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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恩不负(卧底猫)


卫听澜下车走进店门,四下打量一眼,近门处摆得多是些志怪传说、才子佳人的话本,间或夹杂着几本充场面的名家诗文。
他略扫了几眼,就兴致缺缺地换下一家,却突然瞥见柜台那边的人群中,有个伙计满头大汗,踩着板凳从上方冒出头来,举着几本书册高声呼喊。
“诸位,诸位!莫要推搡拥挤!今日若售空,后头还会补货,保管人人有份儿,勿急!”
那伙计手头的书分外眼熟,卫听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见最外边那一本,书封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卫小将军孤身闯敌营”。
卫听澜:“?”
他竟不知道他大哥的话本在京城能卖得这么疯。
周围与他前后脚进店的几个书生也瞧见了,悄声议论道:“不过是些博人眼球的话本,怎值得这般宣扬?竟都摆到了前头来吆喝。”
另一人说:“你有所不知。那都是从雁安来的新话本,占着个才子之乡的来头,写得又是临空出世的少年英雄,稀奇的人可不就多了?商人逐利,卖得好的自是要放在最外头。”
那书生听了就摇头:“我看也就热闹这一时。往后没了破军杀敌的边塞奇闻,谁还知道什么‘小将军’?怕是不会再有人写他了。”
卫听澜皱了下眉,只觉得这话说得锥心。
他移了两步,拦下那书生问道:“兄台此话何意?那卫小将军没伤没病,如何往后就不能破军杀敌了?”
那几个书生神情古怪地相互看看,反问他:“这几日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你还不知道?”
卫听澜暗忖,知道什么?
大哥真的病了伤了?还是皇帝现在就要对卫家下手了?
还没等他理个明白,那书生一脸莫名其妙地接着道:“要杀敌,至少他人得在边疆吧?卫小将军如今到了澧京,这儿哪来的外敌给他杀?”
卫听澜一愣,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等会儿。你说谁……谁到澧京来了?”
那几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京城里还能有如此孤陋寡闻之人。
“还能有谁?”书生恨铁不成钢地压低了声,“光听卫小将军这名头,你难道猜不出是照着谁写的?如今天下将领,除了朔西那个,还有哪家姓卫?卫家总共就俩儿子,小将军小将军,那不就是卫家二郎吗?”
逻辑缜密,卫听澜一时无言以对。
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他还是觉得难以理解:“那我……那这小将军的兄长呢?总不能就叫‘卫大将军’吧?”
书生奇怪地看着他:“哪能这么草率?自然是叫‘卫少将军’了。”
卫听澜:“……”
有什么区别吗?
再加上他爹这个卫老将军,民间话本为了区分他们一家子,还真是用心良苦。
卫听澜按了按太阳穴:“明白了……多谢兄台解惑。”
几个书生见他没有要问的了,点头致了意,各自抬步往店中书架走去。
卫听澜在原地慢慢缓了半晌,才脚步飘忽地挪了步。
却是朝着人挤人的那处柜台去了。
他得先搞清楚,祝予怀到底都背着他看了些什么。
一盏茶后,卫听澜抱着高高的一摞书回到了车上。高邈还没开口问,就见卫听澜防贼似的把书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己身后,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高邈:“?”
怎么着,我是饿疯了,能把你书当饽饽给吃了还是咋地?
翌日清晨,天光初亮,几只鸟雀在房檐上啾鸣不休。房门开了一半,屋里头的烛火被寒风一吹便熄了,卫听澜披着件外衣站在门口,听着于思训禀事。
“那些织毯,源自京中一家名为‘秋思坊’的绣坊。”于思训道,“坊主人称秋娘,笃信神佛,每年都会向檀清寺布施一批佛像织毯。不过据坊里的绣娘们说,那些手持梅花枝的佛像,并非坊中画匠所创。最初的画稿,源自一位曾在檀清寺借住过的‘贵人’……”
于思训说着说着,迟疑地止了声。
卫听澜一手支着门框,半个身体埋在阴影里,一双眼睛径直越过他,有点茫然地注视着房檐上蹦来跳去踩雪的两只麻雀,似乎完全没有听进去。
于思训方才进院时,就听院门口早起洒扫的徐伯说过,屋里头烛火一夜未灭,卫听澜怕是整晚都没睡。
他斟酌道:“小郎君……昨夜没歇好?”
卫听澜抽回目光,淡淡道:“并未。你接着说,什么贵人?”
“是。”于思训应了声,接着道,“画师是名女子,身份暂时不明。寺里僧人对此人三缄其口,不愿详谈,秋娘也随夫君回乡探亲去了,详情无从问起。绣娘们并未见过那女子,只知道秋娘礼佛时,偶然见了她所绘佛像,惊为天人,便求了画稿回来,教人制成了织毯。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那女子似是得了宫里哪位娘娘的亲眼,被带入了宫去,多的便不知晓了。”
于思训顿了一下,又道:“对了,据闻秋娘很欣赏那女子,曾同人说起她‘生来有佛心,是个修闭口禅的’。”
卫听澜听到这里才有了些反应,抬眼看他:“哑巴?”
于思训点了点头。
说到哑巴,卫听澜想起个人来。
前世,太子曾为了一个养在后宫妃嫔膝下的哑女,与明安帝大动干戈,因此触怒龙颜,被关进了东宫。
只可惜这事发生时,他已经离京逃往朔西,内情无从探知,只听说那哑女似是姓江。
是巧合吗?
卫听澜沉思片刻,道:“事涉宫闱,不可贸然深查,图南山一事未了,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横生枝节。此事需得细细商议,具体的等晚上我回来再同高邈详谈。还有……”
他停了一下,抬眼问:“焦奕呢?为何只你一人回来了?”
于思训神色有片刻的复杂,如实答道:“他在绣坊中遇见了旧识,说要留下说几句话。可现下……还未回来。”
“一夜未归?”卫听澜蹙起了眉,“怎么不早同我说?”
于思训顿了一下:“这……小郎君,您昨日回府后便吩咐了不叫人打扰,说有急事就去找高将军,属下便没……”
卫听澜轻咳一声,抬手止住:“知道了。高邈没命人去寻?”
“昨日天黑时就去寻了,只是绣坊关了门,焦奕应当早已离开了。我们人手有限,昨夜没能找着他的踪迹,属下正要再出门去……”
“绣坊?”卫听澜忽然想起些什么,“他那旧识是坊中绣娘?是女子?”
于思训一愣:“是。”
卫听澜若有所思,忽而轻嗤了一声:“看来是遇到了不得的故人了啊。”
于思训茫然:“什么?”
“没什么。”卫听澜轻描淡写道,“再等半个时辰,他要还没回来,就叫人去把京中大小酒肆都翻一遍。见着人了就绑回来,泡冰水里给他醒醒脑子。”
于思训愕然道:“这……”
“等人清醒了,叫他自己领罚。”卫听澜困极了似的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屋里走去,“用完早膳我还要去祝府,该打多少军杖,你替他数着,一下都别少。”
于思训尚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就看见卫听澜脚底打飘地走了几步,被几本掉在地上的书绊了个踉跄,整个人砸到地上发出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于思训惊道:“小……”
卫听澜抬起一只手来扒着桌案,想要借力起身,谁知那案上堆得乱七八糟的书册晃了几下,就跟塌了方似的,劈里啪啦尽数落到了他脑袋上。
一片死寂。
“小郎君。”于思训艰难地开口,“那什么……冰水,您要吗?”

第027章 红竹倚窗
窗外落起了细雪,竹叶无声地沾了素净的白。屋内炭火烧得足,烘得人身上暖意融融,禁不住地惫懒困倦。
“此处引‘不大声以色,不长夏以革’,源自《皇矣》,诗叙太王、太伯、王季之德,记文王伐密伐崇之事。这一句是说,文王以德化民,不疾言厉色,不滥施暴行……”
祝予怀停了一停,轻声唤道:“濯青,濯青?”
无人应答。
祝予怀放下手里的书,有些无奈地问道:“昨夜没有睡好吗?”
坐在书案前的卫听澜下意识点了下头,又如梦初醒地坐正了些。
他低头扫了几眼书,实在不记得祝予怀讲到了何处,只好装模做样地揉了揉太阳穴:“啊,好像是有点……很明显吗?”
祝予怀闻言失笑:“叫了你几声,你都没有听见。”
都怪这屋子太过安逸舒坦。卫听澜哀怨地想,不,更应该怪的是那堆莫名其妙的话本,害得他胡思乱想了一整夜。
罪魁祸首现在还在他跟前神清气爽地坐着。
卫听澜心中隐有不平,斟酌着慢慢开口:“不瞒九隅兄,我昨夜看了一宿的书……”
祝予怀顿时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悬梁刺股实是过犹不及,何况你现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实在困倦,你就在那边榻上歇一会儿,莫要硬撑着。”
卫听澜被这关怀备至的话噎了噎,目光轻瞟了一眼,祝予怀说的正是自己前世躺着晒过太阳的矮榻。
他不禁嘀咕了句:“那竹榻有些硌人。床不能躺吗?”
祝予怀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卫听澜猛然反应过来,忙道:“我是说……不用非得躺下,我坐着、坐着歇会儿就行。”
祝予怀也没多想,点了点头,整理起案上的书籍笔墨来。
卫听澜看着他动作,还以为自己在这里无所事事妨碍到他了,迟疑地问:“你怎么也不读了?”
祝予怀将收整好的东西放到一边,从手边匣子里取出一沓红纸,又找出一把细巧的剪子来,笑道:“有别的事要做。正好德音现在在母亲那边,趁着她不在,我先把这些窗花都剪了。”
卫听澜探头扫了眼那些红纸,才见上面都用细细的墨线勾勒好了图案,多是些寓意吉祥的字样,也有梅兰竹菊的各色花纹。
他挪了几下坐垫,在祝予怀身侧坐下,拎起几张翻了翻:“不就是些寻常窗花,做什么要背着人偷偷地剪?我还当是要做什么坏事。”
“以为是坏事,你还凑过来?”祝予怀打趣地笑了声,解释道,“画这些费了我好半晌功夫,没精力再绘第二次了。德音见了定然手痒,到时候上了手剪毁了,我倒是没什么,她自己大约要哭半天。”
光想着就觉得好笑,祝予怀摇了摇头,慢慢动起剪子来。
他的手指修长匀称,因为不习武,腕骨清瘦而苍白。朱红的碎纸簌簌掉落,有些细碎的沾在了他指尖。
卫听澜默不作声地看着,就见那白玉似的十指间,逐渐浮现出一张栩栩如生的“鹿鹤同春”来。
剪好后,祝予怀将它提起来小心抖了抖,放回匣子里压着。见卫听澜看得仔细,他拾起案上那把小剪子递给他:“要试试吗?”
卫听澜刚伸出手去接,他又把剪子收了回去,笑说:“险些忘了。你手上的伤好了吗?”
“消遣我呢?”卫听澜摊开掌心,伸到他面前晃了两晃,“你看,早无碍了。我心灵手巧得很,定不会毁了你的心血。”
祝予怀便将剪子放到他掌心,调侃道:“若是剪坏了,当如何?”
“这我可赔不起。”卫听澜弯起了唇,“不如我学着德音哭两声,没准九隅兄心软了,便会放过我了。”
祝予怀与他对视一眼,不知怎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这张脸装哭的模样,眉眼耷拉着,活像只淋了水的幼犬。
祝予怀匆忙别过脸去,拼命忍住了笑。
卫听澜瞥见他强忍着上扬的嘴角,眉梢微挑。
这人在心里偷偷想了什么不该想的东西,乐成这样?
“好好说着话,怎么就突然背过身去了。”卫听澜歪过头来望着他,“九隅兄,你转过头来看看我啊。”
祝予怀忍得肩胛直颤,躲得更远了些。
卫听澜支着脑袋,指节一下一下地叩着桌案:“你再不理我,我可真要哭了。”
祝予怀扑哧乐了一声:“别闹。”
卫听澜被他这一声勾得心里痒痒,站起身就要去掀他挡脸的袖子。祝予怀躲了几下,就怕痒似的笑出了声,一手拽着袖子不让他掀,人却被他逼得转了回来。
半掩的衣袖下露出双顾盼生辉的眼睛,笑得粲然又缱绻:“濯青,你快别逗我了。”
卫听澜伸出的手忽然就定住了。
他这样俯身站在祝予怀跟前,那璀璨的眸光就直直撞进他眼底。撞得他心跳骤乱,陡然生出了几分渴望。
卫听澜的手指轻动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掠过祝予怀的耳廓,几乎挨着他的发鬓。
他想碰一碰祝予怀的眼睛,非常、非常想。
门忽然被叩响了两下,外面易鸣的声音响起:“公子,药熬好了。”
卫听澜身形一顿,迅速将手背到了身后。
祝予怀听见声音,下意识松开衣袖转过了头,对他方才的异样毫无察觉。
“阿鸣,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易鸣端着托盘迈了进来,显然是听见了刚刚祝予怀的笑声,放下药碗时,神情探究地瞟了卫听澜一眼。
卫听澜重新在祝予怀身侧坐下,十分坦然地与他回望。
看起来很无辜。
祝予怀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眼神官司,只盯着那满当当的一碗药,半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卫听澜忽然开口:“九隅兄怕苦么?”
祝予怀一听,立马硬着头皮将药碗挪近了些,捏住了碗沿却又停了下来,纠结得手指都有些打颤。
易鸣瞪了卫听澜一眼。
知道公子脸皮薄你还说出来,安的什么心?
卫听澜佯作不觉,轻笑道:“你们府里喝药怎么都不备蜜饯?是蜜饯不够好吃,还是嫌嚼起来硌嘴?若是不喜蜜饯,我府里倒是新订了一批枣花蜜,馥郁香甜,入口即化。等改日送到了,给九隅兄带一些来。”
他这话说得十分自然,蜜饯不成那就换蜂蜜,好似喝药天然就该搭着甜的东西一起。
祝予怀顿时放松了不少,含糊道:“是有些道理。阿鸣,帮我去厨房拿些蜂蜜来可好?”
易鸣忙道了声“好”,防备地睨了卫听澜一下,趁着药还没凉匆匆去了。
卫听澜看着他的背影,得意地扬了下唇角。
连着几日亲眼看着祝予怀喝药,他早瞧出来这人怕苦。大约是碍着自己在场,不好意思要蜜饯,每回祝予怀都磨蹭到药都快凉了,才跟引颈就戮似的,闭着眼昂首灌下去。
卫听澜一看到他那死犟的样子,就忍不住来气,可每回看着他喝完药,还要皱着脸在书案上趴好半晌,又有些不忍心。
死要面子活受罪,何必呢?
卫听澜轻啧一声,也不多言,低下头一张一张翻着红纸,挑拣起要剪的窗花来。
本想挑个最不易出错的来试手,却在见到一张“岁岁平安”时顿住了视线。
红纸上,墨笔勾勒出几杆孤高的修竹,疏密有致地衬在字后,看着有些似曾相识的眼熟。
卫听澜忽而记起前世除夕的那一日,自己伤势未愈,仍在祝府里养着。清晨天还没怎么亮,外头就噼里啪啦炸起了爆竹声,吵得人不得安眠。他不耐烦地睁眼时,就瞧见卧房的窗子上贴了一张红纸剪的“岁岁平安”。
字下红竹似火,灿烈惹眼。
卫听澜伸手将那张红纸抽了出来,指尖拂过上面细笔勾勒的竹叶,果真与记忆中的窗花分毫不差。
前世那时,他只当是祝府的下人图个喜庆随便贴的。满屋素雅中,唯独只有这一抹艳色,他每日习惯性地盯着出神,有时都忘了自己摆在床头的那把剑。
“你要剪这张?”祝予怀偏头看了一眼,赞同道,“我也觉得这一张最好。”
卫听澜心头轻跳了一下:“这张最好?”
祝予怀点了点头:“我照着投在窗上的竹影摹了许久,只堪堪画出来这一张满意的,再没多的了。”
卫听澜捏着那红纸,就像时隔多年突然捡到件被自己忽视了的礼物,竟有些手足无措。
半晌,他垂下眼轻声道:“既然如此,等我剪好了,你可得将它贴到卧房的窗子上,往后每日醒来,第一眼就能瞧见。”
红竹倚窗,替这屋子的主人挡着灾厄邪祟,护他岁岁平安。
祝予怀隐约觉得他这话里有些说不清楚的意味,不解地抬眼看他。
却见卫听澜拿起了剪子,正低头研究落刀的地方,祝予怀登时就把那点疑惑抛到了脑后,叮嘱道:“那你可得用心些。”
说着凑近些许,不放心地看着他剪。
清淡的药味隐约钻进鼻腔,让人心安又舒适,不知是桌上那碗汤药的气味,还是祝予怀身上带来的。卫听澜剪着剪着就有些心猿意马,手里动作也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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