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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恩不负(卧底猫)


德音坐在商队的驴车上,新奇地四处张望:“原来边疆就长这样啊?有树,有草,除了风大些,也不算很荒凉嘛。”
商队的当家人名为聂金枝,是个颇有江湖气的豪爽女子,她盘腿坐在车前擦自己的腰刀,闻言笑道:“人住的地方怎会荒凉?你想看大漠孤烟,那得到关外去。”
祝予怀正在车尾闭目养神,易鸣怕吵到他,小声反驳:“有什么好看的,关外在打仗呢。”
聂金枝吹了吹刀口,回头道:“你们兄妹三个也挺怪的,害怕打仗,还来北疆做什么?”
易鸣打马虎眼:“聂当家不是早问过了吗?我们是来寻亲的。”
“湍城能有什么富贵亲戚?”聂金枝抬手一捞,笑盈盈地把德音搂进怀里,“阿音,你想不想跟着我走南闯北,吃香的喝辣的?”
德音被她搂了个满怀,脸噌地红了,赶紧摇头:“不行不行,我还得跟着公……跟着我大哥呢。”
“这好说。”聂金枝爽快道,“你大哥虽然娇生惯养了些,但皮囊实在俊俏,我可以勉为其难招他作婿,当公子哥儿一样养着他。”
“你、你……”易鸣气得脸红脖子粗,“聂当家请自重,我大哥学富五车,才不用别人养!”
聂金枝促狭一笑,挟着德音又道:“好阿音,你二哥这爆脾气也对我胃口,不如你把两个哥哥都许给我?”
易鸣七窍生烟,就差从驴车上跳起来了。
聂金枝大笑不止,连车尾的祝予怀也迷糊地醒了:“嗯?怎么了?”
聂金枝故意道:“祝郎君醒得正好,我有个好主意,能保你们兄妹三人在湍城吃喝不愁……”
易鸣急了:“你住口,你休想!”
聂金枝笑得快岔气:“别急啊,我只是听闻,湍城慈幼堂的义塾在招教书先生,报酬不多,但包吃包住。你们若寻不到亲,可以去那里混口饭吃。”
“多谢聂当家。”祝予怀感激完,又一头雾水地看向易鸣,“阿鸣,你怎么了?”
易鸣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捉弄了,想告状又说不出口,憋着一肚子火坐下了。
一直到进城时,他的脸还是黑的。
商队要去集市易货,双方在城门处便要分道扬镳。聂金枝走之前还冲他们招手:“要是你们需要添置物件,就来东市找我啊,我这儿有好价钱!”
易鸣冷笑:“不需要,后会无期了,女土匪!”
没了商队的驴车,祝予怀三人只能背着包袱步行,慈幼堂的位置稍有些偏,他们一路打听,才找到一条小巷子。
几个孩子正蹲在巷口玩耍,忽然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
祝予怀自然而然地和他们蹲成了一窝,笑眯眯地问:“你们是慈幼堂的孩子吗?”
孩子们齐齐转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祝予怀试图套近乎:“我听说慈幼堂的义塾在招教书先生……”
话音未落,其中一个孩子老成道:“明白了,先生请稍等。”
下一刻,这帮孩子朝着祝予怀一拥而上,有的抱他的腿,有的抱他的腰,生怕他跑了似的嗷嗷大叫。
“宋婆婆快来,我们抓到新的先生了!比苏先生还要好看的新先生!!”
祝予怀:“???”
不远处有门打开,一位大娘提着锅铲雷厉风行地冲了出来,二话不说替祝予怀拿了包袱,不容置疑地邀请道:“请先生进屋!”
一套绑架流程行云流水,后面的德音和易鸣看得呆若木鸡。
这才是真土匪啊。
湍城之外,卫听澜戴着个破斗笠,上半张脸罩在阴影里,看完了信鸽送来的密信,吹燃火折,顺手烧了。
“进城之后,按计划分头行动。”他向身边人嘱咐道,“重点监视城中的水源、粮草、以及伤兵营的情况。如果发现可疑之人,即时拿下,动静尽量别闹太大。有事就去府衙报暗号,苏泽延安排了人接头。”
焦奕和侯跃都应下了,又问道:“小郎君,那您呢?”
卫听澜道:“我先去城中巡视一圈,看看哪里还有疏漏。这几日如果要联系我,就去铁匠铺。”
众人都无异议,很快分散开去,扮作寻常百姓分批潜入湍城。
卫听澜也进了城。他衣衫简朴,牵着一匹劣马,像个在找寻生计的江湖客,漫无目的地在城中行走。
湍城的街市一如往日,没有京城那么热闹,但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他一路观察着,走到东市附近时,车马逐渐多了起来,他便退到边缘让路。
恰在这时,他听到对面有个姑娘在抱怨:“二哥,你就向聂当家服个软嘛,我们的银子不够用啊。”
卫听澜猛地顿了步。
这声音……
他急切地回头张望,可惜川流的车马和货郎的货架挡住了他的视线,等他退后几步再看时,道路对面已经空无一人。
卫听澜呆愣地站了一会儿,狂跳的心又一点点沉了下来,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声线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他在想什么呢。
卫听澜牵着马继续前行,心情有些低落。市集的喧嚣逐渐远去,他默默地沿着民巷绕了几道弯,准备回铁匠铺去。
有孩童挥舞着树枝,嬉闹着从他身边跑过,嘴里大声嚷嚷“看剑”“受死”,在巷子里打作一团。
巷子太窄,卫听澜被挡了路,见他们打得有来有回,就停下来看了一会儿。
越看越觉得,好像有点眼熟。
这些招式……
卫听澜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从脑海中掠过,他上前问道:“这剑法是谁教你们的?”
他问得急迫,看起来凶巴巴的,孩子们吓了一跳,都往后退了退:“是、是新来的先生……”
卫听澜扫视一圈,见这些孩子相貌各异,身上的衣衫却针脚相似,显然是一起养着的。
他心中一动,想到了慈幼堂。
慈幼堂……招到新的先生了?
慈幼堂的义塾刚散了学,祝予怀热出了一身汗,搬了张小藤椅,坐在阴凉处给自己扇风。
太累了。
慈幼堂里收养的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野惯了,教他们拿树枝写字,他们能把树枝舞出残影。一帮小泥猴子在学堂里上蹿下跳,祝予怀哪里逮得过来?
既然逮不住,那就只能加入了。
习字课临时改成了习武课,为了让这帮小猴子心悦诚服,祝予怀本想把前世的武学绝活都给亮出来,但他拿起树枝操演了几下,就感觉自己要昏过去了。
这一世病了太久,体力还是弱了些。
最后,他只能拿卫听澜教他的那套养生剑法撑场面。
祝予怀累得不行,闭着眼靠在藤椅上,脑袋昏昏沉沉,连有人进了院门都没察觉到。
院中无风,门上新挂的艾草轻缓地散着香。卫听澜一路疾行而来,看到在檐下打盹的人时,却又下意识止步,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凝望着这朝思暮想的身影,呼吸止不住地发颤,放轻脚步,一直走到了祝予怀身前。
祝予怀的鼻尖不知从哪蹭了点灰,被汗水晕开了,像只花脸猫似的。他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就要滑落时,被卫听澜伸手接住了。
祝予怀指尖一动,迷茫地睁开了眼。
卫听澜蹲在地上,摘下了斗笠,两眼微红地看着他。
院中静谧了许久,祝予怀呆望着他,嘴唇颤了几下,伸手试探地摸了摸他的脸,忽然倾身向前,猛地扑到了他怀里。
斗笠和蒲扇都滚到了地上。卫听澜接住了他,轻吸下鼻子,忍着眼泪道:“我身上脏。”
祝予怀似乎想笑,开口却带了点鼻音:“我身上也脏。”
谁也别嫌弃谁。
卫听澜抱得愈发用力,两人密不透风地紧贴在一起,恨不得把彼此融进骨血里。
“濯青……”祝予怀抓挠着他的脊背,在他肩头絮絮道,“院门还开着,我们,我们去房里……”
卫听澜听了这话,呼吸愈发粗重,松开些许,目光深深地盯着他。
祝予怀的脸略微红了,垂下头牵着他的衣袖,一声不吭地带着他往里走。
他们穿过学堂后的小院子,进了一间低矮的屋舍。房门刚合上,卫听澜就反身把他抵在了门板上,迫不及待地埋头吻了下去。
木门发出咯吱的声响,祝予怀被他扣住了手腕,困在门后这狭小的空间里,吻到出了汗,断断续续道:“等、等一下……”
卫听澜充耳不闻,只不知疲倦地索取着,祝予怀喘不过气来,报复地在他舌尖咬了一口。
卫听澜“嘶”了一声,停下来委屈巴巴地看他:“不喜欢吗?”
祝予怀闭了下眼,又睁开,哑着声道:“先给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卫听澜脊背僵了一下,将脑袋挪开些许,怯怯地发出疑问的鼻音:“嗯?”
“别装傻。”祝予怀的手摸到他腰间,“自己脱,还是我来脱?”
卫听澜呼吸一滞,按住他的手,企图蒙混过关:“不、不好吧,这也太着急了……”
祝予怀不理会他的荤言秽语,手指已经动作起来,几下就扯开了他的腰带,又要去扒他的衣领。
卫听澜慌乱地往后退,然而这房间太小,没几步路他就退到了尽头,被祝予怀按在了床榻上。
“九隅,九隅兄……”
夏衣本就单薄,腰带一散,领口就松垮下来,根本什么也遮不住。
祝予怀的视线定在他胸口,手指有些抖,将交叠的衣领又拉开了一点。
全是鞭刑留下的疤痕。
祝予怀不由得屏住呼吸,一寸一寸地看过去,抬起手指,轻抚上这些可怖的伤疤。
微凉而轻柔的触感带起一丝痒意,卫听澜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了。
他一声也不敢出,垂头攥着床单,耳朵已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祝予怀只顾着心疼,却没注意到卫听澜难受地动了下腿,最后再也忍耐不住,颤着声道:“别、别看了。”
祝予怀终于察觉到他的异样,视线在下方略微顿了顿,抬头去看他。
卫听澜耳根通红,别开了脸。
“只是看一看,也会这样吗?”祝予怀又低头看了一眼,“刚刚亲的时候,为什么没有……”
“九隅兄。”卫听澜都想哭了,“这种时候就别这么勤学好问了。”
祝予怀的声音轻了下去:“那这种时候,应该做什么?”
卫听澜与他对视一眼,直觉地预感到什么,喉间微微发紧:“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它就能自己消停……”
他的话音猛然滞住了。
祝予怀的手指掠过他的腰腹,隔着一层夏衣,拢住了他的命脉。
卫听澜难忍地喘了口气,胸膛起伏,眼角已然红了。
祝予怀俯身吻了吻他的伤疤,温和地说:“我帮你。”
“你吃了这么多苦头,也该吃点甜的。”

第119章 疫病
卫听澜压抑着喘息,撑着床的胳膊青筋暴起。他想让祝予怀停手,可那欢愉的浪潮一阵阵袭来,他的呼吸越来越重,终于忍无可忍,一用力,将祝予怀反压到了身下。
床榻发出不堪重负的重响,卫听澜俯视着他,声音几乎有些发抖:“九隅兄……”
祝予怀被他圈禁着身体,轻笑着问:“做什么,怕我丢下你跑了?”
卫听澜背上渗出了细汗,艰难地吞咽着口中的津液,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不跑。”祝予怀揽着他的脖子,拉近了些,“我是心甘情愿被你囚着的。”
卫听澜心头一颤,还未来得及细想,祝予怀一仰头,又贴上了他的唇。
两人在狭窄的床榻上呼吸相缠,卫听澜头脑发热,被引诱着俯下身,情难自控地加深了这个吻。
祝予怀纵容着他的莽撞,指尖沿着他的伤疤往下探去,撩开半解的衣衫,加重了拿捏他的力道。
门窗紧闭,屋内尽是暧昧的声息。
又痛又麻的快感掠夺了卫听澜全部的心神。他强忍着将祝予怀拆吃入腹的冲动,在欲壑中几番沉沦,最后被抛到浪潮高处,一口咬住了祝予怀的脖颈,战栗着倾泻了出来。
祝予怀被咬得吸了口凉气,哑声道:“轻一点,你是小狗吗?”
卫听澜在余韵中清醒些许,慢慢松了口,羞愧地埋起脑袋,只想短暂地装一会儿死。
他到底没克制住,弄脏了祝予怀的手。
直到两人稍稍平复了呼吸,祝予怀才坐起身来,找了两块巾帕要给他擦拭。卫听澜哪里敢让他帮忙,接了帕子背过身去,面红耳赤地自己清理。
祝予怀去盥洗架边洗了个手,回头就看见卫听澜已经穿好了衣服,坐立难安地窝在床脚,一副想跑又舍不得跑的扭捏样。
祝予怀看得想笑,坐回他身边:“还没问呢,前线战事未止,你怎么突然来湍城了?”
卫听澜的羞涩劲缓了些,小声说:“大烨境内的瓦丹细作下落不明,我担心他们会用假身份混进湍城,让后方不稳,所以回来盯着。”
祝予怀点了点头:“可有寻到落脚之处?”
卫听澜如实说:“我祖父留下了一家铁匠铺,在城东那片荒宅里面。虽然破了些,但胜在位置隐蔽。”
祝予怀停了片刻,又问:“那你准备停留多久?”
卫听澜哑了哑,声音低了下去:“还不确定,快的话也许三五天……等钓出了细作,我就得回前线了。”
才刚相聚,又要面临分别,卫听澜有点失落,往他身边挪了挪,无声地垂下了头。
祝予怀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没关系,我就在慈幼堂等你回来。”
卫听澜心中不舍,伸手抱住了他,贪恋地汲取他身上的气息:“那等战事结束,你跟我回朔西好不好?我想带你去见我娘和祖父……还有我爹。”
祝予怀被他蹭得有些脸红,答应道:“好。”
这夜,卫听澜躺在昏暗的小铁匠铺中,久久难以入眠。
这次来湍城带着任务,瓦丹细作还不知藏在哪个角落,他不能长时间擅自行动。纵然万般不舍,他最后还是与祝予怀道了别,独自回铁匠铺等情报。
铁匠铺条件简陋,卫听澜在硌人的干草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不干不净的,总忍不住回想白日里祝予怀情动的模样。
身上被碰过的地方好像又在发烫,他接连翻了几个身,感觉自己像条缺水的鱼,快被渴死了。
“九隅……”
他难受地轻喃着,把脑袋往衣物叠成的枕头里狠狠一埋,颤着手撩起衣襟,近乎粗鲁地自虐起来。
压抑的低吟和喘息时断时续,持续了将近一夜。
天光熹微时,卫听澜起来打了桶水冲凉。
焦奕步履匆匆地绕过偏巷,敲响铁匠铺的门时,卫听澜已经被冷水浇清醒了。他恹恹地擦了把脸,出来给焦奕开门:“有情况了?”
焦奕只觉他浑身都散发着欲求不满的怨气,但他没敢多问,只点了点头,说起了正事。
“小郎君,昨夜有人欲往水井投毒,被我们拿下了,另外猴子还打听到,伤兵营中两天前就有人生了红疮,如今已有至少五人出现了同样的症状,也不知是虫咬的,还是……”
卫听澜眉头微皱,扔了巾帕:“带我去看看。”
候跃发现伤兵营的异常后,第一时间去府衙报了暗号,很快就有接头的人出面配合,将伤兵营围了起来,禁止随意进出。
卫听澜跟着焦奕,抄近路到了营地外,正好看见候跃在与岳潭说话。岳潭身后,还跟着易了容的刹莫尔和武忠。
卫听澜停步审视着他们,明白过来了:“你们就是苏泽延安排的接头人?”
岳潭瞧见了他,点头致意:“熟人好办事,如今澧京局势已经稳定,圣上就打发我来监军了。”
刹莫尔也主动说:“我和武忠都在瓦丹混过一阵子,要抓细作,我们或许能帮上忙。”
但卫听澜现在无暇管细作,直言问:“伤兵营中情况如何?”
岳潭答道:“病患已经被单独隔开了,请了好几个大夫去看,都说不准是什么病。但常用的防疫汤药都喂下去了,能不能治好,还得再看。”
“不能赌。”卫听澜沉了声,“昨夜投毒的人呢?”
“死了。”候跃在旁沮丧地插了一句,“那人在牙齿里藏了毒,被抓后没多久就吞毒自尽了。他死前还说……湍城早晚会迎来第二次灭城之灾。”
卫听澜的脸色难看起来。
岳潭心里也悬,但还是宽慰道:“再等等,方先生六月底离了京,说要往北疆云游行医,我已经派人去寻他了……”
卫听澜却凝重道:“若真是疫病,一刻也耽搁不起。焦奕,速去慈幼堂,请祝郎君过来。”
几人同时一愣,岳潭茫然地问:“祝郎君,哪个祝郎君?白驹不是在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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