笑道。
荀柔呼吸一滞,发现自己今天又犯了一回傻。
“禀太尉,骑都尉荀凤卿已攻克河间,擒得河间太守、袁绍从侄高幹,故前来复命。”
幸好,这回又有荀襄。
一身胄甲的女将,见情形不利,上前朗声报来。
她甚至都不提这一场争斗,俨然没将城门这场波折放在眼中,所以不值一提。
荀柔欣喜,他家小姑娘历练出来了,“即刻在城东扎下营寨,与曹性将军为邻,安顿士卒,今日设宴,置牛酒,以享三军,明日之后,论功行赏。”
荀襄干脆应命,转身叫上张绣,走到自己兵卒之前,立即传达了荀柔命令。
“好一个英俊女将!”众兵卒欢呼中,曹操抚须赞叹,忽而转问荀柔,“此女适与何人?”
多说多错,荀柔认为,自己今天还是少说闲话得好。
“曹君可要一同祝贺?”他扶着栏杆,跳下马车,迅速向荀攸靠拢。
“我还有事,先回城中,安排妥当,再请君赴宴。”
曹操望着荀襄离开的背影,兵卒在其命令之下,秩序井然的跟随离开,抚须问道,“文烈以为如何?”
清俊的银甲少年,惭愧道,“是休无能,不曾先擒之于马下,回去必勤练马战之术。”
曹操摇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为将者,所持岂是勇猛,你当学领兵之道了。”
若论斗战,曹休只是尚不得赢,可若论其他……就是真的一时胜负,此时想来,也无意义。
曹操也不知自己想看到什么,可也知道,是时候该回去了。

在荀襄帅兵至邺过后不久,曹操果然带兵走了。
他这一走,荀柔睡眠质量也提升了,头脑也清明了,天也蓝了,风清水静。
不是惧怕,只是曹操在一日,他就一日不能安心。
难怪人道,初生牛犊不怕虎。
人越经历,越见识,越是小心。
从前以为绝不可能发生的事,现实中却实实在在发生。
原则上他相信曹操已被自己说服,这段时间一直以来不曾停歇的小动作,反而证明这一点,但心理上,尚未取得压倒性优势前,他都分毫不能放松。
人性,不能赌。
这不是针对曹某人,而是每一个有可能靠近,威胁到政权的势力。
眼下的胜利,只是表面胜利,战果尚未稳固,被袁绍统治好几年的冀州百姓,就是要让他们重新习惯红底黑字的“汉”旗,也还需要一些时日。
如果放在后世的游戏里,现在“汉”势力,刚开始重新加载在冀州这片土地。
其他州郡,司隶的进度很不错,政策上传下达顺畅,百姓认可;凉州还差一点,但进展顺利,百姓对大汉也有了归属感;益州进度看似不慢,始终跑不满,百姓对朝廷既向往又满怀警惕;冀州……则才刚刚开始加载。
当然,只要没有施法打断,发生大战、饥荒,只要让百姓能活下去,进度条就会不断生长,大汉的血量也会越来越厚,血防越厚,越不容易被推塔。
这也就是所谓的“势”了。
曹操今日一走,明年再见,局势就会大不相同。
曹操礼物中荀欷来信,算是小小惊喜。
衣食无忧,不受怠慢,这些当然都是虚辞,曹家对阿稷当然不敢差,但也绝不会那样自在。
不过,虽是软禁,毕竟名为做客,曹操夫人卞氏对他提出的要求,的确尽力满足,于是他借用曹家资源,埋头整理补充当初格物学的书。
荀柔见他在信中提到好几个当年他们未能尝试的试验,以及他许多想法,确信阿稷终于走上了适合的道路。
这个侄儿,几乎是他看着长大。
他当年教那些孩子物理、化学等知识,归根到底,并不是为了培养科学家,是希望教他们学会用科学方式来观察、分析、解决问题,而不是用孔子的“道德人伦”。
他永远记得小时候听过的事,一个县里,百姓因为穷困养不起孩子,只好抛弃,新上任的县令不着急改善民生,而当做道德问题,下令弃子者杀。
这个故事内核与“何不食肉糜”,根本毫无分别,但这位县令因此扬名天下,成为官吏表率。
他当初是想教出,不会用这种方式治理地方的基层官吏。
阿稷学得很认真努力,成绩很好,他的记忆力也不错,但心性太过温柔,还是不适合为官。
他那时候无法明言,阿稷毕竟是兄长的长子。
况且,阿稷自己并非没有愿望,那时候,他是家里第三代唯一的男孩,他一直很有责任心、很努力,期望将来顶立门户。
后来,荀欷随父去青州,他曾写信希望他继续学习,荀欷也曾做出提净海盐的工艺,只是还是繁冗昂贵。
内陆湖盐、井盐天然就比海盐洁净,对比起来,昂贵的海盐,只有猎奇,或者为讨好荀家的人,会买来吃。
反倒是粗晒的海盐,因为价格更低,销量更好,也受百姓喜欢。
后来,荀欷不再深入研究,又专心回到了政途。
再然后,父亲过世,兄长让他回长安奔丧。
那时候,荀柔已经是太尉了。
长安表面风平浪静,政治形势却不好,他没有孩子,阿稷是他亲侄,才能却不足以撑起身份,所以他只能将他按在家中守孝读书。
结果,还是不能避免他涉险。
听到荀欷独自前往徐州赴任时,他不能不担忧。
一路都是战乱区,徐州内部又太复杂,一个人在这种环境中很容易消失。
这一路,可能为蛇鼠所伤、可能坠马受伤、可能感染疾病,可能被劫匪、被盗贼、被乱兵所杀,可能被刘表、袁绍、袁术等人所俘,即使到了徐州,也可能稀里糊涂,送了性命。
被曹操俘虏,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出路。
荀柔派人送书给他,想让他平静心情,不要焦躁,踏实在曹府待着。
《论语》之类经书容易让人虚无,历史类容易让人钻牛角尖,少时这本书也许能让他放松些。
阿稷真能看开,开始专研学问,让他实在庆幸。
不过阿稷竟然说曹操幼子曹植虽然年幼,但在格物之理上颇为灵慧,他摆案正式收作学生。
荀柔好笑之余,不免想,将来若是没有了“白马饰金羁”、“置酒高堂上”,只有“氢氦锂铍硼”、“相互作用力”,似乎也挺有趣。
他看过荀欷来信,不两日就又收到堂兄荀谌的来信。
信中给了他二十个名字,加上由荀襄带回来的,亲哥荀棐给的六个,一共二十六人。
曹操走后,荀柔正式开始接手冀州。
与别地不同,冀州的百姓的确“重义”,难以利益“收买”,所以,要从休养生息开始,政令律法不能一下改变,要慢慢过渡,潜移默化。
所以人,官吏,就很重要。
基层胥吏无法一下换掉,县令是父母官,决定一地百姓的生活,有魏郡的经验,别处的官吏直接转过来,说不定就死于非命,于是,他向堂兄和亲兄长要人。
常山与青州的人,同处中原,习俗方言差别不会太大,适应起来更为容易。
但冀州,除了常山郡,还有八郡八十七城。
他只有二十六人。
幸好,县令这一级官,倒也不全是袁氏亲信,有些是当初董卓乱政时,参与起义的士人,袁绍出于政治因素,用县令安置他们,其中一些一直在县令位置上好好待着,在荀襄带兵扫荡时,这些人献城献得都挺干脆。
荀柔准备让他们暂时干下去。
除了平稳过渡这样的政治因素,这些人当年敢反抗董卓,毁家纾难,勇气,果断,行动力一样不缺,又非冀州土著。
发展势头不佳,非战之罪,这些人里,也许还能发掘出一二真正人才。
堂兄与兄长推荐的二十六人,以三或二人成组,分配到各郡,兄长的六人,分两组,安排在靠近青州的渤海郡与河间郡,堂兄推荐的二十人,则分散在其他七郡。
然后才是郡守,这次他不准备直接文武分权了,除了魏郡用董昭,兄长举荐的青州司马太史慈领渤海郡,建义将军高顺领河间郡,镇东将军波连领巨鹿郡,荡寇将军罗胜领安平郡,奋威将军曹性领中山太守,安西将军张绣领清河太守。
领为兼职,以六将领六郡,虽只是一时之用,但也是提高众将身份,与升等、加封号一样,属于讨袁胜利奖赏,其中波连所封“镇东将军”,是以奖励其多年以来抵挡袁绍,为司隶北面屏障的重要作用,张绣的安西将军,则是他这些年军功累积。
其后,原巨鹿郡瘿陶县令崔均(崔州平)被任命为赵郡太守,则更多出于政治考量。
这位以诸葛亮旧友出现在三国演义中的名门之后,人生经历竟相当丰富,灵帝时出任过并州西河太守,董卓霸政时,弃官随袁绍起义,联盟军散后又做了县令,等袁绍举旗反汉,此人再次弃官,又因战事,滞留冀州,寄食友人家中。
等荀襄兵马进入巨鹿,他劝服当时的宋子县令冯盱,献城投降,可以说是袁氏麾下第一清白人。
这么一个纯白无瑕、出身名门的标杆出现,不当模范,未免可惜。
定下县令与太守之后,重新升至右将军之位的荀襄,领冀州牧,总览冀州军政。
“我”荀襄站在内堂之中,听见叔父亲口说出的任命,不由有些紧张。
若让她冲锋陷阵她自是不惧,可政务……她不是小孩了,如何不明白这任命的特殊。
“凤卿,我让你将冀州军政事务,非是让你都揽在手里,”荀柔向她招招手,让她近前坐下,“今日并非正式任命,不必拘谨。”
“哒。”
荀襄在案前直接跪坐下来,长剑轻叩地面,神情仍然不安。
“这道任命,实在也是不得以。”荀柔知道该如何劝说安抚侄女,他抱着手炉,叹了口气。
果然,荀襄眼神顿时出现变化。
“文若来信道,韩遂已被休若兄与凉州马氏一同诛灭,西域道路得通,龟兹、鄯善二国,岁末将遣使入贡,而益州彝族孟氏也将派人入朝,商议通商事宜。”荀柔指了指屋角席垫,让荀襄起身自取来坐下。
“所以岁末,我与公达都要回长安,但冀州此处,也须人留守,凤卿,此任只有你能担,你可明白?”
若非荀彧来信,他原本是准备用一冬安顿好冀州,好于明年春回,邀曹操南下稳定江东。
但堂兄所言无错,西域国家和南中的少数民族,都关系着大汉未来发展,况且眼下中朝在长安,西面是朝廷安身立命所在,他出征半载,也该回去稳固一下局势。
他和荀攸都要回去,冀州留守只有荀襄可以。
只有她能在特殊时候,做下决定。
“如此,凤卿定不负叔父所托。”荀襄跪坐好,郑重道。
“你也不必太担心,”荀柔温声道,“各县令都是多年从政,百姓民生自有他们安顿。你只需作两件事。
“其一,稳定冀州形势,出现叛乱,立即镇压,不要让其蔓延,其二,现在冀州各处郡守多是你手下部将,”荀柔顿了一顿,望着侄女道,“这一次,你要镇住他们,监督他们,保全他们,勿使违法,恪尽职守。
荀襄松了口气,连忙点头,“是。”
若是以叔父所言,这个州牧,似乎也没那么难了。
“其余事务,贾文和、张长庚、董公仁可以辅佐你,另外,你也可以多向你姑母请教。”
姑母自然是如今在冀州奔波建立恤孤寺的荀光。
荀襄对这位姑母已十分佩服,立即应下来。
“最后,若有敌来犯,你知当如何应对。”荀柔注视着荀襄,沉声道。
荀襄果断一点头,并没问哪里的敌人。
“必令,有来无归!”

在登上马车,启程回长安前,荀柔再一次嘱咐荀襄。
“各郡县至春耕,不得征召百姓劳役,苦役用刑徒,其他事,让各郡太守带兵做,兵卒受国家供养,又血气方刚正是壮年,空闲下来,也会要生事端。”
“还有,严令冀州各郡,日后都不得当众杀人。”
离开前他做了最后一件事,就是杀人。
被魏郡小族审讯折磨了几个月的袁绍近臣,家底也差不多掏空了。
所以最后勾名很简单,不降就赐自尽,大罪按律诛及族,本地士族为袁绍伪官县令及以上主政官皆处斩这一种,不及家族。
自尽自是牢中,对其他人,荀柔也没有按惯常做法,公开杀人,悬首示众。
而是命筑台,先活着示众一日,杀于台后,再躺着示众一日,即许令亲友收敛。
天下要太平,社会要恢复秩序,人也要恢复道德,这一辈经历战乱,艰难求生者已经没办法,他想要以后的孩童,不要从小知道怎么杀人,也不要认为杀人容易。
少年时期的课本,是上下五千年中精心挑选出来的文章,每一篇都极其精彩,令人记忆深刻,至今想起也让他回味。
他记得《药》里那群伸长脖颈的鸭子聚拢,又轰然退开。
鲁迅先生辛辣的讽刺,那时候没见过杀人的他,自然没什么感觉,然而在战后某个清晨醒来,他突然被记忆刺痛。
他必须时刻警醒,自己想要做什么,想要什么样的世界。
因为保全身体、允许收敛这两条,这次处死的人虽多,但他在冀州民间,准确的说,在士人的名声却回升了。
虽然,他本意并非为成全这些人,但也不至于专门辟谣,就让他们以为他保持着儒家的仁义道德观好了。
这样他们才会愿意为了前途,甘心受他约束与驱使。
不过,他也清楚,许多门第早就放弃挣扎,期盼着尽快清算,好重新开始,而他居然还肯施舍他们一点尊严,不至让他们起步太低,就成了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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